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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CH countryhuman 逃出大英博物馆 张永安 , 小玉壶 , 瓷 , 英
标签 CH , 逃出大英博物馆 , all瓷 , 瓷 , 英瓷 , 英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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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6
2024-7-1 19:39
- 导读
- 本文含有大量私设,所以很可能与原剧情节有出入。
本人同人对祖国以外的国家都可能出现不友好情节,外国厨三思。
咬牙将自己隐在脏污恶臭之中,用衣服裹紧了方才慌乱中捡拾的证物,屏住呼吸忍耐四面八方的异味。
刚才手忙脚乱,不会有我漏掉在地上的吧?
但现在没有仔细检查周边的时间,脚步声和咒骂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了。
剩下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听到后面传来翻找的声音,很快变成摔打和更烦躁的咒骂声:“谢特!尽是些没用的东西!”
那人听起来像是一无所获,却没有走,而是踱来踱去,嘟囔着:“难道我想多了?不可能……”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他便听到朝这边越来越近。
怎么办?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胸口,好像急着要跳出来。
脚步声停下了,但周身遮挡的废品没有被拿开,突然身后狠狠被冲击, 他抬起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嘴。
幸好没发出声音。
那人狠狠踢了一脚垃圾桶,骂骂咧咧地脚步声远了……
张永安颤抖一下睁开眼睛,看见旅馆的吊灯,他总是做这个梦。
“吓醒了?”张雷坐在隔壁床上玩手机,“我一看就知道,刚才你做噩梦了是不是?”
张永安起床整理:“我说梦话了吗?”
“倒是没说啥,但是你呼吸急促得跟跑马拉松一样,反正就是整个人绷得特别紧,我又不敢叫你,所以你梦见啥了?有鬼追你还是有人要杀你?”
张永安摇头:“记不得了,今天你醒得好早,打算去哪儿游玩一番?”
张雷撇嘴翻白眼:“这破地方?卫生卫生差,设施设施烂,想旅游不如直接回国!我纯粹为了和在英国的朋友聚一聚才来,你呢?你打算去哪儿?”
“我先去大英博物馆看一下再说。”
“你不是去过了吗?又去?”
张永安收拾起了背包:“里面那么多历史文物,走马观花地逛个一两次可了解不够。”
“说的也是。”张雷感慨起来,“咱们老祖宗的宝贝还要大老远来别人家看,真是,迟早让他们全部还回来!”
……
“都一晚上了!”双羊尊看着属于小玉壶的空荡荡的展位,担心万分,“洋人的国灵不会不打算让她回来吧?”
马上博物馆又要开门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三彩罗汉却仍是那副万事皆空的淡然样子:“不会,她可是作为两国友好象征送来的,除非他们想和华夏撕破脸,不会动她。”
唐小马焦躁地骂骂咧咧,控制不住要甩蹄子在馆内跑上两圈:“这丫头!我都说了让她别出去别出去,等着那个叫张永安的小子自己来找我们,她就不听,这下好,让洋人抓现行了!”
“不能全怪她,那埃及希腊的文物都结伴回家了,迟早要被发现——”笛师陶俑劝到,音调陡然一提,“他们回来了!”
华夏文物听着她声音一看门口,脸色发白的绿衣少女正被英和一个亚洲男人送进来,他们看见她的壶身没有磨损,心放下了大半,但看到跟在英背后的两人,又迅速把他们并不存在的心脏重新提起。
“感谢玉壶小姐的配合。”英推了推单边眼镜,脸上还是那副招牌假笑,眼睛扫过周围的文物,“华夏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如果你们能看见我,能听见我说话,我在此衷心代表整个大不列颠,期待你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同我见面会话。”
接下来英侧身,向文物展示以人形跟在他背后的罗塞塔石碑和涅瑞伊得斯纪念碑:“劳驾两位出一次面实在不容易,请你们来华夏馆是想要问问,你们能看见华夏文物吗?能否帮助我们和他们沟通?”
华夏文物们几乎陷入了绝望。
“这是为何?你们怎么也成这等宵小的走狗了!”铜铸真武像用传音向他们愤然质问,“你们文明古国的骨气全忘了吗?”
“因为不是谁都能像你们华夏一样复兴!”很快罗塞塔石碑用更高的声音回怼,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攥紧了拳头,只有同为文物听得见他崩溃的怒吼。
“我们的国家早就沦落为无人在意的小角色了!你知道吗?我回家后发现早已物是人非,现在的年轻人连我们真正的历史都不知道,甚至很多人忘记了自己的来源!我们早就衰落了,如果我不听他的话现形,谁知道他会不会说到做到,真的再去我家做些什么!”
在争吵的同时,涅瑞伊得斯纪念碑皱紧眉头在华夏馆走了一段路,摇头:“抱歉,但除了那位华夏玉壶姑娘,我找不到任何华夏文物器灵的存在。”
文物们呆住了。
英又去看罗塞塔石碑,后者点头:“我的感受和她一样。”
“哦,好吧。”英遗憾地叹气,“我真的很想见一面他们。”
随后他对两位古希腊古埃及的文物说:“我能理解各位还放不下故国的荣光,但历史是向前的,各位作为世界留给人类的无价之宝,应该归于最有保护能力的国家保管,但现在的希腊,埃及和华夏已经完全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还请各位安心留在大不列颠,不要擅自离开安全的博物馆……”
“保护?他真有脸说!”龙纹琉璃砖对英的发言怒不可遏,“当初为了方便带走把我们大卸八块,跟杂物似的往犄角旮旯和柜子里一丢就不管,直到他们想赚些钱财的时候才想得起我们,这么多年下来,我们有多少兄弟姐妹不知所踪了!”
听到龙纹琉璃砖的控诉,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依然毫无动静的家国永安瓷枕,心酸不已。
家国永安瓷枕孤身逃出博物馆, 之后几个月便渺无音信,大家又看到他本体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放了回来,听他们说今早在博物馆后面的杂物堆发现的。
家国永安瓷枕没有受到任何损坏,但他回来后再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化形,彻底成为一个普通的没有生命的旧物件。大家甚至无法确定他的器灵有没有消散,没有的话他去了哪里?
英一行人离开了,众文物追问小玉壶有没有不舒服,那洋人的国灵对她做过什么。
“他没凶我,但是……”小玉壶回想起英和他的手下,忍不住打颤,“他查到张永安了。”
金发的西洋国灵衣冠楚楚,礼数周全,对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她不愿回答的问题,他也不勉强。 如果忘记他的身份,小玉壶愿意称赞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但她不能忘记,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早就告诉过她,就是这个谦谦君子百年前带人闯进家中,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将能带走的他们和金银财宝一起劫掠到异国他乡,不能带走的便摧毁掉。
不管英挂着如何完美无害的微笑,小玉壶总觉得那精致的皮囊下是一张血盆大口,还乘着未嚼碎的残肢血肉,正朝她兴奋的展示上下的尖锐獠牙,剧毒的唾液大量分泌着从口中溢出来。
“张永安?那个带你回家的小伙子吗?”引路菩萨像问道,“查他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问我第一次的消失是去了哪里,我当然不能说我要回家送信,就说我好奇博物馆外面,偷溜出去玩,没想到迷路了。”小玉壶说到这声音开始发抖,“结果他拿出张永安的照片和在报社工作过的证据,说他已经知道了,我那段时间和张永安在一起。”
“你不是说张永安回国了吗?他们查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可我昨天就是出去和他通电话了!”小玉壶已经急哭了,“呜呜呜……我问他什么时候再来博物馆,我说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也想见见他……都怪我!他如果因为我催他过来了,会羊入虎口的……”
“你!唉……”唐小马恨铁不成钢,但一看小孩刚受了惊吓,又哭的这么可怜,责骂的话语到嘴边也只成一声叹息。
罢了,就算按人类年龄算,她现在也不过是个懵懂孩童,怎么斗得过阴险狡诈的洋人。
引路菩萨像打断其他文物即将出口的责备:“现在不是互相怨怼的时候,西洋人向来诡计多端,就算她不露马脚,他们也总会有其他办法。”
他又问小玉壶:“张永安答应要来吗?有没有和你约好时间?”
小玉壶停止了哭泣,她想了想否认:“他没说哪天要过来,他说最近很忙,如果这次能休假他就过来看我们。”
“这也没个准信啊!”
文物们唉声叹气,只能期望张永安工作排的满满当当,压根挤不出踏足这片国土的时间,让洋人无从下手。
“就算这次躲过去,希腊埃及的都已经被揪出来了,小玉壶也暴露了,我们还能躲多久呢?”
不只谁说了一句,华夏馆陷入了沉默。
他们至今避免在洋人面前现形,因为洋人一旦发现器灵存在,大概又要生出利用他们对付华夏的阴谋。
他们早已不奢求归乡,但绝不能成为外敌对付故国的工具。
张永安下了公交车,环视熟悉的景色,想起电话里小丫头叽叽喳喳问他什么时候来看她和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
小玉壶要是看见他突然出现在博物馆,不知道什么表情。
还有仍被困在博物馆的他们……
和其他游客一起踏进博物馆大厅,张永安感觉一丝生疏的感觉都没有生出来,好像他上次在博物馆是昨天。
张永安踏进华夏馆的那一刻,文物们全都只有一个想法:“糟了!”。
因为还有其他参观者,张永安不可能和展台上的中华缠枝纹薄胎玉壶说话,他朝看着她微笑了一下,可能这小玉壶已经高兴的要尖叫了吧。
小玉壶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恨不得当场跳脚,但她不能,这儿全是人。
其他文物也不能,只能默念着“快走快走”,恨不得把张永安和他行李立刻打包甩回华夏。
但他们也只能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张永安一个个观看着路过的文物,在家国永安瓷枕前停下脚步。
还行,他们总算是完好无损的捡回来放好了。
“今天下班晚了,我还在路上呢,嗯、嗯,工友人挺好的,我也没受欺负,行,我先挂了,你们保重身体。”晚归的张永安在路上和家里煲完电话粥,准备继续往前走,冷不丁被人扯到一旁。
“没错,长得和我一样,你是华夏人!求求你,我是家国永安瓷枕,带我回华夏,我要见国灵!洋人已经把我们不少兄弟姐妹卖掉了,我们家里有内奸经常来这儿和他们接头!”
张永安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见眼前这个身穿汉服的可疑男子一身狼狈,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张永安对汉服并没太多研究,只隐约看出来他穿的汉服大概是宋朝形制。
因为他刚才那段话信息量太多,张永安脑子里被喷薄而出的大量弹幕刷满了。
好家伙这算啥?玄幻小说情节发生在我身上了?我也有主角命了吗?
这是不是一种新的行为艺术?还是什么恶作剧实验?摄像躲在哪儿呢?他接下来要配合演戏吗?
在一阵东拉西扯后,张永安没找到“制作组”,只能本着“在异乡的华夏人要守望相助”的心态,把这个疑似精神问题的同胞先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关上卧室门,张永安试图询问对方个人信息未果,决定明天一早联系大使馆,并不相信对方完全违背了唯物主义的自我介绍。
直到面前的男人当场变成一方瓷枕。
“你真的……”张永安下巴都快惊掉了,他拿着手机搜出来的照片反复对照眼前的瓷枕,真的完全一模一样。
“文物也能变成人吗?”张永安看着瓷枕又变回了男人的模样,“这么不科学的事居然是真的!”
家国永安瓷枕淡然地整理衣冠:“连国灵和省灵都有,为何不能有器灵?”
“就是他!”
一声激动的叫喊打断了博物馆的观赏和讨论,张永安跟着大家一起回头,就见那个熟悉的面孔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来,指着自己激动的催促跟上来的警察:“那天也是他在博物馆偷拍我,我早就说过——”
“安静!”为首的白人警官不耐烦的把他推到一边,走到张永安面前快速打量他一眼,拿出了手铐。
“张永安先生,请和我们走一趟。”
张永安在被拷住时没抵抗,只是平静的看6警官,问他:“请问我犯了什么罪?”
警官的声音不小,整个华夏馆都听得见:“您涉嫌参与不久前中国玉壶的失窃案,您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调查。”
押走张永安之后,警官宣布大英博物馆今日闭馆,把所有人都驱离了现场。
大家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卑鄙!我真是恨不能杀了那群洋人!”铜铸真武像愤愤道。
三彩罗汉摇头叹息:“谁不想战个痛快?可我们逞了一时之快,挑起的战乱还要我们远在故乡的家人去面对,家人好不容易才又过上不用打仗,吃饱穿暖的日子,我们即使不能为家里做什么,也不能成为罪人。”
小玉壶早已停止了哭泣,她若有所思看着被带走的张永安,不知道在想什么。
警车行驶到陌生的地方,警官一行人把张永安带进门,一阵上楼梯加绕弯子,张永安见到了英。
“很高兴见到你,张先生,初次见面,我是英,不列颠的国灵,这位是我的助理霍华德。”英朝着张永安点头,然后抬手示意那位指证张永安的亚洲人过来。
“张先生,你不觉得眼前这位先生有些眼熟吗?”
张永安听见英的话,端详着对面这个亚洲人,对方的眼神也跟要把他烧穿似的。
当然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位故人。
微贱和狂傲在同一张脸上完全融合是极少数人才能做到的,是那种对洋人用华夏语哀求奉承、对华人用昂撒语颐指气使的高人才会拥有的最独特的姿态。
“岂止眼熟?”张永安盯着他的脸,突然笑了,“任闻恩先生这样的大人物我要是还不认识,那我在贵国这几年也是白生活了。”
这一句承认像火星子点燃了任闻恩,他原地爆炸:“看!他承认了!他就是专门来调查的,快把他抓起来,我记得那天明明——”
“任先生?任先生!”一直立在英身旁的霍华德忍无可忍,提高声音打断了咆哮的任闻恩,他用比警官更加温和的动作按住后者,“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弄清楚!”
任闻恩立马被霍华德镇压住,英的眉头再次舒展开,继续下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张先生承认你确实认识任闻恩先生了,而且听你的描述表明你非常了解他,那么关于任先生说你窃取他个人信息的指控——”
“标准的英式幽默!”张永安嗤笑一声打断了英,“任先生这样有名的人物还需要调查吗?利用职务在港区搅风搅雨,走私贩卖,吃里扒外的事干了个遍,立法之后便逃窜到了他一直挂念的贵国,不时在X上发表让人惊叹他勇气的暴言。”
“他这么独一无二的履历,在华夏还需要刻意去了解吗?”
博物馆内的客人已经全部驱离完毕,很快工作人员和警务人员也全部离开,大门关闭,空无一人。
小玉壶静了一会儿,确定馆内不会再有人出没,她化成了人形。
“你干什么?回来!”女史箴图立即呵斥她,“我知道你想去救张永安,但你跑出去能做什么?去找英大闹一场吗?他们怎么可能听你的?生气报复你怎么办?”
小玉壶却头一次不肯听话:“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非把张永安叫过来的,我来收拾烂摊子。反正我已经被发现了,大家不能暴露,我一个人去找华夏的大使馆,大不了他们把我抓回来。”
说完她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们再生气,难道能直接把我砸烂不成?”
“要不再等等?”大理石阿弥陀佛像还想再劝劝,“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我们再商量出个保险的法子,万一事情有转机呢?”
“他们一定会欺负张永安的,拖越久他越危险,我要快一点!”小玉壶不再对话,朝大家挥挥手猫着腰悄悄溜出去了。
“阿弥陀佛!”大理石阿弥陀佛像也没法再说什么,他最终只能悲悯地念一声佛,希望佛能保佑小玉壶。
没多久,成功走出博物馆并没受到关注的小玉壶松了一口气。
顺利出来了,接下来只要赶紧去大使馆说明情况就可以了,张永安以前告诉过她路线,她这次不会迷路的!
小玉壶马不停蹄开始赶路,但没走几步一声怪腔怪调的喊声:“Ohhhhh——a Chinese here!”
小玉壶一侧头就看见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年轻人一边发出怪声一边朝她走来。
真倒霉,遇到不列颠teenager了!
她以前跟张永安上街发传单遇到过几次这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张永安每次都赶紧带她绕开。
“不列颠的街头teenager可疯着呢!没人敢招惹他们,你要是遇到了也赶紧躲远一点,他们如果对你说什么也不要理,千万别为了争一口气和他们干架,到时候吃亏的是你。”张永安这么叮嘱她。
小玉壶向来是听话的,所以她赶快低下头,一言不发,用更快的速度赶路,希望这几个混子会因为无趣忽略她。
但她低估了他们的执着,他们围起来跟在她前后,一边用手指把眼睛拉成眯眯眼一边高喊着“qingqiong!qingqiong!FKyou qingqiong!”等许多侮辱华夏和亚洲人的段子。
其中一个白人女孩还正面凑到小玉壶身前方,酸里酸气朝她尖叫:“嗨!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同伴呢?他们终于厌倦在我们的博物馆像个婴儿一样吵闹了吗?”
随后她还夸张的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节模仿想象中的华夏语,她的同伙跟着起哄,路人显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的意思,有好几个还被逗笑了凑在不远处看戏。
小玉壶原本不明白这个女孩的意思,但她很快想起来,自博物馆文物大量失踪后,就常有华夏留学生在博物馆门口和华夏馆内穿汉服宣传华夏文物历史和不列颠掠夺摧残他们的历史,他们应该是把她当成这群留学生的一员了。
沉住气!别被干扰,小玉壶握紧拳头不去看他们的脸,不发出任何可能会让他们变本加厉的声音。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求救,不能节外生枝。
teenager们对她的谦让并不满足,依旧像发狂的野狗咬着不放,和小玉壶说话的女孩声音更响更尖了,那张长满青春痘和雀斑的红脸几乎贴在小玉壶的脸上。
“怎么了胆小鬼?怎么不像往常一样叫嚣着博物馆里的东西属于你们了?”
“噢~~~~~真遗憾,它们现在属于我们了,因为你们是野蛮落后的低等民族,我们才配拥有它们,你要哭鼻子了对不对?呜呜呜——”
“哈哈哈华夏佬要气哭咯!它们是我们的!它们收藏在我们的博物馆里,它们每天供我们免费参观,我们比你们把它们保护得更好——啊!!!!!You fking yellow btch!Aaaaaaahhhhhhh!!!!!!!”
头皮被撕扯的剧痛让白人女的叫嚣瞬间变成凄厉的尖叫咒骂,她的头发被小玉壶紧紧扯住,迫使她压低身子面向后者。
“Apologize!”小玉壶咬牙切齿,两眼发红,后一句话是咆哮出来的:“Apologize for that!to us!Now!!!!”
她的理智已经崩溃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让这群恶毒的洋人付出代价!
白人女当然不肯道歉,只是死命挣扎着,同时持续发出尖锐爆鸣声,她的同伴立刻去攻击小玉壶,但怒火中烧的小玉壶仅用一只手就把第一个冲上来的壮汉推倒。剩下的同伙立刻被震慑住,警惕地围在她边上,但没有一个赶向前冲。
这个华夏少女看着娇小纤细,竟有这么惊人的力量。
刚才嘻嘻哈哈看热闹的路人一看本地人落了下风,立刻有人试图和稀泥:“嘿,别这么激动,这只是玩笑,只是一个游戏……”很快在小玉壶的怒视中闭嘴退了回去。
“Apologize!”小玉壶再次厉声要求,白人女依旧在尖叫着,徒劳地去掰小玉壶抓她头发的手,同伙们面面相觑,依旧没有一个人满足小玉壶的要求。
“小姐,请你住手。”一队警察火速赶来举起枪,驱散了围观人群,为首的警官向小玉壶发起喊话,“请马上住手,和我们回去。”
出师未捷身先死,小玉壶认出了这个警官,英抓到她溜回博物馆那天,这个警官是和英一起询问她的人之一。
她懊恼于自己的冲动,一时沮丧让手中力道一松,白人女立刻连滚带爬地逃开了,涕泗横流地朝警官叫喊:“Help me!!!!The crazy btch wants to kill me!”
警官只是冷漠地瞥她一眼点头:“做得很好,现在这里不需要你们了,离开这儿,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他们竟是串通好的!?
小玉壶知道搬救兵是不成了,但她想着至少要个理,站在原地没动,指着那几个准备溜之大吉的烂人:“回去可以,他们刚才对我进行了种族主义的攻击,你们作为警察总该处理。”
警官看都不看那几个瞬间忐忑的闹事者,他的回答依旧冷漠:“我到来时只看见你抓住这个女孩,没看见他们对你做过什么,你的指控很难成立,请你随我们回去。”
他们朝小玉壶围了过来,小玉壶看见那群烂人临走前得意地朝她竖中指,白人女完全忘记了头皮差点被撕下来的痛楚,正用口型嘲讽着小玉壶。
可恶!她怎么会指望白人不偏袒自家人的?
“哼!尔等蛮夷,难怪穿上了龙袍也不是太子!”
一道威严冷厉的女声传来,警察们还没来得及调转枪头,熟悉的尖叫又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男声的尖叫。
白人女和刚才攻击小玉壶的壮汉被一个华夏女人拎了起来,她穿着和画中冯婕妤一般的汉服,任凭两人挣扎反抗,她的双手纹丝不动。
有同伙捡起地上的重物狠狠朝她后脑一砸,她毫发无伤,反倒是打人的被她提起手上的倒霉蛋当做工具打飞摔在地上,其他同伙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女……您怎么来了?”小玉壶对她的到来十分惊讶,但一想到不能主动在警察面前叫破对方的身份,她及时把对方的称呼咽了下去。
“先生的推测果然正确,华夏文物同样有灵魂。”警官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假笑,“虽然不知道您是哪件文物,但想见到你们华夏的文物人形可真不容易。”
女史箴图没有放开手中人质的意思,她看着警察们冷笑:“我再不来,我家的小孩们就要被阿猫阿狗欺负死了!”
大理石阿弥陀佛像那家伙本来打算来陪小玉壶一起去,是她提出代替前者,因为考虑到对方的人形走在街上太显眼了。
现在看来,幸亏她出来找这不省心的丫头。
“虐待未成年人是很不人道的行为,这里是不列颠,是一个文明的国家,不是华夏,我们现在勒令您停止暴行,释放那两个年轻人,和我们回到你们该回的地方。”警官带头拿枪对准了女史箴图。
“文明?盗匪也配要求别人讲文明?”女史箴图不怒反笑,“你们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我华夏子民,现在又纵容地痞无赖当街欺辱我华夏儿女,尔等既要论文明,这两件事就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你就看我敢不敢掐死这两个小畜生!”
她手中本就只是两个欺软怕硬的Street teenager,刚才吃了不少苦头,一听到自己可能会死什么也顾不上,当场嚎啕大哭。
“不是我们!是他们!他们说会给我们钱,让我们今天等在这儿,看到有穿华夏古代服装的华夏人就去拖住他们……”
警官脸色越发阴沉,厉声警告:“女士,您是决心要在不列颠的国土上伤害不列颠公民吗?您有想过后果吗?您想挑起一次不列颠和华夏的战争吗?”
女史箴图并没如他所预料的露出顾虑之色,她哈哈大笑:“我今天敢来杀你们威风,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你们大可以试试,敢动身前往华夏,吾等便杀尽尔等猪狗!”
咬牙将自己隐在脏污恶臭之中,用衣服裹紧了方才慌乱中捡拾的证物,屏住呼吸忍耐四面八方的异味。
刚才手忙脚乱,不会有我漏掉在地上的吧?
但现在没有仔细检查周边的时间,脚步声和咒骂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了。
剩下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听到后面传来翻找的声音,很快变成摔打和更烦躁的咒骂声:“谢特!尽是些没用的东西!”
那人听起来像是一无所获,却没有走,而是踱来踱去,嘟囔着:“难道我想多了?不可能……”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他便听到朝这边越来越近。
怎么办?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胸口,好像急着要跳出来。
脚步声停下了,但周身遮挡的废品没有被拿开,突然身后狠狠被冲击, 他抬起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嘴。
幸好没发出声音。
那人狠狠踢了一脚垃圾桶,骂骂咧咧地脚步声远了……
张永安颤抖一下睁开眼睛,看见旅馆的吊灯,他总是做这个梦。
“吓醒了?”张雷坐在隔壁床上玩手机,“我一看就知道,刚才你做噩梦了是不是?”
张永安起床整理:“我说梦话了吗?”
“倒是没说啥,但是你呼吸急促得跟跑马拉松一样,反正就是整个人绷得特别紧,我又不敢叫你,所以你梦见啥了?有鬼追你还是有人要杀你?”
张永安摇头:“记不得了,今天你醒得好早,打算去哪儿游玩一番?”
张雷撇嘴翻白眼:“这破地方?卫生卫生差,设施设施烂,想旅游不如直接回国!我纯粹为了和在英国的朋友聚一聚才来,你呢?你打算去哪儿?”
“我先去大英博物馆看一下再说。”
“你不是去过了吗?又去?”
张永安收拾起了背包:“里面那么多历史文物,走马观花地逛个一两次可了解不够。”
“说的也是。”张雷感慨起来,“咱们老祖宗的宝贝还要大老远来别人家看,真是,迟早让他们全部还回来!”
……
“都一晚上了!”双羊尊看着属于小玉壶的空荡荡的展位,担心万分,“洋人的国灵不会不打算让她回来吧?”
马上博物馆又要开门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三彩罗汉却仍是那副万事皆空的淡然样子:“不会,她可是作为两国友好象征送来的,除非他们想和华夏撕破脸,不会动她。”
唐小马焦躁地骂骂咧咧,控制不住要甩蹄子在馆内跑上两圈:“这丫头!我都说了让她别出去别出去,等着那个叫张永安的小子自己来找我们,她就不听,这下好,让洋人抓现行了!”
“不能全怪她,那埃及希腊的文物都结伴回家了,迟早要被发现——”笛师陶俑劝到,音调陡然一提,“他们回来了!”
华夏文物听着她声音一看门口,脸色发白的绿衣少女正被英和一个亚洲男人送进来,他们看见她的壶身没有磨损,心放下了大半,但看到跟在英背后的两人,又迅速把他们并不存在的心脏重新提起。
“感谢玉壶小姐的配合。”英推了推单边眼镜,脸上还是那副招牌假笑,眼睛扫过周围的文物,“华夏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如果你们能看见我,能听见我说话,我在此衷心代表整个大不列颠,期待你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同我见面会话。”
接下来英侧身,向文物展示以人形跟在他背后的罗塞塔石碑和涅瑞伊得斯纪念碑:“劳驾两位出一次面实在不容易,请你们来华夏馆是想要问问,你们能看见华夏文物吗?能否帮助我们和他们沟通?”
华夏文物们几乎陷入了绝望。
“这是为何?你们怎么也成这等宵小的走狗了!”铜铸真武像用传音向他们愤然质问,“你们文明古国的骨气全忘了吗?”
“因为不是谁都能像你们华夏一样复兴!”很快罗塞塔石碑用更高的声音回怼,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攥紧了拳头,只有同为文物听得见他崩溃的怒吼。
“我们的国家早就沦落为无人在意的小角色了!你知道吗?我回家后发现早已物是人非,现在的年轻人连我们真正的历史都不知道,甚至很多人忘记了自己的来源!我们早就衰落了,如果我不听他的话现形,谁知道他会不会说到做到,真的再去我家做些什么!”
在争吵的同时,涅瑞伊得斯纪念碑皱紧眉头在华夏馆走了一段路,摇头:“抱歉,但除了那位华夏玉壶姑娘,我找不到任何华夏文物器灵的存在。”
文物们呆住了。
英又去看罗塞塔石碑,后者点头:“我的感受和她一样。”
“哦,好吧。”英遗憾地叹气,“我真的很想见一面他们。”
随后他对两位古希腊古埃及的文物说:“我能理解各位还放不下故国的荣光,但历史是向前的,各位作为世界留给人类的无价之宝,应该归于最有保护能力的国家保管,但现在的希腊,埃及和华夏已经完全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还请各位安心留在大不列颠,不要擅自离开安全的博物馆……”
“保护?他真有脸说!”龙纹琉璃砖对英的发言怒不可遏,“当初为了方便带走把我们大卸八块,跟杂物似的往犄角旮旯和柜子里一丢就不管,直到他们想赚些钱财的时候才想得起我们,这么多年下来,我们有多少兄弟姐妹不知所踪了!”
听到龙纹琉璃砖的控诉,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依然毫无动静的家国永安瓷枕,心酸不已。
家国永安瓷枕孤身逃出博物馆, 之后几个月便渺无音信,大家又看到他本体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放了回来,听他们说今早在博物馆后面的杂物堆发现的。
家国永安瓷枕没有受到任何损坏,但他回来后再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化形,彻底成为一个普通的没有生命的旧物件。大家甚至无法确定他的器灵有没有消散,没有的话他去了哪里?
英一行人离开了,众文物追问小玉壶有没有不舒服,那洋人的国灵对她做过什么。
“他没凶我,但是……”小玉壶回想起英和他的手下,忍不住打颤,“他查到张永安了。”
金发的西洋国灵衣冠楚楚,礼数周全,对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她不愿回答的问题,他也不勉强。 如果忘记他的身份,小玉壶愿意称赞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但她不能忘记,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早就告诉过她,就是这个谦谦君子百年前带人闯进家中,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将能带走的他们和金银财宝一起劫掠到异国他乡,不能带走的便摧毁掉。
不管英挂着如何完美无害的微笑,小玉壶总觉得那精致的皮囊下是一张血盆大口,还乘着未嚼碎的残肢血肉,正朝她兴奋的展示上下的尖锐獠牙,剧毒的唾液大量分泌着从口中溢出来。
“张永安?那个带你回家的小伙子吗?”引路菩萨像问道,“查他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问我第一次的消失是去了哪里,我当然不能说我要回家送信,就说我好奇博物馆外面,偷溜出去玩,没想到迷路了。”小玉壶说到这声音开始发抖,“结果他拿出张永安的照片和在报社工作过的证据,说他已经知道了,我那段时间和张永安在一起。”
“你不是说张永安回国了吗?他们查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可我昨天就是出去和他通电话了!”小玉壶已经急哭了,“呜呜呜……我问他什么时候再来博物馆,我说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也想见见他……都怪我!他如果因为我催他过来了,会羊入虎口的……”
“你!唉……”唐小马恨铁不成钢,但一看小孩刚受了惊吓,又哭的这么可怜,责骂的话语到嘴边也只成一声叹息。
罢了,就算按人类年龄算,她现在也不过是个懵懂孩童,怎么斗得过阴险狡诈的洋人。
引路菩萨像打断其他文物即将出口的责备:“现在不是互相怨怼的时候,西洋人向来诡计多端,就算她不露马脚,他们也总会有其他办法。”
他又问小玉壶:“张永安答应要来吗?有没有和你约好时间?”
小玉壶停止了哭泣,她想了想否认:“他没说哪天要过来,他说最近很忙,如果这次能休假他就过来看我们。”
“这也没个准信啊!”
文物们唉声叹气,只能期望张永安工作排的满满当当,压根挤不出踏足这片国土的时间,让洋人无从下手。
“就算这次躲过去,希腊埃及的都已经被揪出来了,小玉壶也暴露了,我们还能躲多久呢?”
不只谁说了一句,华夏馆陷入了沉默。
他们至今避免在洋人面前现形,因为洋人一旦发现器灵存在,大概又要生出利用他们对付华夏的阴谋。
他们早已不奢求归乡,但绝不能成为外敌对付故国的工具。
张永安下了公交车,环视熟悉的景色,想起电话里小丫头叽叽喳喳问他什么时候来看她和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
小玉壶要是看见他突然出现在博物馆,不知道什么表情。
还有仍被困在博物馆的他们……
和其他游客一起踏进博物馆大厅,张永安感觉一丝生疏的感觉都没有生出来,好像他上次在博物馆是昨天。
张永安踏进华夏馆的那一刻,文物们全都只有一个想法:“糟了!”。
因为还有其他参观者,张永安不可能和展台上的中华缠枝纹薄胎玉壶说话,他朝看着她微笑了一下,可能这小玉壶已经高兴的要尖叫了吧。
小玉壶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恨不得当场跳脚,但她不能,这儿全是人。
其他文物也不能,只能默念着“快走快走”,恨不得把张永安和他行李立刻打包甩回华夏。
但他们也只能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张永安一个个观看着路过的文物,在家国永安瓷枕前停下脚步。
还行,他们总算是完好无损的捡回来放好了。
“今天下班晚了,我还在路上呢,嗯、嗯,工友人挺好的,我也没受欺负,行,我先挂了,你们保重身体。”晚归的张永安在路上和家里煲完电话粥,准备继续往前走,冷不丁被人扯到一旁。
“没错,长得和我一样,你是华夏人!求求你,我是家国永安瓷枕,带我回华夏,我要见国灵!洋人已经把我们不少兄弟姐妹卖掉了,我们家里有内奸经常来这儿和他们接头!”
张永安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见眼前这个身穿汉服的可疑男子一身狼狈,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张永安对汉服并没太多研究,只隐约看出来他穿的汉服大概是宋朝形制。
因为他刚才那段话信息量太多,张永安脑子里被喷薄而出的大量弹幕刷满了。
好家伙这算啥?玄幻小说情节发生在我身上了?我也有主角命了吗?
这是不是一种新的行为艺术?还是什么恶作剧实验?摄像躲在哪儿呢?他接下来要配合演戏吗?
在一阵东拉西扯后,张永安没找到“制作组”,只能本着“在异乡的华夏人要守望相助”的心态,把这个疑似精神问题的同胞先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关上卧室门,张永安试图询问对方个人信息未果,决定明天一早联系大使馆,并不相信对方完全违背了唯物主义的自我介绍。
直到面前的男人当场变成一方瓷枕。
“你真的……”张永安下巴都快惊掉了,他拿着手机搜出来的照片反复对照眼前的瓷枕,真的完全一模一样。
“文物也能变成人吗?”张永安看着瓷枕又变回了男人的模样,“这么不科学的事居然是真的!”
家国永安瓷枕淡然地整理衣冠:“连国灵和省灵都有,为何不能有器灵?”
“就是他!”
一声激动的叫喊打断了博物馆的观赏和讨论,张永安跟着大家一起回头,就见那个熟悉的面孔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来,指着自己激动的催促跟上来的警察:“那天也是他在博物馆偷拍我,我早就说过——”
“安静!”为首的白人警官不耐烦的把他推到一边,走到张永安面前快速打量他一眼,拿出了手铐。
“张永安先生,请和我们走一趟。”
张永安在被拷住时没抵抗,只是平静的看6警官,问他:“请问我犯了什么罪?”
警官的声音不小,整个华夏馆都听得见:“您涉嫌参与不久前中国玉壶的失窃案,您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调查。”
押走张永安之后,警官宣布大英博物馆今日闭馆,把所有人都驱离了现场。
大家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卑鄙!我真是恨不能杀了那群洋人!”铜铸真武像愤愤道。
三彩罗汉摇头叹息:“谁不想战个痛快?可我们逞了一时之快,挑起的战乱还要我们远在故乡的家人去面对,家人好不容易才又过上不用打仗,吃饱穿暖的日子,我们即使不能为家里做什么,也不能成为罪人。”
小玉壶早已停止了哭泣,她若有所思看着被带走的张永安,不知道在想什么。
警车行驶到陌生的地方,警官一行人把张永安带进门,一阵上楼梯加绕弯子,张永安见到了英。
“很高兴见到你,张先生,初次见面,我是英,不列颠的国灵,这位是我的助理霍华德。”英朝着张永安点头,然后抬手示意那位指证张永安的亚洲人过来。
“张先生,你不觉得眼前这位先生有些眼熟吗?”
张永安听见英的话,端详着对面这个亚洲人,对方的眼神也跟要把他烧穿似的。
当然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位故人。
微贱和狂傲在同一张脸上完全融合是极少数人才能做到的,是那种对洋人用华夏语哀求奉承、对华人用昂撒语颐指气使的高人才会拥有的最独特的姿态。
“岂止眼熟?”张永安盯着他的脸,突然笑了,“任闻恩先生这样的大人物我要是还不认识,那我在贵国这几年也是白生活了。”
这一句承认像火星子点燃了任闻恩,他原地爆炸:“看!他承认了!他就是专门来调查的,快把他抓起来,我记得那天明明——”
“任先生?任先生!”一直立在英身旁的霍华德忍无可忍,提高声音打断了咆哮的任闻恩,他用比警官更加温和的动作按住后者,“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弄清楚!”
任闻恩立马被霍华德镇压住,英的眉头再次舒展开,继续下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张先生承认你确实认识任闻恩先生了,而且听你的描述表明你非常了解他,那么关于任先生说你窃取他个人信息的指控——”
“标准的英式幽默!”张永安嗤笑一声打断了英,“任先生这样有名的人物还需要调查吗?利用职务在港区搅风搅雨,走私贩卖,吃里扒外的事干了个遍,立法之后便逃窜到了他一直挂念的贵国,不时在X上发表让人惊叹他勇气的暴言。”
“他这么独一无二的履历,在华夏还需要刻意去了解吗?”
博物馆内的客人已经全部驱离完毕,很快工作人员和警务人员也全部离开,大门关闭,空无一人。
小玉壶静了一会儿,确定馆内不会再有人出没,她化成了人形。
“你干什么?回来!”女史箴图立即呵斥她,“我知道你想去救张永安,但你跑出去能做什么?去找英大闹一场吗?他们怎么可能听你的?生气报复你怎么办?”
小玉壶却头一次不肯听话:“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非把张永安叫过来的,我来收拾烂摊子。反正我已经被发现了,大家不能暴露,我一个人去找华夏的大使馆,大不了他们把我抓回来。”
说完她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们再生气,难道能直接把我砸烂不成?”
“要不再等等?”大理石阿弥陀佛像还想再劝劝,“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我们再商量出个保险的法子,万一事情有转机呢?”
“他们一定会欺负张永安的,拖越久他越危险,我要快一点!”小玉壶不再对话,朝大家挥挥手猫着腰悄悄溜出去了。
“阿弥陀佛!”大理石阿弥陀佛像也没法再说什么,他最终只能悲悯地念一声佛,希望佛能保佑小玉壶。
没多久,成功走出博物馆并没受到关注的小玉壶松了一口气。
顺利出来了,接下来只要赶紧去大使馆说明情况就可以了,张永安以前告诉过她路线,她这次不会迷路的!
小玉壶马不停蹄开始赶路,但没走几步一声怪腔怪调的喊声:“Ohhhhh——a Chinese here!”
小玉壶一侧头就看见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年轻人一边发出怪声一边朝她走来。
真倒霉,遇到不列颠teenager了!
她以前跟张永安上街发传单遇到过几次这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张永安每次都赶紧带她绕开。
“不列颠的街头teenager可疯着呢!没人敢招惹他们,你要是遇到了也赶紧躲远一点,他们如果对你说什么也不要理,千万别为了争一口气和他们干架,到时候吃亏的是你。”张永安这么叮嘱她。
小玉壶向来是听话的,所以她赶快低下头,一言不发,用更快的速度赶路,希望这几个混子会因为无趣忽略她。
但她低估了他们的执着,他们围起来跟在她前后,一边用手指把眼睛拉成眯眯眼一边高喊着“qingqiong!qingqiong!FKyou qingqiong!”等许多侮辱华夏和亚洲人的段子。
其中一个白人女孩还正面凑到小玉壶身前方,酸里酸气朝她尖叫:“嗨!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同伴呢?他们终于厌倦在我们的博物馆像个婴儿一样吵闹了吗?”
随后她还夸张的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节模仿想象中的华夏语,她的同伙跟着起哄,路人显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的意思,有好几个还被逗笑了凑在不远处看戏。
小玉壶原本不明白这个女孩的意思,但她很快想起来,自博物馆文物大量失踪后,就常有华夏留学生在博物馆门口和华夏馆内穿汉服宣传华夏文物历史和不列颠掠夺摧残他们的历史,他们应该是把她当成这群留学生的一员了。
沉住气!别被干扰,小玉壶握紧拳头不去看他们的脸,不发出任何可能会让他们变本加厉的声音。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求救,不能节外生枝。
teenager们对她的谦让并不满足,依旧像发狂的野狗咬着不放,和小玉壶说话的女孩声音更响更尖了,那张长满青春痘和雀斑的红脸几乎贴在小玉壶的脸上。
“怎么了胆小鬼?怎么不像往常一样叫嚣着博物馆里的东西属于你们了?”
“噢~~~~~真遗憾,它们现在属于我们了,因为你们是野蛮落后的低等民族,我们才配拥有它们,你要哭鼻子了对不对?呜呜呜——”
“哈哈哈华夏佬要气哭咯!它们是我们的!它们收藏在我们的博物馆里,它们每天供我们免费参观,我们比你们把它们保护得更好——啊!!!!!You fking yellow btch!Aaaaaaahhhhhhh!!!!!!!”
头皮被撕扯的剧痛让白人女的叫嚣瞬间变成凄厉的尖叫咒骂,她的头发被小玉壶紧紧扯住,迫使她压低身子面向后者。
“Apologize!”小玉壶咬牙切齿,两眼发红,后一句话是咆哮出来的:“Apologize for that!to us!Now!!!!”
她的理智已经崩溃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让这群恶毒的洋人付出代价!
白人女当然不肯道歉,只是死命挣扎着,同时持续发出尖锐爆鸣声,她的同伴立刻去攻击小玉壶,但怒火中烧的小玉壶仅用一只手就把第一个冲上来的壮汉推倒。剩下的同伙立刻被震慑住,警惕地围在她边上,但没有一个赶向前冲。
这个华夏少女看着娇小纤细,竟有这么惊人的力量。
刚才嘻嘻哈哈看热闹的路人一看本地人落了下风,立刻有人试图和稀泥:“嘿,别这么激动,这只是玩笑,只是一个游戏……”很快在小玉壶的怒视中闭嘴退了回去。
“Apologize!”小玉壶再次厉声要求,白人女依旧在尖叫着,徒劳地去掰小玉壶抓她头发的手,同伙们面面相觑,依旧没有一个人满足小玉壶的要求。
“小姐,请你住手。”一队警察火速赶来举起枪,驱散了围观人群,为首的警官向小玉壶发起喊话,“请马上住手,和我们回去。”
出师未捷身先死,小玉壶认出了这个警官,英抓到她溜回博物馆那天,这个警官是和英一起询问她的人之一。
她懊恼于自己的冲动,一时沮丧让手中力道一松,白人女立刻连滚带爬地逃开了,涕泗横流地朝警官叫喊:“Help me!!!!The crazy btch wants to kill me!”
警官只是冷漠地瞥她一眼点头:“做得很好,现在这里不需要你们了,离开这儿,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他们竟是串通好的!?
小玉壶知道搬救兵是不成了,但她想着至少要个理,站在原地没动,指着那几个准备溜之大吉的烂人:“回去可以,他们刚才对我进行了种族主义的攻击,你们作为警察总该处理。”
警官看都不看那几个瞬间忐忑的闹事者,他的回答依旧冷漠:“我到来时只看见你抓住这个女孩,没看见他们对你做过什么,你的指控很难成立,请你随我们回去。”
他们朝小玉壶围了过来,小玉壶看见那群烂人临走前得意地朝她竖中指,白人女完全忘记了头皮差点被撕下来的痛楚,正用口型嘲讽着小玉壶。
可恶!她怎么会指望白人不偏袒自家人的?
“哼!尔等蛮夷,难怪穿上了龙袍也不是太子!”
一道威严冷厉的女声传来,警察们还没来得及调转枪头,熟悉的尖叫又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男声的尖叫。
白人女和刚才攻击小玉壶的壮汉被一个华夏女人拎了起来,她穿着和画中冯婕妤一般的汉服,任凭两人挣扎反抗,她的双手纹丝不动。
有同伙捡起地上的重物狠狠朝她后脑一砸,她毫发无伤,反倒是打人的被她提起手上的倒霉蛋当做工具打飞摔在地上,其他同伙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女……您怎么来了?”小玉壶对她的到来十分惊讶,但一想到不能主动在警察面前叫破对方的身份,她及时把对方的称呼咽了下去。
“先生的推测果然正确,华夏文物同样有灵魂。”警官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假笑,“虽然不知道您是哪件文物,但想见到你们华夏的文物人形可真不容易。”
女史箴图没有放开手中人质的意思,她看着警察们冷笑:“我再不来,我家的小孩们就要被阿猫阿狗欺负死了!”
大理石阿弥陀佛像那家伙本来打算来陪小玉壶一起去,是她提出代替前者,因为考虑到对方的人形走在街上太显眼了。
现在看来,幸亏她出来找这不省心的丫头。
“虐待未成年人是很不人道的行为,这里是不列颠,是一个文明的国家,不是华夏,我们现在勒令您停止暴行,释放那两个年轻人,和我们回到你们该回的地方。”警官带头拿枪对准了女史箴图。
“文明?盗匪也配要求别人讲文明?”女史箴图不怒反笑,“你们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我华夏子民,现在又纵容地痞无赖当街欺辱我华夏儿女,尔等既要论文明,这两件事就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你就看我敢不敢掐死这两个小畜生!”
她手中本就只是两个欺软怕硬的Street teenager,刚才吃了不少苦头,一听到自己可能会死什么也顾不上,当场嚎啕大哭。
“不是我们!是他们!他们说会给我们钱,让我们今天等在这儿,看到有穿华夏古代服装的华夏人就去拖住他们……”
警官脸色越发阴沉,厉声警告:“女士,您是决心要在不列颠的国土上伤害不列颠公民吗?您有想过后果吗?您想挑起一次不列颠和华夏的战争吗?”
女史箴图并没如他所预料的露出顾虑之色,她哈哈大笑:“我今天敢来杀你们威风,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你们大可以试试,敢动身前往华夏,吾等便杀尽尔等猪狗!”
被掀了老底的任闻恩怒目而视,被拷在椅子上的张永安面带讥讽地看回去。
英没有时间看他们对峙,示意霍华德拿来笔记本电脑,操作几下把屏幕对准张永安让他观看:“张先生,这位小姐你应该不陌生吧?”
屏幕上是一段监控录像,显示的是不列颠博物馆的华夏馆内,彼时场内寂静无声,突然,安静放在展台上的缠枝纹薄胎玉壶亮起违背科学的光芒并迅速消失,同时一个身穿绿色襦裙的少女出现在展台前,她先谨慎的观察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华夏馆。
“这特效不错,她是新火起来的演员吗?我感觉以前都没看到过她的作品。”张永安面不改色。
“想不起来?我可以给您提示。”英半点不耐烦都没有,他对张永安说出了一个报社的名称,“张先生,你曾在这家报社工作一年,直到去年九月辞职,我们通过和报社编辑,还有你曾经的工友谈话,证实了这一点。”
“而在那期间……”英回放监控录像,把小玉壶的正脸放大,意味深长地注视张永安,“有人目击这位小姐多次陪同你在外工作、购物、闲逛。你的前工友也提到,去年八月你把她带回寝室,但对她的来历和身份一直三缄其口。”
张永安打断:“我的确帮助过一位迷路的女同胞,她当时无家可归,我只能先把她带回我的住处,直到她联系上家人。但我记不清她的长相,她也没告诉过我她的详细信息,我都不确定这段录像的女孩是不是她,毕竟穿着相似的衣服并不能说明她们就是一个人。”
英听着张永安辩白,若有所思的点头:“唔……张先生,你说得很合理,所以我想知道,你对这段录音的看法。”
英说着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英循循善诱的提问和小玉壶战战兢兢的回答声音响起来。
英满意地看到张永安脸色变了:“我们也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毕竟文物居然会变成人这种事一般只发生在童话故事里,我们之所以发现这件事,也是因为在前段时间的游行期间,华夏玉壶再次神秘失踪又神秘回归。我们秘密安装了摄像头,才在她的第三次出走发现了真相。”
“这就是你们证明我有参与盗窃嫌疑的证据?”张永安看着他们,然后笑了一声:“英先生,您的确创作了一个非常精美的童话故事,甚至还请演员录制了质量很好的视频和音频,我想如果您是人类,现在一定是很有名望的导演或制片人,但这和您现在无故限制我人身自由有什么关系呢?”
英的假笑终于也从脸上撤了下去:“张先生大可继续装聋作哑,大不了我们重新提审那位玉壶小姐,或者华夏馆其他文物,这个过程难保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请您慎重思考。”
张永安不为所动,甚至笑出了声:“我挺好奇您怎么审问一群没有生命的物体?把它们端到桌子上,然后看着它们自言自语吗?看不出来英先生这么有童心。”
“你!”任闻恩见这个不识抬举的华夏人竟然如此轻慢,比英本人和霍华德还要愤怒,但英突然站起身的动作还是让他立刻缩了回去。
“看来张先生很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那我们先不打扰您的休息了。”英居高临下的看了张永安一眼,随即挥手让霍华德搜张永安的身,“您的贵重物品将由我们代为保管,奉劝您努力想一想您该说什么。”
门关上后,任闻恩迫不及待的就开始恳求…:“先生,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已经——”
“你雇佣两个黑帮把张永安杀死了!任,你已经说了几百遍了,但是现实就是这个被杀害的人现在还活着,我们刚刚还和他对了话,他看见你的反应完全不像看见一个杀过自己的人。”霍华德一边走,一边冷冷的回头看了任闻恩一眼。
“先生们,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调解你们无意义的争吵。”英还是不紧不慢在最前头走着,突然侧过身子把钥匙递过去。
“任,我最近很忙,看守那个华夏人的任务交给你。今天晚上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张先生思考的时间,所以你要确保他的房门锁好。”
“这算什么?公众场合的暴力事件?”
还在僵持的双方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一群穿着西装制服的男女站在不远处,为首的那个金发美人用冰冷的目光看了看提着两个人的女史箴图,又看了看挡着小玉壶的警员:“最好马上来个人向我解释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北爱尔兰小姐,这两件华夏展物离开了博物馆,我们需要把它们带回去!”警官走到北爱简短告知了情况,大概是终于有了可靠的帮手,他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小玉壶在听到北爱的身份后,心就沉到了谷底,器灵是无法对抗区域意识体的。
女史箴图半点没慌张,紧接着朝北爱厉声质问:“是你家警官构陷我华夏游客,滥抓无辜在先!我家小辈实在无法,只得出去求救,谁承想这群小地痞竟专门守在这儿欺辱华夏人,你家这群警察不仅视而不见,刚还威胁我们不许追究,不列颠向来自诩文明国,以欺压非本族人为耻,怎么?您打算包庇吗!?”
北爱的脸色更冷了:“种族歧视?我可不知什么时候,这种事可以堂而皇之发生在不列颠了?”
“并没有这位女士说的那么严重,只是语言文化差异引发的小误会……”警官解释的声音很稳定,但从额头滑下来的汗水出卖了他。
“才不是误会!他们追着我叫青虫!还拿棍子打她的头!”小玉壶气急了嚷起来,手指着女史箴图手里两个青少年,“他们两个刚才都说了,是这些警察花钱请他们来欺负我们的!”
北爱又看着两个年轻人:“她说的是真的吗?种族歧视不会因为未成年得到赦免。但说谎一定不会对你们有好处。”
两个人都已经快吓疯了,北爱一发问,竹筒倒豆子般的讲起来:“是的是的!今天早上我们像平常一样在街上找点乐子,这位警官和他的同事拦住了我们,让我们帮他们守在博物馆外面的路上,如果有穿华夏民族服饰的人就控制住他们。事情做成了他们会给我们一笔钱!”
警官黑着脸怒斥他们:“小子!诬陷警员可是重罪!”
“没有诬陷,我们用手机录音了!”
“……”
“你有什么要说的?”北爱的眼神又落到警官身上,后者的脸色已经逐渐平稳下来。
“我的确是请过你们帮忙,但我只说需要你们阻止他们通过这里,我可没有允许你们对他们进行种族歧视行为!”
青少年的脸色像被抽干了血似的。
“情况已经明确了,还不将参与的人带回警局审问?”北爱盖棺定论,面对警员门望着小玉壶和女史箴图犹豫,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能理解两位女士的心情,但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会惹来麻烦,我的车停在前面,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先去车上谈谈吗?”
女史箴图没有答话,但一甩手便将两个人质丢给了警察,示意小玉壶跟上。
北爱让其他人守在车外,她关上车门开了空调,很快询问完了详情。
“玉壶失窃案?”北爱皱起眉头,“当初你自己回到博物馆后,先生就宣布结案了,之后也没再提过重启的事,今天却突然逮捕一个华夏人说他有嫌疑?他一定是卷进别的什么事情了。”
女史箴图点头:“我恰好和您想到一块儿,我原本还怀疑他是不是拿张永安逼我们全部现身,但转念一想,单是逼我们出来方法多的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你们意思是……张永安干坏事了?”小玉壶十分焦急,“不可能的,他是好人,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我不是说张先生犯罪了,我的意思是,先生最近要调查的什么事和他有关系。”北爱耐心向小玉壶解释,“你认识张先生,那你有没有见他在不列颠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
小玉壶沉思片刻,惊呼:“我想起来了!他们来抓张永安的时候,那个姓任的瘸子指着他说就是他在博物馆偷拍,但我不记得张永安什么时候偷拍过啊?他每次来博物馆拍照都是正常的拍,之前也没人抓他。”
“姓任?他是个华夏人吗?”北爱又问。
“嗯——他长得也确实和我们一样,好像也会说点华夏语,但是……我总觉得他不和我们一家。”小玉壶皱着鼻子想了半天。
“你们认识他吗?”北爱接着问。
“也不算认识,就好久以前,张永安有一次来馆内,拿起相机对我们拍了几张照,结果他突然就特别激动,过去抓着张永安问你是谁?谁派你来跟踪我,然后就非要他把相片删除了,最后还是工作人员出面,检查了张永安的相机,才放他走。他有条腿好像瘸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而且有好几次晚……”
女史箴图突然打断:“对!他同行的伙伴叫他任,但其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小玉壶不明所以,为什么女史箴图奶奶不让她继续说了?但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奶奶不让她说,一定有奶奶的道理。
女史箴图叹息一声:“姑娘,华夏不是不讲理的民族,张永安那小子要真犯了法,不列颠的官府依法处置,我们没话说。但是你们要说清楚,要证据确凿,这么不明不白地用一个经不起推敲的罪名把他抓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放得下心?这丫头今日擅自出行虽然莽撞,但也是想去找自家人商量,并非想要扰乱不列颠内政。”
北爱点头:“我理解你们作为华夏人现在的不安,但是你们才刚出博物馆就被拦住了,说明先生早有准备,他很快也会知道我和你们在这里单独谈了话,如果你们硬闯,只会有无尽的麻烦,所以还是请两位尽快返回博物馆的好。”
女史箴图眉头紧锁,小玉壶也满脸沮丧。
北爱拿出手机:“联系大使馆来解决是很花费时间的,等大使馆行动,张先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了,但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家人报个平安。”
女史箴图脸色缓和,点头致谢:“劳您费心了。”
小玉壶一脸狐疑地打量北爱:“你真的会帮我们?你不是英的妹妹吗?”
女史箴图赶紧伸手去拍小玉壶,但为时已晚,听见后一句的北爱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厉声呵斥:“我不是他的姐妹!”
“大哥。”京拿着手机,推门走进办公室。
“怎么了?”瓷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京已经走到他身边,俯下身耳语了几句。
“哟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瓷心情不错,愉快的安排起来,“让文物局和专案组把我们的证据准备好,再通知国际刑警,把安排好出警和交涉的同志都带上。你当家的我呀……不得不和欧洲绅士约个下午茶了。”
“下午茶?”京一下蒙了,不是要办案子吗?怎么突然就成下午茶了?
可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京便顺着问下去:“那您这次还要准备紫苏饮和茶果子吗?”
瓷摆手:“这次可不值得那么金贵的东西给他,你让夏阳把他们上次吃剩的那个饼干带上,买两瓶东方树叶。”
“啊?”
“女史箴图奶奶,您为什么不让我和她说那个瘸子晚上好几次和洋人来博物馆密谋偷别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去卖的事?”
回到博物馆的时候,小玉壶把疑问告诉了女史箴图。
“你也知道北爱毕竟是英家的意识体,万一她听了觉得这里头牵扯到什么大事,怕引火烧身决定不帮我们怎么办?”
“哦,那好吧。”小玉壶还是似懂非懂的,“那您怎么知道她会帮我们告诉家人?”
“其实我也拿不准,纯粹是赌一把。”女史箴图摇摇头,“前些日子听馆里的游客闲聊,洋人各国这几年风光不起来了,像北爱尔兰一样的,不列颠有好些区域意识体原来根本不是一家,是英到处征战把他们硬生生给绑在了一块。现在在英家好处越来越少,他们就开始吵着要分家了。我似乎听他们说,苏格兰意识体已经为了分家动过手,只是最后也没分出去。”
“北爱也闹过分家失败了吗?”小玉壶问。
“不知道,关于不列颠的家事,我全都是听本地洋人聊天的,并不知道详情。”女史箴图摇头,若有所思。
“不过这个北爱姑娘,好像也确实没那么忠诚啊……”
张永安今天又赶工了罢,天快黑了还不回来。
在房间里漫长等待的人不能走出去寻找,只能按照张永安教他的操作步骤,拿起那个叫平板的白色方块开始找出张永安下好的剧目看,又玩了会儿消消乐。
“枕哥枕哥!不得了,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张永安激动的进屋关门,打断了正聚精会神玩游戏的家国永安瓷枕,后者只得依依不舍放下平板。
“怎么了?”
张永安已经拿起手机找到任闻恩的X账号:“就他,我跟你说的知名电子宠物!”
家国永安瓷枕顾不上疑惑电子宠物是什么,他看到任闻恩的头像就皱起了眉头。
张永安滔滔不绝起来:“我今天不是去带嘤博物馆拍些文物照片吗?结果看到有个好像是亚裔,特别眼熟,结果等我拍了几张照,他应激一样的过来抓住我,硬说我跟踪他偷拍他,还非要我把相机里的照片全部删了,莫名其妙我凭什么啊?差点打起来,有人叫了保安才把他拉开,害得我相册被当众全部检查一遍,幸好没有什么隐私性照片,不然简直社死!”
“你有没有这个任闻恩放大一点的像?最好是全身像。”家国永安瓷枕没有回应张永安的吐槽。
张永安愣了一下,随即退出X,在网上搜索给家国永安瓷枕看:“他在X上没发布过照片视频,我只能找到他以前在港区出镜的,怎么你认识他?”
家国永安瓷枕根本没心思回答张永安,他仔细观察搜索出来的图片和视频:“没错,就是他,虽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比这些像上的样子瘦了很多,神采也没这么好,但确实是同一个人。”
他又看向张永安:“你今天遇见的人是不是左腿有问题,走路一瘸一拐的?”
“你怎么知道?”张永安惊讶,“枕哥你真的认识他呀?”
得到确定的答案,家国永安瓷枕面色凝重起来:“就是这个叛贼勾结不列颠人走私我们兄弟姐妹!博物馆闭馆的时候他们经常来里面商讨走私计划,把要卖的文物偷偷搬出去,有些找仿制品顶替上。”
张永安表情也严肃起来,他赶紧拿出纸笔:“润出来了还走私文物!你听他们说过什么,都告诉我,枕哥,如果我能想办法调查出东西,这是很重要的!”
家国永安瓷枕还没应答,卧室门就发出了被狂暴撞击的声音。
张永安猛地睁开眼,发现房门被粗暴的推开,任闻恩正站在门口,用要杀人的眼光瞪着他。
张永安手还拷着,导致他刚才只能趴在桌前睡觉,正在试图缓解脖颈的酸痛,而任闻恩已经反锁了门,冲过来抓起他的领子咬牙切齿:“你才不是张永安!最好说清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任闻恩,你没事吧?”张永安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我当了二十几年张永安,你现在突然告诉我,我不是我自己?那我是谁?”
“别装蒜!张永安早就死了!死了!!!!我早就雇人把他解决了!”任闻恩把他狠狠往椅背上一摔,怒吼起来,“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张永安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但他很快抓着桌角稳住了,抬头鄙视地看着任闻恩:“有病就去治,你说你叫人把我杀了,那我怎么还活的好好的?我根本不记得有这种事。”
任闻恩看上去情绪平复些了,他凑近恶魔低语:“你最好老实交代,现在是深夜,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我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人听见你的呼救声。”
张永安并没露出畏惧的表情,他看了一眼任闻恩背后紧锁的门,勾起嘴角:“你是说,你一个人偷偷来的?也就是说,你来审问我没有得到英和其他不列颠人的许可,说得直白点,不列颠人没有一个相信你,看你在网上天天为鬼老鬼婆当牛做马,他们也不怎么把你当回事嘛!”
任闻恩当场炸毛,一拳打在张永安脸上:“关你咩事啊大陆仔!”
随后他想起什么,脸色又恢复了高华的骄矜,居高临下看着眼镜被打掉的张永安,自得冷笑一声: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痴线红五角被你强国洗脑了就这样,只会搞这些无聊的小学生手段,想借着文物失踪事件来煽动舆论是吧?你挑那个玉壶来帮你们冲锋陷阵也是有高人指点吧?她身份确实不错,是现代送来不列颠做礼物的,这样你们在舆论上也进可攻退可守,骗了一群没脑子的人肉消防栓天天在博物馆前哭丧,喊着什么回家回家,嘻!它们回家干什么?回家后发现家里的兄弟姐妹在那十年间被家人砸毁了或者卖出去了吗?哈哈哈哈!它们真可怜,还不知道留在家里的同胞被家人祸害得远比他们惨得多!敢在你们家里说真话的早就死绝了!”
张永安也跟着笑了:“我早就看出你有病,没想到你居然病的这么重。”
“著名的兵马俑是哪一年出土保护起来的呢?只要上网查一查就知道的事。”他失去了眼镜,看人脸不甚清晰,但还是看着任闻恩:
“我真的很好奇,像你们这样的自诩独立进步人士,如果你们在国内连二十分都考不上是因为华夏的教育太过落后,怎么到了文明国家后,他们的先进教育居然没有把你缺失的智力补起来呢?”
随后他看了一眼任闻恩的腿,嗤笑一声:“也是,他们甚至连你坏掉的腿都舍不得给你治疗,这么一想,他们不会连绿卡都没给你吧?”
“任这个蠢货……”英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窃听 器传来的对话,捏着眉心叹息摇头,“我故意把钥匙给他,就是想看看,张永安在我们都不在的时候会不会被任套出秘密,结果他现在倒是快被张永安扒干净了。”
霍华德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端给英,自己喝了口另一杯:“先生,您相信任已经杀了张永安吗?”
“谢谢,霍华德。”温暖醇厚的咖啡滋养了干涸的喉咙和有些枯竭的精神,英十分惬意,“这正是是我想借此弄清真相的另一件事,任的精神还没差到记忆出现错乱,他也没有理由向我们撒这么可笑的谎言,但他如果真的实施了谋杀,张永安为什么活着?他本人刚才也否认遭遇过谋杀,他们两个人总有一个是错的。”
“任并没有经过我们许可进行谋杀,所以我被库森斯告知任杀害一位华夏公民时吓了一跳。”霍华德回忆起来,“但库森斯告诉我,任杀害的对象活得好好的,过着正常的生活,只有任自己吓坏了,才把背着我们擅自雇凶杀人的事说了出来,请求我们解决那个华夏人。但是怎么可能呢?所以我只让库森斯狠狠警告他一番,不要再擅自行动,并没动张永安。”
霍华德若有所思:“我后来又询问了任细节,他告诉我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张永安死亡, 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张永安逃脱了,或者他找来的杀手出了差错?”
“不太可能。”英立刻否决:“我记得任强调过,他专门雇佣了有经验的黑帮成员,他们不会犯找错人或者没确认目标死亡就收手的低级错误。张永安即使幸运地从他们手中逃脱,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然后继续像没事人一样在伦敦生活。”
霍华德突然想起来:“对了,当时我问任为什么要杀张永安,他说是因为那天在博物馆的偷拍事件,您记得吗?”
“我记性没那么差,霍华德。”由于窃听器传来的尽是嘲讽,偶尔夹杂着任闻恩破防的辱骂,英暂时分散了注意力和霍华德聊起来。
“你在告诉我任宣称他谋杀之后就说了,任认为张永安对他进行了尾随偷拍,可你不是说张永安的相机经过搜查没有任何可疑内容吗?任很可能只是因为被多看了几眼就应激了而已。”
“但是张永安接和华夏玉壶一起居住过,所以我有一个猜想,张永安的‘死而复生’会不会和他接触了文物有关系……”
“不无可能。”英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他比我们先与文物的灵魂对话,那么他一定会发现我们在博物馆的行动,这么看来,任对于他的警惕是有道理的……”
“啊!!!!放开!死只拿——”
窃听器里的惨叫让英和霍华德齐齐变了脸色。
“快!叫他们现在冲进去!”英急忙指挥霍华德传达指令,派去暗中监视的人原本按照他的吩咐远远守在楼道外,现在他有些后悔,希望屋子里别出什么危险的事。
等警卫破门而入时,张永安连人带椅子正把任闻恩扑倒在地,后者一只耳朵让他咬得鲜血淋,等警卫过来要把他们分开时,张永安立刻就放手了。
来得真及时,洋人果然是故意安排的。
“管好你们的狗,不然下次再见到他,我可说不准我会干出些什么血腥事件来。”张永安椅子被扶正,用没拷起来的那只手擦干嘴角血迹,眼睛依然狼似的盯着任闻恩不放。
任闻恩捂着差点和自己永远分离的耳朵,在搀扶下满脸惊恐地远离张永安,刚进门时的趾高气扬早没了。
警卫们只负责把任闻恩带走,对别的事并没有兴趣,因此什么话也没说就把门关上了扬长而去了。
囚室恢复了安静,天花板陈旧的吊灯依旧是一位沉默和忠诚的看守。
张永安把捡起来的眼镜放在桌上,得,镜片碎了,眼镜架也断成两截了。
他仰着头倒在椅子上,看着吊灯连接在天花板的源头揉着刚才收到攻击的地方。
嘶……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虽然一直有意识保持长期锻炼,但没能把那狗腿子伤筋带骨,自己还挨了不少。
“先生,瓷先生来了!”一大早上,英正穿戴,准备去确认一下张先生想通没有,霍华德就急匆匆地敲门呼喊。
“什么意思?你进来仔细说。”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一抖领带都差点打歪了。
他其实听见了,霍华德说瓷过来了。倒不是因为没有预先通知让他做准备,国灵之间不涉及公事来随意拜访和普通人类一样,没那么多讲究。
他之所以愣住,是因为他发现他都记不起来瓷上一次和他相约是什么时候了。
在对瓷有想法的人当中,英的排位一直卡得不上不下的,他对瓷的用处比不过美俄等,和瓷的共同话题数量也比不过他的百年邻居。同时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世界无情的将他推出了舞台中央,日不落帝国王冠上的余晖也在渐渐失效。
大家都这样,如果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国,没多少人会关心你又出了什么事,但你如果确实曾幸运的站在风口被吹上天,那等风停后,你跌落回地面的样子就会是最大的快乐源泉。
英是绝不肯坐以待毙的,他依然在积极地参与蓝星上的一切事务,不放过每一个增加影响的机会,但毕竟现实就是不列颠大势已去,他们看他做这些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搬进了贫民窟还要天天穿着贵族礼服搔首弄姿的小丑。
瓷近年越发不愿对美花费耐心,现在蓝星都公认他俩已彻底破了脸,对于美这些忠诚的盟友们,瓷也公平的一视同仁,欧罗巴一直和瓷保持良好关系的国屈指可数,剩下的早就被瓷不动声色地在公事私事上切割开来,而他这个和美一开始就绑定到死的蓝营元老更是不用说。
就说今年,瓷要去隔壁那个投降废物家里谈事的消息一出,可逮着让他炫耀好几天,明里暗里讽刺英失宠——你统共就一个能拿出来说的品茶,有多久没邀着瓷了?
英当时冷着脸瞥了他一眼:“瓷降临巴黎那天别忘了穿上你的纯白色裤衩,等瓷走下飞机,你好脱下来,挥动你洁白无瑕的国旗恭迎他!”
英及时停止了回忆,毕竟是那之后的交锋相当不绅士。
他看一眼镜子里快要整理好的自己,突然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一个被薄情的爱人冷落遗忘了很久,才又终于等到他又来见自己的透明人。
这种顾影自怜的矫情让他感到相当不自重,立刻喝令自己端正起来。
霍华德迅速开门又关上门:“刚才城市机场打来电话,瓷先生到了,还带了不少人,怕是有大事!”
“他带的什么人?”英在惊吓之余又十分不理解,瓷之前没有和他办公事上的任何交接,但他突然带这么多人来不列颠,总归不可能是组团旅游。
他想起北爱助理和自己报的信,但是又觉得牵强,北爱能说出来的那点事,至于让瓷这么大阵仗吗?
正苦想,霍华德手机又响起来,来电显示是不列颠博物馆馆长,英赶紧示意他接通。
馆长惊慌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先生!怎么办?瓷先生到博物馆来了!”
今天的不列颠博物馆正常营业,文物安安静静在展台上待着,本地或外地的游客们走着、看着、聊着。
直到警卫突然来到各个馆内,紧张兮兮地将游客全部驱离,说是有紧急情况要闭馆,但面对疑惑的游客,他们又不说出具体情况。
怎么回事?文物们百思不得其解,只盼着不要又殃及他们或当地的华夏人民。
馆长诚惶诚恐的声音和脚步声一起传来:“瓷先生,您要实在想参观,怎么也不和我们提前说一声呢?好做些准备让先生陪您一块……”
随后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打断:“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排场?我就简单来看一下阔别多年的家人,你没必要把别的客人都赶出去。”
瓷先生?难道是……!
文物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大家心里都怀揣着相同的心情,情感抑制不住期待,理智又不敢相信。
除了他还有谁会被叫做瓷先生?可是他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呢?
在沉默的激荡中,瓷先生终于领着好些人走进了华夏馆,文物们看着眼前青年模样的华夏人,属于器灵的感应是骗不了自己的。
瓷在正中停下脚步,他抬头看了琳琅满目的华夏馆,叹了口气:“出来吧,我来了,你们不用害怕了。”
这一句话打开了他们最后的防线,华夏馆立刻掀起了一场奇观——一个个文物纷纷发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突然出现在地板上的穿着各色汉服的人。
他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他,都好久没说话。
真是奇怪,被掳到这里的时光,所有的文物猜想着、议论着现在的国灵是什么样子,如果能够见到国灵,有多少问题要问他。
大家一起挤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笼,每一秒的时间都被拉到最长,他们做不了别的任何事,只有就着对家乡遥远的念想,才能一点点把这难捱的日子嚼碎下咽。
但现在真见到了,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还是小玉壶第一个跑过来问瓷:“你真的是我们国灵啊?”
瓷好笑地摸了一把她脑袋:“我是不是真的,你还看不出来吗?”
“小玉壶,回来,不得无礼!”,女史箴图如梦初醒,一边呼唤小玉壶一边和变成人形的同伴一起要下跪行礼,“陛下——”
“不许跪,都站好!”瓷伸手呵止他们的动作,“清去世多少年了,我们早没有下跪磕头的规矩了。也别叫我陛下,从我当家起,华夏就没有陛下了。”
“卧槽,文物真能活过来啊!”夏阳被一屋子人震撼到,当初不列颠博物馆大量文物失踪的新闻疯传时,她和同事们一人一句吐槽英家里的安保之余,也开玩笑说文物会不会是自己长腿跑了?
谁承想他们真能长腿啊!要不是博物馆站不下那么多腿脚,恐怕整个馆的华夏文物都要化成人形来拜见国灵。
“您怎么来了?可是华夏有什么动荡?”敦煌经卷急忙上前问瓷。
“把心都放回肚子里,小玉壶告诉过你们吧?华夏现在只有越来越好的日子,早就没人敢对我们耀武扬威了。我今儿来,就是寻常的一次探亲。”瓷示意夏阳把手中厚厚的一叠信件给小玉壶,让她分发给文物,“你们上次托小玉壶来给家里的文物送信,这次我也做个信使,把他们的回信给你们。”
“家里这几年的大事尤其多,我要一件件细说起来时间不够,信可以等我走了你们再看,我先说几句比较重要的。”
说完,瓷拿手机翻出他找到的新闻:“意家那边在加入我的生意合作之后,他们宣布让796个华夏文物回家了。”
“德家也在和京那儿的博物馆合作,确认他家里华夏文物的来源,如果是非法掠夺的就无偿返还,现在他们已经向其他一些抢劫过的家里归还了。”
“去年回家的文物可多了,八月的时候瑞士就返还了我们的五件文物。”
“就蓝星第一村霸,我也从他家追回了38个……”
瓷每报完一批文物的归途,文物的眼神就亮一分,即使回家的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也为越来越多的兄弟姐妹成功回到家乡感到真心喜悦。
这么多国家都归还了,那么不列颠是不是也……
瓷说完,看着他们期待的表情,他只能叹息一声:“我要先说声对不起,英这边……你们知道,他死活不松口,甚至为了不让抢来的文物回家定了专门的家规。我能力有限,现在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也说不准你们还要关在这里多久。”
“骨肉分离一个世纪啊……国灵和上层一时不争气,苦了你们了。”
敦煌壁画急忙摆手:“别这样说,我们是想家,但也知道您和家人们走到今天不容易,别的忙帮不上,在外面护着海外的华夏游子也是好的。”
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着,大家又一起读起了各自收到的家书,谈起家人们在信里提到家中的现状,纷纷向瓷确认后一片唏嘘感慨声。
瓷在交谈时不经意往门口一瞥,看见了站在门外观望的文物,从衣着来看是希腊、埃及等地的,他们一个都没有出声,但看着华夏馆里这群略有些惆怅的人,眼里的羡慕完全没有掩饰。
瓷没有和他们搭话的打算,他自己家都还没顾完,当不了别人的救世主,只微笑点头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英下车后汗都来不及擦就直奔博物馆,进门后顾忌到文物会看他洋相,急急忙忙刹住奔跑的脚步,一瞬间馆里的人看见他仿佛弹射进来似的。
围在华夏馆门口的各国文物倒是没笑出声,还专门给英让出道来,用一种让英非常难受的眼神注视着他,简直是在告诉他:“快去吧,我们等不及要看你笑话了!”
英深吸一口气,抬头进入华夏馆时,已经摆上了最完美的贵族绅士的笑容和身姿:“瓷,你来参观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没有忽略华夏文物眼里的警惕,还有他们试图挡在他和瓷中间的趋势,心里在冷笑,这群孤陋寡闻的老古董,他难道会在这里动手打瓷?把他当什么了?
瓷示意文物们不用紧张,笑盈盈地迎上了英:“就普通探望一下在不列颠的家人嘛,顺便送个信,你知道我从来不搞特殊化的,哪还值得你专门跑一趟了?”
送信?英一下就捕捉到了这个词,也看到许多文物手中确实拿着信纸,他上扬的嘴唇略微咬紧了些:“要护送信件这样重要的东西,更应该通知我呀,为什么?是怕我偷看信里写了什么吗?”
瓷还没说话,小玉壶先翻了个白眼:“疑神疑鬼干嘛?我们祖上又不是靠偷抢发家的,哪有那么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女史箴图直接给了小玉壶一个脑瓜崩,但她的嘴角分明也是上扬的。
眼见国灵在自己家被人出言不逊,跟在后面的霍华德立刻走上前来挽尊:“小姐,先生是担心没有我们的安保协助,华夏的重要信件可能会在护送途中发生泄露,诸位不必过于敏感。”
“什么重要信息啊?家书嘛,就是一堆琐琐碎碎家长里短,又不是绝密文件。你要实在好奇,等他们把信读完了全部借给你看都行。”瓷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我现在有些事想问你,你的警察把一个叫张永安的华夏人逮捕了?是真的吗?”
英有所预料,拉起瓷的手就要往外走:“那好,我们去白金汉宫细说吧,就不打扰各位先生女士的休息了。”
瓷却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出来:“不用了,最好还是就在这儿,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
瓷站开了一些,似笑非笑看着英:“英啊,你也不要太过敏感,我和我家文物就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个事。若是有什么误会,现在马上公开澄清,对我们双方都好,你说呢?”
瓷说完,整个博物馆没人做声,所有的眼睛齐刷刷注视着英。
英没有沉默太久,他解释起来:“今天早上他们才告诉我关于张永安的事,我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说你来博物馆了。”
“骗人的吧?”小玉壶率先质疑,“张永安没来不列颠的时候,你就专门抓到了我,把我和他所有事情都问出来,你连张永安以前打工的报社都去查了,一看就知道你是有备而来,你手下人怎么可能抓到人后隔一天才告诉你?”
英愣了一下,但这时死命否认小玉壶的话显然是个昏招,他换了个可以回答的地方:“诸位误解了,我们并不是逮捕张先生,只是请他进行案件相关的询问。”
说完他苦恼地添了一句:“我很抱歉,但是……唉,张先生拒绝配合,我们的调查陷入僵局。”
瓷开口:“容我打断一下,你们要张永安配合调查什么?能否和我说具体点?”
英想了想:“玉壶小姐当初失窃,也就是她第一次自行离开博物馆的案件。”
“可我不是回来了吗?你也知道张永安没偷我,只是收留了我几天,你们还要查什么?”小玉壶问。
“并非怀疑张先生偷窃,只是我们刚发现文物可以变成人类行动,张先生见过变成人的玉壶小姐,所以我们想问问他是否比我们知道关于文物更多细节,毕竟文物擅自出走对我们的安保工作有很大威胁。但是张先生的态度很强硬,他坚称没有遇见过人形的文物,而对于我们监控录像拍摄到的玉壶小姐,他说那是我们找的演员。”
英说得非常流畅,他松了一口气,这段话应该没什么逻辑问题。
瓷好像也接受了,点了点头:“嗯……好吧,那张永安现在人在哪里?”
英又顿住了,不好说张永安现在拷在他的地方吧?
瓷没有追问,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无人接听。
他再打了一遍,依旧无人接听。其他人也都没问他打给谁,就静静看着他要干什么。
“奇怪,张永安的电话我就是打不通,我可有急事必须找到他呢。”瓷不慌不忙放下手机,他又看着英,“英,能劳烦你家的警官帮我找一下他吗?”
英和霍华德脸色一变,立刻对视一眼。
“嗯?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们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但不想,或者不敢让我见他?”
为了防止爆发争执,霍华德不得不再次出面解释:“张先生现在很安全,等他协助我们完成了调查,就能和您取得联系了。”
华夏文物盯着他们的眼神变得很可怕,霍华德不自觉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瓷的笑容也很快收起来:“也就是说,从他否认见过小玉壶,你们就对他进行了非法拘禁?”
“瓷,你冷静点,我们怎么会做这么不文明的事?”英赶忙摆手找补起来,“我们从来没有为了逼迫任何人对他实施监禁,只是说张先生现在很抗拒,我们就先留他在我的地盘多住一天,给他一些时间考虑罢了。”
不仅是华夏文物,在门外的好些别国文物都给气笑了。
“这算什么,正宗的英式幽默?”瓷又笑起来打量他,“你辩护的描述依然符合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啊。”
“瓷……”
“好了,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瓷一甩手把英的话截断,“既然无法证明张永安在你的案子里有罪,就应该马上恢复他的人身自由,任何一个文明的现代国家都不会随意拘禁一个无辜的公民。”
“而且,我可是的的确确有重要的事,必须尽快让张永安来帮我。”瓷拿起手机调出几张照片展示给英。
“英,这名叫杰克的男子经过查实是你家的人,他在我家偷窃文物运往海外进行走私活动,现已被我们抓获,证据确凿。我方认为不论不列颠本地法律程序如何,都应尽贵国应尽的责任义务,配合我们追索相关文物,并追捕相关涉案人员。”
英这下是真的完全惊愕,呆了好半天才提出一个软弱无力的问题:“可……这和张永安有什么关系呢?”
“非常有关系。”瓷没有笑,居然也认真回答起来,“在国内针对走私案的调查中,我们顺藤摸瓜,发现了杰克先生有一位长期合作的同伙,这个人相信你们也不陌生。”
瓷说完,又从手机调出另一个人的照片:“赫赫有名的乱港分子任闻恩,在港市煽动多起暴动,严重破坏了安全和秩序,并导致一名港市人民死亡。在我制订家规恢复了港家人民的正常生活后,他逃往国外。而张永安上一次回到华夏后曾向我提到过,他遇见任闻恩在不列颠博物馆活动,而我家的各位文物在和我话家常的时候证实了这件事。”
“所以,我亲爱的英先生,哪怕是为了您自己着想,也建议您不要妨碍我维护自家利益的正当行动。”瓷一步步走近到英面前,皮鞋踩黑板的声音像用力踩在英的胸口上。
最后瓷和他面对面,说话呼出的气轻拂过了他的耳朵:“毕竟不列颠是个有些历史的第一世界国家,英先生也不想因为窝藏罪犯,破坏了我们两国来之不易的友好吧?”
英嘴唇轻微抿了一下,终于重新张开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不管什么人,只要有证据证明他有罪,不列颠绝不包庇,但是瓷,这种跨国的案件需要我们两家很多部门进行交接,还要告知国际刑警,这些我们也需要很多时间准备……”
“你怎么也贵人多忘事了?”瓷笑起来拍他肩膀,“你家机场的孩子肯定告诉过你,我已经把需要的人员带来了,国际刑警组织我们也通知了,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只差你这边回应了。”
英看着他半晌,缓慢勾起假笑:“瓷,你来之前就计划完全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然哪里有把握说服你同意合作呢?当初不列颠人从华夏走私三千余件文物,我想,那么困难的高端局我们都胜利了,今天这个比起来总是容易很多的,你不会不乐意吧?”
事已至此,英已经清楚,他其实没有别的选择了,点头:“为打击犯罪活动出力,所有的国家都义不容辞。”
文物中发出零星的嗤笑声,英知道,这群高傲的老古董的信息差终于还是被瓷在今天补上了。
自然,在这个博物馆里本就不安分的异族文物眼中,日不落最后那点海市蜃楼般的光辉也碎尽了。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他们:“大量文物丢失事发后,我们已经检修了博物馆的监控系统,安保也会加强,还请各位以后不要擅自离开博物馆,增加博物馆和不列颠警务的负担。”
“您多虑了,华夏礼仪之邦,还看不上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玉壶丫头也每次都是办完事就老实回来了。”女史箴图也平静地回看他。
“我们就算要回家,也要等到所有人风风光光,堂堂正正,一起踏上归途的那天。”
“你看这事闹的,哎哟……贼娃子只管偷完东西运出去卖钱就好,失主和办案的要考虑的就多了。”瓷攀上英的肩膀,笑嘻嘻地往外走,“走吧,还有些时间,我先回去休息会儿,到点了你来我这儿吃个下午茶,我带了茶和茶点。”
“当然,我希望今天结束之前见到我想见的人,家里太多事等着我做主,不能一直让京顶着。”
瓷带着夏阳回到大家一起订好的酒店,看着瓷拿出来摆在桌上的东西,夏阳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您也太损了……等英看见下午茶吃这个不得破防啊?”
“不会,他还没那么矫情。”瓷用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床上眯会儿,你要没事就去一楼大堂,等英来了接他上来找我。”
夏阳应声出去了,瓷闭目养神没多久,就听见敲门声:“爹,英先生到了。”
瓷坐起来穿鞋:“英,你进来吧,夏阳,你们到外面自己去玩一会儿。”
英独自进屋,手里拿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抱歉,瓷,我不知道今天我们要约会,所以只来得及准备这个。”
“礼轻情意重,玫瑰花有什么错呢?”瓷接过了玫瑰欣赏起来,插到桌上的空花瓶里,招呼英来坐下,“来,尝尝吧,东方树叶,我家的茶饮品牌,四元或五元就能买到一瓶,我专门给你带了红茶的,还有这个饼干,别在意它叫早餐饼,它和普通的饼干一样,你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夏阳他们喜欢吃这个,我记不清多少钱,但价格也很低,不超过十元。你知道我最近也没时间,只能拿这些现成的来,希望你不要生气。”
英原本看到桌上的“下午茶”还略有些惊讶,但听到瓷最后一句,他恢复了绅士的微笑,坐下来打开自己的红茶瓶子:“怎么会?偶尔品尝下平民的食物也是有趣的事。”
他喝了一口,几不可见地皱眉。
“不合胃口吗?”
“倒也不是难喝,只是很符合这个价格所属阶层的味道。”英摇摇头,“只是瓷,你现在已经是被众人仰望的高等国家了,你家最穷的小兔子甚至比美家许多小鹰都过得好,偶然体验底层人的活动会带来特别的趣味,无可厚非,但他们终究配不上你的身份。”
瓷把正在喝的普洱放下:“华夏所谓的贵族和皇族身份已经被扫进历史垃圾堆了,而且我想和谁交朋友,只怕不关诸位的事吧?”
英面对瓷的不买账也不恼,他还是坚守着自我训练良好的贵族做派:“你不要激动,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建议你考虑一下,那些南方国为了你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恩惠,用了很多花言巧语和小手段哄你开心,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又能给你什么呢?甜蜜的情话和浪漫的小情趣,我们可以每次见到你就不重样地给你,这根本不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
“比如今天这顿下午茶。”英拿起一块饼干,但是并没吃掉它,“如果我最迟能在早上知道今天下午你要来,那我一定能让你准时得到一顿精致体面的下午茶,最上乘的红茶和最精致的甜点,但是换成那些贫穷的小国呢?恐怕给他们一周时间,也准备不出一场配得上你的招待。我敢说他们甚至连一份配得上你的昂贵情人节礼物都拿不出来。”
“不喜欢你可以不吃,不喝。”瓷拿过英手里的饼干吃了下去,“我知道你家甜点和茶都是一绝,但是请恕我说话直接——主食做不好,再美味的甜点也不能代替正餐。同样的,这次的正事没办好,再美好的下午茶也掩盖不了你在历史遗留下的责任。”
英没有被说破防,他只是十分苦恼无奈地叹气:“你看这又开始翻旧账了……瓷,我知道清的柔弱让你的骄傲受到了一些伤害,但华夏毕竟没有灭亡,你还成功让它变得比曾经更加繁荣了,这方面你已经是一个完全的胜利者,所以你完全可以大度些……”
“原来你觉得我不大度?”瓷有些夸张地瞪大眼睛,摊开双手,“我小气吗?你们掠夺、砸毁了我的大批家产,杀害了我的无数家人,在我带领全家奋斗的路上给我使了不少毒计,做过什么你们自己都清楚。可我不但和你做了不少生意,和你一起品茶吃饭,甚至和你谈情说爱,我难道还不够大度吗?”
英好像无言以对似的,愣了一会儿他才苦笑:“说来奇怪,你从不像清那么傲气,现在的你也不像之前那么爱打架了,但我怎么感觉你越发咄咄逼人了?”
“跟清什么关系?我从不玩替身Play。”瓷似笑非笑,双手撑着桌子,凑近英的脸,“如果真那么想念清,建议你们去照照镜子呢亲~”
“我怎么会拿你当替身呢?你知道的,绅士对心上人永远是专一的。”
英和瓷近距离对视,他为自己辩护的声音越说越低哑,在呼吸交错的热气中,两个人的眼神都变得缱绻,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时机,站起身吻了上去。
瓷没有躲开,任由他发展成了深吻。
他肯定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英笃定,这么久没有相会,我们都想把攒下的思念和情意在今天倾诉干净。
然而在英的手伸到瓷衣摆下时,他的手被按下去了。
“Sorry,今天就到这里,不能做更多了,等下我们不是还要见人吗?”瓷双手搭着英的肩膀,笑吟吟地用适当力度拉开距离,“你的人总不可能故意拖着不让他们来吧?”
“……不会的,最多不超过五分钟他们就会到这里。”英盯了他几秒钟,随即微笑。
“所以比起美,我还是更喜欢你多些。”瓷十分满意的抚上英的脸颊,“这要是换成他,我一句话没顺着,早开始撒泼胡闹了。”
“我还是让他们明天把任和张送过来吧?”霍华德喝着茶,用“你懂”的暧昧口气向夏阳建议。“先生和瓷先生今天肯定不想被人打扰,”
“不可能。”夏阳嘴里嚼着纸杯蛋糕,含混不清地摇头,“文物和张永安的事还没掰扯清楚,爹不可能沉迷美色。”
“哦,好吧。”霍华德耸耸肩,“夏,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只是觉得,关于博物馆里的文物,华夏有些小题大做。”
夏阳的咀嚼慢慢停止,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霍华德:“哦?那你说说,我们哪里小题大做了?”
霍华德总觉得夏阳的眼神让他略有些胆寒,但别人都问了,他总还是有回答的礼仪:“我们又不像南朝,我们从没否认过这些文物曾经属于谁。我记得瓷先生也承认文物属于全世界,属于整个人类文明,放在我们的博物馆里也更加便于让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看到它们,这种情况下,你们执着于把它们全部带回华夏未必是好事吧?”
夏阳本来做好准备和他辩经,但看到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完全丧失了支教的劲头。
“霍华德,你和你家族先辈真是一模一样,一张嘴就是浓厚的昂撒味儿。”
夏阳不冷不热笑了一声,把自己的茶杯放下起身:“我想去外面透透气,你自便。”徒留不知所云的霍华德举着小蛋糕,张着嘴傻傻看着她的背影。
他没心思对夏阳的讽刺感到不满,只是觉得奇怪,夏阳从得知他姓氏那一天就对他有种隐隐的嫌恶,明明他从来没做过什么。
跟他的先辈有关系吗?可霍华德家族唯一一个踏足过华夏的先辈,那时候华夏也是清的统治时期,夏阳怎么会认识这位先辈呢?
霍华德想了半天,耸了一下肩,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继续吃吃喝喝。
算了,也许他那位先辈见过清,瓷又有清的一切记忆,大概是瓷告诉她的吧。
被随便包扎一下后赶回蜗居的小地下室还没休息多久,任闻恩又被找上门的警员无情的拎出去带上了车。
看到张永安坐在另一头的时候他忍不住瑟缩,好在对方只是斜了他一眼,并没理他。
他们只说国灵要见他,但他们没说见他干什么,也没说张永安要跟着一块去,国灵到底要干什么?
任闻恩隐隐的有些不安,等停车后,护送的警察让他们下车,他才发现目的地不是白金汉宫也不是博物馆,而是一家酒店。
这下连张永安也疑惑了,为什么要在酒店?但带他们来的人懒得解释,只是例行公事地把他们带到了会面的房间门口敲门:“先生,张先生和任来了。”
“带他们进来。”
张永安走进了门,和坐在椅子上的瓷无声对视了一眼,放下心来。
难怪刚才给他解开手铐的时候把随身物品全归还,态度也突然亲切了。
挺好,最迟明天可以躺在床上补觉了。
任闻恩自然也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英旁边,姿态十分悠闲的男人,本能的慌张起来,看了一眼背后的门。
“别来无恙,任闻恩。”瓷看着任闻恩,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一声不吭躲到不列颠浪这么久,看起来过得很滋润嘛!”
任闻恩已经汗流浃背了,但还是带着侥幸心强装镇定:“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瓷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生下来就住我的地盘上,吃我的穿我的,读我家的书说我家的话,吃里扒外还卷走我家不少钱——”
“我没住你家!”任闻恩突然高声反驳,“我才不是你家的人!”
瓷还在笑,但眼神顿时就冷厉了下来:“你自己心里门清,有必要装吗?你这种大聪明我见多了,以为跑到别人家里不回来,我就拿你们没办法?”
“废话不多说,任闻恩,你煽动分家引起暴乱,伙同外人盗窃走私大量宝贵财产,你的同伙杰克已经在华夏落网,证据确凿。别想着垂死挣扎,我今天就是来逮捕你回去接受审判。”
话音一落,已经无声无息站到任闻恩背后的两个便衣警卫迅速控制了试图逃跑的任闻恩。
“我抗议!你们没有资格逮捕我!”任闻恩又惊又怒,奋力挣扎的同时转向英,求救地看着他,“先生,我不是华夏人——”
“那和我没关系,但我知道你不是不列颠人。”英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们没有义务庇护非本国公民。”
任闻恩顿时就呆住,忘记了挣扎的动作。
“可是……您答应过的,我为不列颠谈成了那么多买卖啊——”
“我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买卖!”英可不会等他胡说八道完,及时截断了他的话,“任先生,诽谤也是犯罪,我没答允过你任何事,也没让你为我做过什么。如果你硬要说我对你有什么指使和差遣,你的证据呢?”
任闻恩面如死灰,嘴巴张着说不出话。
“所以我为什么要干涉瓷对你的追捕?就因为你现在踩在我的领土上?”英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那又能说明什么?不列颠有很多来自别人家的留学生、游客亦或是跨国工作者,但他们都无法享用不列颠公民的权利,因为他们没有绿卡,不能算作我的家人。”
英讥讽地勾起嘴角:“你也一样,任先生,你不光没取得绿卡,你的英语水平甚至比不上很多留学生。”
任闻恩吱哇乱叫被铐上手铐拖出去的时候,瓷还在调侃英:“哦哟,看他那破碎的样子,英,你真的像个骗完不认账的凤凰男。”
英十分心累:“瓷,你说话有必要这么带刺吗?”
“谁都喜欢刺被剪干净的玫瑰,可以把它握在手里随意观赏、把玩。”瓷把插在瓶里的玫瑰又取了出来,左看右看。
然后他手指稍一用力,把它从中折断。
“所以玫瑰还是需带刺,这样就不会被手脚不干净的采摘。”
随后他好像才想起来张永安还在这儿,抬起头问他:“张永安,你又是什么情况?英说发现小玉壶出走后住在你那儿,但他问你你死不承认,到底怎么回事?”
张永安对答如流:“我那天在拍大本钟,被她不小心把相机撞坏了,我找她理论,发现她全身脏兮兮的,非要说自己是什么博物馆的玉壶,我怀疑她精神有问题,我总不能任由一个女孩子在外流浪,就只能先带她回我的宿舍。”
“您一开始不相信,只当好心收留一个精神病患,我可以理解。但玉壶小姐的讲述中,后来您已经相信了她就是博物馆的文物,为什么不联系博物馆,也没有任何送她回来的尝试?”英皱紧眉头问。
张永安摊着手:“您别开玩笑了,我和博物馆打电话后说什么?你们馆里丢失的玉壶变成一个女孩跑到我这儿来了?真的不会被当成疯子吗?至于送她回来,拜托,我只是个凡人,她的力量可比我强多了,她不愿意回博物馆,我能把她怎么样?”
英脸色凌厉不少,沉默片刻继续追问:“那我昨天当面问你的时候,她早已经回来了,我们也已经知道文物有灵魂的事,你为什么还是不肯说实话?”
张永安看着英,没忍住笑:“英先生,我在认识小玉壶之前就参观过不列颠博物馆,贵国在保存文物上的水平和馆内设施实在令我不敢恭维,难怪能一口气丢这么多文物,那位警官带走我的时候给我扣的是玉壶失窃的罪名,我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的很无助、很害怕了!我好怕如果我说了,你们会干脆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毕竟我觉得不列颠的绅士淑女们真能为了平息众怒这么做啊!”
英面沉如水,瓷却突然敲着桌子怒斥起来:“小玉壶才十三岁她不懂事,你都多大了,还有脸跟着在这儿满嘴胡沁?就因为你死犟,我问英你在哪儿的时候他都不敢和我说。你给别人家添了多大麻烦!”
英: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说不上来。
“对不起,英先生,下次再来不列颠我会争当良好公民的。”张永安毫无诚意地鞠了个躬。
“等等,你说下次?”英彻底放弃了表情管理。
“啊?有什么问题吗?”张永安疑惑的看着英,“我已经被证明无罪了,也没有任何犯罪倾向,您总不会无缘无故禁止我以后来不列颠吧?”
英看了一眼旁边一样在看着他的瓷,反复深呼吸,尽力不让字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来:“当然不会,祝您愉快!”
“谢谢哈!”张永安点头,“对了,我想去博物馆看一眼小玉壶和文物,方便吗?毕竟她看到我被带走了,肯定很担心,我怕她又跑出去。”
“……我打个电话给他们。”英知道这事儿扯皮没有意义,所以拿出了手机。
瓷则是瞪张永安一眼:“动作快点,晚饭前回来,吃完饭跟我一起回国!”
“好嘞!”张永安麻溜关门离开。
这时英恰好也打完了电话,房间里终于重新恢复了二人空间。
“好了,非常感谢英先生的帮助和配合,剩下的在不列颠取证及追索文物相关事宜,将由我方人员与贵国继续进行商议,我得和夏阳收拾收拾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Bye。”
他把折短的玫瑰插在英胸前口袋,亲吻了他的脸颊。
英猝不及防得了一个告别吻,他看着开始清理桌面的瓷,意味不明地笑起来,问:“要到晚上了,非得急着走吗?我认为至少来一场简单的约会是可以的吧。”
“哎哟,那来不及了,今天约会就先欠着吧。”瓷收拾完走过来,靠近英耳边补上了一句:
“等丢失在你家的东西全部找齐那一天,我再考虑补上。”
张永安配好新眼镜到达博物馆的时候,小玉壶一看见他就扑上来哇哇大哭。
“哭什么啊,我不还没死吗?”张永安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生怕她背过气去。
小玉壶还是抱着他不放:“呜呜呜你身上被打了好多淤青……他们欺负你了呜呜呜……我都以为你被打死了……”
“不是警察打的,打我那个人已经被国灵抓起来了,要回家了再收拾他。”
确认张永安确实没遭到什么虐待,小玉壶总算情绪稳定了下来。
“没事就好,小伙子,你辛苦了啊。”很多文物都过来和张永安打招呼,和他寒暄。
张永安一个个地回应他们的话,也认真的看着他们每一个。
真好,他们还都好好的。
“张小郎君,小玉壶说你是她在街上遇到的,你有见过其他像我们一样的人没有?”
“哦……我好像没见过其他疑似文物化形的人,怎么了?”
“唉!还不是家国永安瓷枕,他之前跑出去几个月没信,不知怎么的,本体又让洋人从博物馆仓库里捡回来,明明也没损坏,但他的器灵再也没出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哪怕不出来和我们说话,让我们知道他好好的也行啊!”
张永安看向了依然安静在展台注视着他的家国永安瓷枕。
“你们放心,我没有依据,但我就是直觉他现在很好。”
从博物馆出来,张永安麻利的收拾好了行李,回到酒店和瓷用泡面火腿加茶叶蛋代替了酒店的英式晚餐,然后一起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张永安往后走,看见了左右为男坐在最后的任闻恩,大概是终于接受了英不会保护他的事实,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张永安和坐在任闻恩左边的警卫眼神示意,后者善解人意地起身,坐到前面一排了。
任闻恩感到左边突然空下来,抬头一看,差点让他变成一只耳的人挨着他坐下了,尖锐爆鸣声还没发出来,张永安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给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吱声。
“你说你杀了张永安,别人都不信,但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任闻恩惊讶地看着他。
张永安笑了,凑近低语:“因为我看见了。”
伦敦阴冷的夜晚,张永安紧了紧沉甸甸的挎包,抑制不住愤怒和激动:“这窝昂撒人,居然糟蹋了这么多?还有一群狗腿子帮着!”
家国永安瓷枕装在包里,心有余悸:“你也太莽了,一个人带着东西就去那家古董店打听,幸亏没被发现。”
“一名新闻工作者哪能在真相面前当缩头乌龟呢?更何况关系到我们国家文物,我要不早点,怕是等到时候再去调查就找不到这么多证据了。”张永安义正辞严,显然对今天的收获很满意。
家国永安瓷枕不解:“你现在不是报社打杂的吗?”
“枕哥你就配合我一下嘛……本来我也打算今年年底回国的,但是为了提交这些证据,我们得提前回家了!”
说到回家,张永安的声音一下变得期待:“枕哥,现在华夏吃喝玩乐可多呢,等回去我带你好好逛逛!我老早就想去熊猫基地了,就是有点远……啊你们干什么!”
家国永安瓷枕正听着,张永安的碎碎念突然变成惊叫,同时他感到装着自己的背包被狠狠一扯。
怎么回事?家国永安瓷枕蒙了,他听到好几声让他不安的异响,最后一声伴随着张永安的惨叫,家国永安瓷枕心里突然冰冷。
那是利器刺进身体的声音。
然后有洋人的声音用英语催促着快跑,挎包颠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静止了,家国永安瓷枕沉住气等待,当包被打开的那一刻,他变成人形窜出来狠狠给了两个洋人劫匪一击,他们还没来得及对包里跳出一个活人感到震惊,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张永安冒险收集的照片、文件因为刚才的意外洒了一地,家国永安瓷枕小心地把它们捡起来,当然还没忘了录音笔和相机,当他准备把这些全部放回挎包时,敏锐听到了朝这边来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似乎是抱怨着怎么这么久。
没有时间了!家国永安瓷枕把证物往衣服里一塞,不再管挎包,躲到了垃圾堆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听到有人走来翻翻找找,骂了一句什么都没有,然后焦虑地边踱步边自言自语,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错了,最后狠狠踢了垃圾桶一脚扬长而去。
家国永安瓷枕觉得这人说话声音越听越耳熟,尤其是那四不像的英语,还夹杂着粤语,等确定对方走远后,他探出头来朝巷子的出口看去。
那个熟悉的背影,尤其是左腿残疾而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他不会认错的,因为他在博物馆里已经看过太多次了。
家国永安瓷枕带着挎包在夜里狂奔,很快找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张永安。
别说,这个主意真挺妙,伦敦深夜的小巷里有个倒霉蛋被抢劫杀害了,这种事当小道消息都没嚼头。
“张永安!张永安!醒醒!”
张永安在呼唤下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家国永安瓷枕后费力地扯出笑脸。
“枕哥……我好像没法带你回家了。”
“别说话,也别睡着,你跟我说说怎么用手机叫你说的那个救护车!”
“没用的……他们就是要我死……”
附近没有人,呼救又可能引起凶手注意,家国永安瓷枕没有了办法,他只能握着张永安越发冰冷的手陪他说话,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枕哥,你能变成我的样子吗?”
“我是器灵,不是神仙。”
“那怎么办——咳咳!你要是能冒充我,护照证件都省了……”
家国永安瓷枕正要接话,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把他朝张永安身上用力吸过去,他吓了一跳,奋力撑起身子不要压到张永安,但根本拗不过。
再一睁眼,他发现自己穿着张永安的衣服躺在地上,他原来的本体——洁白方正的家国永安瓷枕安安静静地陪伴在身边,上面还染上了张永安的血。
身体没有任何疼痛感,伤口全部愈合了,只有衣服上的刀口和血迹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那天晚上,“张永安”带着瓷枕回了家,偷偷处理掉了损坏的衣物和瓷枕上的血迹,第二天起床照常工作。
很快,“张永安”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他佯装不知,继续过自己平凡的报社打工人生活。
他已经把证据藏好,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夺舍张永安,张永安的灵魂又去了哪里?但他知道自己的决心——他不但要把张永安用生命换来的东西成功带回家,他也要替张永安好好活下去。
回国的事只有暂时搁置了,好在可能是看他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举动,监视的人很快消失在他生活里。他没忘记把家国永安瓷枕的本体偷偷丢回博物馆仓库,他知道博物馆的管理一直没改变,所以出乎意料的顺利。
后来怎么样呢?后来就是一个叫张永安的华夏青年在伦敦的街头遇见了一个身穿绿裙的少女。
听到这痴傻丫头说自己是中华缠枝纹薄胎玉壶,张永安没有欣喜,反而升起了极高的戒备。他知道洋人有利用长得像他们,又会说华夏语的人来骗取华夏人信任的招数,因此最开始他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把她当有癔症对待。
张永安故意设计甩掉她,但她总能用人类做不到的速度追上偷跑的自己,后来她偷偷拿相机自拍,张永安回家后就看到了一堆华夏缠枝纹薄胎玉壶的照片。
她没骗我,她真的是那盏玉壶。
张永安看着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小玉壶,终于放心地笑了。
好吧,我会带你回家的。
“张永安,你是不是也会写新闻、上新闻呀?”
“那种工作那么累,压力又大,我瞧不上。”
“可举起笔杆,面对俗世烽火,替弱势群体说话这件事,你不觉得很酷吗?”
“突然这么有文化?”张永安有些意外,但还是一笑而过,继续忙自己的。
小玉壶十分扫兴,低声嘟囔:“我在你以前的笔记里看到的。”
她以为他听不到是吗?张永安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无声苦笑。
那怎么可能是他写的?
小玉壶遇见张永安的第二个月,他们顺利踏上了回到华夏的路程,看戏剧、吹糖人、参观熊猫基地……张永安没能带家国永安瓷枕做的事,他带着小玉壶都去做了。
小玉壶央求张永安带她去最近的博物馆,他照做了,应该是好奇现在家里有哪些家人吧?
然后看着她一个人把不列颠那么多华夏文物的信背了下来,一一口头讲给收信的文物听。
更让张永安意外的是,小玉壶完成了送信的任务之后没有停留,而是立刻又踏上了返回不列颠的征途,他没有挽留,送别之后就带着自己小心保存很久的重要物件找到文物局,就这样顺利得到了被国灵接见的资格。
“我得先告诉你,谋杀张永安这事是没法给他判罪的,因为‘张永安’还活着,除了你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瓷非常严肃地告知他,“至于他走私文物,这些证据指明的犯罪行为都是在不列颠发生的,不列颠的法律体系和我们不同,这些行为在不列颠本土恐怕很难被判罪。且按你所说,博物馆工作人员都监守自盗,能够这么猖狂,没有英这个国灵的默许谁信呢?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损害自己的利益来给我讨公道。”
张永安心里一沉:“那怎么办?这些全都没有用,我们只能看着他们继续售卖我们的兄弟姐妹吗?”
瓷摇头:“不,不是没有用,虽然你的证据不能直接用在法庭上,但是给我们指明了很多方向,比如他肯定有同伙,和他一起里应外合,已经偷到我们家里来了,再加上你知道的,他曾经在港市长期参与叛乱这件事。”
“但是要让他受到制裁,我们就需要调查,需要完整的证据链,需要抓到他在国内的同伙。”瓷看着张永安的眼睛,“所以这个时机,你需要等待,我也要等待,明白吗?”
“我明白。”张永安心里轻松了不少,等又算什么呢?他等回国都等了那么久,公道已经不远了,再等等又怎样呢?
华夏在张永安提供的证据下加快了调查,张永安本人则定居在国内,成为一名新闻主持人,很是大力宣传播报了一段时间的华夏文物相关新闻。
千岁的老家伙,总不能还没十多岁的丫头片子有作为吧?
“张永安死在你手上的事没有更多人知道,没法给你成立这个罪名,但你反正要在华夏服刑,我也留在华夏。”张永安意味深长的笑着与任闻恩近距离对视,“多好,我以后随时探望你多方便啊,而且你知道了,我不是人类,能做些人类做不到的事也很合理吧?”
任闻恩惊恐万状地看着他,身体软得发抖,差点从座椅上滑下来,幸好被他右边的热心警卫拽了起来。
“你就别吓唬他了,别还没上法庭人就给吓死了。”原本在最前排闭目养神的瓷转过头对张永安说话,“不过你想好了,真的不和他们相认?”
坐回原位的张永安坚定摇头:“不了,器灵可以附身人类躯壳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然难保有人要想些害人的歪招。”
北爱到达英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等候在外的霍华德给她开了门:“北爱小姐,先生在等您。”
北爱径直走进去,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英正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把玩着那把跟了他很多年的手杖。
“先生。”北爱站在门口叫他,表示自己已经来了。
英慵懒地抬头看她,朝她招手:“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亲爱的北爱,我都没法和你说话了,过来点,上这儿来。”
北爱便走向办公桌前,猝不及防被一杖狠狠扫到左脸上。
“小姐,我在你眼里很像个傻瓜吗?”
这一击没有丝毫收力,狼狈趴倒在地的北爱两眼发黑,脑子嗡嗡作响,舌头下意识舔了舔左边的口腔,尝到了血腥味。她坚持着坐起身,但这时英已经绕过办公桌走到旁边,用手杖按住了她撑在地上的那只手。
“北爱,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安于现状,你也一直使着见不得人的手段,你不断提高你在领土上自治的能力……以为只要没像苏格那样直接掴到我脸上,我就会相信你真的比他安静乖巧吗?我知道你最近为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你肯定和他们一样想:日不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英不过是个不肯接受自己过气了的drama queen,但我既然能够挣到日不落的冠冕,就绝不可能变成耳聋眼瞎的废物。”
北爱没有抬头看英,他的声音温和平静的从头上传来,她却无法忽视手背慢慢传来钻心的疼痛,五官接近扭曲,咬紧牙关不让示弱的声音泄露出嘴巴。
她毫不怀疑,再她的手掌快要被钉穿在地板上了。
英慢慢加大着按下手杖的力度:“向瓷展示你的热心肠,除了今天让我当一次笑柄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让他欠你一个人情,好帮助你以后顺利搬出这个家吗?别傻了,孩子,他和美看起来再不相同,他们都是广阔的强大帝国,没有任何本质区别。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远在欧罗巴的,和他根本不熟的,和从他家抢走财宝的海盗是一家人的白人而已。他没有任何把施舍给那些贫弱邻居的爱心分给你。”
“何况——离开我,你要去哪儿呢?”
英突然手腕一翻,用杖尖把北爱下巴抬起来,迫使她仰望自己的眼睛。北爱看到那眼镜片后碧蓝的深海,表面的平静美丽下是海盗旗的骷髅和鲜血。
酷刑的剧痛戛然而止,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透了。
“去找你南边心心念念的胞兄团聚吗?哈哈……很温馨的美梦。”英没有去忍自己的笑声。
“他努力自立门户后也一直和你保持着联系,也暗中给了你不少帮助,但真的就是因为他爱你,盼望你回到身边吗?他只是喜欢看我倒霉罢了!而你,从你拒绝跟着他一起离开不列颠开始,你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早就沾满了新教恶臭、纯正的爱尔兰血统早已消失殆尽的异类了。”
“别紧张,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提醒你,凡事多用用你那漂亮的小脑袋。”
“现在,滚吧,亲爱的。”
北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依旧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霍华德对她左脸和右手背的淤血和伤口视若无睹,只例行公事地点头:“再见,北爱小姐。”然后走进办公室。
“先生?您还好吗?”
“我很好,亲爱的霍华德,如果你乐意帮我弄一杯热茶来,我会更好一点。”
“好的先生。”
英浏览着手机收到的乱七八糟的,请他处理的消息,一个个回复过去。
“由奢入简易,由俭入奢难。英,我理解接受你不再是天朝上国的现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但历史是不会停止向前走的,把你的怀表时间往后调一个世纪吧。”
他想起来了,瓷临走前这么对他说。
好,非常好,瓷,你赢了,你在国际上公然表示我没有任何实力和你竞争,今天又带着人来到我家让我颜面扫地。
但你真的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
我不会的。
我本该是人类先进文明的开创者,是我亲手创造了独属于我自己的辉煌,你们现在却来说这辉煌是掠夺了你们的太阳,要从我手中抢夺,并称它为归还。
“先生,茶来了。”霍华德端着茶杯返回,并带回了消息,“希腊那边声称他们现在已经建成了可以保存文物的场所,想和继续您商量关于博物馆文物的事。”
希腊?英照旧优雅地品了一口茶,在电脑上翻看自己的邮件:“那可实在太遗憾了,根据资料显示,他们索要的文物是我们正常购买所得,出于法律障碍,我们不能同意任何人任何形式要求的所谓‘归还’。”
走着瞧吧,只要还有一丝力气,绅士海盗就不会给敌人任何抢走他所得宝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