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327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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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女)
原型 Dark Souls 3 尤莉雅,Yuria , of , Londor/芙莉德, , Sister , Frie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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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16 02:28
- 导读
- 隆道尔骨科,大量对过去的捏造,基本是瞎掰
在尤莉雅还年少时——当然她还有年轻的时候,不是以这样干柴般的身体踏进这个世界中的,而幸运的是,即使身为游魂,过去的记忆还没有完全从她的脑海中褪去,没有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亲吻她的额头,就这样跟她说了再见。她还记得不少,甚至回忆得起自己在第一次拿起暗胧挥砍时,刀锋削下了面前的木桩的同时因为她过度的用力穿过了她自己左手,只不过那时已经少有鲜血流出她的手臂了,但她还感觉得到些许的疼痛,还能通过疼痛来辨别伤口的位置。总之在她还年少时,她不是游魂,她的脸光滑而饱满,淡淡的红色从她的脸颊一直蔓延到她的鼻尖,让从她的眼珠中透出来的光更淡了。她的四肢和身体被淡肉色的皮肤所覆盖,在她奔跑起来时带着一种轻快感,她还年幼时穿着的长裙裙摆在她的小腿边摆动着。她的头发在大部分时候后梳在脑后,在仆人们为她编织头发时,她就使劲地抬起头,踮起脚,望向她的房间唯一的一扇窗户,只不过那时她还太小了,踮起脚也只能勉强看到窗外的日光和石柱投下的阴影,她的视野总是被局限在一片很小的范围中,被局限在墙壁,粗糙的石柱和微弱但仍耀眼的阳光中,这就让她的目光总是错过她所要寻找的人。她的仆人们也总是会劝说她,他们边笑边说,“小姐,别瞅着窗外了,您的长姐还没有来,别踮着脚,给您辫的头发要歪了。”尤莉雅没有听她们的,她们就只能拆散那些已经成型的辫发,叹着气从梳理头发开始。
但这一次她没有错过,那时她还不会辨认脚步声,只是看见芙莉德浅栗色的头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窗前,她的身影就像一片柔和的随着火光快速移动的影子,一晃神就已经从窗前走过了。尤莉雅从仆人们的手中跳了起来,她的动作太过迅速,她的头发在一瞬间就已经从仆人们的指尖中溜走了,还没等她听见她们的惊呼和叹气,尤莉雅就已经奔跑着离开了房间,奔进被挡住一半的阳光和飘散着尘埃的空气中。自从听到她在长廊中四处回响的脚步声起,她的长姐已经停下了。芙莉德转过身;尤莉雅不知道她刚经历过些什么,又看到过些什么,在之后的很多年,她已经习惯芙莉德总是沉着脸,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冷静与无情,在看到尤莉雅的时候只稍稍抬起了下巴,露出一副认真些的表情——但此刻的芙莉德并不是这样的,尤莉雅那时看到她带着一种淡得就如同那天的阳光般的浅笑,在这之后,尽管尤莉雅总在看着芙莉德时,对着她几乎未改变过的五官尝试拼凑出那日她的微笑,却没有一次成功地还原过。她的眼睛望着她,深紫调的虹膜上只映着她奔跑时四散开的头发和大幅飘动起来的裙摆。她扑进她的怀中,头埋在她的小腹上,下意识地加速了呼吸,渴望地汲取一些芙莉德身上轻薄但并不柔软的味道,有时甚至会像烟尘般呛人,却被尤莉雅全盘接受。她又踮起了脚,将自己的体重完全依附在她的长姐身上,但这样做也没有引来她的反感,反而让芙莉德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尤莉雅的后背。
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了,连之前已经成型的发辫也重新回到她海浪般的卷发中。就在尤莉雅要开始说话时,她们的独处被打断了,尤莉雅听到仆人们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祝贺长女取得了她的胜利,虽然她知道她是该为此高兴的,但在心底里,至少还在此时此刻,尤莉雅并不在乎——她想要发怒,责备那些仆人打扰了她们,但在她回过头之前,她们被芙莉德的眼神劝走了,小声哀叹着回到她们位于阳光另一侧的阴影中。尤莉雅直到她们离开,才从芙莉德的身前抬起头,但她的手臂还环抱着芙莉德,紧紧抓着她腰侧的衣服,似乎不打算松开了。而芙莉德抬起了手,她牵住自己头发上的那根棕色的发带,轻轻地拉松了那根宽绳,尤莉雅看见一个原本坚实地紧握住那头栗色的头发的结被松开了,随后,芙莉德的头发是那样随意地垂了下来,垂在她的肩膀上,垂在她的后背上。
她将那根深棕色的发带举在尤莉雅面前,还放任发带的尖端搭在尤莉雅的鼻梁上;尤莉雅看了一眼她眼前鼻尖上深棕色的发带,看上去像是一片褐色的落叶停在她的鼻尖上,接着她又抬起眼睛,盯着芙莉德。“我来帮你编头发怎么样?”她提议到——她的心情很好,尤莉雅那时只是简单地判断,而且她还从不知道自己的长姐会编头发,毕竟她太小了,走在芙莉德身后时,总是能看见她的头发好不规整地被扎起一半,又垂下来一半,当她挥起剑来的时候,那根原本就绑得不够牢固的发绳就松开了,她的头发变得更乱了。于是好奇让她点了点头,松开了芙莉德的衣服,让她拉起她的手,走向走廊边一个供人观景的小庭院。她找了块地方勉强坐下,让尤莉雅站在她的身前,背对着她,用手梳理起她已经被仆人们梳理得柔顺服帖的头发。尤莉雅咬紧了嘴唇,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不得不动用一些毅力才让自己不要转过身去打扰她,而是盯着自己的脚尖,低着头,感受芙莉德的手埋入她的头发中,连手背也被她的头发淹没,只偶尔从被分开的头发间露出一点肉粉色的指甲。
芙莉德从她的后脑上抓住了几缕头发,开始交织她的指尖,将这几缕头发缠绕在一块儿——她的姐姐做得并不熟练,至少不像她的仆人那样熟练,尤莉雅在心中想;芙莉德偶尔会扯痛她,让尤莉雅轻轻地皱起眉,但没有发出能惊扰到她姐姐的声音,更多的时候她会把已经成型的头发拆开,再从最开始的那几缕头发重新编织起来。但尤莉雅很有耐心,她把所有在她踮起脚看向窗户时的耐心都积攒下来,为了这一刻,她能不发一言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也能闭上眼,按耐住在芙莉德的小指碰到她的脖子时那阵让她想抖抖肩膀,笑着跑开的轻痒和笑意。那时她是怎么想的——在尤莉雅的手向后摸索着,然后抓住芙莉德膝盖上剑士的裤子时,她想,没什么能将她们分开;没什么能将芙莉德从她身边夺走。尽管那时她还没有像她成年后那样发现这样的想法有多么一厢情愿,但在她紧攥着芙莉德的裤子,她却没有劝说她松开手时,尤莉雅就陷入一种常有的,妹妹对姐姐近乎是爱意的依恋中。她知道这就像透过锁孔瞧进一间黑暗的房间中那样毫无结果,但这样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已经席卷过她内心的每一块领地,那么她要无声地接受它,就像她接受芙莉德将发绳系在那节有些别扭的发辫上。而且她今晚要和她亲爱的姐姐睡在一起,如果她的小妹也想分得一块床单,将头枕在芙莉德的肩膀上的话,她就要拿起枕头,像奇迹的故事中捍卫王国的骑士那样,将她打下床去。
在结束后,尤莉雅转过头去,看见芙莉德因为那歪歪扭扭的发辫抿了抿嘴唇,接着她们一起笑了起来;尤莉雅原本并没有想要笑起来,但因为芙莉德笑起来了,所以她也从嗓子中发出笑声,附和她,她看到芙莉德裂开嘴的时候就知道她要笑起来了;似乎无论她做什么都总是能把握到正确的时机。之后,芙莉德让她坐在她身边,让尤莉雅靠在她的肩膀上;她们一起坐在庭院中。尤莉雅仍没有松开芙莉德的裤子,在她靠在她柔软的手臂上时,被紧攥在她的手心中,即使芙莉德用她的手背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上时,尤莉雅也没有放开那一圈已经被皱了的布料。就在她以为芙莉德会继续保持沉默时,她却听见芙莉德的声音在她的上方响起;她对她轻轻地说,“尤莉雅,尤莉雅——”她像是在呼唤她,但又几乎是以哀叹结束了她的名字,原本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却只是草草地结束了她的话,将一切她想说的藏在这个小女孩的身后。尤莉雅不想知道芙莉德究竟要说些什么,既然她已经将她的话咽了进去,她最好也不要再去追究。尤莉雅闭上了眼睛,靠在芙莉德身上,她的脚已经悬空了,在空中小幅度地踢动着。
虽然尤莉雅仍记得绝大部分她对过去的回忆,例如在那天她一不小心踢到了芙莉德的小腿,她立刻从她身边跳了下来,轻快地用她的腿站在地上。她问芙莉德,“没事吗?”她问得很认真,带上了一种姐妹两人私下的时间中不该有的认真。芙莉德露出了那种毫不在意的微笑,摇了摇头;这不是客套,尤莉雅知道她是认真的。但尤莉雅仍想着该补偿她些什么,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某种强烈的感情驱动着她,不只是歉意,还有爱,崇拜,敬仰,当然还有一丝嫉妒——毕竟她可没法儿让自己只是坐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感到如此的快活,也没法把她自己的头发还算整齐地编在脑后,这一切都只能借助芙莉德的手,借助她的肩膀。这些都让她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捧住了芙莉德的脸颊,她的脖子往前移动着,靠近着芙莉德。她平静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尤莉雅,她已经知道她将要做些什么了,但她就在原地等待着,在尤莉雅温暖的手心中,没有侧过头逃开她的视线。仅仅只是几尺的距离,却让尤莉雅听见了她自己的心跳,她甚至还小小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终于凑到了她面前;她看着芙莉德紫色的眼睛,她也在回望着她。而她吻在了她的嘴角上,她柔软的嘴唇轻轻地碰着她姐姐的嘴角,手指陷入她栗色的头发中。她坐着,她则站着,站在她面前——坦然,毫无畏惧,毫无羞涩,她深情地吻着她;她的眼睛闭着,却还是能看见芙莉德的脸,看到她隐藏在剑士服中的锁骨。她最终还是放开了芙莉德的脸颊,从她面前跑开了。
这是她所记得的。她还记得那天她从芙莉德身边奔走时,她不是逃开的,她从没有从芙莉德面前逃开过,只是那天她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一会儿,来平抚那时她不可思议的激动。她奔跑起来,裙摆撞在她膝盖和小腿上,但尤莉雅没有为此停下来,她穿过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廊,从房间左侧的门如风一般地穿过房间,再从右侧的门进入下一个走廊中。她没有目的;她一直跑到一面墙后,靠着墙,无声地喘着气,心中那种激动没有平息下去一点,反而像添了柴的篝火那样燃烧得更加热烈了;那样的热度让她的皮肤发烫,鼻尖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她的确还在那阵不可思议的喜悦中,差一点就要让她软弱得落下泪来,但她没有向软弱屈服;她倔强地看着自己的鞋尖,咬住了嘴唇,就像芙莉德还在为她编织头发。但她靠在墙上时,才发现她的头发已经散开了,那条棕色的发绳已经从她的发间脱落,不知道掉在了哪条走廊上。
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以尤莉雅后来的眼光来看,会有一些疯狂或是简单的想法和举动,会因为那时吻了她长姐的嘴角,就像得到了她所祈愿的一切,才会那样奔过走廊,让窗帘在她身后飘动个不停。在她长大一些后,在她的个子变高了,却还没有让游魂干枯的外表抓住她时,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宴会,在尤莉雅回忆她的童年以及那根让她寻找了很久的发绳后,这是第一件让她想起来的事。她同样记得那天她站在一条裙子前,隔着小半个房间,端详着它。实际上那不是她的裙子,前一个晚上,尤莉雅已经从仆人那儿收到了自己为宴会准备的舞裙。她将那条银色的裙子丢在了床上,看了一眼之后就没有再去碰它;那和尤莉雅原本想象的颜色有些不太一样,她以为裙子的颜色会更深一些——她以为那会让她站在芙莉德身边时更合适一些,让她们的确像一对姐妹。
芙莉德得到了一件紫色的裙子。那时尤莉雅几乎要为此皱着眉头笑起来,她要一边笑一边摇头,仿佛不曾听过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她甚至不记得上一次见到芙莉德穿着裙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一定要比那天她吻她的日子要再往前一些,需要她更努力地去回忆起来。无论如何,芙莉德穿着剑士的裤子和衣服的样子已经牢牢地让尤莉雅记住了;她记住剑士服装的袖子宽松地挂在芙莉德的胳膊上,裤子也是,被她松开的布料上起了无数片褶皱,在芙莉德的膝盖上垂下时,她的骨头在布料下凸起,勾勒出一点她尖尖的膝盖。而她明天就要穿上这条裙子了,这条紫色的,毫无疑问是映照着她的眼睛做出来的裙子;但那不是芙莉德眼中的紫色,尤莉雅知道这点,因为她曾经在其中看到过她自己。但她会很适合这条裙子的,这条裙子只能被她穿着才不会被庸俗,不会被哀叹和遗憾充满每一寸布料;这条裙子也会很适合她,明天的这时,尤莉雅要站在她身后,帮她把后背上的扣子扭进扣眼中。她的手会在扣上扣子时轻轻地划过芙莉德后背上的皮肤,让那完整的大理石一般的皮肤在尤莉雅的手指下微微下陷,被她的指甲留下半圆的红印。
她后半个晚上总是在这样一副模糊的臆想中度过的,在她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中时,她面前却仿佛有一块被烛火点亮的角落,她先是看到几块被光影斑驳了的地砖,牵引着她,让她继续看下去,当尤莉雅抬起眼睛时才看见芙莉德站在她面前,站在这此刻并不存在的火光中——她们都知道她此刻并不存在,尤莉雅知道,芙莉德也知道,她才会在尤莉雅面前只是这样站着,却不看着她,而是看向她身后。她看到她自己出现在芙莉德身后,带着一片火光出现在她面前,也许是从门外,从窗外走来,站在芙莉德身边,像是她一直为她留着这个位置。她看着自己帮芙莉德扣上扣子,又拉扯胸前的布料,让带着紫色绸光的布看上去更平整一些。她也用连尤莉雅自己都没有见过的手法将芙莉德的头发分成几股,然后手指互相交缠,敲击着每一块关节,指骨轻轻地滑过另一块指骨,帮她编织头发。当一切完成后,她的手放在芙莉德的腰上,抬起眼,看着坐在床上的自己,芙莉德也在看着她,她紫色的眼睛仿佛要融化进她的裙子中,她突然又觉得这幅场景在窒息她;于是尤莉雅闭上眼睛,眼前的幻想就消失了。
第二天,当她来到芙莉德的门前时,她的姐姐正站在门口,她紫色的裙子已经被穿好了,一条发绳将一个复杂的发型系在她的头上,只让几缕碎发落在她光裸的额头上。她——尤莉雅在一瞬间感觉到,但当她想要去寻觅重新品味那种感情时,却已经难以找到其踪迹了——带着一种惊人的凌厉的美,光是站在那里,她肩头蜷缩起来的绸缎,她的前胸和腰侧被拉扯得平整的布料,还有一条轻纱被松垮地系在她的腰间;这都让尤莉雅几乎想要走到她身边,扑进她怀中,与她拥抱,像她小时候那样坦然地吻她,但接着,她又有些好笑地想到,在她小时候曾经还如此肯定不会有什么能将芙莉德从她身边夺走呢,但现在她已经站在那里了,穿戴整齐,她的视野中刚刚才出现尤莉雅,在这之前,只不过由一片墙壁,一只火把和随之摇摆的影子所填充。她轻轻地抬起手臂,尤莉雅就顺从地从一旁挽起她的手臂,被芙莉德带往举办宴会的门后。她银色的裙摆跟着她们走动时的步伐晃动着,与芙莉德的裙子互相摩擦。虽然是芙莉德在挽着她的手臂,尤莉雅却觉得更像是她帮助她的姐姐在这让人难以忍受的束带鞋上站稳,让芙莉德不要一不小心跌进这丝带和皮革缠绕而成的陷阱之中。她只希望这条走廊再长一些,让芙莉德更久地呆在她身边,就这样挽着她的手臂,与她一起漫步,迟早也将她带进一片她的虚无当中。在芙莉德因为走廊外的月光而扬起头时,尤莉雅看见她闪着银光的鼻尖,几乎像一滴化开的泪水一样。
尤莉雅不得不承认那一整个晚上她都难以只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关于世界的转动改变的话题中,尽管她还是听了进去一些,并适时地给出几点建议,那其中有些强硬而决断,有些却又让她放轻语气,提议一个折中的方案;她总是能把握到正确的时机。但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芙莉德,就像她小时候在那扇窗子边等待着那样,看着她和其他人交谈,看着她提起裙子,侧身穿过一片人群,手中却拿着一只高脚杯,看着她颔首露出微笑,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下方。尤莉雅知道那是为了隐藏她剑士天生的锐利的目光,就像她此刻刻意收敛了她的锋芒,也跟着收敛起来她凌厉的美,但尤莉雅知道——只有站在这里的她知道,在今晚,她是最早看见并为此深深地迷醉的人。在芙莉德迈动脚步时,她就跟着迈动脚步;在她的身影被人群淹没时,尤莉雅就只身来到人群之外。她始终跟在芙莉德身后,跟在她视野之外的一小片地方,像个小女孩那样跟在长姐的身后,牵着她的指尖,注视她的肩膀和束好的头发。但芙莉德不止是这些,她绝不只是被服饰,被挂在她前胸那串星辰般的银项链拼凑起来的影子,或是一副被挂在墙壁上的与世隔绝的画。难道这个晚上都没有人发觉这点吗,尤莉雅想到,难道只有她看到了吗——她握着酒杯的样子就像在握着一把剑。
她小心地走在自己的脚尖上,踩着与芙莉德相同的步伐;她等待着,期望着,终于在她迈开小半步时,她站在了芙莉德对面。掌声在她们身边响起,无疑宴会要结束了。尤莉雅知道只能是现在,她只有当下这一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迎向她的姐姐。芙莉德站在那里,没有发现尤莉雅正向她走来,无论她的视线是注视着窗外深夜还是凝固的人群,她没有看见尤莉雅,没有看见她收起肩膀,像举着一把剑,举着一枝花朝她走去。她在跨越半个房间时脚步没有一点犹豫,让她由银丝织成的裙子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方摆动着,旋转出无数层旋花般优雅的褶皱,但她现在眼中只有她,几乎是在渴求地望着她,希望芙莉德能转过头,对她露出那种轻松的微笑,向她敞开手臂,等着她扑进她怀中。她即将到她身边了,到她深爱的芙莉德身边了,尤莉雅甚至已经想象出了她们站在一块,肩膀碰在一起,蓬松的裙子互相挤压,然后她要挽起她的手,这一次又她主动将胳膊递给芙莉德,让她牵起她,然后尤莉雅要领着她走出房间,就像那时她带她走进房间中一样。
但她改变了主意,就在她的手要碰上芙莉德手臂的前一刻,尤莉雅轻轻地侧过身,带着某种心碎的决绝收回了手。她的裙摆碰着了那紫色的绸缎,仅仅一下,她们就错开了身型,而她注定要走向芙莉德身后,在那一瞬间的接触后,又极速地远离她。只不过,芙莉德抓住了她,在她垂在身边的手臂即将就此离开,就此远离她时,芙莉德抓住了她即将划走的手腕,用四肢手指握住她手臂的内侧,她圆润的大拇指贴着她,时间久得足以让尤莉雅感觉到她手指上的茧磨蹭着她的皮肤,在一瞬间,给她一种芙莉德几乎是在请求她的错觉。她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压抑中心中的悲痛,在脸上露出一副带着被驯服了的好奇的神情,望着芙莉德。她牵住她的手,尤莉雅就跟着她的手臂朝她走去,直到她站在姐姐面前,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裙边,不安地捏紧手指间的布料,似乎只要尤莉雅再用些力气,就能将拇指大小的碎片撕下来。
她抬起手,把一束头发塞回它原本该在的地方,又扯了扯她的领口,随后她的手放在尤莉雅的下巴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皱了一下眉,随即又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凝视着她的长姐。她想到,芙莉德将在今晚离开,还是明晚,还是更之后的一些日子,但她总是要离开了,连与她道别的机会都少有,没有一个吻,没有一句道别的话或是保证,她就已经离开了她身边;尤莉雅知道现在芙莉德在为隆道尔做事了,她们不是因此才举办这个宴会,邀请那些表情干瘦的游魂的吗,她们不是为此才穿上舞裙,将银色的带有十字标志的项链挂在胸口,为此才穿梭在人群中,把火光与他人分享的吗。尤莉雅猛地抬起手,用手心覆盖上芙莉德的手,与她交缠手指。她对她同样报以一个微笑——芙莉德眼睛的颜色似乎变淡了一些,其中仍然映照着尤莉雅的身型,能让她看到她胸口柔和的银光,但她却无法看清细节,无法看清她自己的微笑是不是被遗憾充满,她被芙莉德修整后的模样是不是真的能让她的姐姐满意。
在芙莉德松开手的那一刻,尤莉雅就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尤莉雅,尤莉雅——”她听见芙莉德在她身后喊她,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还是那时她的声音只不过是尤莉雅的错觉,只不过是来自于过去记忆中的呼唤,就像昨晚她站在她面前那样,等到尤莉雅闭上眼或是堵住耳朵,那声音就跟着消失了。尤莉雅离开了,她没有回过头,因此始终不能向芙莉德去确认,但芙莉德没有追出来,隆道尔还需要她发表最后的讲话;他们需要她,她就留下了,让她的妹妹独自逃进夜色中。她的鞋在她快速走路时可憎地绊着她的腿,她就将鞋脱了下来,把鞋带提在手中,赤脚走在地砖上。
在那以后尤莉雅就不再有需要穿着舞裙的时候了,隆道尔需要她穿着那身轻甲,拿着剑,她就穿着那身轻甲,拿着剑,用头盔覆盖起她的面容和她已经不再明亮的眼睛。游魂的身躯终究还是逐渐与她的身体重合,在每一天早上尤莉雅醒来时,甚至是她每一次迈开脚步,她感觉膝盖沉重僵硬,她的皮肤在凹陷着,让她的骨节从她的盔甲下隆起,硌着她自己的身体;她的声音愈发低沉,目光愈发暧昧,即使隐藏在头盔后,却时常给人一种她已经将敌人看透了的感觉;于是她得到了暗胧。曾经她鼻尖上的一点粉红色已经不见了,她的脸开始变得苍白,皮肤仿佛是透明的,让她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知道这是游魂化的一个过程,她没必要为此感到担忧,隆道尔都是由游魂建立的,这样反而能让她更快地融入那些游魂之中。芙莉德则成为了隆道尔的灰烬;在每一次尤莉雅看见她时,她就想起这点,她就总是忍不住再向她自己感叹上一句,“芙莉德是隆道尔的灰烬。”她从她身上闻到那种燃烧过后的气息,在她把缟玛瑙举在手中,和尤莉雅并肩走着,却从不侧过头看她一眼的时候,虽然尤莉雅尽力去忽视,那种烟尘的味道却钻进她的鼻腔中,逼迫她想起这一点——现在芙莉德是隆道尔的灰烬了;事情终究是抹去了多年前她认为这一切无疑不会改变的希望。
尤莉雅有时会想,她会憎恨她吗,厌恶她游魂的外表,厌恶她失去了生命与活力的肉体和凹陷的眼窝,即使用戒指掩盖,却难以永远掩盖她真实的外貌。她的记忆有时清晰有时又变得模糊起来,但尤莉雅记得她曾经有着那样欣喜的一刻,在扑进芙莉德怀中时,抓紧她的衣服,抓紧她的裤子,为了不让她离开她;那晚上,为了让尤莉雅一整夜地睡在她身边,她拿起枕头,盯着紧闭的房门,知道随时有人会闯入其中,闯进这已经完整的火光中,制造出一个缺口,将她从她身边夺走,最后是芙莉德让她回去她身边的。她还记得在那个晚上她逃出宴会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她将裙子和鞋都扔在一边,穿着衬裤和内衣等待着芙莉德,等着她来敲响她的门,等着她栗色的头发从窗前闪过;她已经知道如何分辨脚步的声音,尤莉雅就坐在房间中,等待那阵脚步声来唤醒她,来帮助她夺回芙莉德。等她来了,她就要将她的姐姐拉进她的怀抱中,捧住她的脸,吻她——坦然,毫不在乎,没有一丝胆怯。她等了一个晚上,空气始终是静滞的,直到清晨的阳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尤莉雅始终觉得离她从芙莉德身边逃离只不过过了半只蜡烛。
是的,那时她正在想这件事,直到她的侍卫走进来,将一条消息带给她,告诉她芙莉德已经带着她的骑士走了,通过一条山间的小道离开,没有留下一条口信,没有留下一句解释。就只有这剩下的一个可能性了,无疑他们背叛了隆道尔,在隆道尔需要他们时残酷地转过身,只将后背留给隆道尔。而他们的踪迹还尚未被找到。尤莉雅挥了挥手,遣散了侍从。尽管她还是要责骂她的愚蠢,嗔怪她因为是她的愚蠢促使她离开了隆道尔,她和其他人一样不会原谅她,就放任这件事过去了,她将永远记住这件事,记住芙莉德是如何离开隆道尔的,允许她的骑士跟上她,就在这阳光照亮尤利娅放在手边的头盔,让黑暗的金属发亮的这一天。但无论如何——
她自由了,尤莉雅想到,她也自由了。在她望向隆道尔,望向她们组建的游魂之乡时,将不再有芙莉德栗色的头发,不会有灰烬燃烧后陈腐的气息;芙莉德已经走了,踏向远方了,将她的妹妹们留在身后,只留下一位忠诚的骑士和一把更加忠诚的剑。她抬起头,看向房间中唯一的一面镜子,在模糊不清的阳光中,或许在这条消息对她造成的震撼中,镜子中呈现出一副让她惊讶诧异的景象,让尤莉雅微微张开了嘴,又仿佛不相信般地凝视着那面镜子,想要拨开这疑惑的迷雾,得到真相。她看到她自己的脸,而她们一点也不像彼此,虽然她们是姐妹,但她和芙莉德没有任何容貌上的相似之处,在尤莉雅看到她的眼睛,她的鼻梁时,她从中找不到一点芙莉德的影子,甚至没有给她一点能联想起芙莉德的相似之处。她干涩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挺起肩膀。直到这一刻尤莉雅才弄明白,她长得一点也不像芙莉德。她花了太久了,也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