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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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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迪卢克,凯亚
标签 枭羽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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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1
21
2021-4-18 21:38
*枭羽
*古希腊AU
*有年龄操作)
*因为各种不可抗力于是私设很多
一、
“那些几乎不会让外邦人进入剧场的家伙,在上一次却请了一位外邦人进行表演。凯亚·亚尔伯里奇,深色皮肤的异乡人,在第一次登上狄奥尼索斯剧场表演之时,得益于他优美的嗓音与演出,赢得了所有人的喝彩。”
他们分散坐在城外年岁古老的树旁,古树枝繁叶茂,向外延伸开的枝叶为在此谈论歇息的人提供一片荫蔽。这时还是菊芋花尚未绽放的五月初,午后阳光也不至于过分强烈,奴隶搬来用于解渴的酒水之下却已经放上了些许冰块。站在众人面前的青年喝下一杯酒,在聚集的目光中走到一直没有参与到他们之间的红发青年旁,微笑着递上新添上酒的酒杯。对方拒绝了他的好意,将酒杯推开,问究竟有什么事?
他本身只是客套,被拒绝也不值得意外,于是把酒杯交给旁人继续说道:“我们听说他里拉琴弹得也是极好的,优秀的演员自然也是优秀的作者,为了明日即将举行的宴会,希望你能帮我们邀请到他。”
迪卢克抬起头看向面前青年,一时间有点莫名其妙。他今日午饭过后被这群人找来组织会谈,听他们从近日发生的各类繁琐小事谈到前几日进行的戏剧表演,对那位所谓外邦人的演出表达出极高评价,最终才进入正题,好像一切事情都需要个循环渐进。但他没想到最后终点是这个,“这种事情你们难道不会自己去找他?”迪卢克轻哼一声,“找我是什么道理。”
“我们当然找过他,但是他拒绝了我们。”青年耸了耸肩膀,在其他人的应和下语气颇有些无奈,“但好在最后他还是松了口。”
“他说了什么?”
“他说宴会上要有莱艮芬德家产的葡萄酒与一杯‘午后之死’,迪卢克老爷。”他逐渐降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或许是因为他喜欢,又或许你们之间有点什么,谁知道呢,反正他准备闻着酒香味踏进宴会大门。”
“而我们都知道它们的气味其实是一样的。但不管怎样,为难我们也好,想看笑话也罢——克里普斯之子,看在朋友一场,你得帮帮我们。”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着迪卢克,好像他的决定能让整场宴会生或是死:凯亚是他们期待的新星,而这颗新星是否闪烁天际则取决于他愿不愿意奉上家中剩下的酒。而他要是没有理解错,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固执想要邀请到凯亚,一定是他们之中有人对这位新星动了些心思,他就是拥有这种魔力的人,不论少年还是现在。
最终他松了口,仅仅只是提供些酒水算不上难事,更何况这场宴会本身便是为他们共同的朋友举办,虽然对迪卢克来说这朋友一词还得降成“认识的人”。他们商讨半天,请来一位名为雷泽的少年为他们跑腿,此人是蝉联三届长跑比赛的冠军,除了不太容易沟通以外没什么别的缺点。他得到消息后便出发,临近黄昏时从港口回来,带来凯亚的回复。
“他说,可以。”少年对领头的青年说,众人稍许松了口气,又见他从身上掏出一枚古老的银币,左看右看,最后走到迪卢克跟前,交给了他。
迪卢克把目光从雷泽身上一路移向躺在手中的银币,上面所描绘的纹路再清楚不过。这是凯亚的东西,他拥有三枚这样的银币,来自于遥远的故乡,其中一枚在他离开莱艮芬德家时赠送给了他的父亲克里普斯,如今第二枚又到了他的手里。雷泽对向他疑惑的目光,回复:“契约。”
他又添了几句,内容大概是明日凯亚来时会亲自找他取回这枚银币,说明事情算是彻底定了下来。那些人把剩下的报酬交给雷泽,在他离开后笑着再次感谢迪卢克的帮助,虽然他们不清楚凯亚为何指名道姓要莱艮芬德家酿就的葡萄酒,但也懒得追究,于是未能得知一个完全不算秘密的秘密:凯亚·亚尔伯里奇与迪卢克·莱艮芬德是义兄弟。
义兄弟这种称呼着实有些太过久远,自他成年以后就不再被提及,但迪卢克从未想过隐瞒,倘若有人问起,他不介意回答。只是很难有人能想到一位公民与外邦人会有如此亲密的关系,迪卢克少时还会主动说明,到如今再也没机会将此事说出去。
他应付了事般接受他们的谢意,将银币收回,说既然事情已经决定,我就先离开了。
明天见,朋友。他们愉快地朝他挥了挥手。
二、
凯亚难得做了好梦,醒来时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人。他从床上爬起,抬头在角落里看到正在梳理自己卷发的女子,房间不太透光,他只能凭借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各类声音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而女人听见响声,转头看向他:“看起来你睡得不错。”
她露出一个微笑,眼里却是疲惫的,看起来她睡得到是不太安稳。凯亚一边应答一边将衣服套上,站起来后伸了个大幅度的懒腰,在女人编织好自己的长发后拿起桌上放着的些许头饰,说我来吧。
固定那些发带不算困难,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会才点头同意,原因在于凯亚亲自动手。“在出门招揽新客之前,要不要与我一起吃顿午饭?”凯亚随即展开发带,上面挂着的宝石轻微摇晃,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出流水般的色彩,她们这类人到从来不会在装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上吝啬。
“我已经吃过了,顺便为你备了一些,不过我猜你可能看不上。下午你不是要去参加尼希图斯家族的宴会吗?我知道这个家族,他们向来少不了美食佳肴。”
“还有莱艮芬德的酒。”凯亚补充,将最后一处固定好,“我只在乎这个。”
女人伸手就着镜子轻微调整了一下固定好的发带,对凯亚手艺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你只是有想见的人。”
许久之前,或许又不是很久,他们曾走在连接港口与城市的通道上。这是战争过后才开始修筑的防御工事,里面除了值岗的士兵外还遍布着本邦或外邦的商人小贩,以及一些小小工坊。凯亚被几位给他提供过一夜住处的女子围绕,问及“谁是你最喜欢的人”,这位眼里有星星的异乡人回应:“我向来不跟你们扯谎, 但这种事说出来没意思,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们,他给了我到这里后喝上的第一杯酒。”
很少有人知晓凯亚扬名于这座城邦之前的各类事情,与他相交识的名妓们则不算其一。凯亚明白她意有所指,笑着说我与义兄将近一年未见,想见一面也算是合情合理。女人用银币打趣,表演获得巨大成功的第二日,港口几位外邦商人为他庆贺,她作为其中一人的女伴入席,看见这半醉半醒的异乡人向众人展示一直流连于他手中的银币:这是他身上唯一可以带走的属于故乡的东西。
“我不是正准备去拿回来吗?”凯亚整理好衣装与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从身上拿出些钱币,准备交给面前的女子。
她显然不能理解,说你这是在做什么?没有收下钱币,“我们说好了,你教我演唱,而我为你提供一张床,除此之外则只需要一朵玫瑰。”玫瑰凯亚在昨日下午遇见时赠给了她,如今正插在房间里装有水的陶罐里,已经完全绽放开来。
“收下吧。”凯亚看她不愿张开双手,便把钱币放在桌上,“玫瑰花只能做一时的欣赏,伊利丝,但生活总要继续,你总不能让我无端消磨你的青春时光。”
他像兄长一般劝解,又轻轻拍了拍伊利斯的肩膀,在女人的注视下转身挥了挥手,打开房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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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嗓音的确好,我敢保证暂且没人能在演出方面追上他。”宴席还尚未开始,已经有人经主人允许唤身旁的青涩少年将酒杯装满,开始品尝起莱艮芬德家的葡萄酒来。他们话题变来变去,最终还是到了凯亚身上,从他的肤色、眼睛与从未听言的故乡聊到近日表现,大多都是赞美之词,也有少部分人表达些许遗憾。
“但毕竟是外邦人。”有人说,“总不能一直让外邦人抢了本邦风头。”
凯亚进来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疲于回应,只是挥挥手同一旁与其他宾客交谈的主人家打了声招呼。他的异国容貌在一堆城邦公民之中显得与众不同,在出声之时吸引了诸多见过或没见过他的人的目光,尼希图斯家的长子首先向他走来,凑近搂住他的肩膀向众人介绍,得来几声欢呼。
“我们为你准备好了里拉琴与其他东西,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你现在要来一杯‘午后之死’吗?”他靠得太近,凯亚能清晰看见他嘴唇上开始长有的胡须,不动声色退开几步,偏过头看向屋内形形色色的人,目光在迪卢克身上停留了一会才离开。他的这位义兄还是与以前一样面前没有什么吃食,明明家中酿酒,却杜绝一切酒类,也不知杯里装的是水还是果汁。
“不必了,让它作为我一天工作结束后的礼物吧。”他接过少年奴隶递来的琴,彻底拉开与人的距离,笑着问,“你们要听些什么?”
“按你所喜欢的。”
这种任人发挥的主人不可多得,凯亚心满意足弹了几首欢快的曲子,抬眼看去发现迪卢克好像不怎么欢快。只是他不知道这种不欢快从他进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存在,迪卢克看着他那一张脸,对上头所保持着的笑容再熟悉不过:它出现在陶罐区的妓女脸上,出现在贩卖奴隶的商人脸上,出现在所有虚与委蛇的人脸上。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凯亚,却又的确是活生生在他面前的凯亚,就连诵读出的句子还是年少时他唱给自己听的,赫利孔的缪斯将花冠戴在他的头上,凯亚·亚尔伯里奇向迪卢克诉说着古老的密语。
他没演奏多久便加入到聚会中去,喝下特地为他冰着的‘午后之死’,然后迎着迪卢克的目光走向前,伸手来要自己前日托那位小小信使送来的银币。迪卢克把银币丢给他,说邀请你的又不是我,你把这个交给我干什么。
“可酒不是你的吗?”凯亚眨眨眼睛,“而我是为了酒才来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见迪卢克有什么表情,他冷笑一声,“事隔十个月你到是跟我说这种话。”
十个月是上次他们见面后到现在见面的时间间隔,凯亚被这话说得一愣,刚准备嘲笑他原来还有这种小气的一面,便听见那边谈论着的人把打趣目标放到了他的身上,先是一番夸赞,转而便问他什么时候再准备进行演出,近日有没有接到邀请。
“邀请自然是有,需要看我心情。”凯亚说,“不过倘若下次节日迪卢克老爷准备争选悲剧名次,愿意把他的四联剧交出来,我到是一定会替他上场从日出唱到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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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在夜间结束,屋外只有道路上的火炬为他们带来些光亮。凯亚站在门口目送一位又一位离开的客人,思考自己今日是否需要暂时在这里住上一夜,最后决定用银币正反来做决定,抛上时看见迪卢克出门之后直接拐到他的面前。凯亚接住掉落下来的银币,笑着对面前人说好久不见,看来你如今过得不错,顺带一提我过得也不错。
他们对视半晌,迪卢克伸出手来,在凯亚疑惑的目光中用手捏了捏他的脸。
“好痛。”凯亚震惊之余捂住自己被捏的地方看向迪卢克,他用了些力气,疼痛感半天不消,“你这是想干嘛?”
“因为你的表情太丑了,没有控制住手。”
“你根本只是想捏吧!”
他揉着脸抱怨,皱了皱自己眉头,看起来有些委屈,却还是没能让迪卢克升起一丝一行的愧疚感。尽管没有联系的十个月里他没去打听凯亚消息,但这位名人的消息没少通过其他人言谈传进他的耳朵里:得益于他的出手阔绰与好口才,在港口,他是商人与妓女们最为喜爱的对象。
迪卢克不太明白,不论是他跑去港口混在女人堆里还是离开莱艮芬德家,即使里面种种原由他能揣摩出来,无非是异乡异客之类的东西,但他依旧不能明白:年少之时他明明与凯亚定下了承诺,但他的义弟却好像不信这些东西,就像他从不相信世间所有歌颂婚姻爱情的诗篇与绘制地图,他逃离,抛开众人定下的事实,非要自己用脚丈量土地。
迪卢克问,你在那些女人身上找到了你想找到的东西了吗?
凯亚想了想后回,你猜。
数秒过后,在凯亚更大的抱怨声中,迪卢克用拳头表达了他对这个回答的态度。
三、
按照银币投掷落于手中的面向,凯亚本准备在尼希图斯家借住一晚,结果看着他要掉头回去的迪卢克没能让他如意,伸手一抓他的衣服,带着他便往外走。
根据迪卢克的说法,有家不回纯属没事找事,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家伙对凯亚有点意思。凯亚依靠若隐若现的火光看不清走在前面的兄长的表情,但依旧愉快地打趣道,没想到我这般年岁还能得到少年人才会有的青睐,不过你这想法未免有些杞人忧天。
“你才多少岁。”迪卢克说,“这世上少不了拉伊俄斯。”
“啊,你果然去看了是不是?”凯亚将手放在迪卢克抓住他衣服的手上,“我上次的表演怎么样?”
他声音听起来兴奋又期待,但迪卢克没有回复,而是松开了手,让他好好看路。
凯亚没能得到答案,也不觉得可惜,快步向前与迪卢克并肩而行。他几年没有回去,与迪卢克见面也多在广场之类的地方,花了些许时间走到家后惊叹于自己的房间居然还没被拿来做储物室,里面干干净净,看起来每天都有在打扫,壁画甚至新上了色,所摆放的东西与自己离开之前几乎别无二致。
“我可不像你。”迪卢克唤人为凯亚铺好崭新的被褥,“想到一处就忘了另一处。”
“你在说什么呢。”凯亚笑,“我记性向来不错,演出可从未忘词。”
他即兴表演,诵出台词,迪卢克听了几句就分辨出这是哪一出戏,是他近日在狄奥尼索斯剧场群表演的四联剧中,最后一部羊人剧《斯芬克斯》。
人类。朝有万丈志,暮为脚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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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熟睡中的凯亚是被迪卢克给叫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迪卢克一只手不知为何被自己抓在怀里,人则靠着床边看着他,而另一只自由的手举在半空中,看起来大有他此时要是不醒就是被打醒的意思。凯亚还不太清醒,松开手迷迷糊糊爬起来问这是什么情况。迪卢克皮笑肉不笑,回,这个得问你自己。
“我能回答的话还要问你吗,你不会睡傻了吧?”凯亚终于清醒过来,睁大眼睛发出质问,而那没能落下的手在这句话结束之后,终归还是落了下来。
“好痛!”
“快点起来,我不会给你留吃的。”
虽是这么说,但等凯亚打理好自己出门,发现桌上还摆着一些甜面包与无花果。他掰开几颗无花果后拿着面包向路过的女奴询问迪卢克怎么忽然不见踪影,得到的回答是他已经去往集市为之后的午餐挑选新鲜的鱼肉。
凯亚属于到处蹭吃蹭喝的那类,很少会自己亲自去集市购买材料,再说他那港口的家中既没有女人也没有奴隶,按好友们的话来说,男人怎么能进入厨房。他成年后的第二天便离开莱艮芬德家,还从未知晓这种情况,兴致勃勃凑过去跟女奴咬耳朵:他每天都去吗?你们有没有人跟着?有没有看到他挤在人堆里的样子?女奴诚惶诚恐,连忙往边上避开,说我真不知道。
“我还想听听他买菜的有趣事迹呢。”凯亚装模作样,语气可惜,接着就听见门口传来迪卢克的声音,“你可以自己亲自来看看。”他走到凯亚面前,把人拉开,“怎么还没走?”
“这就要赶我走啦?”凯亚咬了一口手中拿着的甜面包,声音模糊,“但我偏不。”
迪卢克懒得理他,有时凯亚就跟街上那些流浪猫差不多,想从你身上捞点好处就亲亲你,失去兴趣了就转过身子用屁股对着你,你不管它了它又偏偏凑上来彰显存在感。就像现在,他快速把面包吃完, 又跑到自己面前问,你不用去庄园忙活吗?
“这个时节葡萄都已经成熟了吧,以前我们都亲自去摘过葡萄,一个下午的时间,你摘的没有我多。”
“这你到记得清楚。”
“我不是说过我记忆向来不错。”
迪卢克冷笑一声。
凯亚突然停止了言语,他注视着迪卢克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最后缓缓说道:“你知道吗,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对我摆脸色这种情况发生不下三回,难道十个月时间足以让我们俩疏离不成?”他转而又笑起来,“但是我不在乎,要不重新认识一下,凯亚·亚尔伯里奇。”
他张开双手要去拥抱迪卢克,结果迪卢克这回看都懒得看他,侧过身体往一旁走开,留给他一个没有感情的背影。
但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去了莱艮芬德的葡萄庄园,葡萄如凯亚所说都已经成熟,等到菊芋花开,差不多就该准备将它们酿成美酒。凯亚对这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少年时期,草草对比以后发现今时不同于往日,除了这年年开花又结果的葡萄藤从未变过,其他都已有了岁月留下的磨痕,或是直接换新。
“变化很大,果然只有葡萄是永恒的。”凯亚准备伸手摘下一颗,但手刚抬起又被放下,“还是等它被酿成酒再说吧。”
“你是酒鬼这件事也是永恒的。”迪卢克说。
“这可说不准,毕竟我们谁也定不下未来。”他们走到庄园不远处一棵茁壮生长的树下,凯亚弯腰摸了摸放在那儿有些温热的石凳,随即听见迪卢克在他身后说:“承诺可以。”
他顿了顿,又笑起来:“说起这个我到想起来,你真的没有来看我的演出吗?”
那日他获得众人喝彩,站在舞台之上与另外两名演员一同摘下面具,好像在一群公民之中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不管迪卢克记不记得,反正他记得清清楚楚:这类曾经渴望被用来获得他人认可的技艺,早早只需要一个人的认同。
“你自己心里有答案,就不用一直问我。”迪卢克话说得理直气壮,但目光却没放在他的身上,看起来着实有趣。凯亚诚心想打趣他,便同他说起这十个月中的大小事情来,“开始几天我还想着你会不会来找我,毕竟我实在离不开身。”他说,“要知道我很忙。”
“忙着与女人谈情说爱?”迪卢克把目光移回他身上。
“她们只是很好的聊天对象,这类人都是。”凯亚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有事情想要确认,港口是个很好的地方,这里什么人都有,外邦人与外邦人。”
他继续说道:“言语向来很轻,行动使它有了重量。”
“你看,我们就隔这么远。”他伸手指着迪卢克脚边一路划到自己脚下,“你只走出个一步,总不能剩下的步子都让我来走。怎么,迪卢克,难道那条通道有那么长?”
“闭嘴吧。”
在太阳沉入海洋之前,在湛蓝的天空之下,在微风中,他们彼此靠近,接了一个吻。
四、
迪卢克与凯亚初次相见时两人尚且年少,蓝色发的男孩被他父亲在一个雨日抱进屋里,在燃烧着的炉火旁喝下女奴端来热乎乎的浓汤,闭口不言,还以为是个哑巴。克里普斯是这么说:他会在家里暂住些许时日。些许是个没有确切时间概念的名词,迪卢克将它忽略,起身去擦干男孩湿漉漉的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迪卢克问,从哪里来,为何成了这付模样?
被抓着不好动弹的男孩沉默半晌,用不太流利的本地方言回答:凯亚·亚尔伯里奇,我从很远的地方来,跟父亲走丢了。
一时间迪卢克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他有听人谈起城外贩卖儿童的商人,他们把那些漂亮的孩子从一个地方转卖到另一个地方,各种用途,多数是外邦人与战败者。他不知道凯亚是不是其中一个,但这安安静静的外邦男孩在他看来是好看的——父亲是在那些人手中救下了他吗?他稍作思考,最终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夜间他们使用同一张床,迪卢克让他睡在里面,被凯亚拒绝。他一边比划一边说:我睡觉不安稳,会动,要在外面。被迪卢克毫不留情地直接按进去,让他好好睡着。不安稳就更应该在里头,不然掉下去就糟糕了。迪卢克好心劝解,但他半夜醒来时发现凯亚根本睡的非常老实,男孩平躺在床,双手放在身上,好像已死去多年的尸骨。
但他还是在呼吸的,偶尔吐出一两句梦呓,或许是他故乡的言语。迪卢克想,他所说的很远的地方究竟有多远呢,往北有盛产琥珀的地域,往南有埃塞俄比亚,往西有赫拉克勒斯柱,东方则有米底与印度……但是不管他从哪儿来,被带到这里,一定非常不容易。
他这么说出口,在午后,蓝发的男孩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寻不到几个词语组成句子,偏过了头。
等到多年以后,迪卢克偶尔回想起这段时日小小的、青涩的,还未通透本地方言的凯亚,发现这竟然是最接近凯亚本身的时刻之一。人在诉说还不熟练的第二语言时,只能抛开一切华丽复杂的词汇以掩饰,饿了就是饿了,渴了就是渴了,悲伤与欢乐也赤裸裸展现出来,而随着年岁渐长,凯亚已经能像使用母语一样运用他们,虚伪之语孕育而生。
他们一起成长,暂时果然成了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名词。而凯亚一副异乡的面容不论走在何处都会引来一些人的目光,更何况这少年不论是姿态还是所散发出的青春光彩都那么耀眼,他同迪卢克行走在广场上,偶尔有人走向前来对他们提出邀请,用词隐晦却又带着些轻佻。
“你在说什么,他是我的兄弟。”迪卢克向前一步,把凯亚挡在身后,恶狠狠的说,“我们不养那种东西。”
没多少人会相信这点:一位外邦人与本邦的男孩做了兄弟。只当这是莱艮芬德家不外传的兴趣,凯亚对于这种言论向来当没听见,或是笑咪咪地岔开话题,但迪卢克不乐意。这是侮辱。千百年来,本土人看向外来人的目光几乎就没有变过。
他们会坐在一起谈公民权:等到迪卢克成年,面向那些大麦小麦、无花果树,依照法律服两年兵役后变会彻底成为城邦合法公民。这样他就拥有足够的发言权来面对外人的流言蜚语,兄长就应当需要足够身量担起责任。凯亚则笑,可惜我无福消受。
迪卢克说,这怎么行,倘若这座城市不认同你,那么就由我来。你是我的朋友、家人……当与我享受相同权利。
由我来做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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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亚吃了晚饭后要走,临行雇了几人,拿走迪卢克剩下的最后几坛酒。“留给你浪费了。”凯亚说,“再说你也不只靠这个谋生。”
迪卢克重点不在这,他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东西搬上推车,说家中这么多人不用,偏偏要从外面雇人,看来你在港口混的不错。
“我声名在外,到你口中居然成了混得不错。”凯亚凑过去清点数量,对此行结果心满意足,语气也轻快不少,“你也混得不错,十将军不留你真可惜。”
“留不留都无所谓,人各有志。”
他们看向彼此,这种情况是少见的,毕竟迪卢克从未为他送别,准确说是他没给过迪卢克送别机会。
凯亚笑,通道很短,义兄。
迪卢克摆了摆手,说,拿着酒快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