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佣兵联盟G国封闭式训练营。

  “怎么样，我就说那小子没问题吧。”时任蓝雨战队队长、G国训练营临时负责人之一的魏琛面上不乏得意之色地笑了笑。

  “啧，那又不是你儿子，你跟着自豪个什么劲。”叶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少天的确不错，就是还稍微嫩了点，再过两年进战队刚好。”

  “反正是我手底下出的人……说起来你斗神大大在总部呆得好好的，跑我这儿来干嘛？先说好，参观随意，别琢磨着从我眼皮子底下抢人啊，刚才给你看的那几个已经是蓝雨的了。”魏琛煞有介事地防备地盯着他。

  佣兵联盟此时正值新老交替之际，近几年战争频发，联盟这种给钱就办事的中立组织常年斡旋其中，也逐渐打出了名声；随着精英人员身价提升的同时，高危任务所占比重更是连年攀升，有许多人在赚够了下辈子花的钱之后就果断选择了引退，目前已有几分青黄不接之态，这种现象在叶修、韩文清、魏琛等自己带着人来投奔的“野队”中更为显著，因而联盟早在前几年就已有把培养重心转移向训练营的趋势。

  G国训练营正是两年前刚刚成立的，收编的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比起X国总部训练营的孩子们鱼龙混杂的出身，可以说是身份最干净的一批，据说训练模式也比总部那边正规很多，相当有组织有纪律。叶修本来觉得这么一板一眼教出来的孩子肯定没有总部的那群放养出来的野狗似的崽子们能打，直到这边派出了号称训练营第一天才的黄少天和正式战队一起出了一次任务之后，他才对G国训练营刮目相看，起了要人的心思。

  “这给你抠的，你们蓝雨缺人缺成这样？还有两年你可怎么过啊？”叶修放完了嘲讽，状若漫不经心地指着手中电子笔记本在播放的某次实战演习视频，“黄少天我肯定不和你抢了，刚才那几个也无所谓，这孩子叫什么名？”

  魏琛盯着视频仔细辨认了半天，奇道：“这小子哪出彩了？分明是个拖后腿的吧……叫什么来着，挺怪的一个姓，比喻的喻。”

  叶修无语地看着他：“你们这儿已经过了几轮筛选了吧，还剩下百十来人？你居然连人名都记不全？老魏同志，我看你是上了岁数该回老家结婚生孩子了。”

  “滚滚滚，我还有战队的事要忙，总不能一直扑在这边。主要也是他实在太不起眼了，上次考核好像还是卡着线过的，叫什么来着？挺文绉绉一个名……哦对对，就叫喻文州。”

  “把他资料调给我瞅瞅，顺便也把本人带过来看一眼吧。”

  “……你这什么清奇的眼光啊？该不会是看人孩子长得俊吧。”魏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被一脚踹了回去，只好拨了拨手环光屏给叶修传了资料，又安排人去找喻文州过来。

  “猥不猥琐，和你解释你也不懂。就说刚才的视频，你能看出来如果没有他，他们那一队甚至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吗？”叶修边快速翻阅着喻文州的资料边说道，“日常训练的记录来看，侦查能力、战术理论、机动装备、环境适应、抗刑测试这几项数值都相当不错啊，其它的……算中游吧，就重型火炮、移动射击、冷兵器、格斗和体能稍微差了点，但也说得过去，这在你们考核里都垫底了？那我看总部训练营可以就地解散了。”

  “不会吧，给我看看。”魏琛说着凑了过去，快速扫了一遍，不禁皱起了眉，“是有点不科学，但我记得不止是上次，哎你看看，大上次考核排名也是倒着数的，环境和抗刑这个数值，心理素质应该差不了啊，没道理一到考核就紧张吧。”

  “你们考核设置得不合理呗，要培养多方面发展的人才懂不懂？我们从来不缺能打的，像这样的一看就是脑力型的选手，联盟的稀缺资源啊。哥要是不来，这么好的苗子是不是就要给埋没了？”叶修得瑟地睨了他一眼。

  “去你的吧，阶段性考核用的就是总部训练营那一套，综合性测试，这么多年了也没人说不合理，还是他自己有问题，而且光有脑子不能打有屁用？”魏琛还要继续反驳，就见刚才被派去找喻文州的工作人员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人呢？”叶修抢先问道。

  “那个……不太方便。”工作人员磕磕绊绊地说，“人在……‘小黑屋’呢。”

  叶修转过头用眼神询问魏琛“小黑屋”是什么鬼。

  “就惩罚室。”魏琛撇了撇嘴，大爷似的转了下转椅道：“日常训练都能被拎小黑屋里去，我就说这小子肯定自己有问题。既然你这么感兴趣，就劳你大驾亲自去看看吧。”

  “你不和我一起去？不然还是等完事了再叫来吧，我去观摩人家挨揍多尴尬。”

  “我这日理万机的哪有工夫和你玩这个。这不是给你个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机会吗？没准这什么小喻，自此对你崇拜敬仰情根深种，两年后奔着嘉世就去了……不过以他这个成绩，能不能呆到两年之后也真是个问题。”

  “……”叶修嘴角抽了抽，完全懒得吐槽哪门子日理万机和情根深种了，摆手道：“别满嘴跑拖拉机了，我真过去看一眼。”

  他很快随着工作人员来到了室内训练场，离着挺远就见角落的房间门口围了一圈人在小声叽叽喳喳，最主要的是，那房间竟然没有锁门，钝物着肉的声响和少年压抑的痛呼清晰可闻。

  叶修微微皱起了眉，快步走了过去。门口扎堆的少年大多对他只闻其名，认不出他是谁，看到他制服肩章上的三条杠才纷纷作鸟兽散——这是联盟正式战队队长的标志。

  房间内教训人的教官是从总部退下来的，显然认得他，回头一看立刻惊得掉了手里板子，吭哧了半天才道：“叶队……您怎么在这儿？”

  叶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弯腰拾起了沾上了点点血迹的高密度材质的打孔板子，掂量了两下，心说这都快赶上他却邪重了，这下可真是来救人于水火之中了。

  “也没什么事，来长长见识。”他瞟了一眼一旁被倒绑在椅子上的少年快要被打开花的屁股，“不知道这孩子犯了什么错，要上这么大的刑啊？”

  那教官稍微稳住了心神，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之意，义正言辞道：“您有所不知，这小子三番五次与人私斗，屡教不改，这次更是在训练场就和人大打出手，所以才给他点厉害尝尝。”

  叶修挑眉道：“看来我真是有所不知，私斗只教训其中一方，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这个……”教官被噎了一下，“每次旁边的人都说是他先动的手，而且他出手特别狠辣，专挑要害，所以……”

  叶修简直要被这人的智商shock到，不禁感叹千百年来的影视作品果然都来源于生活，教官这种龙套角色永远学不会看相，刚才门口的几个小崽子各个满脸奸诈，就差把反派俩字写脑门上了，反观喻文州这周正的主角脸，经历的也是主角狗血成长史，太惨的时候还有自己这种牛逼闪闪的配角空降来救场。

  “哦，那是挺欠揍的。”叶修懒得再和智商捉急的人多说，“我看教官您也挺辛苦的，介不介意让我代劳一下？”

  “这……”印象中叶修完全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抽了什么风了，教官一时骑虎难下，有些为难地说：“训练营的事怎么好劳烦叶队……”

  叶修心里对这没眼力见的人很是不耐烦，面上却笑着搭上了他的肩，边把他往出带边说道：“这么说不就生分了，训练营和战队本来就是一家，举手之劳而已，我对付这种硬茬子有经验，放心吧。”

  怎么上一秒还是嘲讽脸，下一秒就和蔼可亲起来了？教官被堂堂斗神、联盟第一人突然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展开搞得有些受宠若惊，稀里糊涂地就被推出了门外。

  房门咔哒一声落了锁，叶修快步走了回来，把喻文州从羞辱类的刑讯姿势中解放了出来，看着他艰难地自己爬起来，倒也没伸手去扶，只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打趣道：“看不出来，性子还挺烈的，忍无可忍了这是？”叶修想了想，决定按照狗血剧本走，让他把这当成一场美丽的意外比较有趣，于是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叫什么名？”

  “喻文州。忍过，没用。”他扶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叶修，不知道是疼得没站稳还是出自防备心理，他往退了一步，低声说道：“谢谢，叶……前辈。”

  “不用这么正式，叫哥就行。”叶修笑着说，看着刚过自己肩膀高的喻文州满脸认真的样子，忽然间起了逗他的心，“谢我干嘛，没听我说要继续教训你啊？”

  喻文州听了这话丝毫没有惊讶或是窘迫的情绪浮现，倒是先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谢谢你替我解围，叶哥。”随后他自己跪到了椅子上去，把刚提上的裤子又扯了下来，在这种状况下，他平静的语气甚至显得有些违和——

  “我知道你想放我一马，但是胡教官那人很较真的，如果你就这么放过我了，恐怕之后还有一顿等着我呢……麻烦你了。”

  叶修忍不住瞄了一眼他惨不忍睹的身后，其实他都有点不忍心看，别说火上浇油了，何况这位正义的主角明显是受人欺凌太甚，被逼无奈才动了手，自己作为正义的伙伴不太好助纣为虐吧……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顺着坡下。

  “私斗这事确实该打，只是刚才那位教官的方式太不人道了，我才没忍住多了句嘴。”他搔了下耳后的头发，看了看喻文州在这样的姿势下依然挺直的腰杆，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去研究一旁的工具去了，“哥可是很少亲自动手的，更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教训人，你先把事情前后交代清楚了，我再考虑怎么收拾你。”

  “模拟对战的时候，他们在我手上吃过几次亏，一直耿耿于怀，平时训练的时候就时不常地使使绊子，其实这没什么……”喻文州犹豫了一下，一直板着的小脸也终于有了微小的变化——他眼光闪了闪，抿了下唇才道：“我有个朋友，他各方面都很厉害。我们平常就住在一起，编号也是连着的，经常被分到一组搭档。那几个人也多少有些顾忌他，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但是这几天他不在，他们就没完没了地围着我说些下流话。”

  ——“这么多没有男人的夜晚你寂不寂寞啊？”、“没了大腿给你撑腰就他妈是废物一个了吧，来给哥跪舔的话，哥也给你当大腿抱抱怎么样？”、“好多天没被人操了吧，需不需要哥几个勉强来满足你一下啊？比黄少天活好的话就从了我们吧，哈哈哈哈哈……”

  他甩了甩头，用力闭了下眼，明知道那些污言秽语不过是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他也并不觉得因此受到了怎样的折辱，反倒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被这样百般抹黑让他忍不住气血上涌，最终还是让对方达成了激他的目的。

  像在说服自己一般，他缓慢却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说完这句，他才如释重负地轻轻出了口气，“这一次是我先动的手，没什么好辩解的，是我冲动了。”

  封闭式的训练营还能“这几天不在”，叶修立刻猜到喻文州口中的“朋友”是谁了，他暗笑道这可真够巧的，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他干脆问出了口：“黄少天？”

  喻文州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都亮了起来，十分急切地连声问道：“你知道他？他是和你一起出的任务对吗？人有没有受伤？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修有些惊异于喻文州突变的画风，他抽出了一块比较轻薄的类似尺子的长条小板子，隔空挥了两下，很有耐心地依次回答起那一连串的问题：“嗯，是和我一起出的任务，没受伤，表现得挺不错，总部留他开小灶呢。哦……我说怎么一般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他还一百个不乐意的模样，原来是有这么个牵挂在这儿啊。”

  喻文州刚想说句什么，见叶修拿了家伙事儿过来，又给咽了回去，身子也跪得更直了些，而抓在椅背上的用力到泛白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涉及少年心事、烦恼之类的问题叶修决定打完再谈，他首先提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你拳脚功夫不如那几个小子，怎么以一敌多还一副没吃亏的样？”

  “……没伤在脸上而已。”

  “噗……还挺注重形象的啊？”叶修差点笑出来，轻咳了两声才又问道：“那他们呢？刚才门口那几个都是？”

  “不都是，也有纯看热闹的，我打的那个已经抬走了。”

  叶修这回可真有些惊讶：“够本事的，怎么还用抬走的……腿打折了？”

  “不是……大概，废了。”喻文州抬眼看到叶修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小声辩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满嘴都是生殖器的人还留着下面的那个做什么。”

  “……”叶修终于明白为什么教官要把他打到生活无法自理了，这祸闯得可真不小。他心说这小子骂人不带脏字的一套还怪有道理的，但是也不能这么……男人打架的万年国际惯例都是不能朝下边下毒手吧，不择手段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种行径了，简直就是下三滥招数啊。

  但他设身处地地想象了一下那种可以把人逼上梁山的情形，又觉得多少还是情有可原的，生平第一次纠结得不知道怎么教训人好了；于情他还是站在喻文州这一边的，知道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也不是就冲着要废了对方去的；于理这个事又实在不大说得过去，对方也不过是个没成年的小孩，嘴脏了点就惨遭断子绝孙脚也真是人间惨剧。

  总之打肯定是要打了，叶修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在整个过程中的说辞，又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确认他对把人废了一事毫无悔意，照着他之前伤得最重的已经溢出血珠的臀峰就是狠狠一下——

  “啊啊——！”

  “你还觉得自己挺占理了是吧？几句言语撩拨就主动和人动手是不是错，嗯？”

  叶修此时教训人的方式还停留在比较简单粗暴的阶段，也不等他答话认错什么的，就是揍。就是这小子叫唤得有点……之前挨那能打死人的大板子的时候也没这么叫啊，叶修一时摸不准他是真心吃痛还是在叫给门外的教官听，尝试着稍微减了手劲打在他之前没太伤到的臀腿交界处，得到的回应依然是十分逼真痛苦的“呃啊啊——”。

  “……装，再装。”叶修觉得自己牙根都痒痒了，立即抬手给了他抡圆了的一下。整个臀峰本就青紫交加，中央的重灾区更是显出了灰白之色，挨过了这么一下，破皮处不再只是冒着小血珠，鲜血瞬间就洇了出来。

  似乎发觉叶修真动了气，这一下要命的喻文州反倒硬抗了下来，只是闷哼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吸了口气，缓缓调整着吐息——叶修看出他这是在用抗刑训练的呼吸法，也算是看出他抗刑的高分的由来了。

  “……我……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了。”他转过脸来，表情隐忍、眼神无辜地看着叶修，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真的疼，没有装，是当着你的面我才肯喊的。”

  叶修被这一句给噎了个正着，还稍微起了一点点愧疚之心，就听他接着说道：“反正我们以后也见不到面了，不过你不爱听的话我保证不出声了。”

  “……你怎么知道以后都不会见面了，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叶修神色渐冷，他可不希望自己走眼看错了人，“那为什么还坚持到现在，趁早退出不就不用每天遭这个罪了吗？”

  “不是没信心，不尽力到最后我不会主动放弃的，就是……也许会有不可抗因素之类的。”喻文州想到每次考核时都会出的各种“意外”，到底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叶修肩章上的三条杠，补充道：“而且叶哥你不是下个月就要常驻H国分部了吗？就算我进了战队，只要不是嘉世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你了吧。”

  “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叶修还算满意这个回答，不怎么温柔地揉了一把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还有，不是不让你喊，我打你不是为了给你那个愚蠢的教官看的，懂？”

  喻文州点了点头，有些忐忑地用眼神询问他还要不要继续打。

  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和一直很正经的表情凑在一起的神奇组合逗得叶修总想笑，他看着那血迹未干的身后也是怪不忍的，干脆开始了总结陈词：“我明白你什么心思，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一时冲动了，但是不后悔把那小子打残了是吧？”

  喻文州忽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但叶修说的又完全符合他的想法，他只好又点了点头。

  “你先下来，来。”叶修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怎么看怎么危险。

  人为刀俎，不得不从，喻文州迟疑地望着他，几乎是慢慢从椅子上蹭下来的，就在下一秒，大脑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就被叶修猛地一拽，给拦腰提了起来——

  屁股上“啪”地一声响，避开了伤得最惨烈的地方，没有多痛，比起之前的任何一下都算不了什么，然而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第二下落在另一边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不同于冷冰冰的工具的温热触感，脸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旁的一概不论，你就不怕人家同伙回头给你堵在哪儿，把你也给废了？做事之前都不考虑清楚后果的？”叶修一边不疾不徐地落着巴掌，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心道再怎么强作淡定，实质还不是个小屁孩，打那么狠干嘛，这么一来效果才最好了。而喻文州比他想象中还要轻，就这么拎着揍，他能揍一个小时不用歇，又见他连挣扎都没有的乖巧模样，不知不觉连语气也放缓了几分：“再这样，别说进战队了，我都怕你活不到两年后，好好长点记性吧。”

  喻文州挨了至少有十几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记着了，能不能……别……放我下来吧？”

  “哦，现在知道丢脸了？我刚进来那会儿可比现在还丢脸吧？”叶修毫无同情心地嘲讽道。

  “那不一样的啊！”他有点激动地小幅度蹬了两下腿，重灾区立刻挨了警告的一巴掌，“嗯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嗯，知道了就好，好好反省着吧。”叶修漫不经心地应着，手上正专心致志地照顾着他饱受折磨的两团肉，除了已经开花的臀峰，其余部分都染上了均匀的红。

  ……这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喻文州快速默念了好几遍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尽早结束这样羞耻的惩罚，他鼓足勇气开了口：“饶了我吧叶哥……求你。”

  叶修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一求我我就饶了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喻文州欲哭无泪，认命地闭了眼，而他悲哀地发现，这样一来身后响亮的巴掌声的存在感反倒更强了。

  叶修本来也觉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他居然肯求饶，这才多逗了他一句，也没说最后给来两下狠的，没什么预兆地就把他放了下来。

  喻文州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提裤子，还没等他弯下腰，就被坐在椅子上的叶修粗暴地一把拽了过来，按到了腿上。

  ……这什么情况？好像又要不妙啊？不了个是吧？还要打？！

  “别……真的求你！我错了错了……”喻文州实在没工夫和自己理性探讨一下是这样更没面子还是被按在腿上再来一顿更没面子了，求饶的话更是有一就有二地脱口而出。

  “别乱动！”叶修差点就要再给他一下，看着那颜色十分缤纷的两团肉还是忍住了。收拾完了人，他也终于不用再强行板着脸了，看了一眼那涨红的小脸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比喻文州十几分钟前还颇为淡漠的防备模样，现在显然符合年龄得多。

  他拿出了应急的小瓶伤药和液体绷带，另一手拍了拍人后背，好脾气地安抚道：“行了不打了，我手头没有注射止痛的，这玩意儿挺刺激的，忍着点。”

  身后一阵猛烈的刺痛，而那看似有些敷衍的来回揉弄的手却让他感受到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向来把挨打当做熬刑对待的喻文州哪里经历过这个架势，毕竟从来没有哪个教官在教训完之后还会好心给上个药，身上再怎么疼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的他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攥着叶修裤脚的手紧了又紧。

  叶修手法不怎么样地给人上完了药，刚把人扶起来就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吓了一跳：“不至于吧？比挨揍还疼？”他想了想，还记得小孩那句“没伤在脸上而已”，于是干脆好人做到底，大发善心地问道：“身上还有伤吧，后背之类的地方自己不方便弄的，我一起帮你处理下？”

  他原本以为喻文州会推拒，反正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正要直接上手扒了他，就见他低下头咬了咬嘴唇，飞快地抹了把眼睛，自己默默解起了上衣扣子。

  叶修觉得他这反应有点好玩，边帮着揉瘀伤边打趣道：“怎么了你？委屈了？哎平心而论，除了那一下，我打得也不重吧？”

  喻文州用力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含糊不清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谢谢”。

  “好了，这药也留给你吧，虽然用不了两次，不过好歹是战队那边的，肯定比训练营发的好用。”叶修看过了他一身的新伤旧伤，又见他还是眼圈红红的样子，也稍微起了点心疼和无措的情绪。为了转移喻文州注意力，他突然击了下掌，煞有介事地说：“对了，好像教训完小孩是该给块糖哄哄的。”

  喻文州终于抬起了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完全和之前沉稳早熟的模样判若两人，叶修又差点给逗破了功，按了下他脑袋，说：“哥身上也没带糖啊，用别的抵一下成吗？”

  也不等人点头，叶修就推着他出了门，小声嘱咐道：“别忘了和你那艾斯比教官认个错。”

  门口的艾斯比教官看到喻文州明显哭过的模样，就已经对叶修之前的话信了八分，这小子的确是硬茬子，以前就是无论怎么打都不哭，这一次更是打到屁股开花都没肯服软认错。

  “胡教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和人私斗了，这一次是意外才会……唔，总之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喻文州语气真诚，深深地和他鞠了个躬。

  叶修冲着目瞪口呆的教官得瑟地笑了笑，潇洒地一摆手就带着人走了。

  “带我去移动靶场。”叶修脑袋里转了一圈之前看到的喻文州的成绩，其实格斗之类的他要更擅长一些，不过那种更依靠个人体质和天赋，而且这人身上还带着伤呢，也不方便教那些，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合适。

  喻文州还有点没弄清楚叶修的用意，隐约想到了这人可能想教自己，又觉得太过天方夜谭。到了靶场叶修也没多话，拿过枪就自己先打了一轮。喻文州看着那空前绝后的分数，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样？不要太崇拜哥。”叶修笑得一脸没正形，“看没看出什么门道，和你平时练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好像是……节奏。”

  “哎不错啊，挺有悟性，过来吧。”

  喻文州怔怔地看着朝他招手的叶修，一向好用的小脑袋瓜彻底当机了，直到那人温暖的胸膛抵在他背后、有力的双臂将他环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覆过他的手扣住了扳机的时候，他仍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着这位之前一直活在别人口中的“斗神”。

  “看我做什么？瞄准。先别忙着感动了，这可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啊，我要开始了。”

  他自幼失怙，挣扎在战火不断的地区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即便是进了训练营之后，更多感受到的也都是人间的冷而非暖，此时比起叶修帮他上药时的单纯的感激与感动还有所不同，也有别于黄少天那种照亮他整个人生的耀眼光芒，内心被一种陌生而又温和的情绪填得满满的——彼时他还不懂，有种亲情与血缘无关。而思维和感受力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接连不断的枪响、逐渐累积的后坐力、微妙变化着的节奏，以及，身后另一颗心的强烈搏动，全部一清二楚。

  这一声“哥”，他没白叫，也绝不会白叫。今时今日的一切，他都牢牢铭记于心，来日如果能有同斗神比肩的机会……

  不，来日与你比肩之时，我定会全力回报你教我、护我之情。

  叶修难得手把手教一次人，很是期待教学成果，“自己打一遍，我刚才打了多少来着？529？”说着他调快了移动靶的速度，半真半假的威胁道：“稍微降低点标准，要是连480都没过的话，有你好看的，来吧。”

  喻文州平时大概也就420左右的成绩，叶修那种非人类就不提了，像黄少天这种在整个训练营拔头子的水准也就能打480左右。喻文州还是能听出这是吓唬他的，第一次朝叶修露出了一个带着点青涩稚气的笑容——就是斗神大大在多年后表示他非常怀念的那一种，稳稳地端起了枪，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打了一轮——472。

  “啧啧，赶紧趴那儿，这我得罚你八下吧？”叶修说归说，盯着计分板的眼里，笑意根本藏也藏不住，心里更是无比赞叹自己的眼光好到突破天际。

  经过短暂的相处，喻文州也已经把叶修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直接无视了他的“调戏”，而这种时候再说什么“谢谢”实在太过苍白了，他沉吟半晌，才郑重道：“今天的事，我都会记得的，以后进了战队，叶哥如果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即便叶修确实很看好他，此时也没太把一个小屁孩的承诺放在心上，更无法预料到六年后自己被手下算计，无奈之下叛出嘉世被全联盟通缉之时，是加入联盟前争斗多时的老对头带领的霸图和这位少年时认真许下承诺的小队长带领的蓝雨，义无反顾地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再次抬手按了按喻文州的脑袋，笑着应了一声，颇为享受这种作为他人人生剧本中开启关键剧情配角的感受，试着说了句FLAG式的台词：“你的过人之处迟早会被所有人看到的，哥的观察力比一般人敏锐一些而已。文州是吧，我等着你。”

  “哦哦，差点忘了，”叶修一看他提起黄少天时的那副德行，就知道这人肯定会跟着去蓝雨没跑了，倒也没提起自己最初想要挖人的意图，“你中意的那个絮絮叨叨的小子，最迟明天就回来了，他回来之前你自己上厕所小心点，别真被人堵了。”

  喻文州闻言眼睛又立马亮了起来，听到后半句又转为满脸哭笑不得，无奈地点头应了。

  叶修抬手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和一连串未读讯息，“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你闯的祸我会帮着说两句的，应该不会再罚你了，安心养着吧。”说着他随意地摆了下手，“下次见面，移动靶打不到500别说你认识我啊，走了。”

  喻文州无意识摩挲着自己扣扳机的指节，目送叶修离去的弯起的笑眼里，满是熊熊斗志在燃烧。


  两年后。

  叶修正在飞往联盟X国总部的飞行器上闭目养神，默默听着后面的几位自家队员在八卦——

  “听说了吗？继去年微草找了个训练营刚出来的小队长之后，今年蓝雨也来了这么一出。”

  “微草那个可以理解，王队的确牛逼，这蓝雨不是找了个在训练营里完全不起眼的吗？据说身手很一般，黄少天那种作战能力超一流的都给他当了副队，居然还能心服口服的，不是都说那小子天不服地不忿的吗？”

  “也真是不知道魏队怎么想的，不就是入队考核时的模拟对战输了几个小孩吗？至于一赌气就直接让贤？”

  “听说他早就起了退隐的心了，不过蓝雨可是他这几年来的心血，也不能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了吧，哎……”

  一个快要淹没在记忆深处里的名字悄然浮现在叶修脑海中，他坐起了身，几乎一瞬间就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却还是懒洋洋地问道：“你们说的蓝雨新上任的小队长，叫什么名儿啊？”

  几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才有一个迟疑地说道：“叫什么来着……挺怪的一个姓，比喻的喻。”

  叶修听了这句似曾相识的台词差点笑喷，恍惚间一下子忆起了那少年眼中独有的温润与坚韧，话到嘴边又来了个急转弯——还是没必要说了，早晚这个名字会让你们想忘都忘不了的。

  飞行器停在了联盟门前宽敞的跑道上，叶修上一秒还懒懒散散地捶着腰，下一秒就身形敏捷地翻过台阶扶手直接跳了下来——图省事。

  “……队长还是这么不走寻常路。哎哎你们看，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那边门口刚出来的那个，蓝雨的制服，肩膀上还是三道杠，可不就是那个姓喻的小队长？”

  “哎哟你眼神够好使的啊，怎么离这么老远就看着了？”

  “咳咳，你们不觉得他挺帅的吗？”

  “……基佬你走。卧槽等等，好像是还不错啊！等一会儿离近了再瞅瞅。”

  正午的阳光稍微有些刺眼，叶修微微眯起了眼，朝着几人指指点点地方向看了过去。

  喻文州个子拔高了一头，目测差不多要与自己平齐，本就十分周正的面庞褪去了几分稚嫩，显得英气了不少；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叶修简直有点不敢认——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原来长得这么快吗？

  ……这种当爹的两年没见着孩子的心酸感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金灿灿的阳光铺洒遍地，喻文州肩上的联盟新改制的轻型金属肩章上的三道杠正熠熠生辉。叶修无从得知他在这两年里经历了怎样的蜕变，然而只是这样远远地望上一眼，无需任何解释，他便明白了魏琛选择将队长的职位托付给喻文州的原因——仍稍显青涩的眉宇间分明写下了责任的含义，并不宽厚的脊背所蕴含的强大力量也足以扛起一支战队。

  喻文州步履匆忙，显然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眼看着就要路过几人身旁，去往另一个方向的停机坪了，却不知怎么突然顿了顿脚步，侧过了头。

  叶修见他看了过来，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忙他的去。

  喻文州本来是在余光里瞥见了个人影，感觉有点眼熟，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等快要走过去了才忍不住偏过头确认一下，万万没想到……还真是。

  他看懂了叶修的意思，自己也的确有要事亟待处理，轻点了下头就要转身，却见那人突然挂上了一副招牌欠扁笑容，手并没有抬起来地和自己比了个拇指，嘴上飞快地过了三个字的口型。

  隔着两年时光同他对视，转身继续走远的喻文州也忍不住牵起了唇角。

  “了不起。”

  这是他所听过最简单也最有力的肯定。

  -Fin-


  -帅不过三秒的结尾彩蛋·主要为了刷刷正篇的两对CP-

  做苦力的“年轻人”已经对着老式计算机破译了几十分钟加密文件，而那边的偷懒“老年组”似乎有一句没一句的在追忆什么往事的样子，听不太清楚，反正和我没关系，王杰希这样想着。但他眼睁睁看着面前提名率始终很高的喻文州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僵硬，额角跳动的频率肉眼清晰可见，不禁默数起了爆发倒计时——五、四、三……

  “进度28%，杰希你稍等我一下。”喻文州霍地站了起来，再次朝叶修那边走了过去。

  “说曹操曹操到啊，”叶修笑着说，“你不是正忙着吗？要不要歇歇，一起叙叙旧？”

  “你要说……那一段也就算了，还非要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吗？”喻文州默默咬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韩文清现在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友尽了，叶神。”

  喻文州很少这么叫他，看来是真的在炸毛边缘了，这近些年越发沉稳冷静的人吃瘪的模样可是难得一见，叶修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即刻端出了一副长者派头，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要学会坦然面对黑历史嘛。”

  喻文州被他怜爱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却见他一转头就毫无滞涩地转换成了正说到兴头上的的说书人设定：“我刚才说到哪了老韩？哦，说到文州可怜巴巴地瞄了我一眼，然后和我说把人给废了。嚯，废了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吧……”

  “……”喻文州简直忍无可忍，“你，不是上了年纪吗？身上又·有·伤，回房老实歇着，爱唠什么唠什么去，不然就行行好来替一下我，我还困着呢。”

  “那你回去吧，”叶修又一秒切了正经脸，“让大眼也回去睡吧，我们俩来。”

  “……算了。”让前辈干活自己回去睡觉实在不符合他的人生信条，他咬咬牙，退让道：“你一定……要说的话，小点声，耳朵灵怪我咯。”

  “噗……怎么脸皮还薄上了，不逗你了，我是说正经的，你们俩也忙活半宿了，都一样被折腾了一整天，真以为我们俩杵这儿是为了叙旧呢？还不是等着换班，赶紧回去吧，黄少天不是没你就做噩梦吗？”

  喻文有些犹豫，又朝韩文清看了一眼，韩文清和他点了下头，就是眼神不知怎么有点微妙，似乎也带了一点谜之怜爱。

  ……一定是心理作用没错，再不然就是太累了眼有点花了，嗯。

  “那三个小时之后我再出来换你们的班，晚安。”他的确困倦得厉害，便也没再客气，和王杰希招了下手，就各自回了房。

  顺利把两人支走，叶修和韩文清回到堪称文物的计算机前继续着破译工作。叶修三心二意技能等级MAX，进行着高强度脑力劳动也丝毫不耽误嘴上东拉西扯，随口和韩文清解释起了刚才打趣的梗。

  他以前和喻文州闲聊，提到G国训练营那一批出来的，就数黄少天的适应能力最强，刚开始执行任务就杀人不眨眼，任何负面反应都没有，简直天生做这行的料。喻文州却苦笑着摇头，说那时黄少天几乎成宿成宿的做噩梦，每天夜里都满身大汗哭喊着惊醒，持续了很长时间，刚要有好转的势头，就轮到他们一起出任务了，为了不让他双手染血感受同样的痛苦，又开始恶性循环般地逼迫自己每一次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所有目标，两人那时刚确认了关系，同床共枕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直到近几年才真正有所好转。

  当时的叶修特别感慨，想说自己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第一次手上沾血后也有类似的黑历史，话到嘴边却尽数咽了回去。

  而在这样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深夜，他看了看韩文清坚毅有棱角的侧脸，开始和这位一路看着彼此走来，却有许多互不知晓往事的、最亲近的人，漫不经心地抖搂起了自己过去的悲惨经历。

  那个脆弱迷茫的好像另一个人的自己，其实不过是俱可作笑谈的过往，曾经的他只想将这些深深埋葬，现在的他却可以坦然同另一个人笑着分享。

  “你是真的很怀念过去。”韩文清耐心等到他说完，客观评价道。

  “算是吧，那时候有那时候的好。”叶修轻叹了口气。

  嘉世还未分崩离析，他手中的武器仍是陪伴他战出斗神之名的却邪，喻文州的手没有受伤，最初的老朋友们也都没有接连引退；而他与身边的这位呢，大概都还只是把对方悄悄放在了心上，连自己都尚未察觉到吧。

  也怪有意思的不是吗？

  “回不去的。”韩文清只是盯着屏幕，并没有看他，“总想着那些没有意义。”

  时光从未停下匆忙的脚步，不舍昼夜，他们都避无可避地朝着未来奔去。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叶修稍纵即逝地笑得眯起了眼。

  “嗯，其实我觉得现在也不错。”

  毕竟结局是奔向你身旁。
  
  -real·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