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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诡秘之主 格尔曼·斯帕罗,达尼兹·迪布瓦
标签 诡秘之主 克尼 格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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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8-18 09:18
- 导读
- cp26参本文……啊最近晕头转向的今天才想起来发……
啊随便看看吧……
“‘烈焰’,这次的任务,我们向‘塔罗’借了人,”沉稳平静的女声从耳麦里传出来,“预定的接头地点是……”
通讯线路中传来一阵鼠标点击的咔哒声。达尼兹捂住着耳麦打开车窗,秋天的凉风裹着树叶呼啸而过,扑在脸上让人精神一震。他探出头,风来的方向便是远处树木的尽头,矗立起一座洁白高耸的建筑。
猎人猛地一打方向盘,轰下油门,车子如活蛇般滑进宽松许多的干道,耳麦在发动机的闷声咆哮下闪动。
“贝克兰德教堂。”
————————————————
“据与我们联络的塔罗交接人员描述,这位先生周末若无特定安排,大多数时间都在教堂。”
作为“黄金梦想”里的老资历成员,达尼兹经历过无数不同风格的任务地点,教堂之类的宗教场所也走过不少,对于各式仪式流程,说不上熟悉但也绝对算不上陌生。
他漫步走到教堂门口。
厚重的木料大门虚掩着,在阳光中掩出一抹清凉的阴影,缝隙中传出隐约的圣歌,带着毫无欲念的虔诚。
达尼兹叹了口气,规规矩矩地把车开到路边,才下车躲到教堂外墙旁,做贼似的四下看看,在监控器的视线死角上点了支烟,开始痛苦的出神发呆。
他刚翻出手机看过计划,从记忆里掏出几次被迫参加的弥撒流程做了一番对比。
——这起码还得等半小时。
联络员的声音从耳机里冷不丁冒出。
“…你在门口等他就可以,他认得我们的车。”
感谢女神,我不用在这里站到脚麻来等这个文青。就算这样听起来,他好像还是船长的老朋友……
狗屎,船长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
一支烟不太够打发,幸好任务时间还算宽松。
如若时间紧张到需要他去闯教堂请出这位合作伙伴,那可就太过引人注目,搞不好还会被好事者贴上社交网络——连题目他都想好了,就叫“天主啊,看这个无礼的异教徒!”
然后没事干的网友们可以就此再掀起一场网络骂战,仿佛十字军再次东征却撞上大明宝船,大抵能从看热闹骂到信仰骂到公共秩序骂到人民素质然后骂到总统,期间产出不下一百条经典语录。
反正到底就是要骂总统。
猎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为自己这个毫无破绽的推理。
确实不能就这么冲进去,这次任务力求出其不意,要是因为八卦走漏了消息……
他突兀打了个寒战。
日头逐渐流逝,烟还去了一支又一支,手上这支还剩下半截。
疲惫的数烟丝中,达尼兹敏锐的直觉突然拽住他。
像是有一根傀儡线突然勾上他眼睛,又仿佛有明星在眼角余光中点亮,猎人下意识往侧面偏头,将从教堂门口走出的一抹人影纳入眼帘。
那人踩在空荡荡的广场上,一身休闲,手中提着一个款型板正的纸袋,很是显眼。
他又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里面传来轻微的讲道声,似乎已经唱完了圣诗,但弥撒尚未结束。
难道这人就是……?
就这么一会发愣功夫,对方已经发现了达尼兹——天知道他是怎么从背后视线死角里发觉窥视的——本来闲逛般的脚步毫不突兀的转了个弯,几步就走到达尼兹面前。
猎人就看着这位表情平和,浑身上下都写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士一步步靠近过来,最后在自己面前站定。
“你好,是‘烈焰’吗?”
这语调几乎和船长讲课时候一模一样……猎人恍惚的想着,下意识把烟掐掉。简直就是个老师在念课本的语调……等等,他怎么会是在说我的代号?
“我是格尔曼,”
对方没有等回答,直接从达尼兹茫然而惊讶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便幅度极小的点点头,表情克制而矜持,
“格尔曼·斯帕罗,代号‘世界’。”
还真是?
没来得及抖落的烟灰落上皮肤,一点残余热度也烫得人手指痉挛。达尼兹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拍掉火星,连斯帕罗还在说什么也没有听清,只囫囵着点头应是。
这时的猎人只觉得有点尴尬,却还没觉得多危险。
毕竟这位看起来实在太过温和。
可能是个指挥型的?也能说通,就情报来看似乎问题不大,毕竟自己定位是重火力输出,这次的任务确实可以一个人干。
达尼兹一边想,一边看这位自顾自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双腿并拢,肩背笔直,纸袋端端正正摆在膝头。
他就这么坐姿笔挺,目视前方,除了上车前的一个招呼外,没有第二句多余的寒暄。
猎人腹诽着跨上驾驶座,自以为隐蔽的摇了摇头。
行吧,一位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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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并未耗去多少时间,他们很快赶到目的地——路途上达尼兹到底有多少次想好奇地扭过头去暂且不提。他再次看了看情报,确认这只是个强攻任务,对面应该有五六个人,守着任务目标。
顾客要求完好无损地把东西带回去,却拒不告知东西内容。黄金梦想差点就想要放弃,但对面反复保证不会出事,好说歹说,终于没有让这帮佣兵退款。
为此冰山加了一倍的价格。
逼事多的有钱人。
达尼兹腹诽一句,停下车,发现身边这位先生并没有率先动弹的意思,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开口询问——明明格尔曼一直很温和,天知道他为什么觉得有种危险萦绕不散——只得自己先去后备箱拿武器。
东西准备得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毕竟达尼兹走的突击路线,就讲究一个火力砸脸。
箱子里几把突击枪都是他顺手的伙计,甚至有两把短柄乌兹。猎人拿出顺手的武器,小心翼翼地检查各处零件,一分一毫都是要命的功夫。
正在他翻检时候,车厢轻微一晃,是另外一人下了车。
达尼兹下意识地凝神听了听,惶然发现自己几乎没察觉任何脚步。一只手突然从他身边伸过来,径直拿了把冲锋枪,掂了掂,又拿了袋子弹。
他呆愣抬头,只看见格尔曼低头检查枪械的侧脸。这位绅士流畅地拉开枪栓,退出子弹再上膛,不紧不慢,动作流畅到吓人。
浅色西装,白衬衫,温莎结,背头以及……咔擦作响的冲锋枪。
这冲击感简直浓郁到违和,仿佛劈头盖脸浇下来一桶水,火力手当场愣在原地。
“不是,斯帕罗先生,你不在车……”
不在车里准备指挥和监控吗?
回应他的只有咔擦一声脆响。
格尔曼拉开保险,单臂就架起这沉重的武器,他抬手对着远方虚瞄试过手感,才抬头看他一眼。
棕色眼睛在金丝眼镜下勾过一丝冷芒。
这位教员般的佣兵并没回答的意思,只直接摘下眼镜折进西服口袋,然后拎着枪走到车门边,脱下了外套。
达尼兹的视线下意识跟了过去,却惊悚到差点怀疑自己眼睛:这位看起来消瘦而温和的先生,西装下正露出一套完整的武装带,皮革铮亮,织带漆黑——在这并没几分凉意的初秋他还穿着较为正式的西装,根本不是对教会的信仰有多虔诚,而是为了遮掩这一套危险的痕迹。
那个一直被端端正正摆放在膝头的纸袋也打开来。
斯帕罗从里面掏出两把手枪,一把匕首,一双靴子——达尼兹几乎无法直视那袋子上硕大的珠宝品牌logo。
他看着这个教员换上军靴,熟练而仔细地扎好裤脚,刀插进靴筒,手枪打开保险,几乎算得上是危险地径直卡进大腿枪套。一切妥当,斯帕罗才支棱着一双长腿坐在副驾驶上给冲锋枪上弹夹——直到最后一颗子弹被卡好,像是终于想起来刚刚的问题,他才慢条斯理而平和地,如同给学生解惑一般地开口:
“车里不太方便。”
啊,哦……是不太方便……
这袋子似乎没有错。
珠宝让女人性感。达尼兹恍恍惚惚地想。好吧,起码这些东西确实让他性感到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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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戴里克抱着书本乖乖点头,跟着达尼兹绕开周围的同学们,一起躲到走廊一角,才有些新奇地打量着他,
“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不过,既然我都可以离开………上大学了,那‘世界’先生做一位老师,也很正常吧?”
——戴里克·伯格,代号“太阳”,一个身高几近两米的强壮年轻人。是一位相对来说并不如何在友方前遮掩自己身份的一位塔罗成员,来自某片因传统能源而战乱不断的地区,工作定位似乎是强攻手。
达尼兹仰头看他,不由地在心里爆了句粗——这也太他妈的天赋异禀了——在塞满了宅男研究员的新能源专业里,“太阳”显得格外鹤立鸡群。但他的性格出乎意料的冷静果断,为人也相当温柔。
“平常大家都分别待着,”
年轻人挠挠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走廊外缘。很好,没有巡查教员路过。他拽着达尼兹从后门溜进阶梯教室——后者感觉自己是一只被抓住后颈的吉娃娃。
远方讲台上正调试投影的老师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继续工作。两人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屏幕上窗口再次开始切换,戴里克才长舒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继续开口:
“‘愚者’先生的话,您应该也知道,他认为我们还是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所以大家都有些副业……”
讲台屏幕闪了闪,猛然黑屏。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一点窃窃私语还在蔓延,也很快被放出的古典乐曲掩盖住。
“我离开家乡以后,是‘世’……斯帕罗先生带我来这里报道的,我们专业课程不算特别紧张,而且斯帕罗先生真的很博学,所以我也选修了他的课程。”
“但是工作也要做的,那一次,还是在学校……”
……
“……我来不及,预计最快将在16:10到达。请求延期或帮助。”
戴里克看了看手机,“愚者”新下发的集合截止时间在下午四点,这让他有些发愁。
铁十字街109号并不算远,但他下课时间就已经在三点半,再加上搭乘公共交通……戴里克小心地看了一眼讲台,痛苦地发现教授并没有转移注意力的苗头——早知道就不坐这么靠前了,逃课都没办法逃。
要不,装个病吧……
“嗡——”
手机在书页下震动起来,他打开一看,是一条署名“世界”的信息:
“我会在三点三刻到达你学校侧门,按时出来。”
代号“太阳”的年轻人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
下课铃一响,戴里克就飞奔出教室,一点也不敢耽搁地赶到学校门口。这处侧门虽然也靠着马路,但人流并不多,现在未到晚饭的时间,来往路人更是寥寥无几。
因此,那个提着一袋颜料站在轿车旁的男人就愈发显眼起来。
“……斯帕罗……老师?”
戴里克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有等人的迹象,可这不是隔壁人文学院的教员?那会还是这位斯帕罗先生带他来办理入学——等等,自己的入学是通过“塔罗会”的大家给安排的,那这位难道也是……?
“嗯,上来吧,我和你一起过去。”格尔曼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迟疑一下,露出一点并不明显的笑容。他往副驾驶方向微微偏头,就径直跨进了车门。
戴里克并不犹豫,立刻绕过去拉开门。座位有些局促,引擎打火间隙里传来格尔曼的声音:“你自己调整一下,小心……”
他话音未落,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就从戴里克脚下传来,年轻人赶忙道歉,艰难地弯下腰去把那个东西抽出来,手上的触感却让他一句话堵在喉咙里——这个手感,好像,是把枪啊?
还是锯掉了枪托的,冲锋枪。
“……小心踩到东西,”
沉默蔓延,几秒后,格尔曼若无其事地踩下油门,让轿车混进主干道庞大的车流中。
“昨晚想着今天或许有用,就没有收起来。你想看吗?车门玻璃是单向的,不要拿到挡风玻璃上来就行。”
他语气相当平静,仿佛让学生拿出来的不是一把彻底违反枪械安全条例的凶器,而只是一只画笔或者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戴里克看了看他文质彬彬的,穿着休闲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老师,只感到一股由衷的沉默与敬佩。
……
“后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老师很厉害啊。”戴里克感叹道,抬头看着讲台上正平静地侃侃而谈的艺术教员,把视线挪到PPT中混杂的色彩上,半是赞叹半是垂头丧气起来。
“连这些艺术作品也讲得头头是道的,我完全看不懂。”
格尔曼还有这一面吗?
沉默地听了半天小迷弟吹偶像的达尼兹,也跟着把视线转到讲台,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格尔曼,似乎确实有着相当高学历高水平的知识和生活。
这么想的话,第一次见他时候,那个从教堂里走出来的,和船长平常似的文人学者模样也不怎么违和了。
不不不,船长怎么可能有那么狂热可怕的一面。
——一定是这疯子太擅长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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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少节课,时间长到“冰山”和“愚者”交流时甚至特意提了一句自己手下艺术修养的提高。达尼兹终于鼓起勇气,趁着格尔曼刚从另一个教室来到这边,尚未开课的几分钟,在拐角堵住了人。
格尔曼在阴影里站着——并不是达尼兹比他高,他们的身高一般无二,但达尼兹比他宽了近乎一半——被眼镜遮掩的视线投到来者脸上,看不出情绪。
但即使不隔着眼镜,来者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把眼睛闭上了。
大抵是太过……害羞,即使是格尔曼那加强训练过的听力,也没能分辨出这语速极快,甚至开始逐渐掺杂进不少意大利俚语的话,只听出来这好像……疑似告白。
他看着这人闭着眼,即使是背光也遮不住的泛红耳廓,平静思索了三秒,推了推眼镜:
“哦。”
达尼兹如遭雷击。
猎人不知道自己那不可置信却又不敢反驳的表情对格尔曼影响有多大,他只下意识地扭头就跑,没有看见教员下一秒就扬起的嘴角。
但最后,达尼兹到底还是踩着上课的铃声溜进了最后一排。
在靠自己毫不收敛的优良气息瞪走了第五个疑惑的目光后,似乎大家都知晓从此格尔曼老师的美术课上,多了一个看起来有点超龄的新学生旁听。
格尔曼对此并不发表意见。
……
“斯帕罗老师。”
连着两堂课下来,大多数学生已经一头栽倒在课桌上,偶尔有些极为上进的,还能挣扎起来,走到讲台边和老师探讨问题。
格尔曼正准备收拾教案,话筒已经关闭,稳妥地放进桌面抽屉等待下一位讲师使用。他拔出U盘,把视线转向凑过来的年轻人。
“有什么事么,莱斯利先生?”
打扮时尚的青年支吾了一声,动作自以为隐晦地把视线往教室后方飘去:“老师,那个人,是这星期才来的,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
教员顺着他视线一望,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某个刚刚从桌面睡醒的家伙,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
学生还在小声“告密”,颇有些担心。
“简直像是黑手党,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格尔曼老师你,请一定要小心啊。”
黑手党。
他愣了一瞬,几乎有些忍俊不禁,借着低下头整理教案的动作,好歹掩饰住自己弯起弧度的嘴角。
显然,教室后正顺着人流溜出去的某“黑手党”并未知道讲台上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没有往台上看一眼。
可惜这学生这么担心又小心翼翼。格尔曼想着,溫和地对维护他的学生道谢,
“没事的,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他语气顿了顿,“我们有一些……嗯,默契。”
学生忧心忡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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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正义’,有新的任务,‘世界’先生。”
轻快而活泼的女声从耳麦中传出,格尔曼提着箱子慢慢踱过校园,对路过的学生露出平和而毫无端倪的礼貌微笑。
今天的排课给予了他足够的准备时间,足以完完全全地准备出一套完整的演出装备。
不做无准备的表演,这是礼貌。
“……总之就是这样,因为‘太阳’和‘倒吊人’无法赶来,鉴于任务对象的特殊性,除了为您预约的搭档外,‘愚者’先生托我为您提供一些侧面指导。”
‘正义’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了一些,又立刻冒出一点压抑不住的愉快和期待。
“您的新装备已经请‘魔术师’小姐送来了,希望它可以获得您的喜欢。”
“请好好休整,三个小时后再联系,‘世界’先生。”
……
这次还是个熟人。格尔曼扭了扭瞄准镜,漫不经心地回想着。天气良好,风速不高,光照不刺眼也不暗淡,沉重的武器蹲踞在地面上纹丝不动,极远处风景没有丝毫晃动的被收入他眼中,又由刻度线划出的躺倒十字割开。
教员——杀手缓缓地换了只眼,凑近瞄镜,将视野略微拉远。微风撩动他如水流般淌落在地的衣摆,却丝毫无法卷起他一缕思绪。
圆形视野里走出一对人影,谈笑自若,并没有丝毫察觉到远方大楼天台上传来的观察。
科弗代尔·莱斯利。
这次任务对象的长子,还正好是上一次在教室里小心提醒自己的那位学生。明明是个备受宠爱的富家子,却不知道如何被养出这种热情而二缺的气质。
是个好孩子。他将舌头抵上硬腭,感觉到压力透入颅骨,从鼻腔往眼球滚去,如潮水般引领注意力逐渐集中……
好孩子不应该受些无妄之灾。
他听不见风声,嗅不到枪械零件上弥漫的金属腥气,视野里涌动的人流开始推移,但杀手依旧一动不动——直到他从目镜边缘看见一抹晦暗的银光。
子弹呼啸而出。
金属碰撞声与鲜血一同飞溅,格尔曼直起身,并没去看人群中迟缓响起的慌乱。天色刚刚擦黑,这一下足够那些敏锐的家伙发现他所隐蔽的地方。但杀手并不着急,只有条不紊地收拾起狙击枪。
危险的武器被拆分放入提起箱,用来衬垫身体的厚实布料被扔进天台上半干涸的泥淖水池。他将披在肩膀的布料翻过一面,灰黑的外壳就变作泛着星光的内衬,掩在漆黑夜幕般的外缘下。
暗沉阴狠的杀手瞬间变作衣衫华彩的模特。
或许是因为和枪击案发地点相隔过远,楼道里的人们并无多少反应,或行色匆匆,或百无聊赖,偶尔才有一两人把目光留给缓步路过的青年。
“……他或许是哪家公司的模特呢?”
握着手机的少女和朋友兴奋地窃窃私语,却遗憾地发现那像是一身高定礼服的帅哥已经被室内绿植遮挡彻底,完全没法偷偷拍摄,只得无奈地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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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已经赶到指定地点,‘世界’先生,请注意接收路线信息。”
“‘世界’明白。”
格尔曼掐掉通讯,靠在墙角喘息,声音被压低到不比眼睛眨动更响亮,手枪在腿上和匕首靠在一起,沾染着彼此不一样的干燥与湿热的温度。
接下来的路很好走,他大抵不用这么紧张。
耳麦发出一点细微的震动。
格尔曼掏出手机,打开‘灰雾’发来的地图。鲜亮的红色在灰白交织的半透明楼道里蜿蜒,他踩着虚无的路线往前走,步伐缓慢,若非另一只手的宽大袖袍也遮不住的枪口在他另一只手边若隐若现,任谁都只会把他当做一个重度网瘾青年。
越是往上走,人越是稀少,直到再没有任何声音,格尔曼若有所觉地抬头,楼道尽头是一扇宽大的落地窗,窗外错落地种着各类些鲜花,花坛外缘架起两道纯装饰性的横梁,将它与对面大楼链接连接。
阳光被高楼切割,铺满一半的横梁。
对面也是一扇落地窗,有个健壮的身影倚靠在旁边,似乎还有些人形摞在他脚下。格尔曼四下环顾,再敲了敲耳麦。
“‘烈焰’,”
他看着对面人抬起头,扫视的眼睛到处晃了几圈,终于投向自己这个方向,不由得想要微笑起来。
“晚上好。”
那眼神从凌厉的平静突然变得炽热,却又匆忙转开视线,仿佛不想与他对视。
……
狗屎,这人是猫吗,这么悄无声息的。达尼兹手忙脚乱地把脚下昏迷一地的人踹开,下意识往窗口探身,却又硬生生扭回动作。
该死的,别显得跟个看见主人回家的金毛一样,冷静点。
你明明就很想扑上去。一个声音在心里嘲笑他说,要不是隔着这楼,不过就算是没有隔开,你敢扑上去吗?
……
三秒后,格尔曼听见频道内传来磕磕绊绊的回应。
“晚…晚上好?‘世界’。”
对面窗口已经被清理开,达尼兹再次冒出来,对他挥了挥手,那头姜黄色的头发因此落进阳光里,几乎像是真的有金色火焰在其上燃烧——格尔曼凝视了几秒,才在通讯频道里陡然拉高又硬生生遏制住的,尖叫般的疑问里……
——跳上了横梁。
达尼兹几乎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是二十八层!
他甚至不敢往前迈步或者后退,连呼吸都被下意识压制住,生怕影响了那踩在楼宇间仅两掌宽横梁上的人。如此高的建筑,夹缝中的风力几乎可以算是猛烈。别说在横梁上行走,即使站立都需要极其强悍的身体控制力与勇气,但凡换了任何一个敢在上面匍匐过去的人,都绝对能被称为数一数二的勇士。
而格尔曼还在不紧不慢地往前行走。
风确实暴烈,他长及小腿的宽大外套几乎被卷成一面漆黑旗帜,梳理光洁的额发被刮开几缕,平地行走时宽松的裤脚也被吹拂得紧紧贴住身体——并在上面勒出武器锋锐的棱线。
这一段距离并不远,最多不超过五米,但达尼兹感觉自己仿佛看着来者行走了几小时,那每一步都巨细无遗地在他思维里刻印下来——你要怎么去形容这种魅力?
这种被死亡环绕,被恐惧包裹,却又对它们报以漠然与轻蔑——这是只有对自我抱有无算自信与骄傲的人,才会在特定环境下拥有的可怖魅力。
像是鹰隼从千米高空收起翅膀坠向地面,像是虎鲸气势滂沱却又轻描淡写地滑过沙滩,像是狂人迎着对面颤抖的枪口不急不缓地前行——亡命狂徒的冷静与疯狂,剧毒的美味。
达尼兹看着他走到自己这边窗前,面容依旧平静,杀手甚至弯下腰来,像是想要敲一敲窗户。
他赶紧拉开窗后退。
格尔曼对他点头,撑着窗框跳进室内,手套在栏杆上落下半截模糊的血掌印。猎人越过他弯下肩膀的瞬间,看见那横梁上间距等长的足印。
一步不长,一步不短。
“合作愉快。”
格尔曼对他伸出手。
“合作愉快。”
从恍惚里挣脱出的猎人想了想,带着自己都没敢察觉的一丝期待。
“……一起走?”
……
科弗代尔·莱斯利在房间内转着圈踱步。
他刚被保镖塞进这里,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门外奔跑的脚步声,叫骂声,枪声交织成一片混沌,又在几声惊叫后突然平静。
一声闷响。
年轻人惊悚地看见紧闭的房门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开一道缝隙。
尚未留给他后退的时间,硝烟和血的气息就一起流淌进来,伴着声声断续,蕴满恐惧的诅咒:
“‘世界’…又他妈的是你…”
叫骂声却被硬物撞上皮肉的闷响生生打断,门外又突兀恢复了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安静。
发生了什么,是谁赢了?
他咽了口唾沫,终于抵不过好奇心,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靠近门缝,还未把眼睛贴近过去,一道熟悉的声线就刺了过来。
“…工作而已。”
他听见那个声音逐渐靠近,明明一个人在说话,却有两个人的脚步在重叠。
“更何况,你们选的目标不太好。”
这个声音……
还未等他转过思维,声音的主人就已经靠近。科弗代尔看见两道漆黑的人影——走在前面的人披着面料柔软的宽大长袍,酒店内橙黄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内衬里几乎像是泛着星光,而破损的下摆遮着被漆黑皮靴包裹的小腿,掠过一道冷硬危险的枪支暗影。
人影手里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俘虏,慢慢走过门廊。那被拖曳的人比他还要高壮不少,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丝毫,甚至没有让他用上第二只手——另一只手握着的军刀正在滴血。
这就是他刚刚听见的,割裂破布般的闷响的来源。
但是这个人,这个人……
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斯帕罗……!”
似乎察觉到窥视,格尔曼扭过头,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学生不可抑制的瞪大了眼——那常年被眼镜遮掩的脸上,竟然是一双凌厉到刺人的眼睛。
仅仅一瞥,科弗代尔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咽回了剩下半截称呼。
恐惧遮掩住他的心,让他几乎颤抖起来。
来者缓缓眨了眨眼——年轻人注意到他脸上涂满了冰冷到可怖的危险——他认出了这个胆大包天呼唤他的家伙……浓厚如深渊的压迫感慢慢散去,杀手对学生与任务对象点点头,像是想抬起手打个招呼。
可他双手并不空闲,军刀在嘴边一挥,便有几滴淌下的猩红在苍白唇色上沾染,又被后面伸来的手轻轻拂去。
那只手收回去,露出它的主人,这面容同样熟悉——在学校里他们以为是黑手党的人,在课堂上默默旁听了半学期的家伙。对方提着一把重狙,亦步亦趋地跟在格尔曼身边,随着他前行的脚步从门缝里投下一道影子。
我是在做梦吗?
脚步声逐渐淡去。科弗代尔·莱斯利茫然地滑坐在地,听见自己心脏擂鼓似的恐惧。
愣了半晌,他突然不顾一切地闯出门去。
这条走廊左右贯通,两头都用无框玻璃作为尽头的落地窗。而这个正值繁华时间的深夜,玻璃里映满远方灯火。
两束漆黑的身影站在推开的窗户边,残损的衣摆在破碎玻璃外闯进的风里飞出酷烈的弧度。被枪抵着头的俘虏正在他脚边苟延残喘,没有分得一丝注意力。
他们正在……接吻,动作随意,环境混乱,不死心的俘虏挣扎着扬起刀,却只换来一声枪响,把血迹涂抹得比烛光还要多。
但在这样的背光里,居然也染出了几分朦胧。
玻璃破碎的声音把他从震撼中惊醒,风陡然猛烈起来,科弗代尔努力睁开眼,却只看见那两人分开——连扬起的衣角都彼此依依不舍。
再见。他听见风声里送来的,那温和的,与课堂上老师一般无二的声音。
他们齐齐跃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