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的白光刺得守卫城堡大门的血仆睁不开眼，哇哇乱叫着“敌袭”一类的话语，马上他们脑袋就被狠狠敲打了。“尊贵的客人，请让我为您带路，”斥候像来者——混元天尊——深深鞠躬，“这些下等奴隶少见多怪，还请您见谅。”

天尊没有回话，直接跟上了斥候的步伐。背后六翼好似幽蓝色的火焰燃烧，照亮眼前的道路。他手中握着一柄瑰红色的花剑，引路的斥候回头指着问道：“这莫非是？”

“那个女人的武器，和你想的一样。”

“不愧是您！连那样棘手的家伙都能解决！”斥候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今夜您便是我们伟大血族的贵客！无论您提出什么要求，吾主都必会一一满足！”

“……”天尊选择保持沉默。这里的环境让他很不舒服，寒冷，阴森，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他联想起白骨成山的家乡和黑暗无际的八荒。

「你的情绪很不稳定。」脑海里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他在心中回答，「这个地方的气息和生物都很让我烦躁。」

「把握好分寸。我会时刻提醒你。」说完又安静了下来。在对话的时间里，斥候已经带领他来到了王座前。

“吾之主人，伟大的阿克塞尔！”，斥候俯下地对座位上的人行礼，“我们尊贵的客人，带来了喜讯！”

“我的好盟友，”亲王阿克塞尔站起，向台阶下的二人走来，“看来你已经处决了那个魔女？”

“我不想浪费时间，能直入主题吗？”天尊举起海德薇莉曾寸不离手的武器‘拂晓之心’，对准了亲王的眉心，“带我过去。”

“混元天尊，”被这么称呼的时候，天尊强忍着自己心中用花剑戳穿这个自负的生物的冲动，而血族亲王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要如此心急，答应你的事，我定会做到，只是弗朗西斯那蠢货的法阵需要一点儿修理才能启动，我也是有心无力啊~”他一边啰嗦着，一边挥手示意斥候退下。

“那么你最好找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解释跟踪我的人是怎么回事。”

“确实，我派出过一些人，确保你的安全。不过呢，他们中有些人是在缺乏教养，咬了一些人类，才酿成了前日那场误会。”

“嗯……你的意思是我杀的那些只是刚刚被咬的人类？”

“正是。”

“你们的生活方式，在我看来实在是充满了恶趣味。”

“可不见得您有资格说这话，”阿克塞尔贴近了天尊，妖艳的脸庞拦住了他的视线，“您身上可谓是汇聚了千百年惨死者的怨气，只要靠近就会头皮发麻……”

“……”「真是迟钝。」

「我们还不得不忍受他一段时间。」

「如果他能保住命，我希望他好好学习怎么闭嘴。」

“我的好盟友，你在发什么愣？若是我无意冒犯了您，我现在便道歉。”亲王的声音打断他与脑中声音的对话，天尊摇摇头，回道：“无所谓。要是你的部下能更中用一点，我倒是会开心。”

蝙蝠扇动翅膀的“扑哧”声渐渐靠近，阿克塞尔抬起手，他的信使准确地降落在小臂上，“哦？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真是幸运。”

目的地是一座废弃后被血族占据的教堂。神像被泼上红色油漆，咒骂之词写满底座。讲台已经彻底朽坏，玻璃彩绘的颜色也悉数褪去，黯淡的月光顺着缺口投射进来，为沾满污渍的长椅染上寒意。血仆们完成了工作，跪在地上，静候主人的光临。

“毕竟是临时清理的，难免有些破旧，希望你不要太介意。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你只需站在那儿，由我来念出最后的咒语，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天尊打量着四周，没有立刻走上前，见状，血族亲王催促起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没什么。”天尊头也不回地走上前，然而兴奋的阿克塞尔并没有注意到那双金瞳的变化——对弱者的怜悯。

地板上的花纹泛起鲜红的光芒。很快，法阵的中央冒出一缕黑烟，袅袅升起，环绕在教堂顶部。阿克塞尔不停重复着晦涩难懂的咒语，直到黑烟缓缓降下，凝聚为一体，化作人的外型。

“嗡嗡……”黑雾对着天尊发出诡异的声响，阿克塞尔则在后方喊道：“亚巴顿阁下！吾等为您的降临准备了完美的肉身！请您凭依与此，协助我等血族清洗世间的罪恶！”

黑烟嘶鸣起来，瞬间生长出数不清的尖角，刺中混元天尊的四肢，后者皱了皱眉，没有躲闪的意思。异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顺着利刃的弧度滴落。恶魔狰狞地笑起来，拔出武器，瞄准心脏再度攻击，这次却被无形的屏障彻彻底底地挡下。

“这个星球自视甚高的家伙比我预想的还要多。”天尊一把揪住亚巴顿的触手，在血族“不可能”的惊呼中，从掌心释放出白色光弹，击碎了它们。

失去身体一部分的亚巴顿愤怒地吼叫着，用身躯直接冲撞过来。

「下等的野兽，汝还未看清吾之真容？」

“下等的野兽，汝还未看清吾之真容？”

重音从喉咙里传出，亚巴顿已生出一对巨镰，在挥向天尊的瞬间静止在空中，还隐藏在黑雾中的猩红双眼失去了邪气，如垂死的老鼠一样惨叫起来，拼命向后逃窜。

天尊抬起右手，横拳向前，从虚空里抽出一柄长刀，刀刃上泛着荧蓝的火光。

“蠢货们！还在等什么！快去阻止他！”

阿克塞尔指着匍匐着的血仆吼道，但那些平日对他俯首称臣的奴隶皆趴在地上发抖，无人敢上前一步。“主人！我们不可能打过他的！”其中几名斥候紧紧抓住他的裤脚，“求求您！不要！”

废物！血族亲王咒骂一句，踢开斥候，张开巨大的蝠翼，跃上半空，手中浮现一圈咒文，还未凝聚成型，数道黑红色的闪电贯穿了他的身体，把他击落在地。

天尊被轻甲保护的左手掐着刚刚来到人间的恶魔，右手握住长刀，对准了阿克塞尔，上面的黑红色的能量链还在急躁地闪烁，渴望脱离主人的束缚继续蚕食敌人的血肉。

「无论汝有何伎俩，在吾眼中都不过是垂死挣扎」

“无论汝有何伎俩，在吾眼中都不过是垂死挣扎……我不介意先处理你的问题。”恢复原本声线时，长刀也失去了光辉，变成普通的铁刃。

“不不……既然您想杀死我，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您到底是——”

「吾倒是乐意细说，可契约者未必有耐心。」

“……吾倒是乐意细说，可契约者未必有耐心。”天尊扭过头，被他控制在爪中的亚巴顿已经在混沌力量的冲刷下显现出原本的模样——中年男性的脸庞却长发及腰，咧开的嘴中獠牙如同狮子，头带金色皇冠，身穿铁甲，拖着蝎子的尾巴，背上是比钢铁更坚硬的薄翼。

「是的。那是独一无二的能力，纵观过去与现在，只有她得到了超越时间的力量。更何况，给予她那种力量的恶魔已经被净化得失去了大半魔力。」

“那就你来补偿吧。”

长刀被插入地板，空下的手揪住脖颈处的护甲，硬生生撤下，露出下面的光滑而坚韧外骨骼。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恶魔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手镰往眼前人的脖子砍去，却好像砍在铁上，纹丝不动。

并不锐利的牙咬穿了防护壳，漆黑的液体喷溅出来，在天尊脸上留下一道道灼痕，眨眼间这些伤口又愈合了。他背后的蓝翼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几乎照亮整个教堂，映出血族亲王惨白的脸色。阿克塞尔想要变成蝙蝠赶快逃离，却感觉全身动弹不得，好像被钉在地板上，就和那些血仆一样。还能行动的仅有几名斥候，他们奔向大门或是彩窗，却只能触碰到无形的屏障。

亚巴顿被摁在了地上，下半身也被压死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视野中只剩下了金色的眼瞳与琉璃般的长发。短短数分钟仿佛数个世纪那么久。在快要被抽干魔力的前夕，它感受到了法阵的呼唤——法阵中用于维持无底深坑与现实世界通道而灌入的魔力马上就要耗尽了。

看着手中的猎物身形渐渐消散，回归黑烟的形态，天尊站起身，拔出厌世剑。口腔和腹部燃起灼烧般的痛楚，他捂住嘴咳了几声，掌心里沾满了混杂黑污的血液。

“……我……饿了……”

天尊眯起眼。身体久违地迎来了进食，愈发强烈的饥饿感很快压过了痛感，理智也在原始欲望的驱使下变得飘渺。

「忍耐一会，我想再和这些有趣的家伙聊聊。」

「说快点……我感觉不好……」

“咳咳，”更换完主导意志，天尊半蹲在趴着的人前，提起他的头发，“汝愿死得明白？吾可一一详实告知。吾名为‘辛’，乃是八荒之神，汝可曾听闻？”

阿克塞尔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这个词语明明无必陌生，却又在回忆深处有莫名的熟悉感。

“想必未曾。也罢，尔等小儿涉世尚且，吾不责怪。”天尊，或者说辛，轻点亲王的额头，无数混乱的记忆涌入地上人的脑中。

那是永无天日的土地，狂风如刀般割在皮肤上。蓝发的精灵被牛型的野兽踩在脚下，左手手臂完全粉碎。他嘶吼着，用完好的右手举起剑，砍下了废掉的手，然后戳向野兽的脑门，黏稠的液体喷溅出来，他没有停手，麻木般地继续挥动武器，直至它的头颅被打到爆裂。他放下武器，嗓子已经干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能量涌向左肩，新的手臂缓缓生长出。休息片刻，他举起手，野兽残留的能量被他吸入体内。剩下的部分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然后是相似的战斗……身体不断地被扯碎，然后咬着牙再生，再毁灭，再重生……偶尔他的眼角会流出液体，但那不是泪，而是纯粹的血。

阿克塞尔从幻想里惊醒时，辛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不过数秒，吾之契约者的故事，汝感想如何？”

即使处在无限的惊恐中，血族亲王还是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叫混元天尊的家伙来自比地狱更加黑暗的世界，背负了比恶魔之主更加邪恶的力量。在生命的尽头，他用尽全力呼喊道：“让我服侍您吧！神！神啊！”

“不……该死的……”天尊按住头，进食的渴望噬咬着每一寸肌肤，甚至听不进半点外界的声音，“辛……”

「我要说的已经没有了。」

得到许可，精灵再也不压制自己的冲动，对着血族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撕下一大块肉，富含魔力的血液涌出，本能驱使着他继续啃食伤口，将魔力通通吞入腹中。

身下的人哭喊着，全然失去了血族的优雅与高傲。窒息感灌入脑中，他胡乱挥舞着拳头，打在掠食者身上就如同软软的棉花，渐渐地连挥手的力气都没了，视野陷入真正的黑暗。

几乎被吸干的尸体给扔在地上，脆弱的骨头甚至发出清脆的断裂音，然后渐渐转变为灰土。

「还不够……」

左手出现神泣剑，双头刀刃打开，展现出真正的形态。刀光之下，没有一个血仆幸存，皆成为了盘绕在教堂上空的黑烟。

刀尖指向了最后一个血族，没有刺下去。

「足够了？」

「……嗯。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你打算放过这个吗？」

「让它回去报信吧。」

结束交流，天尊看向已经闭上眼等死的下级斥候。“你们有体会过被当成猎物的感觉吗……对，记住这种感觉……别来招惹不该招惹的。趁我还没改变主意，马上滚。”

斥候睁开眼，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你说‘滚’，需要我换个语言吗？”

斥候拼命地摇头，然后手脚并用地跑出了教堂。

东方渐渐发白，天尊看向灰烬里的刺剑。走上前拾起，打量了一番自身后，又用能量洗刷了一遍自己和武器，然后收回了厌世与神泣两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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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解决了……”

海德薇莉接过拂晓之心，这柄美丽的剑依然干净得能反光，同时她也注意到天尊有些昏沉沉。“你看上去状态不好。”

“我很少吃东西，有点不适应……”

“‘吃’？”海德薇莉皱起眉头，重复了这个字确保自己没听错。

“得找地方休息一下，嗯……？”天尊自言自语般，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海德薇莉问了什么，“对，是，我把他们都吃了。”

海德薇莉吓得差点没把拂晓之心插进他的心脏。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再说……吧……”白色的光芒闪过，天尊消失在了朝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