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5067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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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第五人格 “杰克” , , , 佣兵
标签 杰佣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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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2
85
2021-10-5 10:25
- 导读
- “我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人,我无法保护他们,我救不了他们。你是我唯一能保护的人。只要救了你,我就能拯救我自己。”
1864.9.17 23:24 p.m.
“你看,我是一个很缺乏耐心,很肤浅的人。一个粗人。”他靠在窗台上对男孩说,淡蓝月辉描摹他的眼窝和鼻梁。“听歌只听高潮,看戏只想赶快知道结局,看书从来只会看插图……”
男孩抱臂缩在房间一角,在一堆杂物中间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青年不着痕迹地瞟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卷翘的长睫。“所以说,我没有耐心等你长大,我希望你能够像一个成年人那样,不是,是像一个成熟的人那样省事。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托了你的后腿,真是不好意思。你杀了我去领赏吧。”男孩更加用力地蜷缩起来,一小块月光破碎在他的脚下,皮鞋上粘满泥土。
“我不是这个意思。”青年像猫一样从窗边的吊床上跳下来,轻轻走到男孩身前蹲下,“我是说,对不起,忘了你还是个活着的孩子。”
浪花轻抚船身发出细微呢喃,月影在海面上云絮般飘摇,点点清辉被摇碎洒进昏暗船舱,像迷途的辰星。驶离英格兰岛的货船在浩渺无垠的洋面上上下起伏。青年烦闷地抓了一把酒红的短发,从兜里掏出一只海螺送到耳边装模作样地问道:“神奇的海螺,告诉我,要怎么哄小孩子开心呢?”
“你这样看起来蠢极了!”男孩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冲他叫道,半张脸被月光照亮,一大串泪珠从眼底滚落,亮光刺痛了青年的眼睛。他用大拇指用力擦去那滴眼泪。这滴眼泪如巨石入水,溅起他沉眠许久的道德良知,愧疚感如涟漪快速扩散。男孩却先开口道了歉。
“对不起,我没控制住情绪,我不该对你这么无礼。”他使劲一抽鼻子闷闷地道,“你是救了我性命的人。”
“…到底是谁在哄谁啊…”青年嘴角一抽,些许回忆残片划过脑海,灵光乍现,他把海螺扔到一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男孩冰凉的脸,试探性地在他眼底落下一吻。男孩惊讶地睁大双眼,绿眼睛宝石般闪烁。
“这会让你不适吗?”他的鼻尖轻贴男孩的脸颊,近距离地凝望那双绿色的眼,它们澄净而梦幻。男孩快速地摇摇头,身体却开始轻微颤抖。于是青年又吻了吻他的眉心。
“需要我抱抱你吗?”他又问,张开双臂。男孩像受惊的小兽一般撞进他的胸膛。肌肤相贴的那一刹他听到密集如鼓点的心跳,也许是他的,也许是男孩的,也许是他们两人的。但那不是幻觉,他终于在战场之外听到了心跳,不是来自命悬一线的恐惧,而是令人满足到喟叹的安心。
1864.9.17 08:31 a.m.
白皙的手指抚平雪白衬衣上的皱褶,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左手食指的指甲却被咬得惨不忍睹。穿着黑色背带短裤的男孩把衣服塞进一只不大的皮箱里,房间里的其他物品都被装进大纸箱,等待搬家公司的人将它们拖走。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雪白的墙壁上面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黄色污渍,那块污渍像一块恶心的口香糖粘在他的心上,黏胶般的焦虑包裹他小小的心脏。他开始机械性地用大拇指甲抠皮箱的提手,一眨不眨的绿眼睛焕发出偏执的荧光。
“亲爱的,我们该走了。”着墨绿色天鹅绒长裙的妇人在这时敲了敲门走进来,俯下身来想要亲吻男孩的脸颊,被他避开了。她露出歉意的笑容,“很抱歉我们又要搬家,但是不要担心,我们会把你最爱的钢琴和画板颜料一起带走。”她说着想去牵他的手,被轻轻挣开,她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好吧,亲爱的,答应我你一会儿就会下来,我们一起坐马车离开。”
男孩只是像一个玩偶般用无机质的绿色玻璃眼珠凝视她,她快速地离开房间下楼去了。男孩这时才转过身对着厚重的落地窗帘道:“她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有人发出轻笑,从窗帘后走出来。一个瘦削干练的白人青年,红发蓝眼,面容出奇英俊,嘴角有着明显的缝合痕迹。他穿得很随意,黑色无袖毛衣和工装裤,看上去不太像搬家公司的人。他大大咧咧地翘腿坐到窗台上,懒洋洋地转匕首玩。
“你该下去了,马车已经停到了你家院子里。”他瞟一眼楼下漫不经心地道。
“您会让我走吗?”男孩礼貌地质问他。
“我会在你走到门口的时候把它精准无误地扔进你的后心,不需要太深,两厘米左右就足够了。”他懒洋洋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我?”男孩完全面向了他,认真地发问。
“有人给了我两千万美元。”他用手指对他比划了一下,露出有些困扰的神情。“这个数目确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对象是那种非常难对付的,魔鬼一样的人物,没想到是个小孩子。”
“那你可以放心下手了。”男孩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漠然。他的瞳孔像雨后的苔藓,阴冷而湿润。
青年看着他露出笑容,“不要,那会显得我很没面子,而且很无趣。我想到一个更有趣的点子——话说,你叫杰克对吗?”
杰克的回答被墙壁坍塌的巨大响声掩盖,下意识闭上双眼,肺部吸入大量尘土,他想要剧烈咳嗽,胸腔却被人紧紧压住,强壮有力的小臂铁链般缠住他的后腰,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再睁眼时,透过青年的鬓角,看到填满墙壁巨大豁口的灰蓝天空。男孩的头脑在此时依旧是出奇冷静。“发生了什么?”他平静地问道。
“两千万其实是一个通缉令,发布在黑街。但是我没有骗你,差一点它就归我了。”青年贴着他的脸颊说,嗓音沙哑磁性像干枯的花瓣。“你现在也可以让它归你。”男孩道。
“不要了。”青年说着一把抱起他拔腿就跑,与此同时一枚从他身后擦着他侧脸飞出的子弹击碎了吊灯,玻璃渣劈头盖脸地洒下,杰克感到一只手压在了自己的头顶,青年含糊不清的骂声从上面传来。
“为什么你们这些有钱人都他妈喜欢用这种该死的水晶灯?!”他猫着腰快速冲出房间抱着男孩在走廊上飞奔,扒着扶手溜下楼梯,杰克看见祖先们的脸在他眼前飞逝,侧脸紧紧贴着陌生青年的胸膛。
他看到一个佣人打扮的男人端着枪出现在楼梯下方,下一秒他被人用力地扔了出去,四脚朝天地摔进了巨大的沙发——这个视角让他得以看见青年体操般紧抓着扶手将整个身体荡出楼梯躲避子弹,手臂肌肉绷紧,手指仍抓住扶手下滑,接着他借着滑下的动作一脚踢飞了男人的手枪,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杰克赶忙从沙发上爬起,此时青年已经和男人扭打到一起,青年的身手和力量明显占了上风,他把男人的脑袋夹到腋下,杰克看到他发达而线条优美的肱二头肌,蓬勃的力量在瞬间爆发,他手腕翻转拧断了男人的脖子。
杰克走到他身后,开口想说些什么,看到男人的身体重重地砸向地面,看到不存在的血液从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地毯。青年回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些许震惊,但立即抱着他向后院冲去。
“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家的佣人在埋什么东西,那是什么?”青年低声询问他。
“病死的女仆。”他答道,眼前划过女仆凄惨的死相,瞪大突出的眼中写满不可置信。他的嗅觉突然恢复,他闻到了青年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他扒在青年的肩膀上问他,视线紧紧盯着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大宅。
“肩膀被打穿了,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下来跑。”
“我可以。”他的视线下移,看到血肉模糊的肩膀。
“你不可以,你的腿已经软了。”
“我可以!”杰克对他大喊,感到青年怔了一下,随即他被轻轻放到地上。青年低头俯视他,熹微晨光模糊了他锋利的棱角,他露出了一个可以被称为温柔的笑容。“那你跑吧。”
杰克猛然意识到,他也许被赋予了选择的权利。不,那不能称之为选择。他在不久之前从陌生人那里得到了自己正在被追杀的消息,家中的变故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的背后是坐在马车上,很有可能被刚在的袭击波及,生死未卜的父母;眼前则是几十分钟前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叫嚣着要杀了他,却保护他来到这里的陌生青年。
“你没有太多时间犹豫,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其他人潜伏在暗处准备杀你,你家这个目标太容易被找到了。”青年说着推了他一把,“跑吧,上你父母的马车去,他们还会在那里等你。”
男孩仰脸看他,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一点血液的涌动都几乎要冲破那层纤薄的丝绸——他一把抓住青年的手,拉着他在庄园里奔跑起来。
“这就是你的选择?亏我还大发善心地想要放你回去!”青年在他头顶嚷嚷,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有一股子独属于年轻人的清越。杰克的大脑一片空白,熟悉的庄园在他眼前飞逝,不曾有风景映入脑海。他只感到脚下的沉重感,父母和他成为杀害女佣的共犯,他们站在一起淡漠地注视一捧一捧的泥土将尸体掩埋,年轻苍白的面容变得肮脏凌乱,皮肤绽出蛛网般的裂纹,缝隙中却钻出玫瑰花藤。
很快他就被青年拖着跑,双脚几乎要离地,紧接着他又被抱了起来,趴在了青年的肩膀上。他对青年对自家庄园的熟知感到费解,他自己都不止一次地在庄园里迷路,而现在他们都已经快要跑出庄园了。男孩表情漠然地看着被甩在身后的建筑,草地和水池,不曾被唤起美好回忆。
“该死的,真他娘大,累死老子了。”青年愤恨地低骂,脚步却没有放慢,他可以说是最早得知消息的一批人之一,看完后揭下了通缉,在出发时还顺手杀了几个同样得知消息的人,但这可不是万全之计,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安安心心,慢条斯理地逃之夭夭了。
快冲出庄园时青年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杰克转过头去,看到一辆停在门口的马车,而平时紧闭着的铁门被人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位踮脚张望的瘦小男人。他一开口就是脏话,吐词不清还结巴,杰克直接过滤了他说的话,青年的名字却被留了下来。
奈布,他这样叫他,语气中怒气冲天。青年把他放下,弯腰亲了亲男人的脸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男人的神色才有所缓和,像猫一样的异色瞳孔只是轻轻扫过男孩,接着警觉地盯着他们身后。
“总之先,先给克利切上车。”他说着骑上马,青年去牵他的手,杰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庄园,只看到了一点在阳光下闪烁的玻璃。
枪声响起,他的眼前一黑,奈布的大喊传入耳膜,脑海中却只能浮现出他的名字。
1864.9.17 12:01a.m.
消毒水的气味,有人用细腻冰凉的手掌抚摸他的额头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妈妈。”他脱口而出,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你还说他是自愿跟你跑的。”女人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像是上了年纪。
“他就是!不信一会儿他醒了你问他。”奈布嚷嚷道,像一只大猫一样软趴趴地倚靠在窗台上。“喂,杰克。”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想到一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男孩猛得睁开了眼睛,把他和另一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这孩子挺不错。”女人先反应过来,意味不明地笑道,杰克的眼睛却一直粘在奈布身上,看到青年睁大蓝色的眼睛,缓慢挑起一根眉毛。“呃…恭喜你,那个瞄准的白痴打中了你的左肩,显然他高估了你的长度。”他说着撑起身体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杰克床边坐下,“你想喝水吗?”
医生一直在饶有兴趣地观望,很快她发现这个孩子的特殊之处——淡漠而狂热,他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奈布身上,外界的一切都不曾分散他的一丝注意。她耸耸肩退了出去,帮他们把门带上。
“怎,怎么样?”克利切急不可耐地问她。
“两个人都好得很。”她轻松地回答,看到克利切松了一口气,“特别是那孩子,好得不正常——你不进去看看他们?”
“不,不要。”克利切回答得斩钉截铁,扭头就走。“克利切生他的气了。克利切才不要和必死无疑的人告别。”
医生不动声色地露出笑容,也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门内奈布和杰克大眼瞪小眼,半晌没说一句话。奈布以为这孩子肯定会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他,然后他就可以轻松地把话题继续下去,可他只是静静地凝望他,像一个木偶,这种凝视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他的耐心快被消磨完了。
“…你可以问我一些问题。”
“我很渴。”男孩快速地回答他。
“哦,哦。”他手忙脚乱地给男孩倒了一杯水,尽可能动作轻柔地把他扶起来,把水递给他,然后随便抄起桌子上的一份报纸把整张脸挡住。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要当别人的监护人了!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的临时起意,他要保护他本该杀死的人,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和一个古怪的小孩相处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他本人才二十出头呢!他小心翼翼地偏头透过报纸观察男孩的脸,他看起来像一张纸一样苍白瘦弱,面容精致宛如油画上的天使。通缉令的照片下面却是用拉丁文标注的“恶魔”。
杰克慢慢地嘬完一杯水,漫不经心地对青年道,“你的报纸拿倒了。”
青年手一抖,把报纸揉成了一团。他没感到多丢人,只是烦躁愈演愈烈逐渐生成一股无名之火,当然不是指向杰克的。
“你可以随时杀掉我。”杰克看着他平静地说。
“才不要!我为了保护你还挨了一枪呢!”青年脱口而出,随即扶额,“不是,我是说,这里很安全,不是那些黑诊所,是一个正规的教会医院,他们不会想到你在这里的。”
“我们要待多久?”
“不久。”奈布的喉结滚动一下,他被“我们”这个简单的单词触动了,他放缓了语气,“大概两三点会有我的另一个朋友来接我们,把我们送到最近的港口,然后我们乘船出海。所以,再睡一觉吧,等她到了我再叫醒你,你需要休息。”
杰克听话地闭眼躺下,感到奈布为他掖了掖被角,再次睁眼看到青年撑在窗台上的背影,宽肩窄腰,并不宽厚的后背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杰克注意到他线条优美的蝴蝶骨,它们就像羽翼被折断后的美丽伤疤,为青年的背影平添浓重的忧郁。
他本来不想睡,可头脑却逐渐混沌,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他意识到,水里加了其他东西。
1864.9.17 16:46p.m.
杰克在奈布的臂弯中醒来,他们走上灌满夕阳的街道,像在一条金红色的河流中涉水。他眯着眼睛装睡,奈布把他塞进车的后座,想要关门下车,男孩却睁大了眼睛拉住他的手臂。他这次依然被吓了一跳。
“你每次醒的时候能不能有点动静…”他嘟囔道,杰克抓着他的手臂把他往车里拖。奈布困扰地抓了把头发,拍掉他的手。“让我把行李放到后面去。”
“咦,你那么粘人的吗?”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女孩突然回头问了一句,杰克这才注意到她,她趁着奈布放行李的功夫和杰克对视,面容像清晨沾有露水的花瓣般纯净动人,睁大一双灵动的棕色眼睛。“真有趣,你一点都不害羞。”杰克只是歪歪头。
这时奈布放完行李坐上车,女孩快速地移开视线,对奈布眨眨眼。“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呀。”
“他还小。”奈布目光躲闪,没去看杰克。
女孩却微笑着凝望他的眼睛,望了很久,明眸皓齿间闪烁着复杂的情愫。“我也还小!可我,我们,说什么你都不听。”她说完不等奈布回答,快速转过去发动了车子,轻快的道:“向着海边出发喽!”
奈布松了一口气,杰克去看他,他却撑着胳膊望向窗外。她肯定是无证驾驶。杰克心想。奈布看上去忧心忡忡,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担忧她是否能够驾驭这台破旧的军绿色改装卡车。
杰克顺着奈布的视线望向窗外,灰蓝的人形色块迷离闪烁,漆黑的建筑连绵不绝。我们要离开这里。杰克心想,未来像一个发育畸形的胎儿从女性的下体坠落,或是灰白的正在大片剥落的墙体。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浮现出这些古怪的意向,他也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证明它们所指代的是他的未来。
“…一切不过是…虚幻的…”少女轻柔的歌声在耳边飘荡,歌词模糊不清,旋律云雾般缭绕。奈布终于说了一句话,“换一首唱吧,艾玛。”
“你竟然听进去了!”少女轻呼道,轻轻嗓子,听话地换了一首歌哼唱起来,杰克眨眨眼,听到了《斯卡布罗集市》的曲调,听到少女温柔地唱出“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这几种花朵的名字,有一层寒冷的雾气将他与香料的芬芳,温驯的海风,和煦温暖的秋日阳光隔绝开来,他感到空虚和无助。
“哦…拜托,别再唱了…”奈布捂住了额头。少女固执地唱完了“And to fight for a cause they've long ago forgotten.”这一句,转过头对奈布拌了个鬼脸:“那你就得陪我聊天,不然我会睡着,我要开整整六个小时的车唉!”少女轻快地喊道,奈布的脸埋得更深了。
“你知道吗,你表现得像是婚前焦虑症。”少女一本正经道。
“不要随便用丛艾米丽那里学到的词!”奈布终于把头抬起来冲艾玛喊道,少女不甘示弱地回头反驳:“可你表现得就是那样!你既忧郁又敏感暴躁!”“我的大小姐你给我好好看路!”车厢里一阵剧烈颠簸,杰克的头一下子磕上了前座,下一秒他就被离心力甩到了奈布的身上,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腿上,然后因为奈布的突然起身被摔到了地上。他快速爬起从奈布身下钻出,青年仍然维持着抢方向盘的动作和艾玛拌嘴。
“你差点把车开进别人的屋子!”“我没有!我有在留意前面的,你只不过是在我准备打盘的前一秒抢了我的方向盘!”“你总是有这么多理由…喂!前面有人!”“我在踩刹车了!”
杰克伸出手在空中虚无地抓了一把,没人在意他的动作,他被车上的两个年轻人忽视了。那该死的雾。他心想。它让我听不出斯卡布罗集市的故事,漂洋过海的花香和思念,它把我和他们隔开了。我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他这样想着抱膝缩成一团,望向窗外,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城市,道路两侧是一望无垠的田野。
“我们要去哪里?”他开口问道,奈布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头差点撞上车顶。他这才想起来车上还有一个小孩,他此行的缘由,一个价值两千万美金的大麻烦。
他手忙脚乱地坐回后座,认认真真地端详着杰克的表情,然而他没有表情,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我们要去哪里?”
“暂时先去海边,然后乘船离开…”他只能这样回答,绞尽脑汁地为亡命天涯想出一个有浪漫色彩的措辞,但是失败了。单人的亡命天涯和双人的亡命天涯可不一样,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陌生的死气沉沉的孩子相处。
“你可以杀了我,这样你就不用离开你的故乡和朋友。”杰克劝说他。奈布没回答,前面的艾玛却欢快地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们都会很开心!”
“你睡一会儿,好吗?”奈布捏着眉心对他说,“你一整天都在让我睡觉。”杰克道。“好吧,好吧。”奈布对他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杰克注意到他的双手手掌都缠着一层绷带。“现在是四点半。让我睡一觉,六点的时候喊我,好吗?”
“没问题,你确实需要休息。”少女爽快地答应了。奈布凑到杰克耳边,对他耳语道,“帮我看住她,别让她睡着把我们都害死,好吗?”
杰克注视着他灰蓝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爬到副驾驶上好让青年能够蜷曲着身子躺在后座上,名叫艾玛的少女只是瞥了他一眼,流转的眼波凝固成冰。她突然把头伸过来像是要跟杰克说悄悄话,杰克便配合她把脸转过去。
“我讨厌你。”少女用唇语一字一句地对他道,杰克垂眸近距离注视着她的雀斑,缓慢地勾起唇角。
22:09p.m.
奈布睁开眼时一片漆黑。他一把撑起身体,看到窗外静谧的原野和遥远的星星点点的灯火。“我靠,怎么没人叫我?!”
“我叫了!你睡得太死没听见!”艾玛道,扔给他一块用纸包住的面包。奈布一把接住。“杰克呢?”
“在这里。”男孩回头看他,绿眼睛像猫一样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把面包掰了一半递给他,杰克却抓住他的手腕爬回了后座,然后才接过面包,慢慢地啃起来。
奈布感觉心率有些不稳,呼吸加重,不知缘由。他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也开始啃面包。“你肯定没叫我,我睡眠那么浅,一点声音都能醒…”
“我们快到了,奈布。”艾玛突然说,打开了车窗,海洋的气息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海风掀起酒红色的额发,奈布这才意识到,那些阑珊的橘红光芒是渔火。他使劲眨眨眼睛,想起上一次出海还是受雇佣去打仗。“嗯…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辛苦你了。”他由衷地说。
“那个小鬼三番五次地想要跳下车自杀。”艾玛继续道,奈布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转头看着杰克睁大双眼。“哈?!”
杰克无辜地眨了眨翠绿的猫眼,开口道,“是的。”
“你他妈脑子有问题?!不想跟我走就直说!我保证立刻把你送到你父母那里去!”他一时间怒不可遏,好像自己被人欺骗了被人辜负了,可是没有,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不对,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他妈怎么回事!他抬头恶狠狠地瞪住眼前的男孩,眼底爬上血丝,在心里大声质问自己,你他妈为什么不杀他要保护他?
“我们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做了这么个白痴的决定。”艾玛开着车平淡地道,“但这确实狠狠地伤害了我们的心。”
“我很抱歉…”奈布痛苦地垂下头,他感到头痛欲裂。“现在你还有重来的机会,来杀了我。”一只小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奈布一阵剧烈的心悸。他执拗地,咬牙切齿地说:“不要。”
艾玛发出了一声极响的吸气声,抓住方向盘的手背上暴出青筋。“也许克利切是对的,我也应该忘了他…”她小声地絮絮叨叨。后视镜里突然反射出两道白光刺痛她的眼睛,她向倒车镜里瞟了一眼,瞬间睁大双眼。“抓紧!”她大喊一声握紧方向盘,与此同时奈布被车后撞击的巨大力量给狠狠地甩到前车座上,杰克被他护在怀里。下一秒艾玛猛踩油门,他又因为惯性把后脑勺撞在在了靠背上,爆了一句粗口。杰克想要从他怀里抬头,被他一把摁在了地上。“给我趴下!”奈布的命令被叮叮当当的子弹穿透玻璃的声音掩盖,艾玛再次提速,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扔给奈布。“打爆他们的头!”
“这可有点难。”奈布道,一手按住杰克一手打开车门,夜风呼啸灌入,他先甩出去一个抱枕,听到一阵枪声,接着探出身体对准后车的轮胎打了下去。“快打盘!”他对艾玛大喊,紧紧扒住车门险些被急转产生的巨大离心力甩飞,艾玛猛打方向盘把车开进了路边的荒地里,后面的车向前翻滚四轮朝天地倒在他们方才所处的位置。一阵尘土飞扬。
“都没事吧?”艾玛打开车门跳下来,看到奈布松开手疲惫地摔进了沙地里。“没事,就是有点想吐…”艾玛把他整个人拎起来,拿过枪警惕地靠近那辆侧翻的车。“该死的,谁把我们的行踪泄露了。”
“你真的很抢手唉。”奈布看着杰克从车座下面爬出来,表情罕见地有些发懵。艾玛此时已经走到了那辆车的前面,看到了驾驶员被压变形的上半身。她面不改色地透过碎掉了前车玻璃补了一枪,发现副驾驶上并没有人。“奈布!不对劲!应该还有一个人!”她一把拉开车后座,空无一人。“小心!他逃出去了!”
“在车上待好。”他对杰克正色道,一把关上车门,从后腰摸出匕首警觉地环顾四周。这是一片海边的荒地,周边空空如也,他还有什么藏身之处?
杰克像是有所感应,心中一动,转过身去,看见一张脸透过车子的后挡风玻璃和他对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个小黑点,枪声响起。
意识回炉时,他站在卡车的敞篷里,头顶满天童话的星斗,脚下躺着陌生男人的尸体。他摊开手,殷红的液体顺着指缝滑落,像落日流沙。车厢里铺满了浅浅的一层血液。
奈布和艾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海风扬起了三个人的衣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风也不曾记录。在车子侧翻的前一秒跳下来,趁混乱爬上卡车敞篷,那个反应迅猛,身手敏捷的偷袭者在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凶手只能是那个孩子。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想杀他了…”半响,艾玛开口打破了沉默。杰克没去看她,他的目光被钉在了沾血的手掌心上。又是这样,一模一样。他心想。和谁在一起都是一样,他会变成恶魔,把人类开膛破肚。没有区别的。
奈布仍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久久无法恢复。我他妈保了个什么鬼东西?这是他心中的唯一想法。直到货轮靠岸发出汽笛声才将他唤醒。“快,艾玛!快开车!不然赶不上船了!”
“哦,哦!”少女被他点醒,赶忙跑过来发动车子,奈布干脆就翻进了后车厢里,把男人的尸体抬起来想要扔出去,然后他的内脏就噼里啪啦掉了一车。“我操…”他被惊得说不出话,一把抛出尸体,接着赶紧去捡那些滑腻猩红的内脏,即使用从男人身上扯下的布料包住手,血液也染红了他的手掌。杰克感到一阵反胃,冲到一边扒住车门开始呕吐。
“你要是敢吐在车子里我就把你扔出去!”奈布对他大喊,他也被那些内脏恶心得胃里反酸,但为了不让它们恶心艾玛,他必须把它们都扔出去。“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烦躁开始抱怨,男孩听到后停止了呕吐,曲膝攀上车子的边沿。
“你他妈给我滚回来!”奈布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甩到地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地上积了一层血。他和躺在地上的杰克对视两秒,火急火燎地把他捞起来,二话不说地就开始扒他的衣服。这期间杰克一言不发,直到他解完自己的最后一颗纽扣时突然暴起拍掉了他的手。奈布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来自一个孩子的,纯粹的怨恨。
他更加凶狠地瞪了回去。“给,我,听,话!”他咬牙切齿地凶他,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杰克狠狠地抖了一下,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剥下自己的白衬衣,看着他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给自己换上。然后他找到一个没有被血液玷污的角落,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把自己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不去管在他身边忙活个不停的奈布。
大概十几分钟后,他被奈布拎下了车,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艾玛看了他一眼,对奈布调侃道,“他看起来快被你养死了。”
“他又不是金鱼和仙人掌。”奈布不以为然。他们已经到了港口,艾玛站在靠岸的一侧,他们站在靠海的一侧。海风习习,海浪翻涌,在艾玛眼底激起浪花。
“吻我一下吧,奈布,最后一下,”她想微笑,但是失败了,“不,吻我三下,连同艾米丽和克利切的份。就当是我们最后的告别。”
杰克看到奈布走上前拥抱艾玛,亲吻她的前额的双颊,接着他们额头相抵,都落泪了,杰克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如果他也落泪的话奈布会对他那么温柔吗,温柔得快要破碎掉。
“你要爱他,奈布。”艾玛贴着奈布的额头,热诚地凝望他的双眼。“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片土地,你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青年皱紧了浓密的眉毛,蓝眼睛蒙上雾气。艾玛用双手用力拍上他的脸颊,发出清脆的一声。“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原因。你要救他——”她澄澈的瞳孔中映出奈布忧郁的面容,“以此来拯救你自己。”
“谢谢你,艾玛。代我向克利切和艾米丽告别。”青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道是否在听。
她最后踮脚吻了吻奈布的鼻尖。“再见啦!奈布!我们会思念你的!”她拼命挥手,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上货轮,最后的最后,在她目所能及的极限,那两只手终于牵到了一起。
9.17 23:45p.m.
“你睡觉时会抱着你的母亲吗?”奈布把下巴抵在杰克的发旋,漫不经心地问道,事实上他的腿已经有些蹲麻了。杰克的脸贴着他的胸口缓缓摇头。“不,我不和她一起睡。”
“但是我想和你一起睡。”他抬头坚定地说道,绿眼睛闪烁幽幽荧光。奈布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我睡相很差唉。”
男孩眼中的萤火顿时熄灭了,奈布生怕他又缩成皱巴巴的一团,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嫌弃…”
脖颈处一股湿润的热气,男孩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但身体却先过思考把男孩抱起来,两个人一起倒在吊床上。他望着船舱里发霉的木制天花板,感到胸膛上沉甸甸的重量,一个鲜活的孩子趴在他的胸口,他突然想起了艾玛的话,“你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那一刹那他无比真实地感知到了“依靠”的份量,他被这个孩子信任着,他被他依靠着,他的灵魂不再在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徙倚飘荡,而是被一个孩子握在了手中。吊床摇晃,船身起伏,海浪翻涌,命运像落叶随风飘散,世界却稳稳当当地扎根在他的心口。
“谢谢你,杰克。”他用手环住杰克的后腰,把细碎亲吻落在他的头顶,“还好我选择了救你…”
杰克想,他并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他。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但是他痴迷奈布的亲吻,像香烟,葡萄酒,做成糖果样子的毒品,慵懒而迷人,一点一点地蚕食他所剩无几的人性,溶解禁锢他体内恶灵的牢笼,这或许是不对的。但是杰克现在是个孩子,他有权利任性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年杰克十岁。奈布在他年幼的心灵里种下了一颗异样的种子,他不知道它将会成长为一株畸形的植物,正如他们从一开始就脱离正轨的,异常发展的关系。奈布暂时还没有思考他们的关系问题,他拥抱着怀里的孩子陷入沉眠,梦里没有炮火连天,没有浓烟滚滚,同伴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身体拼凑到一起,建筑从废墟中拔地而起,焦黑的土地重焕生机,一朵纯洁的白百合破土而出,花瓣徐徐绽放,花蕊中躺着一个绿色眼睛的孩子。他单膝下跪摘下花,身旁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他捧着花跪在炫目的白光中,无法分辨这是世界的新生,还是世界的湮灭。一切都是虚幻的。他心想,但是杰克是真实存在的。
他在熹微晨光中悠悠转醒,侧头看见海天相接之处新生的太阳,倒影像殷红的血液铺在洋面上。趴在他胸口的男孩也醒了,竖瞳像两道裂纹绽放在翠绿的湖面。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整个人就被奈布的迅速起身给弹到了地上。脸部撞上潮湿的地板时,他听到了奈布抓狂的大叫。
“你得理解,醒来时看到一个小孩趴在自己身上对一个成年男性的视觉冲击实在是有点大。”奈布一边用湿毛巾蘸水擦拭他的脸,一边诚恳地解释道。杰克的左脸颧骨被擦破了一块皮,粉雕玉琢的脸上一片刺目的红,奈布看一眼就一阵心虚。这才相处头一天,他这样为自己辩解,不适应很正常。
杰克一言不发。他看上去像一个死气沉沉的瓷人,绿色的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奈布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想甩下一句“好好休息”然后溜之大吉,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现在是这孩子的唯一依靠了。那么该如何讨好一个看上去在生闷气的孩子呢?
他吻了吻他的嘴唇。错误的哄孩子方式。孩子睁大双眼,竖瞳再度浮现,脸颊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他碧玉般的瞳孔中映出青年轻阖双眼的面容。
“乖,别生气,好吗?”奈布结束亲吻,用一只手抚摸男孩没有受伤的侧脸,他眼中的男孩仍然顶着伤痕。他觉得这还不够,亲吻轻飘飘的没有实感,于是他又把线条优美的小臂递到他面前。“要不你咬我一口消消气?”
生气会得到比听话更加丰厚的奖励。整齐的牙齿深深嵌入肌肉,杰克凝视着青年皱眉忍耐的表情,得出这样的结论。
当晚船上死人了。
“该死的,我他妈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绿色眼睛的孩子!”佣兵拎起水手的领子把他抵在船舱的墙壁上,那个可怜的家伙被青年眼中野兽般的暴戾吓得冷汗直冒,他坚信一旦自己说出了错误的话就会立刻身首异处。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哭丧着脸回答,双腿直打颤。下一秒他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红发青年渐行渐远,靴子根部敲击船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奈布.萨贝达在背井离乡后面临了第一件让他崩溃的事——他不过是在傍晚时分趁杰克放空走到甲板上抽了根烟顺便和水手聊了聊怎么带孩子的问题,回来后就看到大开的房门和空空如也的房间。他昨晚才真正意识到这孩子对他的价值,第二天就把他给弄丢了!
见他妈的鬼了!他健步如飞地穿梭在逼仄的走廊中,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都被他用饱含敌意的神情狠狠瞪了一眼。有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被他激怒,刚要动手就被他一拳打翻到地上。他甩了甩有些发痛的骨节,一出船舱就险些和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很高大,比他高了一个头,他不想抬头看他的脸,向右走想绕过他,但他也迈向他的右侧;于是他又向左,不想那人同样闪到了左侧。“你他妈——”他恨不得一脚把他踹翻,抬头看到他的脸还是愣了一瞬,“…让一让。”
带着眼罩的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侧身让出门。奈布不想和盲人计较什么,心急火燎地要去找杰克,只听那人问了一句,“这么急是在找人吗?”他敷衍地应了一声拔腿就走,却被他的下一句话留住。
“我见过那个绿眼睛的男孩。”
佣兵定住了,缓慢地转身看他,灰蓝的眼睛折射出匕首般锋利的寒光。“哦?”
身着藏青色斗篷的男人再次微笑,抬起手臂,一只棕色的瞎了一只眼睛的小鸟落在他的小臂上。他微微欠身,小鸟则抬起一边的翅膀对他行了一个滑稽的礼。佣兵可没有这么有礼貌,他走上前就把军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你们想要什么?”
“我只有一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好心人。”男人诚恳地说道,举起双手。“不久前我看到三个旅客打扮的男人把一个绿眼睛的孩子带去了地下的储藏室,就是船尾那个。”
“但愿你不是个瞎子。”佣兵刀刃般锋利的目光划过他的脸,接着收回匕首快步跑开。“请您小心!”男人的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披风随风飘扬,融入背后的灰蓝流云和颜料般泼洒的霞光。
奈布一把拉开储藏室的暗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瞳孔剧烈颤抖,反握住匕首快步走了下去。
有人在昏暗杂乱的储藏室室里点起了火把。地上很滑,汽油和血液混杂在一起,地板上用鲜血绘制出诡异的图腾。男孩站在满地污秽之上,精致的面容被火光映照得明灭不定,血水顺着指尖滴落。他抬头和刚刚下楼的佣兵对视,后者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太好了,你还活着…”青年的声音有些颤抖,接着他一把松开男孩蹲下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注意到他滴血的手指,一把抓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端详,注意到男孩五指的血肉从骨节处脱落,尖锐的指骨露了出来。他的眼睛猛得睁大,目眦欲裂。“他们折磨你了是吗?他们在哪里?!”
男孩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了凸起的青筋。“他们死了。”他用手指指给奈布看,角落的杂物中堆了三个人的尸体,最上面的那个被开膛破肚,肠子漏出来拖了很长一截。
杰克扳过奈布的脸,凝望他震愕的眼睛,把那只坏掉的手伸到他眼前轻轻摇晃,露出的五指指骨像蛛腿般细长锋利。“我干的。”
一滴血液从指尖滴落在青年眼底,像一枚隽永的泪痣。“这样做对吗?”他发自内心地询问他,在杀死了家中十几位无辜的女佣和几个来杀他的人后,他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底的困惑。他的父母纵容他,说只是因为他还小,不懂事,把一切都归咎于孩童玩闹导致的无伤大雅的小意外,但他心知肚明,这不是意外。他心底对杀人热切渴望和他外在的优雅礼貌割裂开来,心中根植的人文修养像长满刺的荆棘束缚住他罪恶的灵魂。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奈布告诉他,这是错误的,他就会把之前的所有罪恶推诿给一个虚构的邪恶灵魂,然后像一个正常的乖孩子一样待在他的身边,抛下过去的一切重新生活。
那滴血从青年脸上滑落,留下一抹飞红。他眯起眼睛,像猫一样笑了。然后他亲吻了男孩的脸颊。
“你做得很棒,我很开心。”缺乏道德良知的雇佣兵做出了这样的回答,他很欣慰男孩成功保护了自己,至于有人被杀,那是被杀的人的事。
他牵着杰克的手,走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男孩在被嘉奖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也没有在意。奈布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带他去洗澡然后换一身衣服,他自己也一样。
黛色的夜幕笼罩了他们,戴着兜帽的男人在地下室门口等他。佣兵不着痕迹地皱眉,心里嘀咕,但还是向他道谢。“谢谢你的帮助,我找到了我的孩子。”他正面男人说,把杰克挡在身后。
男人似笑非笑,缓缓开口道:“您赶到得很及时,他们是狂热的宗教分子,准备放火烧死他。”
“你怎么…”佣兵的皱眉更深,话语被他打断。“我叫伊莱.克拉克,是一位先知。我看的见所有人的未来。”
奈布的眉毛跳了一下,拉住杰克径直离开,“借过。”他不想在神棍身上过多浪费时间和精力。
“但是我看不见您的未来,先生。”伊莱最后对他说,保持温和的笑容,肩上的小鸟振翅高飞,湮没在茫茫夜空中。奈布的步伐顿了一下,杰克得以在这个空档扭头和伊莱对视。
他收起了笑容,用唇形对男孩缓缓说道:“你会长成恶魔。”
杰克只是甩了甩手,血肉缓慢覆盖上森森白骨,最后的罪证被掩埋。
*
“我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人,我无法保护他们,我救不了他们。你是我唯一能保护的人。只要救了你,我就能拯救我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奈布都没有梦到过战场;听到电流声也不会头痛欲裂,控制不住地颤抖。杰克喜欢抱着他睡,两腿并拢分开他的双腿,脑袋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双手搂住他的腰。他一开始还很不喜欢这样醒来,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很多时候,他的雇主都会调侃他满脖子的吻痕,它们大部分都很深,有的甚至出了血,白天结一层薄薄的痂,晚上再次被撕裂。“你的情人很野蛮。”雇主这样对他说,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他懒得为这种短期的合作伙伴解释些什么,如果说制造这一切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恐怕会更加麻烦。
他们从不在一个地区长期定居,最多只住一个月,奈布有时会接一些拿钱办事的委托,完成后继续踏上旅程。这是他的职业,他只会这个,但事实证明这是个周期短来钱快的工作,并且可以一边逃亡一边进行。他从未想过定居,那意味着结识新的人,这是个风险很大的活动,毕竟他在从事非正当职业。
他曾经给艾米丽写信,询问应该怎样教育青春期的少年,但是他混淆了青春期和发情期的概念,艾米丽可能以为他咨询的对象是一只绿眼睛的黑猫,从而给出错误的建议。事实上他从未收到艾米丽的回信,因为他没有固定的收信地址。
他们现在在西班牙的一个沿海小镇,下一站是北非,但他还会再停留一段时间。
“Love marks.”镇上的面包店店长会说蹩脚的英语,奈布有时会和他进行简短的交流,但话题大都有关他的吻痕,奈布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耸耸肩笑一下,买回去松软喷香的现烤面包。
但今天他心血来潮地问了其他问题。“你女儿多大?”
“15岁。”“她会亲吻你吗?”“当然。”
他在下一个问题哽住了。女孩子可不会自慰,更不会在父亲睡着时对着他的脸自慰。于是他只好用一个别扭的笑结束谈话,转身离去。
这也许和他的教育方式有关,他太溺爱他了。杰克爱上了无休止的肢体接触,可他已经十四岁了,曾经接受过良好的学校教育,现在也在坚持自学。
他回到暂居的旅馆,推开门就被一个湿润的,饱含侵略性的海潮般汹涌的深吻淹没了。十四岁的杰克已经与他的眉毛差不多高,他不能像以往那样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于是他只好皱眉承受这个让他窒息的吻。
“你又一整天没有回来。”杰克抱怨道,绿色的眼睛凝聚起幽怨的潭水。“我要杀一个很有权势的人…他的信息不太容易打探到…”奈布喘着气解释道,吻了吻杰克的眉毛,进屋把面包放到桌子上。“你做了沙拉?”他注意到装满果蔬的玻璃碗。
“这个很简单,我借用了旅馆的厨房和碗。”杰克答道,“我可以帮你杀掉他。”
“我说过你禁止从事任何和雇佣兵有关的职业。”奈布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拉开椅子坐下。杰克没有强求,日渐深邃的轮廓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阴翳。他又换了一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做爱?”
奈布在吃一颗葡萄,然后他被狠狠呛了一下,开始剧烈咳嗽。杰克凝望他憋红的脸颊,眼神很露骨。他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奈布一把接过大口灌下,把杯底砸在桌子上。
“你现在才他妈十四岁…”他用修长的手指撑住前额,有些崩溃,死活想不明白当初那个像纸一样单纯的男孩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所以,再过几年?”杰克若无其事地吃着面包,语气依旧很认真。
“我他妈比你大十岁,操。”佣兵把头砸到桌子上,红发张扬地翘起,然后唰得抬头,伸出四根手指,正色道:“总之,至少四年。我不会和未成年人上床。”
“但我认为再过两年我就已经有能力强暴…”
“你他妈给我闭嘴!好好吃饭!”奈布忍无可忍地对他的脸大吼,他一点也不想给他灌输“爱情和性需要你情我愿”的老套观念,只是对自己把杰克养成这样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杰克听话地闭了嘴,依旧在吃完后向他索吻。奈布敷衍地吻了他的嘴唇,然后在杰克收拾桌子时心事重重地透过窗子凝望夜空。
也许这不太正常。他心想,杰克已经越来越不满足于亲吻和啃咬,他想要更加过分的事物,像小孩一样任性地追求成人的快乐。这样不行。或许他应该尝试拒绝他无休止的索吻。奈布这样想着洗完澡,继续趴在窗边思考,却无法想出更加有效的对策,逐渐放空大脑,没有听见炮火的轰鸣和撕心裂肺的喊叫,这得感谢杰克。他想的出神,直到杰克也洗完澡出来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后颈,疼痛才把他的意识拉回炉。他轻轻地嘶了一声,去推杰克埋在他颈间的脑袋。“拜托,我可没有惹你生气。”
杰克没有回答,面容被月光擦拭得圣洁而纯净,眼睛却是蛊惑人心的恶魔。他学会了微笑,浅浅地勾起唇角,淡色的上唇呈现微微的M形,让他的笑容显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甜美和糜烂。他环住青年的腰把他推倒在床铺上,整个人压上去,青年没有反抗,只是埋怨他又变重了。
“你的两颗虎牙太尖了,像狗和蝙蝠一样。”奈布吃痛地皱起眉毛,杰克撑起上半身咬住他的手腕,立刻见了血,伤口被少年大力吮吸。他借着月光观察少年赤裸的肉体,他不知为何发育得相当强壮,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是,而现在他的下半身又起了反应。
奈布在心里祈祷今晚睡着后不要再醒来,以免再次被眼前的事物激起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冲击。
“你愿意帮我…”杰克抬起流转的绿幽幽的眼波。
“想都别想。”奈布皱眉闭上了双眼,因锁骨上的刺痛发出嘶的抽气声,他知道杰克又用牙齿把新结的痂撕掉了,他正以一种粗暴而色情的方式吮吸涌出的血液。是因为和雇佣兵生活久了所以才有暴力倾向吗?奈布心里琢磨着,胸口又挨了狠狠一口。
“你在想什么?”杰克的声音贴着胸腔传来,他开始变声了,声线变得低沉沙哑,像有花瓣呛进肺部。奈布这次扭头不想和他对视,他甚至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拜托,你在咬我,我要是不想些其他的转移注意力早就火气上来给你一拳了。”
“你不会的。”杰克笃定地道,十指深深嵌入佣兵劲瘦纤细的侧腰。他露出有恃无恐的笑容,撑起上半身和奈布对视,过于幽深的碧绿瞳孔流露出异样的病态和偏执:“你深爱着我。”
奈布抬手,想把他扒拉下去,扒不动,只好一根一根的去掰他的手指。杰克的腰腹力量惊人,即便如此依旧稳稳撑在他的头顶上方。他今天依旧表现任性和疯狂,甚至超出往常,奈布只好叹一口气,无奈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问他:“你他妈今晚准备什么时候放我睡觉?我明天还有工作的。”
“再吻我一下就好。”杰克扳过他的身体,躺在他身侧与他对视,语气中满是真诚,奈布立刻亲吻了他的嘴唇,刚闭上眼,胸部就传来被大力揉捏的剧痛,手法色情而暴力,无师自通的亵玩。他当时就气血上涌踹了一脚少年,没敢太用力怕把他踢下去。“该死的,”他睁开眼睛瞪住微笑的少年,用力拉开他的双手:“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杰克像是被取悦到,终于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停下了为非作歹的双手。他自然地把手搭在了监护人劲瘦的侧腰上,用一条腿分开了他的双腿,膝盖抵在他的大腿根处,感受到奈布细微的战栗。他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晚安,奈布。”
这天晚上杰克的自慰出了意外。有意或是无意地,他没有及时撤开,粘稠咸腥的液体喷溅了青年满脸,后者瞬间清醒,对着仍端枪站在一边的杰克愣了三秒,然后大叫一声跳下床跑进了厕所,一把拧开水龙头,青年中气十足的骂声穿透哗啦啦的水声无比清晰地传到杰克耳中:“操你妈你不知道这玩意儿会把人搞瞎吗?!”
杰克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奈布一点也不关注那些违背伦常的成分,这很好。他抽出一张纸巾清理了一下残局。奈布黑着一张脸从浴室走出来,顶着一头乱翘的红色短发。晶莹的水珠顺着他深邃英俊的五官滚动,从线条优美的下颚滴落到凸起的锁骨。“听着,混蛋。”他利用所剩无几的身高优势俯视杰克:“不管你他妈再怎么精虫上脑,我都不可能和你上床,你他妈才十四岁十四岁!”他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杰克的胸膛:“你现在怎么急都不行,有本事你给我一夜成年,不然就别他妈再给我搞这种鬼事,不然我就再开一间房一个人住。”
杰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郑重地点点头。奈布用手捂住额头倒在了床上,杰克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他们的关系怎么就成了这样呢。奈布百思不得其解。与杰克的相处拯救了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他不再是那个失去了所有同伴的可悲的雇佣兵,而是一个被需要的真正存在的人。那孩子需要他的拥抱,需要他的亲吻,需要他的溺爱,他通通给予。而现在,他需要他的身体。那个瞬间奈布似乎想通了什么,内心的抗拒有所消减。那就给他吧,给他一切他所能够给予的。
正如杰克所言,他深爱着他啊。
任务的对象是当地的知名富商,其真实身份是一名双手粘满鲜血的黑手党头目,居住在市区中的一栋豪华公寓里,那一整栋楼都属于他,普通居民和他的党羽混合分部在整栋楼房里。很棘手的任务。奈布接下了它,因为他喜欢杀死会反抗的坏人,那能给他比杀死好人更多的成就感。
在他潜入大楼的前一天,杰克开始吃人。他那两天都没有回到旅馆,而只嘱托杰克不要乱跑,因此他没能发现杰克身上的异变。他像一株变异的植物一般快速生长,骨架伸长延展撑破了原来的衣服。185公分,当天晚上杰克量出了自己的身高,与此同时奈布在公寓附近的一处民宅里绘制大楼的剖面图。从正门进入房间,然后从窗子逃离,奈布这样计划。黑手党头领必定身手不凡,可能会有一场苦战,他要尽力速战速决,不给他任何呼叫帮手的机会。
第二天晚上,他穿着属于少年的棒球服,头戴鸭舌帽走进了公寓楼道。和他一起的上楼的是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在他之前走进了四楼。他出了楼梯间假装蹲下来系鞋带,看见上班族走进了403的房间。目标在404。他的神色暗了暗,听到关门声后站了起来,按响了404的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女仆。“您好?”她礼貌性地问道。“你好,请问这是José的家吗?”他露出清爽的笑容,女仆迟疑地摇摇头,“我恐怕您找错了。”
“啊,这不是3层吗?”他惊讶地睁大双眼,女仆好心地告诉他这是4层,话音刚落,表情便凝固了——一枚小巧的刀片没入她的咽喉,青年快速闪身进门,搂住她瘫倒的身体的同时反手关上了门。
他看清了别在女仆围裙后面的配枪,把它拔出插进自己的裤兜,轻轻地将女仆放在沙发上。正如他前些日子在对面楼房里观察的那样,目标晚上并不在客厅活动,而是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窗帘被拉上让他无法窥探到更多信息。他像猫一样穿过客厅,走到目标紧闭的房门前,轻轻地把枪上了膛,接着一脚踹开房间门——
月光从窗外倾泄而入,在房间里下一场蓝雪。一个将近两米的高大的男人站在房间中央,身着修身的长风衣。啪嗒。枪落到地上,他的瞳孔剧烈颤抖,浓郁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富商被开膛破肚地躺在地上,尸体横亘在他们之间,面容被利器划得惨不忍睹。他注意到利刃的寒光,男人轻轻摇晃着手术刀一样锋利的手指,血液顺着刀锋滑落。
奈布跨过尸体走到他身前,男人的影子将他整个人罩住,他的眼睛依旧蓝得发亮。“该死的!我他妈不是让你好好待在旅馆不要乱跑吗?!”他压低声音斥责他,气势一点也没被身高碾压。
下一秒他被人一把拥进宽厚而冰冷的怀抱。他听到背后有人惊怒地大叫,冲进房间开了枪,他堪堪回头,震惊地注视着子弹改变了飞行轨迹打进他们的身体,血花飞溅,肉体倒地发出闷响。在那个瞬间他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恶意,来自地狱的力量令人毛骨悚然。
杰克用另一只手强硬地把他的脸扳过来,他被迫被人掐着腰抬头仰视那个“杰克”,第一次对他感到陌生和惊恐。杰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背光让他的表情隐匿在阴影里,奈布只能看到他那双幽深而病态的碧绿色眼睛。那确实是杰克的眼睛,像坏死的绿色湖水,醉人心脾的绿意之下是阴冷的尸骸和贪婪的毒蛇。认出杰克后他便恢复了平静,看着他的眼睛缓慢挑起一根眉毛。“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在我没有发狂一枪打爆你的脑袋之前。你他妈就算吃一吨的蛋白粉也不可能长这么快。”
“我想帮你。”杰克低头亲吻了奈布的眉毛和眼睫,声线像红宝石一样华美。他听到了一声嗤笑,奈布用力挣脱了他。“你在撒谎,你又他妈在给我撒谎。”他后退几步在房间中央站定,上下打量着杰克的身体,炙热的视线快把他的皮肤点着。也许这才是合理的。他想。那个少年的思想已经不符合他的皮囊,但是却很适合眼前这个高大的成年男人。他被自己说服了,只要人还是杰克就是,披了一张什么样的皮都无所谓。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死相凄惨的尸体,看到他被破开的胸膛,肋骨被根根掰断,肺部和心脏被捏成肉泥,他仿佛听到了死者撕心裂肺的惨叫,看到猩红的血液溅到杰克瓷白的皮肤上。他还是杰克吗?
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杰克在他看他的同时露出微笑,成年男性的五官天神般俊美,摄人心魂。他还是杰克。奈布告诉自己。只不过他正在变成了恶魔,像遵循着一种必然的成长轨迹,像应验一个七年前的不详的预言。
杰克长大了,正如他一开始所期望的那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