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377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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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文豪野犬 太宰治,中原中也
标签 太中 双黑
文集 skk绝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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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2
4
2020-7-15 22:42
- 导读
- 他想讲述他与太宰治的相遇,十五岁的灿烂热烈与激情碰撞,二十五岁的默契无间与立场相左,三十五岁的阴阳相隔与病入膏肓。花开到极致便会凋零,盛宴在月上柳梢后便会奏响终曲,蜡烛烧到尽头火苗“噗”地一声跳跃着熄灭,美好的事物往往不能长留。
太宰治又在阻止他吃药了。
中原中也摔碎了玻璃杯,每一块碎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水流了一地,浸湿了他的皮靴,中也抿着唇别过头去。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按道理是该吃药的,但他没有办法在太宰治说出“中也居然生病了呢”这句话后依然保持理智。说这话的太宰治语气轻飘飘的,眼睛里的笑意中带了真诚,却实实在在刺痛了他。他拒绝吃药来证明自己没有病的行为幼稚又可笑,但他没有办法。
或许这就是他的病因。
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将人变作鬼、河变作路,撞破的墙修复如初*。中原中也坐在箱子顶,纵目望去小巷灰墙上的涂鸦失去了鲜亮的颜色,半边因为城市规划而筑起崭新的黑瓦白墙,另外半边固执地守住原本的模样。他背靠着那堵墙是过去最后的坚守。
如此说也不太恰当,一大块青灰色的墙皮膏药似的糊着,修补得敷衍又草率。太宰治就靠在那块墙皮上,阳光擦着他的脚尖,正好将整个人照在阴影里。只见他抬手一抛。
中原中也接住。是药瓶。标签被撕了大半,看不清楚用途。
“中也,你昨天落在我这儿了。”
“不是我的。”中原中也拧开盖子,小且薄的白色药片噼里啪啦落下来,被埋进了墙根处的灰。太宰治的家他去过几回,按照男性的标准来看尚算整洁,有那么一两样物品脱离了该在的位置,或是永久地消失不见了。深蓝色的床单,乌木茶几上摆着青瓷茶具,什么都有,唯独少了点人情味。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在一块儿就像往水里丢了根镁条,噼里啪啦地旋转炸裂,翻倒的相册,起褶皱的床单,茶水泼在地上,人彼此纠缠撕咬着滚进了被窝。那是唯一具有人气的地方。
房间里是有不属于太宰治的东西的。中原中也有时会从地板上拾起几根细长的黑发,显然不属于他,来自于某位不知名的女性。
他想,药也不是他的。太宰又把他和别人混淆了。
所以他把药扔了。太宰治的脸上浮现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中原中也踩着箱子跳上墙,阳光烘得他眯起眼,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他坐在墙顶,腿挂下来仰起脸迎着光,暖暖的,瞌睡虫在蛊惑他。好心情之下太宰治也没有原来那么讨厌,他想伸手把人拉上墙头一块儿晒太阳,却摸了个空。
太宰治像团迷雾一样,消失不见了。
迷雾的好处是来得快,溜得也快。中原中也插着兜,在游戏厅里找到了沉迷夹娃娃机的太宰治。怀里抱着胡萝卜的小兔子被夹子揪住耳朵提起来,在左右摇晃中带得两个人的视线跟着摇摆,最后有惊无险地掉入了出物口。双黑的友谊体现在大到镇压暴乱,小到抓娃娃机,都要进行攀比。太宰治笑眯眯地抱着小兔子,中原中也抓着摇杆的模样表情凝重。比他面对半屋子机关枪的时候还要严肃。
第一次夹子勾到了小柴犬的尾巴。夹子收拢时中原中也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事实上它只是刮了把小柴犬屁股上的绒毛,抓着空气就升了起来。中原中也咬着下唇不做声,无声地又往夹娃娃机里丢了两个币。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是他终于抓着小柴犬的脸提了起来,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身边,“啧”一声表示惊叹。
“中也抓娃娃的技术有进步了呢。”
“太宰,你不是最讨厌狗?为什么非要我抓那只柴犬啊。”
“因为我想看中也对抓不住自己一筹莫展呢。”
“……”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宰治又在把他比作狗,中原中也一拳头锤在娃娃机上,下一秒就后悔了。他千辛万苦抓住的小柴犬在距离出物口一步之遥的地方,跟随夹娃娃机晃动了一下,被甩出去了。
小柴犬身周浮现一圈红光,它漂浮着,强行把自己挤入了夹子松松垮垮的缝隙中,再一同移动到出物口上方,啪叽一声掉下来。果不其然,身后的太宰治“噗嗤”笑出了声。
中原中也弯下腰去拿小柴犬,头顶罩下一片阴影,太宰治将他压在夹娃娃机上,一口咬上了他的唇。中原中也的怀中被塞入了小兔子,小兔子除了胡萝卜之外还拿了白色的药瓶,也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把药瓶卡住的。他的后脑勺抵着机器冰冷的外壳,太宰治扣着他的下巴吮吸舔舐,仿佛在品尝一块沾满了糖霜的糕点。
夏天的电玩店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是带点酸的汗味儿,无论空调打多足都会有一丝溜出来,被他捕捉到。现在,那股味道完全消失了,他只闻得到太宰治唇齿间的香,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青苹果的味道,涩,脆,清爽。
印象中也有同样意外而激烈的亲吻,就在这家电玩店。
十五六岁的少年沉迷在街机格斗中,翘了工作跑来玩乐是常事。而长久的纯竞技缺少赌注,总会多了点厌倦感。是太宰治提出定个彩头的,他玩什么都上手快,向来赢多输少,摆明了要欺负中原中也。中原中也骨子里带着那点不服输的劲儿,他明知道太宰治就是想整他设了个套,他还非心甘情愿进去,试图找出破解的路。
赌注简单粗暴,是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多数时候都是中原中也替太宰治处理了他不想面对的麻烦,某人躲去小酒馆逍遥自在时,他就带着人在前线冲锋陷阵,硬生生活成了港口Mafia的劳模代表,Boss夸奖他那会儿,太宰治还要在边上鼓掌附和,一度让森医生以为见面就吵的二人组可算日久生情成了好搭档。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答应了便会去尽力做到。长久的忍气吞声在久违的胜利来临后便化作了趾高气昂,他冥思苦想要怎么折腾太宰治才能回本,可惜回回提出的要求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太宰治完成得毫无怨言,还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让我这样”的模样,中原中也被他算到,再次被气得跳脚。
——接着是他们的最后一场赌局。毫无意外的,中原中也输了。
而太宰治的要求是接吻,由中也主动。
他的第一反应是跳起来逃跑。中原中也没有去思考太宰治为什么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他烧红了脸往外冲,太宰治攥住了他的手腕,主动亲了上来。吻是薄荷味的,带着夏天的凉,冬天的冷,秋天的萧瑟,与春天的缠绵。中原中也以为自己即将烧起来了,太宰治身上的清凉感安抚了他,就像每一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一样。事后太宰治将一切的发生归咎于对性的好奇与憧憬,他找不到适宜的对象去尝试,便来拉中原中也下水。
好搭档就要一起探索新世界。太宰治如是说。
事情在发生到不可收拾前的每一秒,中原中也都完全可以阻止。他甚至不需要动用武力将太宰治甩开,只需要轻轻推一把,太宰治就会耸耸肩放过他。但是他没有。他跟着太宰治回了家,乖巧得像只待宰的小羊羔,而太宰治就是即将对他下口的大灰狼。
中原中也永远记得那个夏日。橘子汽水的甜,电风扇吹出的习习凉风,半开的窗被热浪冲破,屋内的汗水和喘息酿了碗黏腻的蜜,迫使他喝下去,陪着太宰治一起下沉。是少年人最纯粹的渴望,是生命深处本能的冲动,无关喜欢与否,好奇心放纵了内心的野兽。
后来发生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尤其成年之后的欲望变得更简单直白,他和太宰治对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有时候是太宰治的家,有时候是他家,还有时候会在车上。最夸张一次是在敌人的据点里,太宰治慢了半秒解除他的污浊状态,他脱力地倒下去落在怀里,太宰治状似温柔地抚上他的脸,血腥味在两人的舌尖蔓延。整整半小时,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废墟中的断壁残垣掩盖了尘土下的血污与腥膻,他最后搂着太宰治的肩失去意识。
不需要确认关系,保持原样就好。这是他与太宰治的默契。
中原中也满脸嫌弃地抱着太宰治夹来的小兔子小柴犬走了,留下电玩店老板在身后敢怒不敢言。
现在的Mafia都流行拿异能作弊坑游戏厅吗?
哎,也没有办法。
那可是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啊。
回家路上太宰治坐在副驾驶一路聒噪。中原中也无数次想将人从车里丢出去,无奈太宰治紧紧地抓着安全带,被丢出去也要搞点破坏的样子,逼着中原中也投鼠忌器。谁让这是他的爱车呢。
烦躁的感觉又来了,中原中也摘掉一只手的手套,喝了口水,试图用水来稀释堵在胸口的闷。他的车技不算烂,今天却开得歪歪斜斜,路怒症是种常见的情绪,多发于拥堵路段开车的司机,他也不例外。
又一个红灯。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在黄灯闪烁的最后一秒踩下刹车,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中原中也气得一拳锤在他肩上。
捶空了。他愕然地转过头去,太宰治依然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向他指了指对面的信号灯。
绿灯亮起,中原中也重新发动汽车。他似乎好一些了,有一种新的情绪忽然造访,他想不起来如何去形容心脏一下子收紧的惶恐,寻找缘由几乎是下意识的操作。
他又喝了一口水。这回水刚到嘴里便察觉不对,但他已经咽了下去,来不及再吐出来。但中原中也打定主意不会再喝。
“太宰,你在我的水里加了什么?”无色无味的水多了酸涩的味道,舌根犯苦让他忍不住皱眉。仔细端详矿泉水瓶能发现水变得浑浊了,他暗自咋舌,说明生活的安逸让他失去了警戒心。
“没什么。”太宰治说,“中也不愿意吃药,我只好把药片化在水里咯。”
果然。对于太宰治的回答,中原中也并不意外。毕竟太宰治每时每刻都在劝说他吃药,尽管事实上劝说完完全全起到了反效果。太宰治根本不相信他的任何说辞,中原中也早已放弃解释。
此后的路况如意许多,心情也平复下来,中原中也打开了广播电台。车外下起了毛毛细雨,雨刮器尽心尽责地工作,雨击打玻璃的声音给车里的摇滚乐增加了新的节奏。心理上的感受被消除后,生理上的不适浮现出来,捏着他心脏的手转移到了胃部,中原中也捂着嘴想要干呕,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方向盘。
他没有余力转过头去看太宰治了,有不可抗拒的困意在撕扯他为数不多清醒的意志。恶心与昏睡感同时侵犯,他攥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橘发贴在脸上,中原中也抬起眼皮正视前方,嘴里不屑地“切”了声。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发现对面的车灯亮得不太正常。
中原中也的知觉向来敏锐精准,尤其是某个干扰磁极消失之后。他偏过头去,果然太宰治消失不见了,小兔子坐在柴犬身上,因为急刹一同滚到了地上。
迎面而来的车前灯晃得他眯起眼睛,此时再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中原中也的车擦着大卡车跃起,剧烈的摩擦声中有微乎其微的异响。他在下落的瞬间已经意识到不对,当即解开安全带撞开车门翻滚出去,急促的滴滴声尖利地划破夜空,汽车在他脱出后的下一秒炸成了金色烟花。
这是中原中也爆炸的第二辆车了。
巨大的轰鸣在耳边嗡嗡作响,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残骸绊着灰烬撞在他脸上,生死一线的求生本能再一次拯救了他,中原中也踩着变形的钢板立在半空中,他的爱车在爆炸火光之后黯淡下去,剩下了骸骨冒着青烟。异能毫无预兆地解除,重力不再受他控制,他自空中下坠,钢板摔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坑。
醒过来的他在医院病床上。医院里充斥着白色,空洞凄凉的白。他的病床靠着窗,睁开眼就能看见窗外的青碧树盖,鸟儿停在枝桠上,电线上,啾啾地叫。房里房外是两个世界,外面缤纷,里头唯一的色彩是他身上病号服的蓝色条纹。
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就在他左边的帘后,露出身形的轮廓。太宰治没有说话,他也累得说不出半个字。他好像一直在昏睡,睡梦中隐约留了些意识,听见有人说他伤得不轻,有脑震荡,需要静养;听见有人来看他,站在他的床尾说话。来的人有BOSS,有红叶大姐,还有许多他熟悉却想不起来名字的人。太宰治自始至终都隔着帘子守在他床边,没有与那些人打招呼。
病人躺得久了便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手和脚沉得像铅,他在某一天醒转后歪过身子,迎面撞上太宰治的脸。
那是许多天以来他一次看见太宰治。
手背上的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输液袋在吊杆上转了半圈,反光模糊了袋上的字迹。中原中也的心上忽然浮现出“委屈”的情绪,像是茫茫无风的海上有人投入了一粒石子,“咚”地一声敲打在海面上,随即沉没下去,带着他一同下沉,直到眼睛泛酸。但是中原中也从来不会在太宰治面前哭泣。哪怕是他被做得太狠的时候,也只是通红着眼紧紧抱住太宰治的肩头,张口咬下完整的圆,让咸腥的血冲淡喉间无法名状的情绪。太宰治揉揉他的脑袋,抓着他的脑袋靠近自己。中原中也没有力气,便无法反抗地被迫半仰起头,由着太宰治胡搅蛮缠。
太宰治在吻他。吻他的过程里药片被渡到他口中,苦涩的粉末洒满了全部口腔。他用舌尖抵着药片,下意识想要吐掉,胃适时地抽痛,每个细胞都在表达拒绝。太宰治捏住了他的下颚,强迫他将药片咽下去,那股涩味顺着他的食道一路下滑,连指尖都因为难受而紧绷颤抖起来。中原中也被放开了,他摸索着去寻找水缓解喉咙口的黏腻恶心感,冷水大口灌入,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中原中也怔了怔,他握着杯子的手浸湿了,手套贴在杯壁上,松开后留下椭圆形的指印。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脸颊,原来也是湿润一片。
再后来,中原中也睡熟了。等他醒来,太宰治已经不见踪影,窗帘被风吹得飘起,露出帘后插在花瓶里的百合花。
人做梦迟早会醒,病人也会渐渐痊愈。
今天中原中也按时吃药了。
漫山遍野的红枫与晚霞交相辉映,夏季的翠绿被秋天带着暖意的红黄所替代,将深棕色的泥土掩盖在重彩之下。他坐在树的枝桠上,抬头就能将景致一览无遗。
太宰治没有出现。他沉睡在树下,灰白的墓碑前放了两束花,一束来自芥川龙之介,一束来自中岛敦,中原中也是空手来的。
他生病了,病因是一抔土,随风洒在了山头。牵风筝的绳埋在土里分解,他从风筝变成了云,日日绕在山周那一方天空,寻找他的绳。
分解掉的绳子当然找不到。虽然太宰治没有表现出来过,他除了怕痛之外连死亡都不曾恐惧,中原中也猜想他应该也害怕孤独,否则怎么回回都想找人殉情。事实上他并不确定。太宰治的内心是迷宫,他走了许久,刚刚触及了一角,整个迷宫就坍塌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找到迷宫中心的宝藏。
吃药的结果是他现在清醒得可怕,他无比笃定太宰治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碍眼作弄他,尽管他无比希望那人的生命力的确如他想象中那般旺盛。人的一辈子对中原中也来说才刚刚开了个头,尚有无数未知在未来静候他探索。
不对,他甚至不是人。脱离躯壳的他意识未必会湮灭,他也许会长久地漂泊在蔚蓝星球上,向每个看得见或看不见他的人倾诉一段故事。
——他和太宰治的故事。短暂,却胜过许多人一生的精彩。
他想讲述他与太宰治的相遇,十五岁的灿烂热烈与激情碰撞,二十五岁的默契无间与立场相左,三十五岁的阴阳相隔与病入膏肓。花开到极致便会凋零,盛宴在月上柳梢后便会奏响终曲,蜡烛烧到尽头火苗“噗”地一声跳跃着熄灭,美好的事物往往不能长留。
药在蹉跎了整日后渐渐失去效用,现实与幻想将他夹在中间撕扯,太宰治不属于其中任何一边。他站在中原中也身后,拥抱了他,温柔缱绻。
中原中也跳下树,趔趄着离去。
太宰治的墓前多了副陈旧的黑色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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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自王鼎钧《中国在我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