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溺水的梦境


我又一次梦到了我在水里。
很漆黑的一片水。
置身于水中的我看不到光，不像是曾经我经常下潜寻宝或者捕鱼的浅滩，没有一丝阳光的味道。
我很快发现了这是梦，因为我在水中无法动弹，无法上浮。
啊啊。
忧郁极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不能挣扎，不能发出声音。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期望和等待。
快来个人，把我从这片水里带出去吧……


（一）泥泞的朝霞


时间还没到六月，气温却让人觉得已经入夏了。
被阳光充分炙烤过的空气时不时闯入室内，搅动风铃和门外晾晒的衣物。
这天一早，洗漱完毕的悟饭便坐在书桌旁边，又一次打开了昨天未完成的模拟试卷。
出于多方面顾虑，悟饭并没有选择进入公立学校。一是学校的各项费用很高，二是他放心不下家里尚且年幼的弟弟。
和出生后命途多舛的自己不同，遗腹子弟弟悟天基本是在蜜罐里长起来的。作为和幼年父亲的容貌相差无几的悟天，母亲总是关爱有加，甚至发展到了溺爱的程度。
或许是睹物思人，或许是孤苦无依，母亲靠着外公的家产抚养两个孩子，时间久了总会有些心理变化。她会无意识把生活的重心放在悟天身上，不刻意强迫悟天学习，也不要求悟天必须确立人生目标，将来必须做一名成功人士。而悟天似乎能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态度比较松弛，便也敞开了心皮了起来。偶尔犯些小错误母亲一定会原谅，不仅如此，只要自己一哭闹，基本上母亲和外公也拿自己没辙，总是能对自己有求必应。
在这个家里，可以说父亲自从不在了，有些东西发生了质的变化。
地球还在转动，和平的生活还在继续，悟饭随着年龄增长又学会了一个成语：物是人非。
悟饭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但回过头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悟饭酱，吃早饭了！”
“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

隔着房门结束了简单的对话，悟饭试图思考，但同样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自己顶着辘辘饥肠拒绝吃早饭了。
某天他帮母亲跑腿时去了橙市的市场，到那里按照价目表他算了一下自己一天的伙食费，从那天起他便决定，除非是大考或者必须参加战斗，其他时间他一天只准备吃两顿饭。实在饿得不行就找借口去外面散步，钓鱼或者抓些动物自己凑合凑合开个小灶填饱肚子。
毕竟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什么事情都抛给其他人，自己只负责撒娇和回应大人们的期待就好。
想起小时候，自己还经常跟母亲说想吃这个想吃那个，母亲也都笑着答应了。可实际上母亲为了家庭负担了多少，当时才决定想要当学者的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呢。
青春期荷尔蒙的作用使悟饭不仅肢体发育了起来，内心也开始变得无比敏感。
现实无论何时都让人无所适从。生存永远是个难题。
悟饭听着母亲离去的脚步声和悟饭的笑声，蹙眉，索性闭上了眼睛。
很快，客厅传来了电视节目的声音。家里房间的隔音效果其实不太好，什么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托福自己也总是因为噪声不得不停止学习，静待安静到来。

“又到了夏季水果上市的季节，今年由于灾害性气象较少，水果产量和质量相比往年均有大幅提升。现在东南部海岛的果农正在征集大量临时工，希望加快作业进度，第一时间将最新鲜的水果送上人们的餐桌……”

啊啊。
真是令人难受的新闻。
我在家里挨饿，为自己的出路和生活惶惶不安。有些人什么都不用付出还能随时享受到昂贵的水果作为消遣。真不公平，这世界真不公平。

悟饭挠了挠略微挡眼的刘海，以新闻和母亲弟弟就餐的声响为背景音，继续和昨晚未解开的二次方程式奋斗。
他的心里藏着很多想法，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只想尽快将它们变成现实。

“现在没有义务教育，想读书，花钱是难以避免的嘛。”

悟饭请教了认识的一众人中学历最高的布玛——关于正常人一学期的费用，继而得到结论，如果自己按照母亲的要求选择了求学钻研之路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收入，否则单凭外公那逐渐单薄的积蓄自己别说实现成为学者的梦想，想活到成年都是难上加难。
除了学习，人生还有工作，以及为家庭奉献。
在此之上，时不时还要考虑为了地球的和平战斗，吗……

悟饭叹息。
看来今天也解不开这套高中入学考试的模拟题了。
不，正因为是今天，所以才格外不想解开吧。


（二）躁动的热浪


十分钟后，悟饭放弃了解题。
饥饿感和从心底不断涌现的烦闷令他无从下手，别说思考最高难度的题目解法，他现在连昨晚刚学会的例题都看不明白了。
等一下还是应该出去捡些鸡蛋和苹果，随便对付对付昨晚就开始叫嚣的胃。
再这样下去别说学习了，自己早晚要因为饮食不规律或者想太多整出个暴饮暴食的毛病。
许是考虑得太多钻牛角尖了，许是精神状态确实进入了不太好的状态。现在悟饭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候他甚至会在心里埋怨离开人世的父亲，给自己生了个奇大无比的胃，却没有给自己留下更多时刻填饱肚子的办法。
尽管如此，悟饭依然拒绝向母亲开口说要吃饭，或者去翻冰箱——饭桌上一天哪怕只有一顿少一副筷子，对于母亲而言也是种减负吧。
扔掉签字笔的悟饭下意识盯着悬挂在窗框的风铃，听着清脆的撞击声，借以分散注意力以及饥饿。
效果很不理想，屋里到处都是悟天跑动的脚步声，还有掩盖了风铃的笑声，悟饭没办法在么多噪音当中进行学习，或者阻断一切思绪的冥想。

“悟饭酱，俺和悟天酱出个门。中午饭你记得从冰箱里拿出来自己热热吃了！”

半聚精会神半烦恼中，母亲敲开了房门，对自己说了什么。
悟饭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但并不想搭话。

“格葛！”

借着母亲打开的门缝，精力旺盛的悟天跑了进来。
悟饭一撇头，正好看着悟饭上半身穿着一件印有电视节目角色图案的半袖衫，下面是母亲手工做的七分裤，和一双怎么看都是从城里的商场买来的运动鞋。

“……怎么了悟天？”

出于无奈，悟饭还是应了一句。

“等一下我们要去嘬蛋糕！格葛要不要一起去哇！”

悟饭保持笑容，先在心里思索了一番。
要做蛋糕，家里好像也有烤箱，没必要特意出门去做。
何况市面上一个小小的蛋糕分量只能算是兄弟俩饭后的甜点，悟天年纪还小，母亲不会纵容他吃太多甜食。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娱乐吧。嗯，大概是城里什么新型的赚钱方式，说得好听是亲子互动，其实也就是拿便宜东西敷衍那些晒娃秀娃成瘾的母亲，借此发点儿歪财。
考虑到自家母亲现在一心扑在养娃事业上，估计还是很乐意拿生活费在这方面砸的吧。
也就是说，母亲在享受，弟弟也在享受。他们关于未来，关于家庭，关于自己，应该是什么都没考虑过吧。
特别是今天。
他们对自己居然真的，一点特别的想法都没有啊。

“我不去。”

他抱起悟天，把悟天塞进了面露疑色的母亲怀里。

“我和克林叔叔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帮忙收水果。如果你们想花钱玩乐，自己去就好了。”

说罢，他打开窗，一跃而出。


（三）沉浮的碧波


许久没有如此尽全力飞行了。
其实速度并不重要，悟饭只是不想再待在家里了。
看着换上新装准备出门玩乐的家人，悟饭想起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用破旧布料纳成的布鞋，永远做不完的练习题，被限制到最低限度的娱乐……真是越想越觉得辛酸。
想到这里，悟饭掏出了出门（窗）时从河岸边的果树上摘下的熟透的苹果，停在空中啃了起来。
糖分伴随果汁迅速在口腔内扩散，促进脑部神经递质多巴胺的分泌，令悟饭振作了许多，也能理清之前纷杂的思绪了。
农忙时节，克林总会在龟仙屋附近做帮工，如果母亲放不下心打电话过来，凭克林叔叔那过人的小脑瓜肯定也能琢磨个完美的借口，圆上自己的谎。
……何况自己是真的有点儿累了，需要换个环境放松一下。不如真的去海边看看，万一帮得上忙，自己也算是真能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了。
念及此，悟饭稍稍转变飞行方向，直奔海岛而去。
一路南下，视野逐渐开阔，空气变得湿润，风也多了咸咸的味道。
冲过第一个港口，眼前豁然开朗。
明媚的阳光，规律波动的海浪，金黄的沙滩。人们在海滨有说有笑，尽享夏日。
一些面积较大的岛上还有些人正在收割应季水果，其中也不乏被晒黑的和自己同龄的渔家子女。
和同龄人交流的渴望迅速在心中膨胀，代替了盘踞在悟饭心中徒然的不快。

总被关在深山的房间里思考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活动起来，把锁在屋里这么多天的烦闷都释放出去！

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悟饭降落到了最近的岛屿，向负责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人们在岛上收获的据说是从某个区域新引进和培育的品种水果，产量受气候影响比较大，然后就应了新闻里那句“今年由于灾害性气象较少，水果产量和质量相比往年均有大幅提升。”，所有的果树都是大丰收状态，导致各地都出现了用工荒。
被简单告知了工作要求，悟饭很快加入到了那些孩子当中，又很快成为了当天收获量最高的孩子。

“你可真厉害呀，悟饭！”
“就是就是！那么高的树，大人都不敢爬，你居然一下子就上去了！”
“摘了这么多肯定能赚一笔大数！真羡慕你啊！”

午休时间，被其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围成一圈，悟饭久违地体会到了社交的快乐。
为此他一反往常的优等生做派，示意大家走近些，从怀里摸出了另一个小口袋。

“这是我从树顶上摘的，其他人肯定都摘不到。反正烂在树顶也是浪费，不如咱们悄悄分了吧！”

孩子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刻意压抑过的惊呼，悟饭嘿嘿一笑，依次在其他孩子的手心里塞了一把刚摘下的果实。拿到果实的孩子们高兴极了，像藏宝贝一样把果实塞进衣兜或者随身带的小包，准备藏到放工后再拿出来品尝。
短工的负责人——果园主人和女主人给孩子们端来了简单的午饭：粗面包、烧小章鱼和香肠、还有一大盆现煮的海虾贝肉海菜汤。另有过了最佳上市时期的熟透新鲜水果若干。
不说大人，累了一上午的孩子们看到这些乐开了花。纷纷上去拿起自己那一份，端了坐在阴凉处大快朵颐。
悟饭一早就没吃，又忙了一上午，也是饿得不行。两分钟不到早就吃得盘干碗净。这时候悟饭在心里犯难了：想添碗怕其他人还没吃上，不添又怕自己挨不过下午。进退两难。
正当悟饭又开始忧郁，另一个姑娘围了过来，往悟饭手里也塞了个东西——悟饭定睛一看，是个表皮被烤焦的鸟蛋。

“是我带的零嘴，尝尝吧！”

其他孩子闻声，也都开始掏身家。多多少少分了悟饭不少小食品，堆成了一座小山。
悟饭刚想道谢，姑娘拍了拍装了悟饭分来的果实的小背包，对悟饭露齿一笑。

“还有最后一点了，谁还能吃得下，别让我家剩饭！”
“给悟饭哥哥吧！他还没吃饱！”

其他孩子听到女主人的招呼，举手点了悟饭的名字。
女主人的大饼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不由分说把最后的锅底都舀进了悟饭的碗。

“上午你辛苦了！多吃点儿，下午继续帮忙哦！”

悟饭看着面前丰盛的食物和人们快乐又期待的笑容，用力点头。


（四）焦灼的流云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拿到了装满纸币的信封，悟饭飞去最近的港口的小餐馆，大吃了一顿。
当然，按照悟饭聪明的脑子计算，再怎么着敞开了吃也得留些富余给以后用，吃个半饱就差不多了。
融入社会的冒险，今天严格意义上应该算是人生第一次。
很开心，也有很多收获。包括自己身上这一袋被甄别为成熟多日不宜上市的果实，也是果园主人赠送的。

“反正不能拿去卖钱，留下也是分给乡亲朋友吃，你们也拿上点儿吧。”

悟饭道谢，带走了那个不透明的塑料袋子。
离开餐馆，恰好碰到了克林。

“悟饭！”
“哦，克林叔叔。晚上好。”
“你母亲打电话来着，叫我看着点儿你，如果今天没别的事情就早点回家吧！”

又是母亲。
她有悟天不就很高兴了吗？还管我做什么。

悟饭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但又不忍辜负克林特意赶来的好意，还是先道谢了。

“好的，稍后我再办完一件事就回去。”
“你还要去哪里？！赶快回家——”
“我去哪里都和您没关系吧？”

片刻的沉默后，克林先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白天我说你帮我干农活来了。回去记得圆一下，别说漏嘴。”
“……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那什么……虽然我不配这么说，但是啊，悟饭。”
“嗯？”
“别给自己设置太多负担。放宽心吧。”

悟饭歪了歪头，机械地眨着眼睛。
换做平时，他应该会听进去这位长辈的意见。
不过很不幸，今天无论谁说什么，他都不太想听。
另一种不同以往的暴躁冲击了他的心脏，令他口干舌燥，迫切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五）迷途的白鸟


穿透云层。
高空中的冷风时刻侵袭着皮肤，带来窒息感。
悟饭忽略了体感，执意上升。
蜜色的满月遮蔽了其他星屑的闪烁，独自在高空中绽放辉煌。
落地，不出意外，神的从者先行接待了他。

“神外出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不，我是想见短笛师傅。”
“他也外出了。目前应该在你家附近等你回去。”

等我吗？
为什么？

“那就不打扰了。”
“路上小心。”

悟饭对着月亮的方向纵身跃下。
呼啸的风声和失重的感觉笼罩着全身，很快，又因为身体的本能变成了驭风飞翔。
家里总是很早睡下，像这样观赏满月的机会也不多。

寂静的世界。
只有自己凌空高飞。
隔绝烦恼，隔绝思绪。

也开心，也不开心。
想要更多和世界的联系，想要更多的关注和肯定。

悟饭打开家门时，正好和坐在门口的短笛四目对视。

“你回来了。”
“我、我回来了。短笛师傅。”
“快点去洗手。”
“啊，是。”

呃？洗手？

悟饭来不及思考，母亲和弟弟从冰箱里端出来了两个盘子。

“格葛！这是我和麻麻今天去城里给你做的生日蛋糕！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这孩子真是的！本来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咖喱饭！怎么一口都不吃！跑出去外面玩了一整天啊！”

说罢，摆满新鲜水果、用巧克力酱七扭八歪地写着Happy Birthday字样的慕斯蛋糕和热腾腾的咖喱饭一起上桌了。
母亲像变魔术一样接连又热好了其他三个菜，还不忘给悟天摆好坐垫，又给短笛盛了一杯净化过的山泉。

“生日快乐，悟饭酱（格葛）！！”

悟饭压抑着滚烫的眼眶，拿出了自己辛苦一天的劳动果实。

“我也带了东西回来，大家一起分享吧……”


（六）酩酊的满月


“果汁应该没问题吧？”
“啊…可以…”
“好，等一下哦！”

琪琪从橱柜中拿出小榨汁机，剥开果实坚硬的外皮，从中取出晶莹剔透的果肉，切开取核，添水，扔进了榨汁机，启动。
片刻，一瓶用鲜荔枝做成的果汁基本完成了。
最后再过一遍滤网，筛去杂质和碎屑，上桌。

“哇！好甜好甜！谢谢格葛！”

悟天拿到果汁几乎是一饮而尽，他很少有机会吃到热带水果，又正是喜好甜食的年纪，对于鲜美可口的荔枝自然是爱不释手。
看到悟饭擅自离家竟然是真的出去做了帮工，还带了市价昂贵的水果回来，母亲喜笑颜开，席间夸了许久悟饭长大了。
当事人悟饭惯例在餐后帮母亲收好了用过的餐具，尽管面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但内心的疑惑仍然在不断放大。

究竟怎么做才是长大呢？
是身体发育了，还是内心成熟了，又或者二者兼备？
是自己能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还是先付诸实践？
是喝酒考驾照，还是主动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
是为地球的命运负责，还是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想不明白。什么都想不明白。
但内心似乎感到了满足，认为不需要那么迫切地寻求答案也好。

帮忙洗好碗后安顿开心了一整天的悟天睡下，悟饭收走了短笛面前的两个空玻璃杯。
琪琪去给悟天讲睡前故事了，招待客人和打理家务又成了悟饭的任务。
不过今天他终于感受到了，做这些都有意义，家人会因为种种琐事产生密不可分的联结。

收好杯子，悟饭转身，发现短笛也已经站起身来。

“我走了。”
“我想和您单独聊两句。”

短笛没有拒绝，先行打开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瀑布旁边。

“想说什么？”

短笛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白色的斗篷正在夜风的吹拂下翩然起舞。

“今天是我的生日，您有什么礼物送给我吗？”
“没有。”

听到几乎是无缝衔接的回复，悟饭笑了笑，双手在背后纠缠得难解难分。

“不过，”短笛看了看头上硕大的满月，嘴角有一丝上扬，“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悟饭抬起头，望着眼前人被月光洗礼的笑容，感到自己脸上烫了起来：

“您知道……我的愿望吗？”
“当然。”

一片云朵适时遮住了满月的光辉。
悟饭望着短笛一步步走近，听到了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七）新绿的预感


“多谢你的果汁。我很喜欢。”
“那……我应该说我的生日愿望吗？”
“不必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说罢，短笛展开双臂，将面前沐浴着月光、迷惘而纤细的少年轻柔地拥入怀中。


（八）入梦的山风


或许人生本就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只有一步步走下来，回首望去，身后的那一串脚印才是自己活过的证明。
自己没有后悔过，没有逃避过，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眼前的人还陪伴着自己，还能和自己同样铭刻时光，对于现阶段来说，已经足够了。

悟饭不知道要做出怎样的回应才是最理想的结果。
于是他选择遵从内心，同样伸开双臂，揽住了短笛的颈。


我以为我沉浸在梦中的水里始终无法抽身。
可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发现水底并不是漆黑，而是充满了温柔的淡薄光芒。
那光芒不同于曾经我经常下潜寻宝或者捕鱼的浅滩，没有一丝阳光的味道，但是。
但是梦中的我的身体在看到光芒的瞬间，开始上浮。
啊啊。
我要离开这里了。
我看着逐渐远去的水底，深深呼吸。
其实我一直可以在水中行动。
其实我不需要把自己囚禁在这片水中。
自己要做的是回应其他人的期望，停止无意义的等待。
我开始伸展双臂，在水中搏击。
我想尽快上浮。浮到岸边，瞻仰头上的太阳。
不过很快，我又发现了逐渐清晰的头上只有一轮满月，荡漾在清澈的水面上，仿若在对我微笑。

大概今晚梦中的我，会坐在水边，伸开双手试图揽住天上的满月吧。


悟饭嗅着短笛身上淡淡的荔枝香甜，闭上了眼睛。


【完】


后记：

所谓的热带夜，是指夜间的最低气温在摄氏25度以上的自然现象，属于日本气象厅用语。就自然环境来说，包子山附近很难实现这一点。用这个词主要还是想描写一下青春期懵懂而又无所适从的悟饭躁动不安的心境。大家都在年轻时迷惘过，彷徨过，思考了很多，又绕了很多远路。但无论何时，身边总会有真正爱自己的人相伴左右，为自己提供最坚强的支撑。虽然写得很糙，但我想用文章表现出这种感情和愿望。希望相爱相知的人能互相扶持，坚守人生的每一个难关，分享人生的每一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