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弈走进教室的时候，敏锐地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不说后排那群围成一团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的学生，就坐在最前排看似等着听课，实际上表情怪异眼神游离时不时回头恨不得后脑勺上都长一双眼睛的那几个几乎是把“有事儿”三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莫弈走上讲台，金边眼镜后漂亮的眼眸稍稍眯起，温声说道：“或许，在我不在的时候，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后排那团人群听到莫弈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缓缓散开。
  被学生围在中间的身影逐渐暴露在莫弈视线中。
  当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眸相对，饶是莫弈这自诩淡定的人，都有一瞬间的表情失控。
  
  顶着学生们好奇兴奋的目光，莫弈牵着那人来到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关门，转身，莫弈就看见那人打量着自己的办公室，末了还品头论足般评论一句：“看起来，你来到未名市过得不错。”
  莫弈这时候已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向对面那人：“怎么回事？”
  “按照道理，这个时候，我应该躺在床上休息。”对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很茫然，“毕竟，根据时差，现在应该是凌晨两点。”
  莫弈盯着小一号的自己凝视了许久，似乎在辨别对方有没有说谎。
  而小一号的莫弈倒也坦然，明明正在经历一场完全不能用科学解释的灵异事件，甚至现在还身处陌生的异国他乡，但他顶着莫弈审视的目光，倒是镇静自若。
  好半晌，莫弈才恢复了优雅从容的状态：“你，多大了？”
  “你这是……走在实现自己愿望的路上？”小一号的莫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书架前，看着里面排列整齐的心理学论著，反问道，“不如，你来猜猜？”
  这一大一小俩人对视，谁也没有退让，隐约间竟然变得有些针锋相对起来。
  莫弈眯眼：“我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讨人嫌的时光。”
  小莫弈不遑多让：“我也没想到自己未来竟然变得如此无趣。 ”
  然而，就在俩人互相对峙，谁也不愿妥协的时候，莫弈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办公室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瞬间被冲淡了些许，莫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不少的“同模”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暂时把这个争议搁置。”
  
  你推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因此，当莫弈以及“年轻版”莫弈同框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你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早上还没有睡醒出现了幻觉。
  “莫医生，这……”你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进门。
  莫弈已经露出往常那温和的表情，周身的气质都变得温润如玉。他上前替你接了一杯水：“是我弟弟，暂时由我带一天。”
  “啊？哦……”你迷迷瞪瞪地在沙发上坐下，对莫弈这个解释完全没有怀疑。
  毕竟看着年轻版莫弈那张和莫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是人都不会怀疑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微妙的血缘关系吧。
  想到这儿，为了展示身为本地人的热情友善，你对着年轻版莫弈露出亲切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呀？”
  年轻版莫弈俨然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也没有学会莫弈游刃有余的伪装，纵使努力保持优雅，但他依旧下意识表现出了抵抗：“问人名字之前，不应该自报姓名吗？”
  “vilhelm。”莫弈似乎对他的语气有些不满，端着白瓷茶杯皱眉低声呵斥。
  你倒是不以为意，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实在是事发突然，我并没有想到这小子会过来，所以……之前的约定，很抱歉可能要食言了。”莫弈放下茶杯，指了指一旁坐着脊背挺直的vilhelm，温声说道。
  你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欢快：“没关系，到了自然博物馆多买一张票就行。”你解释道，“而且，既然是来未名市游玩的，我们也应该带他出去逛逛。”
  “我们……带他吗？”莫弈品味着这几个词语，似乎若有所思。
  vilhelm放下茶杯，暖金色的眼眸从莫弈身上逐渐挪到你身上，停留了半晌，然后移开。
  最后，莫弈没有拒绝，vilhelm也表示同意，于是你与莫弈原本的二人之约就变成了三人行。
  
  自然博物馆。
  和两个几乎长相上完全没法区分的兄弟一起逛博物馆，对你来说其实算是一种微妙的体验。
  vilhelm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就是莫弈的翻版，不说那一模一样的五官，就是那彬彬有礼背后的轻微疏离都如出一辙。
  无非是vilhelm尚且年轻，而莫弈将自己的疏离感处理得更加妥当。
  一边在博物馆内闲逛，一边有意无意地将视线在莫弈和vilhelm之间转动，你渐渐有些走神。
  看着十七八岁的vilhelm，你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想当年的莫弈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和vilhelm一般，优雅矜贵，但是在温和的面具背后，偶尔流露出彻骨的厌恶。
  “在想什么？”你正走神，莫弈突然侧过头看向你，轻声问道。
  你一愣，有些赧然。
  明明是你约莫弈出来玩的，最后却因为另一位不速之客，在约会途中频频走神。
  莫弈看着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
  他伸手想要揉揉你的发顶，但是在中途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按住了自己另一侧的手肘：“没关系，你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
  “嗯……”你低声应了一声，但是并没有追问。
  毕竟这时候贸然询问莫弈的过去，总让你觉得有种冒犯他隐私的愧疚感。
  莫弈也不强求，而是看向一旁状若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讲解牌上的vilhelm，声音有些微冷：“自命不凡，过于偏激，这些或许都是年轻的副产物。”
  说着，莫弈嘴角上扬，镜片后的瞳孔中却一片冰凉：“比起当年，现在的我更加周全，无论为人或是处事。”
  vilhelm闻言，瞥了一眼莫弈，没有说话。
  
  逛了一圈，临近中午。
  自然博物馆的场地占地面积不小，内容更是丰富。
  你们走马观花，这才解锁了不到一半的面积，因此，你们决定在博物馆一楼的快捷餐厅内随便吃点儿，下午继续自然博物馆之约。
  你们运气不错，即便是在人满为患的用餐高峰期，你们约非常顺利地找到了空座。
  莫弈绅士地去前面排队点餐，将你和vilhelm留在了餐桌旁。
  莫弈一走，这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你一时找不到话题，只能和vilhelm大眼瞪小眼。
  就在你绞尽脑汁甚至试图用学习成绩这样的话题开启聊天的时候，vilhelm突然说话了。
  “如果有什么想问的，你其实可以直接说。”vilhelm双手交错放在桌面上，对着你温声说道。
  这熟悉的模样，让你恍惚间看见了与莫弈的初见。
  对方都已经开启话题了，你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冷场。
  只不过，你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有点儿卡壳：“你们……”
  问他们的关系？之前莫弈就说了vilhelm是他的“弟弟”。
  问莫弈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先前对着莫弈就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现在向别人打听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问他在斯沃尔特的生活？嗯……这倒是个可以尝试的话题。
  只不过，在你说话之前，vilhelm又开口了：“我跟……莫弈的关系，可能比你想象中要亲密。”似乎是不习惯这个名字，vilhelm提到莫弈的时候，下意识顿了顿。
  你突然又发现了莫弈和vilhelm之间的区别。
  即便都是将交谈的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vilhelm显得更加强势，而莫弈……他的处理或许更加不着痕迹。
  大概就像莫弈说的，他的过去，可能也像如今的vilhelm一样，强势耀眼，爱憎分明。
  这并不是缺点，这是年轻赋予的特权。
  你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vilhelm的头顶：“不如聊聊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未名市，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你早就想试试莫弈头发的手感了，碍于对方气场实在强大，对着哥哥下不了手，借着弟弟的脑袋解解馋也不错。
  vilhelm一愣，看向你纯粹善意的微笑，软了眉眼。
  然后，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vilhelm渐渐开始谈论自己的生活。
  
  逛了一整个下午，你们终于结束了这次博物馆之旅。
  莫弈还需要会学校整理一些资料，vilhelm自然是跟着莫弈离开。
  目送着你坐上回家的出租，莫弈收敛了脸上的微笑。
  vilhelm跟在莫弈身后，笃定地轻嗤一声：“我变懦弱了。”
  莫弈斜睨了vilhelm一眼，暗金色的眼眸中没有半点儿感情：“是吗？”
  vilhelm浑然不惧，迎上莫弈的目光：“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自己看中的蔷薇，总归是栽进自己的花园，这样才不会被其他莫名其妙的过路人采撷。”
  莫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上下打量着vilhelm，那带着些许恶意的眼神，即便是vilhelm都下意识后退一步。
  仿佛是回应，莫弈学着vilhelm的样子笃定地轻嗤一声：“所以，我才说，自命不凡是年轻的副产物。”
  说完，莫弈转身加快了脚步。
  vilhelm跟在莫弈身后，一手插进裤子口袋：“如果这话，你不是对着她说的，我姑且还有几分信任。”
  什么自己的过去自命不凡，不过是为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贬低其他异性罢了。
  vilhelm叹息一声，原来未来那么多年，他骨子里的独占欲也没有半点儿被磨灭的意思。
  回到办公室后，vilhelm仿佛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张嘴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我选择回来，值得吗？”
  莫弈猜到了什么，也没有回头：“我不知道另一个选择背后是什么，所以无法比较。”
  “无趣的答案。”vilhelm耸了耸肩，声音逐渐飘远。
  vilhelm从办公室消失，莫弈在原地伫立许久，这才缓缓给出了答案的后半句：“但能够遇见她，或许是我回到未名市，最值得的收获。”
  
  【后记】
  第二天，你带着根据昨天的闲聊，花费一晚上做出来的游览计划，来到未名大学，准备和莫弈一起带vilhelm观光未名市。
  “那真是遗憾，vilhelm提前开学，迫不得已，已经启程回国了。”莫弈给你泡了一杯红茶，微笑着说道。
  你有些遗憾：“原本还说好带他去逛逛的。”
  莫弈轻笑，似乎心情格外愉悦：“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场未名市之行，我是否有幸成为你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