李泽言下班的时候女孩儿正在做作业。
高三功课多，压力大，当初本该在填表时选留宿的，可女孩儿再三坚持，李泽言还是随了她。

屋内静悄悄的，屋外下着雪，一动一静仿佛不是一个世界。李泽言解开袖扣领带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除掉大衣轻轻放在沙发靠背上，到书房门口稍微往里看，她坐在他的位置，视线很专注，手也动的飞快。

书房一直是两人共用，从她来到这个家以来就是。

那会儿她刚失去了双亲，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洞，眼里都是茫然和防备，父亲把她带回家时，她看了他一眼，又默默躲回父亲后面，到达一个新环境的抗拒被拉大数倍。

他们其实见过，但这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无法用别的东西解释，那会儿李泽言已经大学了，心智都比同龄人成熟，他弯下笔挺的腰，单膝跪在地上让彼此视线尽量保持在一个水平面，温和得跟她打招呼。

那一年他十八，她八岁。

如今，她十八，他二十八。

父亲在法国定居，他离不开那个留存着太多与妻子之间回忆的地方，因而把儿子留在了国内。李泽言从小就是这么生活过来的，事实上他也很适应这样的成长环境，爱并非一定需要朝夕相处，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过是比寻常孩子要更早经历这些罢了，但事实上他得到的爱从不比别人少。

或许正因如此，父亲才会那么放心得把故友的女儿交给他照顾，李泽言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冷淡，但他对任何事物都有足够的耐心。

当年有好友听说了这件事，笑话说就当是养了一只宠物，反正李泽言总是一个人，多个人陪伴也没什么不好。

但李泽言当场否定了他的前半句——
“她不是宠物。”

他当时坐在大学的阶梯教室，他爱坐倒数第三排，那里是他的专属，阳光洒在书页上，少年说完轻轻翻过一页书，带起一阵光斑跃动。

他从未把她当做任何......
可以被轻易替代的事物。

李泽言收回视线，松了前两颗扣子，去厨房做夜宵。

锅里刚开始传出香气，李泽言便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几秒后一双纤细的手环保上男人劲瘦的腰，李泽言给锅里的面条陆续加调味料，语气平稳得说：“又不穿鞋。”

女孩儿有点累，头贴着他笔挺的背，在衬衫上磨蹭几下，熟练地耍赖：“我穿了袜子。”

加上青菜，单手打了一个鸡蛋，李泽言盖上锅盖，关了火，转过来无奈得看着她。

他在公司只要露出相似的表情，底下的人都会忍不住屏气，生怕自己做错了事被指责。

然而女孩儿却一点都不怕，她有点困了，学习花了太多精力，她踮起脚像小时候......像平时一样亲亲他的嘴唇。

不带情欲，就像小猫碰碰一样的一个吻。

或许对女孩儿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吻。

和那些过去的深夜里，从噩梦中哭醒后李泽言为了安抚她而留在额头上的亲吻并没有什么不同。

李泽言往下看，从这个角度看女孩儿的表情太纯洁了，也有点残忍。

而从女孩儿的角度看，李泽言的睫毛可真长啊......她想去碰，用嘴唇，但她够不到。

李泽言看她微微皱眉，闭了闭眼，几秒后身子往后仰，脸也稍微侧了过去，避开了女孩儿有点香甜的鼻息，随后弯腰轻轻抱起她，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抱到了餐椅上，转身去书房取来拖鞋，放在她脚边。

然后洗干净手，面条分两份，一碗面多牛肉少，一碗面少牛肉多，然后把半生熟的鸡蛋放到了面少的一碗里。

这样简单，对李泽言来说有点粗糙的做法是从她那里学会的，她在这个家吃的第一顿夜宵就是这样一碗面，后来李泽言常常给她做。

当然还有别的，难度更高的，在他这里，女孩儿没有过想吃又吃不到的菜，她的想象力还没有李泽言的食谱丰富。

女孩儿吸溜得吃着面，双腿不时晃荡几下，踢到对面男人的西裤管，李泽言眼皮子都不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