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四月一日晚，香港重庆大厦。他们冒雨走入弥敦道，往维港走。

沿途不断有轿车疾驰而过，司乘面色俱是阴晴不定。街口警灯跃动，长枪短炮的狗仔像嗅到血腥味的秃鹫，抻长了脖子往湿漉漉的灯光里扎。

想必是谁又离开了。解雨臣摇头表示不想凑热闹，兀自闷声走路，不知心里想些什么，雨雾暗暗浸透了他的眼睛。黑瞎子于是拉他回重庆大厦，在高层找了家不辣的咖喱店，店主开口便是一嘴姜黄味英语。

等餐时解雨臣脸色有些奇怪。黑瞎子不动声色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横竖不过几个南亚面孔鬼鬼祟祟进出后厨。这栋楼里总是这样，永远有人想来，永远有人想走，来来去去逃不过一个“想”，身体是最大的桎梏，也是他们容留人间的唯一容器。

对面的人握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顿盲打，屏幕一倾：“这家我蹲点好几天了，恭喜你，点到了最难吃的饭。”

黑瞎子就笑：“那还请大老板不要夺走我的鸳鸯奶茶。”

眨眼间输入栏已清空，解雨臣空无一物的眼神落在黑瞎子手上，不置可否地扭扭嘴角。他的苏打水被黑瞎子开了罐，拉环正箍在覆有薄茧的指头上，尾端薄薄的金属片颤巍巍打着卷，像性子起来偏要戴长耳朵童帽的老头子。

不脸红吗。解雨臣被自己的联想无厘头到了，旋即又想到一小时前这根手指做过的事情，不由得咬了咬下嘴唇。

黑瞎子手太大，套不进，耍了几下索性将拉环套到解雨臣小指上。

“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好不好？”

“好啊，这个世界好得很。”解雨臣回过神来，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