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躺在床上，因为剧痛辗转反侧。
他的哥哥维吉尔最终还是没听从他的劝告。他想过揭发，想过利用神意秘会的武装控制这座设施，然而一切计划都在维吉尔派他的走狗詹姆斯过来打断他的腿并把他关在这里的猝然行动下化为了泡影。
现在他能动用的底牌少之又少。神意密会曾经最高的掌权者沦为囚犯，许多可用的资源都无法触及。然而好在，维吉尔假模假样地派医生来的时候，他还是抓住了机会。
他忍着痛，挣扎着从身下抠出了一部手机。还有几天，几天后维吉尔就要举行一场发布会，那时候光物质将和世人见面，他也会和神意密会的底牌见上一面……

47潜藏在黑暗中。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座设施非常复杂，不愧是神意密会最知名的野心家的地盘。然而由高科技构成的自动门也阻止不了他，神意密会的黑客也不是摆设。
有意思。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他一边循着记忆里的地图踏过冰冷的金属通道，一边回想起当日接到任务的场景。他的“朋友”，永恒常量，通过一个陌生人的设备向他发送了代表紧急情况的代码，并点明了维吉尔的名字。他的想象力不算丰富，自然也想不出来亚瑟到底落得了什么境地。
可惜亚瑟也想不到他的变化。
璀璨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中心。直觉之中暗红的身影越发清晰，他的目标此时应该正在中控室欣赏杰作。
机会。
47用准备好的干扰器破开了最后的一扇门，从怀里抽出了针管，悄无声息地逼近了站在控制台前毫无所觉的光物质CEO。玻璃上的倒影被光物质明亮的光芒掩蔽，就这样，他站在目标的身后，猛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同时把针管扎进了脖子。惊呼在设施机械的轰然运作中几乎难以察觉，挣扎对他来说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针管迅速推注，不多时一整管乳白的药剂就全数被打入了血管之中。
明天就是发布会。他还有一天时间，找到“包裹”，带走他……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门开了。
亚瑟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样激动地看向门口。在过去的几天内他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听到门开的声响，即便有时会等来维吉尔残酷的侮辱和嘲讽……他身上几乎可以用狼藉形容，污物和血痕沾染在床单上，而他根本没有能力清洁。
于是他更对他的底牌抱有希望。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西装和拐杖让亚瑟心头一紧，然而在对上那双平静的蓝眸时他又松了一口气。现实没让他失望。
“亚瑟，任务完成了。”47站在门口，似乎是踌躇着思考要不要进门，“我会代替目标主持明天的发布会。”
“很好，很好！”亚瑟忍着断腿的剧痛坐了起来，没事，他就快要自由了，“47，过来，你做得很好，我要——”
“不。”
47慢条斯理地打断了他，神情在光影中似乎有些别样的意味，“亚瑟，不着急。”
他一边把背后的“东西”拖出来，一边扶着旁边的门，“我想您和您的哥哥只是有一些误会。所以我自作主张，安排了这次见面——”他把因为假肢被破坏而失去平衡的维吉尔推进了房间，同时缓缓地关上门，“二位可以好好谈谈，我不便打扰。”
“47！你不能——”
亚瑟眼睁睁地看着47近乎冷漠的脸消失在门扉后。随后落锁的“咔哒”声彻底掐灭了他的希望，而他的哥哥，维吉尔，此时已经拖着残破的假肢向他踉跄着扑了过来。
他的眼中是如出一辙的怨恨和狂怒。兄弟二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达成了一致。

“你就这样把他俩关在一间屋子里？”格雷坐在转椅上，一边往嘴里塞不知道哪弄来的糕点一边漫无目的地转圈。47则靠在控制台旁边的椅子上，盯着屏幕没有回头：“不然？”
“我还以为你真的会听亚瑟的，把维吉尔杀了。没想到你会想出来这么损的办法。”格雷拍了拍手上的渣子，双脚一蹬就漂移到了他的兄弟身边，看着控制台监控显示的无声的搏斗，“啧啧啧，真激烈。”
“我更喜欢假手他人。”47瞥了一眼，看着屏幕上两个不良于行的男人斗争逐渐白热化，假肢都被挥舞在手中，便毫不在意地撇开视线，专心对付趴在他膝头的一只黑白花猫。这猫似乎并不怕生，任他挠着下巴，还享受地呼噜了起来。
也许也可能是因为他穿着维吉尔的衣服。
光芒映照着他们兄弟一模一样的脸，也平等地洒在控制台的一小方屏幕上。

撕打。
几乎忘了时间。他们像仇人一样相搏，恨不得把彼此撕碎。最后，亚瑟瘫坐在地板上喘着气。
也许即便是断腿，新断的也比假肢好用。他苦笑着想。饥饿，干渴，剧痛，三者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发疯。然而此时他被他的手下关在这里，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不得不忍受这种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这里的灯恒常不灭，没有钟，手机也在互殴中被当做武器掷出，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团废铁和维吉尔太阳穴上的伤口。他什么都不能知道，只能祈祷他的“工具”还能想起来他在这里，并大发慈悲愿意放他出去。
好像有什么轰然作响，然后整个设施摇晃了起来。一阵接一阵，不过没关系，维吉尔一向擅长经营自己的巢穴。他不会有事的。
就这样。他等。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之中，门开了。
“胜负已经决出了，你来给胜利者颁奖么，47？”亚瑟靠在床柱上，看着门口的杀手。“不。”47仍然面无表情，好像制造这一场残酷角斗的不是他一样，“我需要处理一些事。”
“光物质出了一些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门内墙上的灯开关，“设施里的员工都撤离了。我来善后。”
亚瑟呆滞了一瞬间，紧接着想起早前维吉尔曾经做过的实验。光物质可以改变阴影，把一切落入阴影的有机体吞噬——
“不！47……47！你不能这么做！”
那只手仿佛刻意放慢了，要他看清楚每一个动作一般，渐渐按住了光滑的开关……
“你将会犯下无法弥补的错！”
轻轻一用力，开关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光明便局限于门口洒进来的一束。
“那也是我的选择。”
47的神情冷漠而坚定。就在他面前，门关上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