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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露中)总集篇第十一章

作者 : 贤良淑德秦大尧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黑塔利亚 aph ヘタリア 王耀 , 伊万布拉金斯基 , 本田菊 , 王濠镜 , 王嘉龙 , 林晓梅

标签 露中 , aph , 黑塔利亚 , ヘタリア , 王耀 , 伊万布拉金斯基 , 本田菊 , 王濠镜 , 王嘉龙 , 林晓梅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风声(露中)

197 1 2021-12-12 20:20
第二天,关于王濠镜去76号救未婚妻的报道传遍了大街小巷,报纸上把王濠镜护妻的桥段大书特书,一时间,上海滩人人称赞王濠镜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为了未婚妻敢于和日本人撕破脸。
76号昏暗的刑讯房中,南造云子把手中印着“青帮代掌门人王濠镜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报纸狠狠撕碎,砸在了被吊在十字架上的王耀脸上。
王耀垂着头,丝绸般的长发被报纸砸得凌乱地垂了下来,遮住了他清俊的脸。他赤裸着上半身,肩膀处虽然缠着厚厚的纱布,但是伤口的血迹还是缓缓渗了出来。
王耀垂下眸子看着破碎的报纸,唇角轻勾。
“呵……‘冲冠一怒为红颜’?上海滩的小报就是会写。”王耀笑着眯了眯眼睛,语气轻松,仿佛南造云子是他相熟的友人一般,“这么说,你现在手里唯一的线索,只剩下我了?”
南造云子恶狠狠的捏住王耀的下巴,迫使人睁开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王耀挑着眉毛蔑视地笑着,似乎看穿了南造云子的狼狈。
“看样子我说对了。南造云子,你总是这么沉不住气。”王耀佯装叹息道,他虽然看起来气色虚弱,但那一双眼睛还是如星河般璀璨。
王耀偏着头,即使在这肮脏的牢房里,他也笑得温柔又蛊人,“我所有的顾虑全都提前安排妥当了,你们76号用犯人亲属的人身安全来威胁的那一套,对我毫无用处。”
“我从你的衣服里搜到了这张特别通行证。”南造云子用指尖捏起木桌上被血染红的假通行证,嚣张的用通行证拍了拍王耀的脸颊,动作极尽羞辱,冷笑着说:“怎么,想为王濠镜脱罪啊?”
王耀说的慢条斯理,真假参半:“王濠镜?呵,他和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为他脱罪?他的特别通行证可以出入任何日军驻守的地方,窃取不成,我便炮制了一张出来……谁叫元旦那天你把守卫减半去护卫和平大会呢?灯光昏暗下看不清楚也是在所难免的。还有你的那个门卫啊,记得叮嘱他一句,别遇见个日语是关西口音的人就上来认亲,天时地利人和,老天爷都在帮我把那些孩子们救出来。南造云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不知道吗?”
南造云子瞥了一眼架子上隐藏的录音机,此时,本田菊正坐在隔壁的监听室沉默又紧张地听着审讯过程。
南造云子从刑具架上拿起一根鞭子,把玩着轻声说:“没关系,王耀,我很有耐心,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说罢,南造云子狠狠地一鞭子抽在王耀腹部,顿时,鞭痕中渗出细密的血珠,王耀闷哼一声,因为躲避不及时,俊美的脸上也被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呦,鞭子上有针尖啊。你发明的?”腹部传来火辣辣的阵痛,王耀轻抽了一口冷气,但他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因为他现在宛如献祭者一般被吊在十字架上,肩膀的枪伤伤口稍微动一下便痛入骨髓。
南造云子没有听医生地让王耀留院观察,而是在手术后直接把人调到了76号。
“王耀,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还作数。地下党明知道派你来抢夺密码本是送你去死,但他们为了保全自己,还是派你过来了。”南造云子在王耀耳边轻声说,“但是我不一样,我清楚你的能力和价值,只要你弃暗投明和我合作,我保证你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用每天像你从前那样朝不保夕。”
王耀仿佛听见一个笑话一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是暗?什么是明?日本和我有血海深仇,什么时候你的故乡也被惨无人道地屠杀三十万人,你再来跟我说弃暗投明吧。”
南造云子唇角轻勾,指尖轻轻划过王耀俊美侧脸上的红痕,顺着人的锁骨,胸肌,一路划到腹部的鞭痕,然后她目光一冷,又是两鞭子抽在了王耀身上,恶狠狠地问:“你的上级是谁?!”
“我没有上级。”王耀回瞪着南造云子,“所有事皆是我一人所为。”
南造云子冷笑一声,从王耀左手上摘下那枚紫水晶戒指把玩着,轻声问:“布拉金斯基送你的戒指?啧啧,可真好看,你俩可真是情比金坚,合伙骗了本田君。”
这话明显是说给监听室里的本田菊听的,本田菊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地听着王耀接下来的话。
“你没办法用伊万威胁我,他已经被我送走了。”王耀勾了勾唇角,“我说了,你这套不好用。”
南造云子笑了笑,然后猛地把戒指扔到地上,狠狠地把紫水晶踩了个稀碎。
王耀的眸子暗了暗,他望着地上破碎的紫水晶戒指,低声说:“果然,比起折磨人的肉体,你更愿意看着他们精神崩溃。我没那么脆弱,南造云子,我太了解你,你却太不了解我。”
“即使我疑心林晓梅,但密码本的真伪我已经验证过了,这份密匙能解开近期地下党的许多电文,包括他们在华北战区的部署。”南造云子转过身去,把鞭子浸泡在了浓盐水中,“等到密码本送去华北战区,你们地下党就完了。王耀,你的任务已经失败了!”
李知书设计的假密码本确实可以破译出来他们的华北战区部署,但是这份部署也是假的,目的就是把日军引进地下党的口袋阵。
王耀现在要做的就是迷惑南造云子,他皱着眉头,冷笑着说:“是啊,我的任务失败了,可是你也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地下党人没你想象得那么容易被摧毁,你等着看吧,南造云子,日本人是不会胜利的!”
南造云子气急败坏,又狠狠地抽了几鞭子在王耀身上,她用力之大几乎让空气也微微颤抖起来。
鞭子上本就有针尖,又被南造云子泡了盐水,抽在人身上更是疼得厉害。
王耀肩膀处的纱布几乎也被打散了,露出血淋淋的手术伤口,伤口处渗出了黏稠的血液,顺着人的身体滴落了下来。
可王耀一直都紧紧咬着嘴唇,坚决不痛呼一声。
喊了疼,就是在向南造云子低头。
王耀被绑在十字架上,肩膀枪伤的缝合处似乎迸裂开了,全身鲜血淋漓,被鞭子抽得没有一块好肉,原本如丝绸般的青丝上也粘着干涸的血迹,南造云子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迫切地想从王耀嘴里挖出情报,于是走出牢房去给病理实验室打了电话。
“叫王嘉龙送两瓶硫喷妥钠过来。跟他说我需要‘吐真剂’审讯犯人。”
南造云子没再回来,王耀强撑着意识,钻心的剧痛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不一会儿,他似乎听到了门外爆发了争吵声,接着,门被猛地推开,王耀并不想抬头看南造云子,但是一双油亮的皮靴映入他的眼帘。
王耀微微抬头,本田菊穿着一身洁白的军装,手搭在腰间的武士刀上,踏着76号监牢的血污站在王耀面前。看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王耀,他向来恬淡清冷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多干净的衣服,回去还得洗。”沉默了片刻,王耀喑哑着嗓子率先开口,似乎想用调侃缓和气氛。
本田菊看了王耀一眼,抿着嘴角把架子上的录音器关掉了。
“在下实在没想到,耀君就是我们苦苦抓捕的地下党杀手蝴蝶。”
“……”
“耀君,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王耀十分虚弱,他微微抬了抬眸子,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又明亮,和周遭的污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下子望进了本田菊的心里。
“本田菊……我不想同你讲话。”王耀因为伤口的阵痛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你来了也没用……我不会招供半个字的。”
“那你想同谁讲话?布拉金斯基吗?”本田菊气红了眼尾,但语气中还是掩饰不住的心痛,“当初在南京的时候,他给你作保说你不是地下党,现在你被抓了,他也逃不了干系。”
“与他无关。”
“和他有没有关系,是我说了算。就算他最后脱罪,你也别想再见到他了。”本田菊在王耀面前来回踱步,“如今我们大日本帝国和苏联越发对立,布拉金斯基就算在中国待了十多年又怎么样?他的俄国血统永远是被特高课忌惮的!”
“耀君,你为什么要反抗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东亚共荣这崇高的理想!”
王耀嗤笑一声,有无数战时日本人,真的以为自己是为了东亚共荣,为了高尚的理想,为了解放被侵略的国家而走上战场,最后死于异国尸骨陈野——美化战争,真的会让人类对肆意杀害同类的行为威到荣耀和自豪。而对人类来说,无论什么立场,战争带来的都是巨大的悲剧。
“……”
见王耀还是垂着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本田菊秀眉微皱。出身尊贵,向来清傲的他何时被一个中国人这样无视过?本田菊克制住自己想掰住王耀的肩膀的冲动,他想看着那个中国人的眼睛,不顾一切地质问他——
情报就比你的命还重要吗?!你凭什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本田菊险些失控,他垂下头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说:“耀君,我很欣赏你,我知道你炮制假通行证是为了给王濠镜脱罪,如果不是战争,我真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可是没有如果,耀君,大家各为其国,我真心希望你能与我合作,地下党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你为什么非要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呢?”
“与你无关。”
“耀君!这是我的私心,布拉金斯基或许会带着你一起走,但是在他走之前,我就会把你调到我身边工作,你那么优秀,我绝不会让明珠蒙尘……”本田菊上前一步,“布拉金斯基就是个投机分子,你跟着他有什么好?!”
“与你无关。”
王耀终于抬起了眸子,浑身的伤口动一下便被扯得生疼,但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平静,“你明知道从我嘴里问不出半个字的,不如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不,你知道刚才云子说什么吗?她要用你去做变异鼠疫菌病毒的临床试验。你向来聪明,怎么会犯下暴露身份来抢情报的错误?!”
“……这份密码本关系着华北战区的命脉,我若是不出来抢,那才是真的愚蠢。”王耀终于说话了,他勾了勾唇角,“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抢到手?”
王耀根本就分毫不让,本田菊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时,有人在敲门,本田菊拉开门,发现是王嘉龙来了。
王嘉龙手里还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注射器和两瓶硫喷妥钠。
“本田课长,云子让我来给犯人注射吐真剂。她十分钟以后就会回来,请您回避。”
王嘉龙面无表情地对本田菊说,由于被本田菊挡在门外,王嘉龙并不知道牢房里的就是王耀。
“你可真听她的话。”本田菊厌恶地眯了眯眼睛,拂袖而去。
王嘉龙走进牢房关上了门,并没有留意十字架上浑身鲜血淋漓的王耀,多日以来被关在病理实验室已经让他变得麻木,他用针管抽出一些硫喷妥钠后,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痛晕过去了。嘉龙,我一直都想见见你。”
王嘉龙瞳孔骤缩,他失手把托盘打落在地上,红着眼眶扭过头去,望着被折磨的浑身伤痕血污的王耀。
王耀苦笑着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弟弟摇了摇头,温柔地打趣道:
“只是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竟成了这般光景……刑讯死别。”
自孤儿院遥遥相见了一面后,王嘉龙想象过无数个他和王耀重逢的场景,大哥可能会训斥他放弃学业上了前线步自己的后尘,会怨怼他误杀了地下党,也可能会心疼他为了潜伏任务而憔悴枯槁……
但王嘉龙唯独没想到的是,再次见到王耀,会是在76号的监牢里。
他最敬爱的大哥,此刻正被绑在十字架上,浑身鞭痕血污,被南造云子折磨得奄奄一息。
而南造云子还要王嘉龙亲手给王耀注射硫喷妥钠,逼迫王耀说出地下党的情报。
王嘉龙忍着眼泪,把那声“大哥”咽回了喉咙,机警的他正要转身去查看架子上的录音器是否还开着,王耀却轻声唤住了他:“刚才……本田菊已经把录音器关掉了。”
“大哥……”王嘉龙鼻子一酸,赶紧用酒精棉给王耀的伤口消毒,“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龙,别擦了,反正一会儿还会有新的伤口。南造云子快回来了,你不要引起她的疑心……”王耀温柔地望着王嘉龙,一双眸子里满是痛惜。他想和以前一样摸摸弟弟的头安抚王嘉龙,奈何手脚都被镣铐锁住了。
“伤口不处理就会感染。我是医生,你要听我的。”王嘉龙红着眼睛瞪了王耀一眼,用镊子捏着酒精棉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嘉龙,我出不去了。”
王耀虚弱的微微一笑,轻声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可能真的投靠日本人,我也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嘉龙,你听我说,湾湾现在已经安全了,你要答应我,尽力保全你自己,好吗?”
王嘉龙垂下了手,镊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半晌,他才压抑着颤抖的嗓音说:
“大哥,你知道吗?自从当年你走以后,遇到任何事我都会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比如现在,如果是和你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六个同伴自愿牺牲,只为了成全你的潜伏任务,你会怎么做?”
“大哥,你会辜负他们吗?”
如果深度剖析王嘉龙的行为,就会发现,他身上都是王耀的影子。
王嘉龙跪在王耀脚边,如同跪在基督十字架边的绝望的信徒。
他痛苦地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自从我决定执行这个潜伏任务后,我就已经做好了和大哥一样不惜身命的觉悟。”
王耀望着弟弟,心里莫名感到欣慰。
父亲,母亲,你们看,嘉龙和湾湾都长大了……在这民族存亡之际,王家的孩子们不愿意苟且偷生,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惜身命地战斗,我们也同样坚信,无论如何,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沉默了半晌,王耀轻声开口道:“嘉龙,我脚下,有今天报纸的碎片。”
王嘉龙扫了一眼,惊讶地抬头:“湾湾认识六国饭店的王濠镜?”
“王濠镜完全可以信任,湾湾在他那里,你放心。”王耀闭上了眼睛,“嘉龙,你要振作起来,振作起来继续战斗。马上给我注射硫喷妥钠吧。”
“大哥!”
“你刚才已经说了,你做好了和我一样的觉悟。”王耀目光如炬地看着王嘉龙,“我牺牲自己是我的任务,你的任务就是不要辜负你的同伴们。”
全是理智的心,恰如一柄全是锋刃的刀,叫使用它的人手上流血。
王嘉龙怔怔地望着王耀的脸,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针管。
“大哥,硫喷妥钠可削弱一部分大脑的活性,消除它的抑制作用,使人不由自主地开口说话,一会儿南造云子一定还会用刑,你……”
“我知道。”王耀微微点头,他顿了一下,道:“嘉龙,把地上的戒指捡起来,以后有机会,把这枚戒指还给伊万,紫水晶戒面已经被南造云子踩碎了,你替我跟伊万道个歉。”
王嘉龙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哑得吐不出来一个字,地上那枚破碎的戒指上染着王耀的血污,他把戒指放进衣兜后,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手,把注射器扎进王耀的手臂,看着硫喷妥钠一点点被推进王耀的静脉。
王耀笑得轻松,柔声说:“你出去吧,嘉龙。别再回来了。别告诉湾湾我被抓了,如果可以的话就一直瞒下去……还有,想办法让南造云子早点把密码本送到华北战区,这对我很重要。”
“是,大哥。”王嘉龙揉了揉泛红的眼眶,他知道,出了这个门,他和王耀可能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王嘉龙不敢回头,他不敢回头看奄奄一息的王耀,不然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王耀抬起眸子,目送着弟弟离开的背影,轻声道:“嘉龙,别为我难过,我只是先你们一步去见父亲和母亲了。他们走的时候我没能侍奉在床边,等到了天上,我要好好跟父亲和母亲道歉。”
硫喷妥钠很快就起效了,王耀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咬着牙,克制着自己开口的欲望。
南造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扫了一眼被关掉的录音器,微微皱眉,思衬着本田菊到底跟王耀说了什么,是不能让自己听到的。
“王耀,能听到我说话吗?”南造云子捏着王耀的下巴问,在“吐真剂”的作用下,王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轻声说:“能。”
“你的上线是谁?”
王耀冷笑一声,他并没有回答南造云子的问题,而是用吴侬软语轻声开口哼唱着: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是王耀家乡的曲子,也是那日唱给伊万的曲子。
南造云子心下一沉,但还是诱导着王耀说:“你有上线,想一想,他是谁?”
王耀垂下眸子看着地板,不为所动:
“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
南造云子眯了眯眼睛,换了个问题:“林晓梅是不是地下党?”
王耀竭力保持着清醒,仿佛听不到南造云子的话一般,接着断断续续地唱道:
“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呀……”
南造云子冷冷地嗤笑一声,然后举起鞭子,向王耀身上抽去。
剧痛一次又一次地向王耀袭来,身上的伤口仿佛被火钳烫过一样,但王耀还是咬死了牙关,竭尽全力抗争着鞭刑带来的肉体痛苦和吐真剂带来的精神恍惚,一边高声歌唱着他回不去的故乡:
“瞻园里,堂阔宇深呀……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
南造云子,你枉费心机,消灭不了永存人心的爱。

耗的时间久了,南造云子也万分头痛,密码本已经在送往华北战区的路上了,南造云子胜券在握,于是暂时离开了76号前往特高课,和本田菊商议对付六国饭店的对策。
监牢里只剩下王耀一人,但王耀还是恍惚着,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秦淮景》。
仿佛在他的歌声里,他看到了他回不去的金陵,回不去的故园,还有那曾经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和睦欢笑的场景。
陷入濒死间,王耀好像真的看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身影,他想伸手拉住母亲的衣袖,但他被镣铐锁住了手脚,就连意识也模糊到看不清父母的面容。
母亲温柔地对他说,孩子,过来吧,这里有鸟语花香,有父亲和母亲……这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耀,我的孩子,回到母亲身边来吧!
王耀用尽力气问:“母亲……那是什么地方?”
母亲望向了她身边的父亲,父亲对着王耀笑了笑,伸出了手:“我们一家三口团聚的地方。”
王耀低下了头,攥紧了鲜血淋漓的拳头,低声哽咽着说:“不……那是湾湾和嘉龙以后要身处的和平年代……母亲,父亲!我现在还不能去见你们,密码本还没有被送到华北战区,我要扛到那一天……母亲……原谅我的不孝,您和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没能回去,但是您再等我几天,您等等我……我很快就去见你们……”
父亲和母亲的身影消失了,王耀知道,他从死亡线上又活了过来。
一直到二十五日,无论怎么折磨,王耀还是没有吐露半点情报,南造云子气急败坏,在隐瞒了本田菊的情况下,签署了送王耀去做变异鼠疫菌人体实验的文件。
本田菊一直反对在上海进行细菌实验,可是王嘉龙对南造云子说,自己的血清研究到了瓶颈处,于是南造云子把目光转移到了王耀身上。
她要王嘉龙亲自给王耀注射变异鼠疫菌,并观察记录。
她要看着她的宿敌痛苦地死去。
王嘉龙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呕吐出来,此时的他惶恐无比,他本就瞒着南造云子自己已经研制出来血清的事,而他研制的血清还没有经过临床试验,根本不清楚注射进人体会不会有效。
万一没有效果,大哥该怎么办?
但是王嘉龙更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大哥受尽折磨,在自己眼前死去。
他会为了王耀竭尽全力,以死搏生。
生死一瞬,王嘉龙紧紧攥着那支血清,绝望地祈求道:“母亲,您在天上看到了吗?求您保佑大哥,他不能死,大哥不能死,求您保佑他……”
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距离上海三百公里外的南京,此时的伊万还不知道,上海滩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他回到上海后就会发现,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了。
这几天伊万把王家祖宅逛了个遍,军人出身的他早就摸清楚了在监视祖宅的地下党在什么位置。他收拾了东西,在二十三日的深夜避开耳目翻墙出了王家祖宅,因为自己这张洋人面孔太过显眼,伊万还用王耀送给他的灰色围巾把脸蒙住了大半。
王耀的遗书和那张全家福就放在伊万左胸口的口袋里,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飞机,火车站和码头伊万都走不了,人多眼杂的地方免不了会有地下党甚至来抓他的特务。伊万趁着夜色包了普通渔夫的一条船,打算一半走水路一半走陆路返回上海。
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到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五日清晨了,伊万本想去六国饭店找王濠镜,可是他敏锐地发现了很多特务在六国饭店门口监视着。
王濠镜身为杜月笙的义子,在上海代表了一种秩序,然而如今这个局势下,六国饭店竟然也不安全了。
这时,伊万看到地上有一张报纸,他以前没有看报纸的习惯,都是王耀看过报纸后为他整理摘录下来有用的新闻给他过目,但是这份报纸的头条实在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王濠镜抱着王湾走出76号的照片占据了一整面报纸头版,伊万捡起来浏览了一下,才发现王濠镜竟然要和王湾举办婚礼了。
“六国饭店的董事长王濠镜前往76号,救下未婚妻林晓梅女士,等林晓梅女士在英租界伤病痊愈后,二人便立刻举办婚礼……”
伊万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这才走了几天,王濠镜就要娶王耀的妹妹了?
伊万心里长叹了一声“算了”,在知道王湾的身份后伊万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看待,平心而论,王濠镜确实人品贵重,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
现在自己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王耀了。
伊万想着,王濠镜手底下的赌场几乎遍布上海滩,六国饭店的门进不去,他可以去赌场找王濠镜手下的阿荣或者阿争,让他俩给带个话。
于是伊万塞给一个小乞丐一张钞票,让这孩子去了阿荣管辖的赌场,不一会儿,阿荣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看到在街边围着灰色围巾,正冲他微笑的伊万,阿荣吓得一激灵。
伊万冲阿荣挥了挥手:“好久不见,阿荣,听说你们六国饭店最近要办喜事了?”
“……你这毛熊还真是胆大,偷偷回上海也就算了,还敢光明正大地露脸!你不知道这几天76号在到处抓你吗?!”阿荣赶紧把伊万从后门拽进赌场,然后吩咐手底下的兄弟给六国饭店打电话。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知道耀为了把我送走而殚精竭虑,但是让我眼睁睁看着耀去死,我做不到。”伊万轻声说。
“那你想怎么办,投奔我大哥?”阿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伊万。
伊万无辜地耸了耸肩,向来冷傲的他头一次为了王耀的事向别人低头:“我知道我不配叨扰六国饭店,但是为了耀,我脸皮厚一点又能怎样?”
这时,去给六国饭店打电话的弟兄回来了,附在阿荣耳边说了几句,阿荣抿了抿嘴唇,对伊万说:“你要记得,你现在的身份不是伪政府官员,不是布拉金斯基上校,而是一个在逃人员,如果你让我大哥为难,我就立刻把你交到76号。”
“明白。”伊万点点头,随后,阿荣带着伊万从没人注意的小门乘车离开,阿荣的座驾在六国饭店可以不用盘查就直接入内,于是伊万避开了特务的耳目,安全地上了王濠镜的专属电梯直达六国饭店顶楼。
昏暗的走廊里,阿争守在王濠镜的办公室门口,这个白净的青年见到伊万并没有像阿荣一样惊讶,而是眯了眯眼睛,平静地对阿荣说:“大哥在里面和舅老爷说话呢,琼斯先生,柯克兰先生和波诺弗瓦先生也在。”
意思就是说,阿争不想让伊万见到王濠镜。
阿荣扫了一眼伊万,对阿争说:“阿争,布拉金斯基先生和舅老爷也算是一家人了,让他进去吧。”
阿争点点头,也觉得好像是这么个关系,于是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轻声道:“大哥,布拉金斯基先生来了,想见您一面。”
办公室的门立刻就打开了,落地窗射进来的强烈光线晃的伊万眯了眯眼睛,屋里的五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伊万脸上。
“……伊万·布拉金斯基,王耀千辛万苦把你送走,就是为了让你回来送死的吗?”王濠镜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含着冰冷的愤怒,弗朗西斯轻轻扶住王濠镜的肩膀,轻声道:“冷静。”
弗朗西斯知道王濠镜是把火撒在了伊万身上,因为刚才王嘉龙冒死突破南造云子的监视来六国饭店,告诉了王濠镜,今晚王耀就要被注射变异鼠疫菌病毒。
伊万没想着辩解,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坐在王濠镜身边的王嘉龙。
“嘉龙,我知道了,你们的身份我全都知道了……”
王嘉龙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灰败之色,他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伊万,然后收回了目光,直接将人无视了。
一向活泼的阿尔弗雷德也抱着双臂,撇撇嘴别过脸去,亚瑟则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抽着烟斗,手杖一下一下地叩击着地板。
“就这么办吧。”沉默了半晌,王嘉龙淡淡地对王濠镜说:“三天后,如果大哥挺不过来,就把他的骨灰带走,送回金陵安葬,如果大哥挺过来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濠镜点点头。
“你的血清真的有用吗?”亚瑟开口问。
王嘉龙死气沉沉地说:“不知道,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大哥说六国饭店值得信任,我才孤注一掷来找你们接应的。”
伊万忍不住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必要知道。”王嘉龙瞪了他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在衣兜里摸出那枚破碎的戒指,走到伊万面前冷冷的塞到人手里,那双和王耀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的眼睛怨怼地盯着他。
这目光仇恨而冰冷,一瞬间,伊万觉得仿佛是王耀在仇恨他,让他心如刀割。
王嘉龙轻声道:“大哥让我把戒指还给你。”
破碎的戒指上粘着王耀的血污,紫水晶戒面四分五裂,仿佛此刻伊万的眼睛一般黯淡无光。
伊万苦涩地轻笑一声,把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
“王嘉龙,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有保护好王耀,恨我放着他一个人去死。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们兄妹三个有多么不容易,每天活的谨小慎微,朝不保夕……耀是为了华北战区的几百万人民和最终的胜利而甘愿赴死的,他在别人眼里是英雄,在我眼里他仅仅是我的爱人。既然他是我的爱人,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虽然耀的初衷是让我能获得新生,但没有他,那条路就毫无意义。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一起走。”
“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带上我吧。”伊万坚定地望着王嘉龙,“他把我从深渊边上拉回来,我这条命就是他的。生我们不能同往,死我一定要和他同去。”
爱可以读到遥远星辰的音讯,但恨只会局限视野。王嘉龙沉吟了一下,披上大衣,看都不看一眼伊万,冷冷地说:“二十八日凌晨,城西乱葬岗。”
王濠镜知道,王嘉龙这是愿意放下芥蒂,和伊万站在同一战线了。
“王老板,我先走了。这几天,我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王嘉龙冲着王濠镜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晚,76号里,王耀终于被从十字架上放了下来,护士把他全身的血污洗刷干净后送到了病理实验室的病房,为了减缓王耀的痛楚,王嘉龙又背着南造云子亲手给王耀注射了镇定剂。
王耀在南造云子心里是一位可敬的对手,于是南造云子特意下令,让王耀干干净净地离开。
王耀还在昏迷,白净清俊的脸上尽显疲惫,浑身缠满了纱布,脸颊上那道红红的鞭痕还没有消下去,短短三天,原本谪仙一样的人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看的王嘉龙鼻子一酸。
南造云子说要记录王耀感染鼠疫到死亡的全过程,人感染鼠疫的时候会发高烧,南造云子想,或许到了弥留之际,王耀会招供些什么。
王嘉龙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从干冰容器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装着鼠疫菌菌的注射器,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防毒面具后,王嘉龙痛苦地眨了眨眼睛,把泪水逼出眼眶。
他要亲手把王耀推上死路,以死搏生。
冰冷的针管插进王耀的手臂,南造云子在病房的玻璃后愉悦地看着鼠疫菌被注射到王耀体内,华北战区已经收到了密码本,而如今自己的宿敌也将要在痛苦和折磨中死去,南造云子从来没觉得这么痛快过。
哦,还得瞒着本田菊,让他本本分分地做好一件精美的瓷器,不能让他出现裂缝。
南造云子畅快地笑了,与此同时,几百公里外的华北战区爆发了和新四军的战斗,战况紧急,南造云子被军部紧急传唤,一起开会出谋划策。
整个病理实验室中,只剩下王耀和王嘉龙两个人。
病毒很快便在王耀体内肆虐开来,昏迷中的王耀仿佛做了噩梦一般,浑身盗汗,体温急剧升高,时不时打着寒战。
王嘉龙并没有离开,而是跪坐在王耀的床边,紧紧握住了人的手。
“大哥,大哥……我给你注射了镇定剂,会稍微好一点,大哥,你撑住……”王嘉龙笨拙地把王耀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想像幼时那样让王耀抚摸着自己的脸。
奈何王耀只能摸到冰冷的防毒面具。
“嘉龙……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走……”王耀强撑着一口气,脸色红的病态,他仿佛能透过防毒面具看到弟弟泪流满面的脸。
“大哥,我在这儿,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身边的,你就算赶我我也不走。”王嘉龙把王耀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声音哽咽,“大哥,湾湾要当新娘了,你不是最期待湾湾能找个好人家吗?我去看过了,王濠镜确实是个好人,大哥,你就不想……去看看湾湾的婚礼吗?”
“我头好痛……”王耀听不清王嘉龙说了些什么,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毒蛇盘踞在他的脑袋里,撕咬着他的血肉,“嘉龙……我还有几天才能死?”
王嘉龙听得心都碎了,他失声喊道:“不!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大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的血清!我可是……我可是港大最优秀的医学生,二年级的时候独自研制出来新型疫苗,我可是……我可是……”
王嘉龙垂下头,哽咽着说:
“我可是……你的弟弟啊……”
大哥,就算是为了我和湾湾,你一定要撑过这三天啊……
变异鼠疫菌只要三天就可置人于死地。王耀在病床上一直昏昏沉沉地发着高烧,他的体力几乎耗尽,已经是强弩之末,而王嘉龙一直寸步不离地看护着他,仪器上显示,王耀的血压越来越低,而心跳却越来越快。
王耀已经出现了谵妄的症状,他虚弱地念叨着:“嘉龙……母亲让你别再逃学了,别带坏了湾湾……”
“大哥,我保证不跑了,大哥,你撑住,你要一直跟我讲话,好吗?”
“讲话?万尼亚……你说什么?啊,是《秦淮景》,你听我唱……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
“金陵……金陵多美啊,是吧,万尼亚……?”
王嘉龙,王湾,伊万,以及父亲和母亲的面容轮番出现在王耀眼前,王耀眼神迷离,高烧让他虚弱无比,但他还是向那些幻影伸出了手。
王嘉龙忍着眼泪,用冰凉的湿毛巾擦拭着王耀的额头,这时,门铃响了,王嘉龙扭过头去,看到渡边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站在玻璃外,紧张兮兮他挥了挥手。
王嘉龙心下一紧,赶紧把全身消了毒走出病房,那个日本青年把一张证件递给王嘉龙,轻声说:
“嘉龙君,都办妥了。这是前几天枪毙的抗日分子,他的证件你拿好,如果佐藤君……哦,是令兄能挺过来,你就把这人的尸体推去火化,这样,令兄就能顶了这人的身份被送到乱葬岗了。”
王嘉龙接过证件,转而严肃地说:“我大哥以前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还来帮我?”
渡边苦笑了一声,说:“嘉龙君,我真希望令兄没有骗我,真希望他就是我的老乡佐藤君啊……虽然他差点杀了我,但是他不是对我手下留情了吗?如果不是他,我就要被送到九死一生的前线去了,那样,我回家的概率更是渺茫……我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个懦夫,我对不起天皇,但是嘉龙君,我不想打仗,我更想回家啊,在我的老家大阪,我年迈的母亲和我的弟弟妹妹都在等着我呢。”
王嘉龙沉默了,这世上谁不向往和平?谁不想开开心心的和家人过日子?不论是王耀还是渡边,不论是中国人民还是日本人民,他们又是谁的儿子?谁的兄长?
战争完全不顾个人意愿夺取了人的生命,人们不再自己骗自己,他们知道战争将延续许多年,一生中的这段时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遭受苦难的人们在承受痛楚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
“战争结束后,我们都会回家的。”王嘉龙坚定地说。
渡边愣了一下,这话似曾相识,他揉了揉眼角,故作轻松地笑道:“嘉龙君,你们不愧是亲兄弟。元旦那天,令兄也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呢。”
“渡边,谢谢你。这是一个中国人对爱好和平的日本人最真挚的感谢。”
“山高水长,再会,嘉龙君。”渡边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王嘉龙捏紧了那张身份证明,他抬眼看了看时钟。
是时候为大哥注射血清了。
王嘉龙深吸一口气,干冰容器里一共有两支血清,王嘉龙取出一支,用注射器慢慢地推进了王耀的静脉中。
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祈祷着,祈祷着血清起效。
注射了血清的王耀突然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恢复了清明,但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喘不上气。
“大哥!”王嘉龙吓得赶紧给王耀戴上呼吸面罩,王耀平复了一会儿,然后又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满眼红血丝的王嘉龙看向体温计,他惊喜地发现王耀的体温已经从39℃降到了37.8℃了。
预计再用一晚,王耀的体温就能恢复正常了。
“临床试验……成功了……”王嘉龙喜极而泣,他紧紧握住王耀的手,喃喃道:“大哥,你好些了吗?”
王耀还在沉睡,但是脸色已经好太多了。
王嘉龙长舒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谁知道南造云子什么时候正式投放变异鼠疫菌到战场上,当务之急就是把血清赶紧送到北平和东三省了。
与此同时,华北战场的日军和新四军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日军根据南造云子信誓旦旦传过去的密码本破解了新四军的战斗部署,但当他们进攻新四军的“弱点”时,却被困在了山谷,这是“风声计划”的制定者李知书专门为日本侵略者设计的口袋阵。
这一战,新四军大胜,歼灭日军三万人。
二月二十八日下午,王嘉龙上报王耀已感染鼠疫不幸死亡,尸体因具有传染性病毒必须被送去火化,而王嘉龙在南造云子得到消息回76号之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怎么脱离的76号,就连渡边也不知道王嘉龙现在身处何处,他隐约觉得,自己这位朋友已经离开了上海,但是自己受人之托,就必须忠人之事。
凌晨,渡边运送十具抗日分子的尸体到城西乱葬岗,在他前脚刚走,几个人影便冲了上来,来回翻看着尸体。
“耀,耀……”天上没有月亮,借着满天星斗的微弱光亮,伊万皱着眉头把草席里的尸体一个个翻出来,终于,不远处的一个草席动了一下,伊万心中一颤,赶紧跑过去掀开那张草席。
草席中,露出了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万尼亚……”王耀还是十分虚弱,上海的晚上阴冷,渡边好心地在草席里又加了一层棉被,这才护着虚弱的王耀没有被冻得再发高烧。
伊万紧紧抱住王耀,眼尾通红,多日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烟消云散,自己的半条命失而复得,他再也不想放手了,不管王耀醒来后怎么骂他跑回上海,他都不愿意再松手了。
王耀觉得自己是睡醒了。因为醒来的时候,漫天星斗照在他的脸上,夜晚的气味、泥土的气味、伊万柔和的气味,给他的太阳穴带来阵阵清凉。
在伊万的怀抱中,安宁如一阵潮水,涌进王耀的身体。
“……你……回来做什么?”王耀被伊万打横抱起,虚弱地埋怨道:“不听话的熊仔……”
“耀,你先别说话,为着骂我伤了你的嗓子,不值得。”伊万笑了,把王耀抱进六国饭店的轿车,“你弟弟和王濠镜已经替你轮着骂我了,你就歇一歇,好不好?”
王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想着等自己的身体好起来,一定把伊万骂得狗血淋头。
“嘉龙呢……?”王耀轻声问。
“我们没见到他,不是他送你过来的。”前排当司机的阿荣扭头说道。
这时,王耀摸到自己的衣兜里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来看,是王嘉龙歪歪扭扭的字迹:“任务在身,我已离开上海,保重,勿念。”
“嘉龙说了什么?”伊万把大衣盖在王耀身上问道。
王耀摇了摇头,把纸条塞进衣兜,轻声道:“他走了。”
车子开动了,王耀靠在伊万的肩膀上,神情淡淡地望着窗外的繁星,一点没有劫后余生以及重逢的喜悦。
这个时候,南造云子应该已经被日本军部问责了吧?
王耀轻轻勾了勾唇角。
风声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就是让南造云子失去军部的信任,被军部抛弃,成为弃子。
这盘棋,该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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