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es：最后两章写得我有点灵感枯竭了，但我今天成功克服了它，所以奖励自己多写了一章。



重云紧张极了，双手在桌子底下焦虑不安地绞在一起。就在他面前，拿铁里的冰块裂成两半，融化于咖啡液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究竟是怎么被邀请过来的。她是有…数学题需要讨论吗？以防万一，他在包里带了相关资料。但是香菱没有提起任何有关作业的事情，所以他也不确定。目前她正皱着眉头，一边盯着重云，一边搅拌饮料。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吗？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重云。我真的很担心你。”她说…想来看看他？重云不明白。他脸颊泛起一层薄红，不再一直盯着自己的咖啡看，而是抬起头来。而香菱叹了口气，咬着嘴唇，撩起一缕碎发塞进耳后。“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有点心力交瘁。上课的时候，你也比以前更孤僻了，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也是，你看上去真的有种在时刻自我贬低的感觉。这是不是…跟行秋有关系？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哦。所以她想知道的是这个。看来是重云对她抱怨的太多太多了，不是吗？他把所有的问题都一股脑地倾倒给她，以至于她觉得有必要进行干预。他得停下来。这是他自己的责任。香菱不应该承担这些的。然而，既然他已经给对方造成了困扰，那就只能努力弥补了。“那…可能是吧，我觉得。真的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想我只是压力太大，我保证不会再麻烦你了。我的那些抱怨肯定给你造成了困扰，我——”


“等等，重云，慢一点。”她又叹了口气，不再继续搅拌她那杯碰都没碰过的咖啡。“你没有给我造成困扰。恰恰相反，我真的很高兴你肯向我求助，否则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确实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你们俩…不是…在一起了，对吗？”


“不。我…没有。”他们当然不是。他们怎么会是？行秋有什么理由和他在一起？


“重云，我无法认为这种感情是对的。”她又把一丝头发捋到耳后，更加认真地看着他，直视他的眼睛。“考虑到你跟我坦白的那些，你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是我觉得被他这么玩弄只会伤害到你。我相信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感到心累的。我不喜欢他非要跟你这么藕断丝连，也不跟你好好沟通一下他和你的关系究竟如何。”


“我…我想你是对的。我觉得我只是…我已经喜欢他喜欢了太长时间。久到我内心的一部分都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在利用我了。而且有个能交流沟通的人感觉也挺好的。”


香菱的脸色变得更糟糕了。也许是他说错了什么。“你上次也这么跟我说的，重云。如果这就是他带给你的感觉，那么显然他只是个在玩弄你的混蛋①罢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咖啡，咬住嘴唇。而从她那心知肚明的目光中挣脱出来的重云，此刻也低下了头。


“你说的那些…你的感觉…听起来真的很难过。只是为了证明你…你对他给予你的关注感到既伤心又兴奋？”


重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只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再次抬头看着香菱，发现对方也正盯着他看。她微微一笑，略带鼓励地朝他点了点头。“你可以把任何事都跟我说，重云。讨论一下一定不是什么坏事。所以…请，说吧。”


“我有种…几乎要溺亡的感觉。”对方继续点头示意。他便埋头，不敢再对上香菱的目光，回忆起了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于其中挣扎沉浮的每一丝感觉。“我感觉自己好像蜷缩在几百米深的水底，水流的重压把我推来推去，难以忍受的冰冷刺骨。每当意识到自己快要淹死了，我都试图游回水面上，可是那离我实在是太过遥远。我一试图这么做，行秋便出现了，他紧紧抓住我，把我扯下去，扯到越来越底部的深渊之中。周围越来越冷，越来越黑，当那妖异美丽的海妖把我拖到那儿之后，他便会放开我消失不见，直到我下次试图逃离他的时候。”


他抬头，发现香菱在凝视着他，眉头紧蹙。“我…对不起，我描述的好像太离谱了，我不该把这些一股脑地倾诉给你的，我——”对方只是默默打断了他的话语，抬起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嘴唇以让他闭嘴。


“不要道歉。我会一直在这儿做你的倾听者的。”


“我…我觉得。呃，真的很谢谢你，可是我和你甚至都不是朋友，所以我不应该总是麻烦你。”


“你等等，我和你不是朋友？”她皱起眉头，眼角开始蓄起了泪水。重云吓了一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啊，我…我不是说和你做朋友是坏事。我只是说…我不是那种大家会喜欢的人。你真的是个很棒的朋友，真的。可是我不能这么冒昧地觉得你也把我当做朋友。”


她伸出胳膊，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重云，你对你自己太刻薄了。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说，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想和我做朋友。”漫长的沉默。他不敢抬头看香菱。她说不定在翻白眼呢，很可能觉得他抱怨自己到底有多么可怜的行为很无聊。可是当她再次开口，那声音却是如此的温柔亲切。


“我…从未意识到你的感受。你很孤独。我…真不是个称职的朋友，不是吗？对不起，重云。我只是…总是忙碌于我的兼职、社团活动、还有学业。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和你聊天。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朋友。然而我居然从来没和你表示过这一点…从来没有意识到你感到如此被孤立…我真的很抱歉。”


他又让视线回到那杯咖啡上。只是这一次，他这么做是想止住自己的泪水。他不想让香菱得知自己这段时间究竟有多么孤独难过。也不想如此夸张地表现出自己此刻的开心。香菱把他当做朋友。如同春天的到来引得冬雪融化成水一般，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要在这个事实下化得一塌糊涂。“别这样，香菱。我知道你很忙。我也很感激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真的好高兴看到你认为我是你的朋友。因为我也一直想要打心底里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他这么说道。而当他抬头看向对方，由衷地展露出笑意时，对方也笑了。她今天终于真正意义上地释然了一次，稍微放松了下来。可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目光认真地盯着重云。


“重云…算我求求你了。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是在利用你，他会让你万劫不复。结束和他的联系吧。他不值得。”可是重云对此有异议。行秋是个品德高尚的好人。行秋为了他揍了自己的朋友一拳，所以他不能责怪对方占了他的便宜。但是不管怎样，他确实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香菱是对的，他必须和对方做个了断。


“我…好吧。我会的，香菱。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这场美梦中唤醒。”


她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接着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嘴角浮现的微笑。“跟我们一起去舞会吧！我朋友云堇主持了今年我们组的活动。我们可以先去吃晚饭，然后跳舞，然后开派对。我会和我女朋友一起去，但是云堇不会和对象一起去，所以别担心，你不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单身贵族。”


他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我不想唐突地加入你们之中让主持人尴尬。我——”


“嘘，”她示意重云安静。“那会很好玩的。没人会在意这种事情的啦。你会来。就这样说定了。”她眨眨眼。“如果到时候我看不到你，我就冲到你家，用拖的也要把你拖过来。虽然不知道你家在哪儿，但是我会查出来的。”


他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对面香菱不解地微微睁大双眼。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只是他觉得这真的太好笑了，香菱居然会认为必须要做到这种地步才能强行拉他过来。“好吧香菱，你赢了。我很乐意参加。”




回到班上后，他发觉室内的气氛好像发生了一丝变化。他是第一个走进教室的，看到魈助教正双臂交叉等在教室门口。似乎在等待两位之前还是朋友的男孩在停课解除的第一天回到课堂，好拉开两人。但在两人几乎是同时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们只是朝对方怒目而视，然后头也不回地各自走向房间的一端坐下。行秋现在坐在了重云右边，离门口最近，而小君则是坐在了窗边的位置。


等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进入教室，大家都盯着两人看。就像别的大多数高中课堂一样，学生们没有固定的座位。但同学们还是喜欢认准一个位置一坐就是一整年。而此刻虽然有同学对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而不满，可还是没人敢真的说什么。以前坐在重云旁边的那个跟小君是搭档的学生，最后搬去了那家伙旁边坐。重云周围的一圈学生都在为自己的座位突然没了而感到恼火。


终于熬到下课铃声响起，重云几乎是从座位上蹦起来的。他浑身僵硬，握紧汗涔涔的掌心。走向行秋，看着对方默默收拾书包的动作。而当他注意到重云的存在时，脸上发自内心地浮现出了一抹微笑。这让重云不禁想要临场退缩，改变主意。可是他已经决定了，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需要对他自己负责。


“我能和你谈谈吗？”行秋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轻声问道。年轻的男孩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等到大家有序地离开教室。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稳住。可是他全身上下都如坠冰窟，因忧虑和恐惧而僵硬无比。他不想这么做。他不想在和行秋坦白时看到对方的脸。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内心告诫自己。他真的已经再也受不了了。


“我…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我会自己完成这个项目。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展示成果；我把它电子邮件发给你。但是在那之前，请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了。”而行秋似乎是被吓到了，颤抖着嘴唇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重云抢在他之前开口了。“别说了。请…尊重我的意愿，好吗？就这样。再见。”说完重云便转过身，抓起书包。


“重云，”对方喊着他的名字，嗓音干涩。啊，即便是这样，那声音听起来还是如此轻灵悦耳。“等等！求你！”但是他已经走了，已经出了房间。一想到一旦他转身就会看到行秋此刻的模样，他就再也受不了了，便跑了起来。当越过学校大门口时，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一路飞奔直到回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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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toxic person，直译是有毒的人，toxic people似乎是外网那边的有特殊含义的词汇，知乎上一篇有关这个词汇的问题引用了一篇英文博客，其中对toxic people的解释大致意思是：“他们是喜欢占便宜的人、好色之徒、总是怨这怨那、喜欢四处传播别人的小道消息、爱好逃避责任。他们是操纵人心的大师，善于利用你的内疚来逼迫你说‘好’。”听起来有点像我们这边的渣男渣女或者pua大师之类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