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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翔 520贺文】爱的意义

作者 : YYYu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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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假面骑士W 菲利普 , 左翔太郎

标签 菲翔 , 假面骑士W , 假面骑士 , 菲利普 , 左翔太郎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菲翔

1194 81 2023-5-20 12:11
导读
•全文2w5k字,很长很长预警!!!小情侣恋爱+破案
•拖了好久终于写完了,结尾真的挺仓促的,但实在没精力改了,请吃
1.

“所以说,会失忆是真的吗?!”

亚树子猛地拍响桌子,茶杯里滚沸水珠如金鱼拍水般飞溅几滴,落在旁边照井龙的脸上。男人轻嘶一声,唤了妻子的名字,这才令亚树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很有可能。”

菲利普掌心朝下在两人面前压了压,示意稍安勿躁,这才接着说。

“在半路袭击我的Dopant用的记忆体名叫Eliminate,意为消除。似乎能够消除部分记忆,有可能是最恐惧的记忆,有可能是悲伤的记忆,也有可能是爱的记忆等等。”

“噢,那他岂不是可以自己选择消除受害者的任何一段记忆了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照井龙补充,“因为菲利普目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照井龙说得对。”菲利普闷声叹了口气,只觉得眉眼有些酸涩,便用手指去挤按太阳穴。

“这枚记忆体似乎是流落黑市的实验作,还没那么灵活,触发后只能不受控制的消除一段记忆,也就是说Dopant无法控制去消除哪段记忆。但它的厉害之处还不止在这里,即使这枚记忆体被摧毁了,失忆的效果却仍然存在。”

“也就是说......”亚树子惊讶的张大嘴巴。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到底会失忆多久,有可能只是几小时,有可能是几天,也有可能......”

“是一辈子。”照井龙接话。

菲利普端起茶杯点头,表示他说得对。升腾的热气有些烫,吹过之后才能入口,亚树子却猛地把住少年肩膀,晃得他险些咬住舌尖。

“那你还不快想想,你到底忘了什么啊!”

“烫烫烫......真是的小亚树,你都已经结婚了也该稳重些了吧,如果我能想起来忘了什么,那还算失忆么?”

亚树子偏头思考,觉得没错。

但好像没什么不同。

从承接阳光的窗户望向外面,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风都如同往常。来往机车发动机的嗡鸣增添喧闹,却有一股分流到事务所门前蓦然停止。

此时菲利普正说道,“如果你们都没觉察到有哪里不对劲,也可能说明我忘记的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如果这样真是太好了。”亚树子呼出气,沉下身体跌回板凳,因为放松笑容都染了一线红晕。“否则会把翔太郎担心死吧,谁能想到你只是离开他一会儿就又被Dopant攻击了!幸好Fang跟在身边......”

“哇你是不知道,刚才你没回来之前翔太郎打了电话,那语气是真的吓人,'菲利普呢?回来了吗!他受伤了吗!'哈哈哈哈哈——可能他以后去哪都要把你带着了吧,哈哈哈哈哈......”

少女大声笑了一会儿,才迟钝的意识到没有回应。她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照井龙先是迎合妻子勾唇微笑,警察的灵敏却又令他渐渐收敛笑容。她再扭头看向菲利普,少年喝茶的动作已经停止,端着的碟子悬在半空,仿若被美杜莎的双目石化了无法动弹。

片刻“咔擦”一声杯底落在瓷碟上,空气听闻讯号才继续流动。

待亚树子猜测到后不可置信张大嘴巴。少年如同自投罗网般偏头露出疑惑表情,说出的话语刚好可以印证。

“翔太郎,是谁?”



失忆这种事不大不小,毕竟人生的几十年总会忘记些东西。

但两位朋友的表情太过有趣,难得遇见他们这像笨蛋似的样子,甚至照井龙的眼睛都瞪起来,和旋转木马的眼瞳般又圆又呆。

尤其是在他刚问完这句话后,外门“咔”地打开了,戴着礼帽的男人裹挟风尘进来,手中提着装满菜品的购物袋,弥漫着冰鲜物寡淡的腥味,似乎装着料理用的开始融化的冻鲭鱼。亚树子和照井龙默契同时看过去,比拧上发条的机械玩具还尴尬。

男人却没跟他们对视,而看向菲利普,三步并两过去捏住他肩膀,鲭鱼的腥味毫不客气跟过来,朝鼻子里面闯去。

这是谁?

“还好还好,看上去没有受伤。怎么样菲利普,那是个什么Dopant?咦——亚树子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被陌生同性从头看到脚的感觉太过肉麻,鲭鱼也难闻,喋喋不休的语言也吵闹。心脏处怦怦跳动的频率莫名上升这个状态令他难以适应,菲利普不清楚缘由,于是就归结为不悦影响了肾上腺激素。

“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味道好腥。”

男人声调拔高,“哈?你是什么情况啊菲利普!昨晚可是你提的要吃鲭鱼我才累得半死跑去买的。”

“那个,翔太郎......”亚树子挥挥手吸引他的目光,左翔太郎扭头看去,听见她说,“菲利普受到Dopant影响失忆了。”

“所以,他可能把你忘记了。”



2.

对于菲利普失忆这种情况,翔太郎并不陌生。

从初始之夜开始少年就是一种灵魂缺失的状态,在战斗中才逐渐找回真我,似乎又变回一个完整的人。要说失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忘记点东西,总会有新事物来补充替代。

补充曾经空缺的是以翔太郎为中心的起始,但此刻又被整个挖掉了,好像回到那从前缺失的状态,但却有不同,翔太郎带来的一切菲利普都没忘,就单独忘记他了而已。

这下轮到翔太郎有缺失了,失的是恋人的爱,以及两人相处共有的、只属于他们的回忆。

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觉得手中提着的冻鲭鱼重若千斤,累到他拿不动,只能往前走两步放到桌子上,空出手来扶着额头探探自己没发烧吧,怎么幻听了呢。

不是幻听,菲利普就是把他忘了。

昨晚留下的牙印,被衣料遮蔽后颈的吻痕,他腰间青紫指印,仍在肿胀的乳头,屁股的酸楚还清晰叫嚣着存在感。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还在嫌弃他买的鱼:“资料确实显示鲭鱼是料理的美味,但却易腐难藏,有特殊腥味。这种处理麻烦的东西真的是我喜欢吃的吗?”

一股莫名的烦闷涌上心头。

情不自禁就回嘴:“对啊,反正饭都是我做,麻不麻烦都无所谓吧。”

少年唇角最后一丝弧度悄无声息落下,似乎没有料到男人会开口说出这种话,显得有些错愕,随即变成平淡的冷意——这种表情翔太郎再熟悉不过。菲利普不擅长处理与陌生人的关系,加上长相过于清秀,就养成了冷脸震慑对方的习惯,尤其是在向对方产生意见时。

他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这话说得实在像是讽刺,少年也明显被嘲讽到了,撑着下巴的手都缓缓落到桌面,指尖和刷漆的红木碰撞发出清脆叩响。

亚树子正巧在说:“菲利普君还是很讨厌鱼腥味嘛,不过翔太郎很会做鲭鱼噢,所以你唯独不讨厌翔太郎这家伙的厨艺。这也算是好搭档的默契吧,对吧龙?”

“搭档?”菲利普抓住关键词,将这两个字送出唇齿。如今的少年显然更加成熟,比被他刚领回事务所时还会隐藏情绪。听起来像在诉说自己的判断,实际却毫不留情言语反击。

“按推断来讲我变身成W确实需要一个搭档,记忆模糊不清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显然不合理。我以为填补这个空缺的是照井龙,看来另有其人......”

菲利普目光扫到翔太郎,只是如同往常般带着微笑的语气和眼神,男人却觉得有些难堪,甚至自己的搭档还接着说,“是你吧,你叫翔太郎对吗?想必我们过去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既然是搭档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和平相处。”

说完把右手伸到他面前,袖子把纤瘦的腕遮了大半,只露出修长手指。

不愧是他的搭档,真的很有默契。

哪怕是失忆了,也能准确无误揭开他内心的口子。

看吧,连照井龙都一副惊讶得不行的样子,还得在旁边补上一句“我不需要搭档跟我没关系”来缓和气氛。所以说最不会看氛围,最不擅长揣测他人内心的就只有菲利普罢了。

翔太郎看着面前那只手,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在烦闷什么。

晚上被这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少年干个半死,白天还跑去买他想吃的东西,结果换来一句“不喜欢”的失落;知道他被袭击心急如焚赶回来却发现把自己忘了的难过;被恋人前后反差对待的委屈——这情绪要让大叔知道肯定会被骂死。

甚至还有一点,焦虑、害怕、着急,要是菲利普找不回记忆呢?

翔太郎突然觉得嘴唇缺水到干裂,只能用舌头舔舐去唇缝渗出的血腥味。他此刻无比讨厌菲利普摆在眼前的动作,以往用来游走他全身的掌纹此刻企图握手,好像就象征着他们是陌生人般。

“等等等等菲利普!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关系不怎么样啊?你跟翔太郎可是——”

“好了,亚树子。”翔太郎打断她,避开少年的手和三人视线扭身扶了下帽子,似乎帽檐的阴影不仅能遮阳,还能遮掩他的情绪。

再转回身来俨然一副毫无破绽的模样,不正经笑了:“没关系,至少我又重新回到女士们的怀抱里了,和美女约会总比哄孩子浪漫吧。”

男人话音刚落,菲利普便觉得一股郁气烧着火从肝脏燃到胸口,他没有记忆,只是身体本能的觉得很不爽,看来他和翔太郎的关系真的不怎么样,否则这个人怎么会只用这一句话就拨动他的情绪。

未多加思考,话便脱口而出,“噢?真是轻浮啊。照井龙,我的搭档真的不是你吗,从性格来讲咱们成为搭档也会让W更稳定吧?”

两人的战火被蔓延到自己身上,照井龙想要避开锋芒,却觉得这般尴尬的情形说什么也不合适,只能说:“不要问我......”

不要问我问题。

字句还未完全落地,嘭的打击声便率先响起。翔太郎甩出胳膊朝少年的脸颊送了一拳,肩胛骨因为生气而高耸,下颌线如绷紧的绳。

菲利普倒退两步,抬起脸时能明显看见皮肤泛着与男人拳关节相同的红肿。少年用指尖轻触着面颊,和另外半张脸截然相反的滚烫,甚至牙齿磕破口腔渗出血丝,讨厌的腥味又弥漫出来。

翔太郎很久没有朝菲利普动过手,至少他死而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

看惯了两人黏在一起的样子,倏然的不和谐真的吓人,亚树子冲过去拉住男人的胳膊:“干嘛啊翔太郎!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但拉住这个,另一个又让人头疼,菲利普上前把她推开,然后用同样的拳头和力度,还到翔太郎脸上。

“菲利普你怎么也来?!不要打架啊!”

但仿佛一连串连接两人的炸药全部点燃了。翔太郎揪住菲利普的衣领,少年又用冷漠的眼神看他,这表情令他想说出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咬紧牙关半天才挤出个问句:“我轻浮?”

菲利普不说话,勾着唇角笑但眼神冷淡是这人的拿手好戏,表情太过嘲讽,笑也不及眼底。见翔太郎又要伸拳头揍过来,才偏头躲开,反握住男人手腕。

若是打闹,从来没有这么严重的地步。

往往只是一个人给了对方一拳,发泄自己的愤怒,另个人不会还手,那怒气就会如在冬天点燃的火柴般渐渐熄灭。

但这次两个人都动手了,肾上腺激素在氛围作用下很难降低,越吵越来劲,越打越兴奋。照井龙上去拉架,被菲利普一把推开,又去拉翔太郎,男人在忙乱中还伤了他一拳,并说“让开,别碍事。”只觉得自己也有点来火,那就随便他们用什么方式解决吧。

资料四散飞舞,桌子也被翔太郎的腰部“嘭”地撞翻,冻鲭鱼顺着掉到地上,此时冰全部融化,腥味更重。但无论味道轻重都已经被地板的灰尘染脏无法食用,鱼身解冻后滑腻柔软,无神混浊的鱼目不知在看哪里,长着细牙的嘴呆板敞开。

木头桌子重重硌到昨晚被弄出的青肿,瞬间半边身子麻痹,腿像坏掉般失去支撑力气栽倒在地。菲利普蹲下来拽着他领带想补一拳,却蓦地停止。

翔太郎的礼帽早已飞到不远处,面颊沾染几片灰尘,偏着头起伏胸膛呼吸。他眉头皱出丘陵,没看菲利普,突然眼底弥漫出疲劳和痛苦。

片刻,少年出声了:“你有腰伤?”

男人没回答,把菲利普从眼前推开,躲过亚树子想要来扶的手,撑着地板爬起。

站直缓和了会儿,直到腰间酸楚消失才又蹲下来,蹲在鲭鱼旁边看了几秒,捡起整个购物袋全部“哗啦”塞进垃圾桶。

菲利普突然有种想说什么的冲动。

但事务所门铃猛地响了,“叮叮叮——”似乎有人来访。

所有人这才离开因为气温骤降而固化的空气开始行动,索性东西乱的不多,倒也好收拾。

左翔太郎又弯下腰捡起帽子,弹了弹帽檐灰尘,重新戴回头上去开门了。

见男人离去,亚树子才掏出拖鞋朝菲利普脑后狠狠来了一下,“菲利普君你说话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那样说他呢。”

“我?”少年愣了,头发被绿色拖鞋拍打翘起,指着自己的鼻子,

“当然啊!翔太郎可不仅是你的搭档,还是你的恋人啊——”





3.

对于爱这个名词的意义,左翔太郎一直不怎么理解。

对于风都的感情是爱,对于风都的居民是爱,对于路边杂草丛中独自秀丽的一支野花是爱,对于咖啡店门上摇摆唱歌的清脆风铃是爱,甚至对自己那些一二三四足以编号的限量版帽子也是爱。

但是当爱放在特定某人身上时,他怎么也说不出,好像不只是单纯喜欢一件事物那样简单,对人产生爱的感情很复杂。

似乎送出了半个心脏,交给别人保管。

这个说法还是菲利普教给他的。

少年对感情的理解似乎比他这个活了二十来岁的人看的更通透,还曾经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说“翔太郎,看着我的眼睛,我在把一半的心给你。”

翔太郎于是看去,那眼睛被灯光照得很明亮,就像在夏天野外屋宇里的洞开的窗子,是那么坦白,没有尘垢。

本就是无法割舍的搭档,却似乎跨越了另一层障碍,半颗心脏又能送进对方胸膛拼成完整的一颗,然后带着彼此的血液和心情不停跳动。

但此刻,蹲在那条半死不活的鲭鱼面前,少年那句“轻浮”“真是我的搭档吗”这陌生语调仍在脑海中拉着手转圈。

突然感觉胸膛里有半颗心的连接断掉了,以至于心脏无法正常供血,输送的氧气也少到令他大脑有些缺氧,因此导致思维都减缓。

菲利普看他的表情,女孩般秀气的眉眼,像雨前的月光,浅淡得仿佛两人没有过往。

少年有探索一切的能力,为什么就无法探透人心呢。

而他是那么相信菲利普的话,还因为那些老套到现在年轻人都不会去说的,什么心不心的甜言蜜语,像个高中女生般轻易就心动,连菲利普要他的身体都二话不说给了好了。结果少年说他轻浮。

眼眶有些酸涩,突然产生一种想哭的感觉。

那条鱼还张着嘴笑他不够硬汉,真过分。

这时只感觉无比疲惫,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嘴硬的那样“跟美女在一起就太好了”,挽回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又能怎样,跟一个失忆的人争那点气何必呢。要是菲利普能快点恢复记忆就好了,快想起来他吧,这才是他想要的。

太过难受,导致门铃的响起就像拯救的音乐,他实在需要工作来令自己忙起来。

按压眉眼整理好情绪,拍掉裤脚的灰尘,拉开门迎接客人时又变成笑着说“欢迎”的靠谱侦探。



来访的是一位身材有些矮胖的中年人,衣料剪裁得体看上去就很贵。他进来时看见一片狼藉和虽然挂着笑容但脸上带伤的翔太郎,顿了一下,不确定的道:“鸣海侦探事务所?”

“没错就是这里!啊,这么乱真是抱歉,刚刚出现了点状况,不过问题不大——请问您尊姓大名?”

“海堂川。”

“海堂先生,请坐。”

中年人顺着翔太郎胳膊的指向坐到门口沙发上,亚树子从内屋泡了咖啡端出来。

“请用噢。”

“谢谢......”海堂先生接过杯盏,抬头道谢时对上亚树子的目光,眼睛突然焕发出莫名神采:“这位小姐是?”

“我吗?”鸣海亚树子指了指自己,“哎呀——人家叫亚树子,是这间事务所的所长啦。”

闻此海堂川仿佛失望般收敛了情绪,噢噢两声,低头饮了口咖啡。

他认识亚树子?

翔太郎手指摩挲着下巴,侦探特有的敏感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人应当是不认识的,那就是海堂先生对亚树子本人有兴趣?可为什么知道她是事务所的所长会失望呢。

于是问道:“请问您有什么诉求呢?”

“是这样的,”中年人放下杯子,面容顿时像厨房的吸油布般皱起,“听说你们这里可以解决那些非常规的事件,所以我也是来碰碰运气。本人是做生意的,但就在前不久一位客人却莫名其妙在我们店内身亡,身体上还有被火焰灼烧的痕迹,可小店已近几年没发生过失火现象,这种死因令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恐慌。”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起抖来,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牙齿和牙齿发出互相撞击的嘎吱声音,缓了片刻才接着道:“最主要的是,死亡的客人表情非常痛苦,像是经历了什么极大折磨才死去般,尸体上也有很多深深伤痕。”

“不知为何,我有预感,凶手肯定会再回来的!”

听到此处,翔太郎沉默思索,条件反射想去看搭档的眼神,回过头看见菲利普正收拾完东西从里面走出来,也在看他。可这次的对视却并非以往那般意念相通,少年神情复杂,显然有着心事。

照井龙在后面跟着出来。

男人于是收回视线,询问海堂先生:“已有亡者涉及到刑事案件了吧,没有报警吗?”

海堂川面容纠结起来,似乎想在隐瞒什么。

“如果不知道所有的细节我们是无法推断的,想必您也理解吧,海堂先生,为了顺利解决还是不要有所隐瞒了。”

“这个......”中年人稀疏的额间发落下一滴汗珠,像被水浇湿的扫把。他从外衣的暗袋里摸出手绢擦汗——是浅色带纱网的,翔太郎观察到,典型的女用手帕。

“唉好吧,其实也没什么。说来有些惭愧,我是做夜场工作的,这个这个,职业有些敏感,所以想着还是不要报警为好......”

夜场?

翔太郎眉头浅拧,不动声色移动到照井龙旁边,刑警似乎体会到他的意思,点点头。

侦探心中的疑惑落定。

夜场这种职业说起来敏感,其实也算是个灰色产业,只要不触犯法一般警察也不会主动找茬,更何况是与人命有关的案件,怎么样也会受理。这般心虚的样子只能说海堂先生还是有所隐瞒。

只可惜海堂川对鸣海事务所了解太浅,不知道风都警察署最年轻的科长是所长小姐的老公。

“好的,海堂先生!”左翔太郎将手指并成枪状挥起,虽然扯到伤口有些呲牙咧嘴,但看上去似乎很靠谱的样子。“这个委托我接下了,等会儿我们会去您那里调查些情况,那个......地址是?您有名片吗?”

“噢噢,这是我的名片——请看。”

送走海堂川,翔太郎才整个人又瘫坐到沙发上揉了揉腰,实在是太酸,扭动时还发出咔吧的关节摩擦声。他抬起胳膊把名片举高,念出地址:“......喔,还是连锁的,真是有钱人啊。”

“你也觉得不对劲了吧照井龙。”

“确实,”照井龙点点头,“我会让警察署的人去暗中调查。”

“那就开始行动吧。”没坐一会男人又撑着膝盖站起,看见亚树子去拿背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拳头啪地击打掌心,补充:“噢对了,亚树子这次你就别去了。”

“哈?为什么啊——”

“笨蛋,”侦探屈起指头冲她额头轻弹,少女吃痛捂住脑袋抱怨“干嘛”,翔太郎才解释道:“夜场这种地方女孩子尽量不要去!”

“人家已经结婚了,可是少妇!少妇啊!”

“你是大妈也不行,照井,看好你老婆。”

想起海堂川对亚树子的询问,翔太郎本能产生一种不安。

于是扭头看向菲利普,他太擅长读懂不同人的内心,但却读不懂少年此刻的表情。菲利普嘴巴动着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眼睛像开了自瞄般一直盯着他看。

见他走过来,突然就从发呆的状态中抽离,像被惊扰的动物般猛地一眨眼睛,那样子看着好蠢,实在有几分当初刚把他领回来的感觉。

“菲利普,”有些无奈的扶扶帽子,伸手想去拍搭档的肩,胳膊抬得很慢见菲利普没有躲避开的动作,那掌心才落在肩膀上。

“跟我一起吧,我还是需要你的。”

少年的声音小到仿佛只在他耳边掠过,面容不知是被尴尬还是什么染红,直到翔太郎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才抬起头恢复到正常声调:“抱歉......”

“啊?”

“我忘记了,”菲利普只跟他对视一眼就迅速移开,仿佛翔太郎脑袋右边的空气有什么令人注意的着迷东西般,接着说:“恋人这件事,你应该很难过吧,抱歉,是我过分了。”

原本已趋于平稳的情绪在听闻这句话后,又如同雨时的湖面般波动。

翔太郎突然滚动下喉结,产生种想要拥抱的感觉。

但却只是用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两声,装作不在意的道:“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这个,”菲利普指了指他颈侧,方才因为打架扯松领带而裸露出脖子和锁骨,上面赫然印着一枚齿痕,“是我弄的吗?”

男人被提醒了般啪地用掌心拍在脖子处,将痕迹遮盖在手底,面容瞬间烫了,就像火球似的炙人。幸亏太阳从窗缝中挤进来,阳光盖住了他的羞耻,但语气仍听上去有些恼羞成怒。

“你又不记得了,问这么多干嘛!有空不如多想想委托的案件——喂我说,刚刚海堂先生说什么你根本没听进去吧?”

“啊,听了一点。”

“先把自己的其他事情放一边去,优先专注于委托人,我以前跟你讲过很多次吧。忘记了就再给我记住!”

少年看着翔太郎拉住衣领重新系好领带,痕迹被完全遮挡又看不见了。

这个男人身条看上去单薄,许是因为腰细的缘故。

他用手指在空气中悄悄比划个圈,刚刚冲突时无意间触碰到了,大概只有这么粗的样子,他一个胳膊就能环住。

菲利普试图去回忆昨晚亲密相贴的触感,到底是什么热度,多么柔软,肌肤在掌心是光滑还是柔韧,男人的表情是什么颜色?可仿若是虚无的东西,就像一个人在大海中央独自醒来,记忆苍茫无际,每个角度都不是答案的方向。

他的眉头悄无声息皱起,这种别样的留意令菲利普在乎不已。所以内心的悸动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因为知道他们曾经是恋人就会这样吗。

很讨厌这样,总有一种身体不受控制的错觉。

于是只能暂时搁置问题,因为翔太郎说“委托人很重要”,和他内心深处一直遵循的守则是一致的。

男人披上外套等在门口,见他磨蹭回过头催促:“快点菲利普,亚树子他们都已经出发了!”



4.

天还未暗,夜场的音乐就已经嗡鸣着响起,被包裹在隔音墙后红绿的灯光,强烈的鼓点,喧嚷的人群,酒杯的碰撞和失控的嚎笑。

像是日复一日枯燥重复的生活中被隔绝出的糜烂巨蛋,吸引着饥渴又需要被释放的灵魂。

翔太郎推开门,险些被声浪掀翻。

他牵着菲利普走——因为这种场地对菲利普来讲还是有点少年不宜,去寻找隐藏在人群后海堂先生的休息室。

途中遇见了一些在闪烁的灯光迷离的音乐里狂乱的人群中舞动的人,一些悠然地坐在吧台前看bartender玩弄酒瓶的人,一些聒噪的落寞的兴奋的低沉的强势的无助的人。那酒瓶在左手与右手之间,乖顺地游动着,上下弹跳,温驯而矫情。

手臂突然被扯了扯,原来是菲利普在叫他,声音被覆盖有些听不清,翔太郎把脑袋凑过去。

“好吵,我很不舒服。”

“对吧,但总要带你出来见见世面,看看大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菲利普看见男人勾起两边唇角笑了,但他却很不理解,便问:“所以大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充斥混乱和吵闹吗。”

“菲利普,我曾经跟你说过,看事情不要只看一面吧,”翔太郎在他耳边讲,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周,是在室内空调如此之低的情形下他身上为数不多的热度。“你看那边几个被生活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先生女士,只有喧闹才能刺激他们麻木的荷尔蒙。你再看另外那几个年轻人,他们似乎很欣赏音乐挑起神经的快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人都是需要一个释放途径的。”

“所以这对人是有好处的?”

菲利普思索片刻,紧接着又补充:“不,我知道了,翔太郎。在某个临界点内适当的释放是有好处的,但过溢就是弊处,这也是为什么往往有人经不起诱惑,会走向极端。平淡和疯狂一线之隔,往往会相互转化。”

男人赞许的拍拍他肩膀,“不愧是你啊菲利普,如此聪明。所以记得以后对任何人也要和今天一样,用两面的眼光看待噢。”

话音落下,少年陷入沉默,而翔太郎只顾牵着他转入走廊,寻找目标的门牌号,丝毫没有注意。

心里沉入一种满足感,格外熟悉。

作为一个人对待事物他是有缺的,就像刚失去记忆就对陌生的翔太郎起冲突那样,他面对世界总是太浅淡。

而翔太郎好像正能弥补这点,在他成长的路途中扮演关键角色。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即使没有记忆菲利普也能推理出来,想必过去男人也是这样,将自己为人处世的经验尽数教给他。

菲利普突然想到那个“委托人最重要”的守则,也许是因为已经种植在他内心深处,即使把翔太郎忘记了,男人留下的话语依然对他影响深远。

这样其实也不坏。

少年想。



拐进走廊翔太郎便松开菲利普的手,让他自己跟在后面。这里场地很大,隔音墙包裹住声音减弱许多,包间仿若迷宫般交错,侦探手指捏着名片,还得不时抬头看看门牌号。

“308,在哪啊......”

太过专注,以至于没听见对面拐角处传来的哒哒高跟鞋跑步声。

反应过来时已经温香软玉撞个满怀,女子轻柔的娇呼响起。翔太郎后退两步被菲利普扶住,美女却没如此幸运,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提包掉落砸开,东西哗啦四散,乱七八糟围在身边。

“啊......”

美女有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长了一副不知是天生娇弱,还是真的需要帮助的面貌。

“抱歉!你没事吧?”

翔太郎将她扶起,替她把口红,手机,一些零钱,甚至还有一枚男人的照片装回去,还给她。实在没有忍住,多问了句:“请问您......是需要帮助吗?这么漂亮的脸蛋可不能染上泪水呀。”

女子接过手提包,掩面擦拭眼泪,发丝遮掩住大半张脸,站稳后才道:“没事的,谢谢您,我先告辞了。”

说完侧身离去,只留下曼妙的背影。

“那个状态......真令人担心啊,嘛,不过她说没事,应该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吧。”

男人直起腰目送她离去,只看了一秒注意力又被菲利普的呼唤转移。

“翔太郎,”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拐角处指向里面,示意他来看。

跨步来到少年身边,抬头看去金属字牌刻着房号308尤为显眼,巨大的双开门,拐角内只有这一间房,显然是他们要找的。

“喔,找到了。”

等一下。

那刚刚那个女人?翔太郎扭头又望了一眼,美女的身影已经消失。

是从这里出来的吗。

“怎么了?”

手腕突然被握住,回头发现菲利普正盯着他的面部,目光从眉眼间打量到鼻尖直至双唇,最后又回到眼睛。仿佛要用视线代替蛇的信子,检查着周遭空气是否有变动。被这样看着,竟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没、没什么,走吧。”

但少年却没动,放过了他的手腕,胳膊垂落至大腿旁,仿佛无措般揉搓了下裤边布料又拿开手去扶着额头。

“不对。”

翔太郎愣了一下,没意识到他突然在说什么。

“什么不对?”

“我的感情,”少年道。

像是如同往常般遇见未攻克的难题就心神不宁,他用唇瓣含住手指关节,眉毛又绊起来打架,“你的举动对我影响很大,不知为何总会吸引我的注意,甚至会挤掉我对委托的思路。”

“哈?所以说把委托事件——”

“放在第一位,”菲利普接过话,“我知道,所以我很矛盾。但我现在懂了矛盾的源头,就是你,翔太郎。”

“我?”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觉得他不可理喻在推卸责任,表情横起来刚要发作,少年又补充道。

“因为你对我的影响,这句话也是影响的作用。对于你本人的关注和对你话语的关注对我来说应该同等重要,所以我会自相矛盾。”

翔太郎没话说了,无语着沉默。

“我没失忆之前应该很爱你。”

突然直球的表白很有少年的风格,就像过去认清心意后马上冲过来对他表达喜欢一样。菲利普对“委婉”二字的认知很低,想要抱他就直接说“做吧”,想到什么情调就说“翔太郎晚上我可以把你绑起来吗”。

他曾提过“委婉”这种东西,菲利普也只是稍稍改变了一下,从“我要用跳蛋”变得客气道“请问我可以把跳蛋塞到你的屁股里吗?”

太过熟悉的风格令侦探有些羞恼,羞是因为很爱他这件事确实令人开心,恼是因为想到了些反抗无效的夜间事情。

“啊啊好了,算你还有点良心。”

不想听菲利普继续说话,男人先行一步走到前面去开门。

动作忙到有些乱了套,红色领带被气流吹起绕住肩膀,脑后翘起的棕色头发随步履颤动,把后脖颈遮挡的若隐若现。

菲利普觉得自己以前肯定也喜欢逗他,毕竟太有意思了。





5.

翔太郎敲响了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回复,这才扭动门把进入房间。

“打扰了。”

进去时海堂先生已站起来迎接,他似乎是个很老套的商人,待客为人恭敬有礼。

他请两位侦探在办公桌前坐下,从抽屉取出塑封好的袋子,摸出几张照片摆出来,得以使所有人可以看清。

“侦探先生,请看。这是我们为留存证据保留的死者照片,以及在清理房间前拍摄的现场图片。”

两颗脑袋在照片前同时凑近,被翔太郎的帽檐阻挡限制了距离。男人观察片刻,挑出几张照片捏起来端详,旋即指了指某些地方。

“你看这里,菲利普。”

“是伤口上蔓延的灼烧痕迹。”少年放下旁边正在翻看的手册,答道。

“没错,而且伤口数量繁多,每一处都有灼烧痕迹。这不是失火的烧痕,而是凶手的攻击所带来的附加反应。”

“普通人攻击的摩擦力产生的温度不会达到燃点,如果是用点火也不会造成多处细小伤害。”菲利普接过照片回应他,指尖划过受害者的脖颈,“这一道才是致命伤,犯罪者应该是折磨完后将受害者杀掉的,而且速度很快。伤口的角度一致,看上去是同时发出的密集攻击,凶手看来很恨他。”

“是Dopant。”

翔太郎点头认可,紧接着又补充问道:“海堂先生,受害者死亡当日你们有听到叫声或者呼救声吗?”

“啊,”海堂川拍了下脑门,随后肯定道:“是有的,并且很大声,我们就是听到叫声才赶过去,赶到时客人已经死亡了。”

仿佛要印证海堂先生的话般,一长声歇斯底里的痛苦呼喊犹如利剑刺入308号房内,随即女人惊恐的尖叫仿佛警铃般响起。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叫声......”

翔太郎与菲利普对视一眼,两人起身拔腿冲出房间朝声源跑去。




但还是慢了一步,撞开声源房间的门时逶迤的血液已快漫延到翔太郎脚下,dopant消失的无影无踪,旁边衣衫不整的女人正在掩面流泪,掉在地上的浅色手帕沾满死者鲜血。

死去的男人和上一位受害者同样惨状,都没有穿上衣。

海堂先生姗姗赶来,在两人身体的缝隙中看到死去的客人,见此情景惊恐的几欲摔倒。害怕间视线瞟到旁边颤抖的女人,好像有了发泄的途径便是救病良药般,大喊一声:“美姬?!”

他抖如糠筛的腿奇迹般康复,表情涌上怒火,像是换了面具般陌生的令翔太郎不敢去认。中年人三两步走过去,揪起女人的领子给了狠狠一巴掌:“怎么又是你的客人!”

“喂喂喂!你干什么?!”

左翔太郎立马上前拦住他再次要落下的手,将海堂川狠狠推退,不满染上眉眼:“有什么好好说,打女性还算个男人吗?”

侦探的视线安抚般给到身后的女人,发现她拨开被打偏的头发抬起脑袋,露出染着湿意泪痕的红肿脸蛋,十分眼熟。

是刚刚在拐角与他相撞的那位美女。

“喔,是你?”

美姬的眼睛仿若装了玻璃般,一直充满晶莹泪珠,与他对视后立马撇开视线,看了一眼海堂川,然后低下头用头发包裹住脸颊。

似乎很怕海堂川的样子。

海堂先生的脾气切换自如,此刻又理了理衣袖,仿佛方才大发脾气的另有其人,问道:“不好意思失态了,那个,侦探先生跟美姬认识?”

“刚才在拐角处把她撞倒了,有一面之缘。”

翔太郎似乎不想多讲,对中年人的印象一下子降到谷底,转身去找菲利普的所在。

少年蹲在受害者旁边,拧着眉头观察,见男人过来道:“和我刚刚的想法一样没错。”

“是什么Dopant?”

“还不知道,”菲利普撑着膝盖起身,留意了一眼美姬,接着道:“只能推断这枚记忆体会提升攻速和移速,与空气摩擦会起火,伤在人身上火花会灼烧皮肤。也是流落的实验作。”

“看来还有许多要调查的啊,”翔太郎叹了口气,无奈的扶了扶帽子,“走吧菲利普,先回去吧。”

“等等!!如果你们说的那个——do,do什么的又来袭击呢?你们现在走了......”

见两人朝外走,海堂先生又变成初见时那副紧张害怕的神情,额头又开始冒出汗珠。

“不用担心,他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菲利普冷淡的看他一眼,“实验作的记忆体负荷很大,持有者无法连续使用。而且,他再作案缺少契机。”

“没关系的海堂先生,”翔太郎回头补了一句,“我们明天会早早过来的,毕竟我还要朝风都的微风询问线索呢。”




离开夜场的店,脑内被嘈杂音乐和人声吵闹的混乱才渐渐平息。海堂先生的店今晚关的很早,他似乎要处理客人死去的后续事项。

此刻夜幕已降,风微凉如流水。

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的粗布,看不到星星,偶尔树梢在上面透出阴影,很快便隐没,似乎没有东西能在这夜里留下痕迹。

翔太郎没骑机车,任由风都的风轻抚面颊,由此寻求片刻静谧来净化繁复的内心。

“我好像体会到一点了,翔太郎。”菲利普突然道。

“嗯?”

少年的声音送入耳边,扰乱他的思绪。他们两人很久没有在一起时却沉默不语,他本该享受着并排散步的浪漫,脑子过着下午委托的线索,可此时却什么都想不进去,空发呆而已。

太过安静,静的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声,心脏的血液慢慢流回心室,如此这般的轮回。

以至于菲利普的声音太像一枚炸弹,打破他铸建的平衡,像只猫般被吓到耸起肩膀又狠狠落下,拍着胸口说“你不要突然出声吓人啊。”

“啊,吓到你了吗?”

“没事,你说你体会到什么了?”

“人和事的两面,”菲利普揽了下胳膊,春末的夜晚还是有些冷,他把手缩到袖子里。“海堂先生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和蔼,可能在美姬小姐眼里他是个很苛刻的人。”

“你这家伙总算也学会一点看人了嘛,”翔太郎笑了,绷起的下颌线如书的折页般漂亮。

菲利普捏紧指尖,袖子内的体温无法温暖他的手掌,只能轻轻搓着关节产生些热度。他道:“所以说下午的时候,我很抱歉。”

“菲利普......”

“对于见你第一面我就产生独断的判断,的确是我的错,因为我感觉到你是个很温柔的人。”少年声音很轻,但清晰的足以令翔太郎听见,“至于还给你的拳头,如果是以前的我应该会捂着脸颊惊讶,但我的心中总觉得不能被人占了便宜,好像有人告诉过我一样。”

“这个......”翔太郎尴尬的挠挠脸,又听少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你吧。”

“啊,算我自食其果吧。”男人无奈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又睁开双眼,“但这句话没错就是了......来吧,把手给我吧?”

“......手?”

菲利普愣神时,翔太郎就已经把手摊开在他面前。细长有力的指节,泛着银光的尾戒,男人的手很好看,连掌纹的分布都那么温柔。

“很冷吧,你都快缩成一团了,”翔太郎没有撇开脸害羞,也没有别扭的语调,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以前你就喜欢拉着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一下,我的手可是很暖和的。”

男人太过坦然,眼睛十分纯粹,看向他的目光倾注着感情,又好像是在试探般易碎。这般模样反而令菲利普紧张的红了耳朵,还有点难受。

翔太郎本不该这样的。

“你不用愧疚对我失去了感情,”好像知道他在苦恼什么,翔太郎依旧体贴的解围:“慢慢来吧。”

“如果实在不行也不用勉强......”

话音还未落,手掌便被握住,带着寒意的手指像冰棒般冻得男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菲利普正笑着看他。少年的唇角仿若湖水波纹般漾起,眉毛微微上挑,偏着脑袋:“嗯,确实挺暖和的。”

但有一点说错了。

少年默默补充。

虽然失去,但直至现在,感情却被轻易的挑起了。

如果问原因,那可能就是他的心现在真的跳得挺快的。

菲利普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那时翔太郎拎着鲭鱼回来他会心跳加速。原来不是因为不悦,而是因为爱的本能。

即使失去记忆了,他的身体还爱着翔太郎。

即使失去记忆了,再来无数次,他都会再爱上翔太郎。





6.

“那么来谈谈委托的事吧。”

牵了一段时间的手后,翔太郎才仿佛后知后觉的不自在起来,假装整理头发,实则借着夜色和帽子遮掩表情。

“有一个细节你没有注意,翔太郎。”

少年仍稳稳的牵着他手,说到。

“什么?”

“两位死者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由美姬小姐服务接待过。”

这点翔太郎多少也能猜到,这所夜场显然不太正规,与许多阴暗地的会所一样,往往陪酒女会在包厢进行特殊服务,显然美姬小姐就是这样,被菲利普注意到了。

男人回想片刻,终于想起来在海堂先生的会客室里,他查看现场照片时,菲利普的确在旁边翻看手册,直到被他呼唤才放下。

“原来你看的是死者的登记资料。”

“没错,”菲利普道,“海堂先生很严谨的抹去了特殊服务的记录,但死者额外的酒水支出费用很高,远超过既定标准,再加上他的那句‘又是你的客人’,可以推断无疑。”

“真可惜啊,那么漂亮的女人居然会做这种工作,”翔太郎感慨,“不过只有两次基数太少,也没有变量,不排除巧合的可能性。你觉得是吗?”

“很有可能,但作为侦探也要去留意任何一个概率事件和巧合,有时候巧合就是线索,线索就是巧合。”

菲利普的手指此刻已埋进翔太郎的指缝,两人体温令寒冷逐渐褪去。侦探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动作,因为哪怕失忆前他们也很少这样牵手,幸好现在街上人不多,唯一频繁路过的只有花草和树影,可以让他稍加从容些。

“关键词还是不够。”

少年细细数来:“速度,火焰,女人,仅仅这三个关键词仍然无法定义Dopant,肯定缺少最重要的一点。”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没注意到,”翔太郎眉头一皱,轻轻抽了口气,好像有什么细节被忽略,可再三思索却总是没有问题。

站在路口等绿灯,却碰上熟人。

好像微风吹过城市时听遍了所有故事,所以真能带来线索。

是小圣诞先看到两人,少年好像又长了身量,肩膀与翔太郎并在一起时隐约有超过的趋势。衣袖交叠中隐约看见两只握紧的手,菲利普随着步伐轻轻甩起胳膊,像刚恋爱的女生用这种方式释放内心欢悦。

“哟!小翔,菲利普君!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两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小圣诞站在路灯杆下笑着挥手,随即弯腰提起礼物袋朝他们移步而来。

翔太郎把拳头放在唇边狠狠咳嗽一声,停止纵容少年摆胳膊的幼稚动作,甚至还想把手抽回。菲利普反手施力抓住,偏过头看他,眼神仿佛在问“怎么了?”

“要不等会再牵?回去你想牵多久随你。”他掩着半张脸凑到菲利普耳边,声音小的只有气音,喷洒出呼吸令人耳根发痒。

“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恋人。”

“笨蛋嘛你,”男人有些恼羞成怒,声音也掩盖不住,“这些事私下做做就行了,当着朋友的面也太肉麻了吧!”

“哎呀小翔,不用在意我!”靠近的小圣诞显然已经听到,他扶了下帽子,帽尖的白色圣诞球垂坠到脑袋后面,露出会意的笑容,“来来,这个送你们,真是有大幸福啊——”

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包着纸袋扎着蕾丝,推到男人胸口,在即将掉落的那刻被翔太郎单手接住。

“喔,谢谢。”

翔太郎握住礼物的方盒,浅色的蕾丝蝴蝶结闯入眼睛,突然想起海堂川用过的那条手帕。

浅色的,女式的,如果说他的确在做陪酒女的皮肉生意,身边有这种手帕也能解释的通。

皮肉生意,不对劲。那美姬小姐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心里大致有了一个沉重的猜测,甚至连菲利普还抓着他的手都不再去管。

“小圣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知道海堂夜场的老板吗,有没有关于他的详细线索,我想知道他是否干了些隐秘的犯法事。”

“这你可问对人了,”小圣诞推了推墨镜,探头看了下四周,才道:“我曾经结识过一位那里的客人,经常点那里的陪酒服务,只要他们带着店里特制的手帕,就表示有这种需求。”

“因为会把这种事情当做酒后炫耀的谈资,所以他有一次偶然间不小心透露出点密辛。最近招陪的陪酒女质量很高,是因为老板用了特殊手段把她们诱骗到这里,甚至还有几位清纯的毕业生,通过威胁强迫等的行为逼迫她们陪酒......嘛,他描述的绘声绘色,我当还是醉鬼的变态遐想呢,看你们的表情......是真的?”

“醉鬼的话可比清醒的人真实多了,”菲利普露出厌恶的表情,“毕竟人会撒谎,并摆出伪善的面容。”

“谢谢你,小圣诞。”

翔太郎听完后沉默片刻,再抬起头帽子下的面容变得寒冷,眉毛深拧,唇线紧绷,显然很是生气。

“第二位死者的身边确实有那条手帕,我想起来了,当时正在美姬小姐的脚边。”他咬紧牙齿,“她也是受害者。”

甚至后怕道:“幸好没有让亚树子跟过来,海堂川当时在事务所的神色,显然是对亚树子有所企图,知道是所长之后才失望放弃。”

气氛仿佛瞬间陷入凝固。

菲利普能感觉到男人原本放松的心再次绞紧,就像老妇女织毛衣时抽紧的绳结。

他先是叹气,然后跟小圣诞道别,另一只自由的手按顺序从礼帽摸到领带再到衣摆,似乎这样也能把情绪整理妥当。

直到绿蓝色的路灯亮起,才对菲利普道:“走吧。”

从没接过这样的委托。

男人脸上不仅有愤怒,还有几分怜惜,许是因为他的共情力很强,才总要在委托结束后用报告记录的方式分摊感情。

此刻变成紧握着菲利普的手,再放松,再紧握,像开合不停的扇贝。

菲利普知道了,他在因为接了人渣的委托而痛苦和矛盾。

所以问道:“要停止对委托人的保护吗?”

翔太郎沉默了半晌,又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压低到如同给实木抛光的砂纸般粗糙,说完两个单词后音调才渐渐回归平常。“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大叔没教过我。”

“也许我真的还不够硬汉,遇见事情不够果决,而是去生搬硬套大叔留下的定理,现在无法再适用了,就好像被布置了一道超纲的难题。”

少年看着他,突然停下脚步。

翔太郎因为惯性继续向前走,却被向后的停滞的力量阻止。菲利普终于放开他的手,走到路沿边蹲下来,摘了一朵草丛中显得格外孤僻的野花,递到他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翔太郎?”菲利普突然问些不相干的话。

“呃......一朵花?怎么了吗。”

“但我要说它是一颗草,”菲利普笑了,在黑夜里只有月光能洒在他面容上,镀上层柔和的银边,像神话故事里来送信的精灵,“就像我头上的书夹,在别人眼里只能用来夹书,而对我来说是发夹。”

“本来事物都是无定义的,”与地球相靠最近的少年道:“只是人赋予了它意义,而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同。翔太郎,你也可以形成自己的定理。”

“而且一直以来都做的很不错,对吗。”

男人的眼睛睁大了,他与菲利普对视,对面人的目光中充满鼓励,好像在说“尽管去做我都会与你一起”。

心脏处被敲断的联系仿佛又连接起来,不仅仅是感情的维系,那种互相促进的积极感又回到身边了。他们好像找回了默契,两人是绝配的搭档,陪伴和搀扶着彼此进步,少了任意一方另一位就会深陷无法自拔。

“谢谢你,菲利普。”侦探低下头笑了,然后又抬头望向远月,温柔的光晕甚至放松了他的身体,他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用手指蹭了下鼻尖。

“啊——我已经不再踌躇了,虽然很想就这么把海堂先生抛到一边,但暂时还是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毕竟他可是重要的线索啊,”翔太郎拍了下菲利普的肩膀,两人又并排着继续往事务所走,“但事情结束后自然会有警方审判他,我们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别忘了,我们现在可不是孤胆英雄。”

“照井龙确实是很可靠的伙伴。”

菲利普点头认同道,伸出胳膊又想去拉男人的手,才发现那朵花还捏在自己指尖。

“这个送你吧。”

他把小花递到男人眼前,翔太郎接过时嘴巴张成O型,道:“喔,花这种东西你还是第一次送我。”

“是吗?先留个纪念吧,以后我还会继续送的。”

“哈啊,那你可别想用这么小一点来糊弄我,不是大的可不行!”

“有就好了吧,翔太郎真小气。”

“到底是谁小气啊!”

少年大叫一声向前逃跑,翔太郎不依不饶的追上去。

路灯照亮一条回往事务所的路,尽管回忆仍旧模糊不清,但独属于二人的记忆又重新被月光编织。





7.

第二天一早过去,海堂川的整个夜场已经被警车包围。

照井龙站在车前,刃野和真仓站在车后,两人似乎在对海堂川和其他管理人员进行盘问,并没有注意翔太郎的靠近。

“左,菲利普。”

照井龙冲他们点头,似乎是在打招呼。

“收到我昨晚给你发的讯息了吗?”翔太郎抬了下手回应,问道。

“收到了,”警察露出意料之中的冷峻,“我们暂时会按兵不动,今天来只是例行盘查,有人报了警。”

“这次居然会报警吗。”

“并不是夜场会的人,”照井龙抱着双臂,显然对这种地方很是厌恶排斥,“是喝醉酒从厅堂误闯进隔音包厢层的客人,他听到了尖叫,看到了某间包厢里抬走尸体的内部人员,酒被吓清醒就偷报了警。我们已经来了很久,场内全搜过了。”

菲利普扶着下巴,突然问道:“美姬小姐呢?”

“盘问过了,除了被迫陪酒这件事外,没有任何可以定性的证据能证明她与死亡案件有关,所以她现在仍在场子内。”照井龙说到这,顿了一下,“应该在陪客人。”

话刚说完,脸颊就被掌风擦过,翔太郎的手避开他的面部下移抓住照井龙衣领,男人的脸气愤贴近,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啊?”和大声质问:“你没有阻止吗?!”

声音大到吸引了刃野和真仓,就连海堂先生也愣愣看来。真仓在不远处眉毛一横“怎么又是这家伙?”刚想冲过来却被刃野干夫用简易按摩棒拦住了。

“不要质问我。”

照井龙远远撇开脑袋,把翔太郎推开从而领子可以得救,语气也开始冷酷:“我还没说完。我们已经尽量避免海堂川和美姬的见面,并且从今往后他的夜场也开不起来。所以这位客人是自己找上门要与她见面的,身上也没有带浅色手帕。”

“美姬小姐的表现也与以往不同,她说他们是朋友,并且恳求我们给他俩私人空间,”照井龙理了下领子,又恢复成抱臂的姿态,无法言喻目光的看了侦探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足以令翔太郎尴尬的摸了下脸。

“第三位客人吗。”菲利普低声自语,“虽然不是名义上的客人,但也不排除受到危险的可能,照井龙,你们查他的资料了吗?”

警官说“查了”,扭身探进后面的警车内,摸索出几张纸。

菲利普接过,余光中看见翔太郎的脑袋也凑了过来,微微勾唇轻笑一下,才开始浏览。

吉野英士,男,24岁,父母双亡。

“跟以往的那些中年人不太一样,这位的年龄和美姬小姐同样大,应该都是刚毕业的学生。”

少年读道下一行,果真看到了他的大学。

“总感觉这个人的照片有点眼熟......”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些陷入回忆的缠绵,因此尾调拉的又长又软,像一朵轻抚面颊的云。

“这个人的资料很正常,履历甚至算是有点短,平平无奇。”菲利普把东西还给照井龙,“无家人依靠却考上了名校,他的毅力和能力都很强。”

照井龙点头:“他和美姬小姐是校友,确实可能是朋友。”

但有些不对。

菲利普垂下眸子思考,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美姬小姐的朋友,知道她被骗到了夜场?

为什么不报警。

还是说只是今天警方出动的目标太大,才被他注意到了?

考虑的间隙刃野干夫和真仓俊朝这边走来,似乎是盘问已经结束,放海堂川暂时回到店内。

“喂臭侦探你又来多管闲事啊!”

真仓大步流星走来又去薅住翔太郎衣服,身后刃野缓缓跟来虚捂住耳朵:“行了,你好吵。”

“我们这次可比你早多了吧。”

菲利普见此握住真仓俊的手腕,将其从翔太郎快被扯开的马甲上拽掉,眸中闪过不满,但终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语。

“哈?不要小看我们警察啊!”

“你们是冤家吗,每次见面都要呛。”

少年闭眼无奈的叹气,再抬眼时去拉男人的手:“翔太郎,走吧,再去里面看看。”

“翔太郎?”

男人没有回话,此时众人才发现不对劲。他甚至没有反骂回去真仓是“三流警察”,也没有呛声,实在太不同寻常。

霎时几人四周寂静的好似黄昏时的草地,只有警灯鸣叫如同青蛙和蝉的吟唱,为空气平添些声音。

所有眼睛都盯着他被帽子阴影遮蔽下的面孔,缓缓抬头露出瘦削脸颊和嘴唇,瞳仁被发丝遮挡好似湖中柳树的倒影。翔太郎的眸子逐渐瞪大,把双眼皮褶皱都挤压更深,甚至眼角的尖被撑圆,像只惊讶的仓鼠。

“我想起来了......那个人。”

他的齿关微启,舌头探出舔了一下唇又快速收回,留下晶莹水渍和更深的唇色。似乎碰触到案件的真相这件事令他紧张又激动,脑内把线索梳理几遍,好像答案已经形成了。

“菲利普,你还记得吗,我与美姬小姐第一次见面,不小心把她撞倒,还害的她东西撒了一地。”

“我记得,”菲利普偏头,几乎没有没有思考的便答出,“你发现什么了吗?”

“那时候你走到前面没有注意,我帮她捡起东西,”侦探道,“其中有一张男人的照片,上面的人正是吉野英士。”

这次轮到菲利普沉默了,好像意会了什么。

“啊?那又怎么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真仓兄,”翔太郎终于看了眼真仓,“什么人才会把别人放在自己的皮包里啊?是爱人啊!你去看看照井龙的钱包里是不是放着亚树子就知道了,在场唯一的单身人士!”

真仓俊有种要被气晕的感觉,却无法反驳。

“这样的话......”

“嗯没错,菲利普,我们该行动了,去找海堂川。”男人转身又拍了拍照井龙的肩膀:“美姬小姐那边就交给你保护了,照井。”





事实证明翔太郎的判断是对的。

第三次袭击,没有给第三位客人,而是针对海堂川。

冲过去推开门时海堂川正在尖叫,那声音与以往死去的两人别无二致,甚至更加撕裂刺耳,好像变成得了怪病的崩溃灵魂。但这种病不可怕,胸中无尘的人是不会得这种病的。

Dopant似乎刚出现,正保持着起身的姿势。通体呈红色,头上还带着恶魔象征的羊角,盘起的形状像颗心。如此强悍的外形,它却长了一张苦脸,眼角顺鼻梁的黑色沟壑看上去像在流泪。

随着动作它手臂上缓缓形成透明风刃,闪着犹如矿山宝石的锐利银光,正待挥手飞射而出。

“菲利普!”

少年反手摸出绿色记忆体,触下按钮:“Cyclone!”

“总算逮到你了,”左翔太郎拉开衣襟,紫色记忆体躺在内袋里。他的目光带着热度,好像春雨后云层吐出的金日,柔和又坚定。手指抽出记忆体按下:“Joker!”

随着菲利普的躯体在旁边倒下,半黑半绿的骑士在光芒碎片中飞速拼接而成,哪怕记忆仍旧模糊,早已做过几百上千次的动作仍被肌肉所记住。身体控制大脑是违背常理的,但却奇迹般出现在少年身上,最后影响了嘴巴,形成同翔太郎一起的合声。

“来,细数你的罪恶吧。”

风刃从Dopant的手臂脱出,在空气中摩擦出细小火花,裹挟气流如箭矢飞向海堂川的位置,轰然落地溅射尘土与碎石。微火在消散的尘埃中如落日最后一线余晖般熄灭,湮灭尽处却空空如也,只给土地留下了创口。

海堂川被扑向攻击范围的右处,零余几枚脱离轨道躲不掉的风刃被黑绿色骑士用手臂挡掉,擦出铮鸣的金属声。左翔太郎偏了下脑袋,半边眼灯闪烁提醒:“还不快跑?”中年人这才从吓瘫的泥烂状态脱出。明明毫发无损,却像受了重伤般,双腿站起又颤抖着砸向地面,最后只能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般手脚并用朝战场外爬行。

“这些毛毛雨还挺疼的。”

翔太郎甩甩左半边胳膊,承受攻击的地方明显擦出白色磨痕。

这种攻击对待普通人会致死,但对假面骑士来说只是经常会受的平常伤,显得有些鸡肋。W迈开步子冲来,挥拳时裹着风砸到Dopant身上,也许是因为空气被挤压所以显得格外有力,Dopant挨了重重几击。

于是它在拳头连击的空隙后跨步稳住身形,利用移速优势飞快扯开身位,像只没有握紧脱手的香皂般倏地远离。远程攻击似乎是它的优势,便在手中聚集蓄满能量的火球掷向W所在地方,看上去有些像从前的Taboo。

骑士踏地小腿发力侧跳躲避,火球擦身而过,灼热袭来仿佛要融化空气,又如陨石坠落般“嘭”地击穿身后墙壁。甚至余波冲碎对面房间的大门,好似狂风过境般席卷里面内置物,扫荡的凌乱破败,微火贪婪的附着在易燃物上摇曳生烟。

新的攻击显然不再是方才的“毛毛雨”,而是超出调查范围的新招式。

“看来,对付你得用这个了。”

男人端起更加认真的态度,翻手换记忆体的同时喊“菲利普!”,少年心领神会,摸出Heat记忆体。

“Heat!Tirgger!”

在下一枚火球袭来的同时,骑士已在碎光中变身为炽热扳机回击火焰炮弹。两枚裹着火的能量源犹如星球相撞般炸开,气浪挤压扭曲到四周空气几乎快化为变形实体。崩裂的房间内置物碎屑打击骑士小腿,又弹跳落地。W的枪不断射击炮弹,在攻击相撞中渐渐朝Dopant靠近,终于在两枚火球不停爆炸快要掀翻屋顶时接近到攻击距离。翔太郎快速更换记忆体,手指按下触发键:“Metal!”

炽热金属的一袭铁棍将Dopant击飞,后又“砰”落地,书架被它撞翻,书页飞了满身。它撑了下身子勉强站起,扶着胸口似乎受了伤,看来只是能量波的攻击力很大,防御却很弱。

翔太郎从驱动器里取下Metal记忆体插至铁棍中,“Metal Maximum Drive!”的声音响起,他抡起武器,好像要速战速决。

Dopant怔了一下,随后抬起手,泛着火光的能量球又在手中积蓄,指向骑士的位置。

“最后的挣扎吗?”翔太郎笑了一声。

“不,”Dopant终于说话,低沉的像汽车轮胎压过沙子的声音。能量火球在他手中飞速成长,甚至比方才要大许多,显然是破釜沉舟的力量。它却说:“你猜错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袭来,如同死神在脖颈吹气的凉意,男人握紧铁棍,甚至攥出嗞啦的响,用全身神经准备防御。

“他很重要吧。”

但防御落了空,Dopant的手在火球击出的最后一刻扭转方向,对准旁边地面躺着的菲利普的躯体。

少年的空壳仿若最薄弱一环,毫无防备暴露在眼底,火球如飞矢射出,只要击中他会顿时湮灭。

刹那间,左翔太郎只觉得空气在倒流。

心脏仿佛骤停一瞬,手指软到快要握不住武器,菲利普觉察出他的状态,立马大吼“翔太郎!”企图唤回他的理智。

但呼唤头一回失效了。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铁棍来不及阻挡,那就直接扔下减轻负重,从而使他更快可以抵达菲利普的躯体前,用自己形成护盾承受能量球的冲击。巨响好似红龙在咆哮,卷起的尘烟飞屑像是裹天布令视线都暗淡片刻。Dopant在混乱中趁机越窗逃跑,殊死一搏的力量余波震碎房内所有玻璃,连空气中回响的嗡鸣都如同夜幕吹响的牛角,震颤长达一分钟才渐渐平息。

待烟雾散去,炽热金属仍旧如同巨大盾牌般遮挡在少年身体前。

“翔太郎?”

菲利普唤了一句,没有声音。

半边身子仿若被刨去了,毫无反应。

他颤抖着手指拔去记忆体,骑士在光芒碎片中解体,意识瞬间被投射到地上的身躯。菲利普连忙撑起手臂,但未等坐直一道影子便压下来,男人残破的身形此刻却重若千斤,帽子从头顶坠下在地面盘了数圈才停止。

“翔太郎!!”

菲利普接住男人的身体,但触及后背却摸了满手温热的鲜血,甚至只是碰一下衣袖都被血浸染。这红色刺目到他眼睛发疼,比什么攻击都有效多了,痛到嘴唇止不住发抖。

男人在解除变身前就失去了意识。

可与以往不同,失去意识但W并没有自动解体,而是直到爆炸的余波消散殆尽也依旧屹立在他面前,生怕再出现什么来不及阻挡的伤害。

到底是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在意识全无下依旧维持着变身的形态。

菲利普握紧翔太郎垂落的手,过多的失血似乎也带走体温,此刻冷如冰霜。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8.

爱的意义是什么?菲利普读遍的所有书,都没有准确的解答。

这可能是地球也无法回答的,只是来源于生理中情感的一条分支,但的确影响着人的整体,跟深海的生物一样神秘。

好像没有什么比爱还重要,因为所有生物都不会为任何东西放弃生命,但是为了爱会。

一个简单的字,太过沉重,令菲利普有些接不下。

他帮翔太郎包扎好伤口,男人静静睡在事务所床上,因为怕压到伤口只能帮其侧趴。旁边楸型虫手机里传来亚树子的吼声:“你说翔太郎怎么了?!”

“伤口不深,但面积很大,有些失血过多。”

菲利普搬了凳子坐在男人面前,胳膊撑在大腿上,双手垂向内侧,衣摆和袖口的血已经干掉,手指上血渣像风干的碎树叶。

“我和龙现在就过去!”

“没事的,幸好用的是炽热金属形态,防御力比较高,过段时间应该就会醒。”

“哈?等着,我马上到!”

“小亚树,”少年出声,音色沉的令她有些不敢认,仿佛是从血肉粘连的喉咙中硬挤出的声音,因此还带着些含糊和粘腻。“我想和翔太郎单独待会儿。”

对面亚树子声音沉默片刻,说了句“好吧我知道了”,就挂断电话。

“嘟”地一响,房间又陷入死寂,直到菲利普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凝结的空气才如同被打碎玻璃瓶中的水再次涌流。

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记忆,回忆。

他的手又开始颤抖,只有抓住头发才能保证胳膊不被从腿上颠掉。菲利普竭力从后怕中抽身,就像从沼泽中拔出自己,他渴望陷入回忆,但存在属于男人的回忆却依旧空空。

脑海中闪过零碎片段,照井龙和亚树子对视的笑,照井龙和亚树子的约会,照井龙和亚树子的拥抱,照井龙和亚树子的亲吻......最后落成他与翔太郎的脸,他们两个也是这样的吗?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的他更渴望恢复记忆,好像这样他与翔太郎的爱才能够对等,比起自己失忆时那点重新焕发的喜欢强了不知多少。

否则对左翔太郎来讲,真的不公平啊。

他所失去的,但翔太郎仍拥有的记忆。

太过无措,抬起头环顾四周,却发现唯一可以令他依赖的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于是只能凑过去握住男人双手,把脸埋在翔太郎的掌心,从额头到嘴唇如猫般蹭着,把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脑后抚摸头发,好像这样可以汲取能量。

还真的有效。

直到许久后心脏渐渐平息,他才抬起头端详男人的面颊。

汗液被窗缝挤进的日光投成金色,如流沙从下颏滑落,又坠碎在锁骨间。那身体上的情痕还未消退,即使他想不起来却依然存在着,肩膀上牙印,没入绷带的青紫,还有他包扎时看见的腰际指痕无法忽视。似乎伤痛难耐,翔太郎眉头蹙起,起伏的胸膛推出阵阵喘息,粗重又绵长。

少年想俯下身去亲吻,但即将碰触、在感受到闷热交错呼吸的片刻,产生了退却之心。到最后也只是偏转方向,在丰盈如润玉的双唇侧旁面颊落下一吻。

“我知道了,翔太郎......检索的最后一个关键词。”

抬起头时他仍旧握着翔太郎的手,男人因失血而微凉的体温在他掌心渐渐回暖,就像以往翔太郎总会握着他的手帮他驱寒般。

“是爱,是爱啊——翔太郎,我是不是稍微也有点能窥见人心了。”

菲利普腾地站起,凳脚摩擦地板发出尖锐“刺啦”声,眸中染上同侦探一般揭开线索的热度。他将翔太郎的手放回床上,再去拜访地球图书馆。

一只鸟在窗外转喉啼鸣,又扑凌腾空飞起惊掉落叶,似乎带来一阵风,从未关阖紧的窗缝卷起桌上书页边角,响起如瀑布拍打岩石的哗啦翻页声。

待菲利普完全离去,床上的人才浅淡动了下手指,抚摸方才被吻到的侧脸,声音像被云朵捧起般轻柔,因为刚醒让声带震动还如此陌生,所以只有气音。

“没错,菲利普......你做的很好。”





9.

Love。

再次赶回海堂川的场子,菲利普在内心念出这只记忆体的名字。

怪不得Dopant能搓出火球,本来爱就是个如同火焰般热烈的感情。

到达时警车已散去不少,但警戒线仍未撤离,作为兵士拦截着围观群众。只有一辆警车停在门口,照井龙站在车尾,身旁跟着三个人,海堂川,美姬,以及不久前在资料纸上看过照片的年轻男人。

吉野英士。

“左怎么样了?”照井龙出声问。

“已经没事了。”

菲利普回答,但视线一直落在吉野英士的面部,直到他靠近年轻男人终于感觉不自在,摸了下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确实有东西,”少年开口语气冷淡,似乎不再想分去目光,收回视线。“凶手的血腥痕迹。”

话音落下四个人表情各不相同。照井龙面部染上凝重;海堂川似乎吓了一跳,展露出恐惧;美姬小姐的眸子闪过丝担忧和痛苦;而吉野英士则沉默片刻,露出尴尬笑容。

“你在说什么?”

“在来这之前翔太郎帮我梳理过线索,”少年道,“美姬小姐是你的恋人。”

“毕业之后迫于求职压力,美姬小姐被骗至三流公司应聘,这个地方进来之后会被抢走所有的证件和信息,并被拍裸.照以及拿家人威胁,从而可以达到胁迫当陪酒女的目的,据我所知海堂川也有涉黑背景。”

“你在说什么!”海堂川的声音尖如利剑般打断叙述,中年人似乎要冲上来捂他的嘴,却被照井龙拦住,拧回手臂压在警车上。太阳灼烧的金属车漆把海堂川皮肤烫的通红,不知是被发动机的震颤影响还是中年人自己颤抖起来,汗珠滴落掉在车窗上,立马被玻璃贪婪的吸收了。

菲利普连面色都未变,甚至不去看他一眼,便接着对吉野道:“而你在某个契机下得知了美姬小姐的处境,痛苦不堪,用身家去黑市买了一枚记忆体。先是报复了所有夺走美姬小姐清白的人,后要去报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海堂川......我说的对吗?”

吉野英士垂下头,沉默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哭泣,那是美姬小姐在哭。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响彻这片被警车包围的、围观群众好奇打量着的夜场门前的天地。似乎再难掩饰悲伤和痛心,哀鸣的抽泣终于从捂住嘴巴的掌缝中漏出。她站的离海堂川很远,惊慌失措的双眸看向被压制无法动弹的海堂,又转向低头不语的吉野英士。年轻男人穿着鸦羽般漆黑外衣,上面被水洗灰发泡的褶皱仿佛染着沧桑的苦印。

她的神经似乎再也无法承受,崩溃了,声音像一条游荡至此的玻璃溪流般脆响刺耳:“够了,英士,承认这一切吧!”

吉野这才抬起头,双眸猩红。就连世界上最顶尖的数学家也无法计算出,扑灭他眼中的烈火要用多少水。

“我恨他们,毁了我的恋人,玷污了我的挚爱,”他面部狰狞到仿佛要咬碎牙齿,拳头紧握,因为太过用力而在颤抖,好像已经把海堂川掐死在自己手中。“我惜若珍宝的天使,在困境中拯救我,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可是,我不想你这样,”美姬摇头上去拽住他的衣袖,眼泪如水晶般散碎在空中,“我已经不干净了,但你的前途仍然光明,我不想你为了我坐牢。”

“你仍旧是纯洁的,你很干净。”吉野低头看她,眸中怒火瞬间转为怜惜和柔情,他亲吻着她的手,悲伤化为眼泪从眼眶流出。原来扑灭烈火这么简单,仅仅爱就可以做到。“不要怕,我甚至可以为了你而死。”

美姬小姐那样悲恸,泪水决堤似的从眼窝中倾泻,她仿佛听到了全世界崩溃的声音,所以如此绝望。

“但我不想你为了我而死,”她喃喃低语,“我只想你为了我而活。”

“已经太晚了。”

吉野英士轻轻推开她,摸出Love记忆体,抬头看向被照井龙制服住、面色恐怖的海堂川,语调毫不掩饰的凶狠:“我要杀了他。”

在海堂川的惊声尖叫下,吉野扯开衬衫领口,被双色劣质线头缝上的纽扣因力量宣告崩溃,如跳珠般弹落地面。他的左胸膛心脏处出现记忆体接口槽,Heat记忆体放上便发出剧烈红色光芒,Dopant从光芒中走出,仍旧是如魔鬼般盘羊的角,以及眼角仿佛在流泪似的黑色泪道。

围观人群像受惊的飞鸟般大叫逃离,似乎才发现这热闹看的并不是那么有意思。海堂川的惧怕甚至激发了潜能,好像喊至沙哑的吼声是他的力量,连照井龙都被他碰到麻筋,松了下力就被撞开。

菲利普怒意未褪,Fang从不远处跳至他的肩膀又落到手心,摆着尾巴做出战吼姿态。

“你们的感情真令人感动,但有一点你做错了。”

少年开口,语气冷的骇人。“为了你的挚爱,而伤害我的挚爱,拥有爱的你还这样做,我无法原谅。”

“Fang!”

他按下扳机,仿佛呼唤另外一半灵魂般大声喊到:“翔太郎!”

W驱动器响应呼唤的出现在腰际,紫色记忆体乘碎片落入左槽,菲利普抬起手掌“砰”地摁下,又将Fang送入右槽。

“Fang!Joker!”

黑白色骑士在旋风与尘土交叠处合体,少年站定后,左边眼灯闪烁着,翔太郎的声音出现:“哟菲利普,很能干嘛。”

少年这才展露笑意,声线恢复明媚的清脆,面部好像太阳赶去乌云的晴朗雨后,不知是在念还是只想叫他的名字:“翔太郎。”

海堂川似乎想躲进人群,但所有人都惊叫着背向逃跑,他仍落在后面。混乱中踢翻警戒线,那线如同正义的命运之绳般将他绊倒,嘭地栽倒在地,脸部被水泥地蹭破划出一道染着血的红痕。

吉野凝聚出火球,甚至激动到连风刃都不屑使用。火炮在气浪翻涌的巨响中迸发,猛烈的气势似乎不仅能令海堂川粉身碎骨,也能击垮更远处的人群。

獠牙王牌用手臂獠刃极速挡下,冲击波的力度甚至令刃尾都发出清脆的痛苦铮鸣,僵持半秒能量球在臂前嗡隆炸开,像一连串火药轰然爆炸,只余下创后残灰。

“你已经把炮火对准无辜的人群了,吉野英士!”

在翔太郎的怒喊中,吉野从烟尘中走出,似乎已被吃起人来毫不留情的仇恨吞没心智,“我只要杀了他!”

“你想过吗?!”左翔太郎的吼声有些破音,声带因撕扯弥漫些腥苦,甚至能传到菲利普的口腔:“他们也有爱的人,也有爱他们的人!”

“我只要杀了他!”吉野英士机械地重复这句话,但哭腔夹杂在喉管,只能如穷途末路的孤狼般大喊着挥出火球,每打一颗便吼一声,每打一颗便弱一分。

獠牙王牌取下肩刃,回旋镖在与火球碰撞中毫不留情将其撕裂,在天畔炸碎。旁边照井龙变身赶来及时支援,击溃两枚脱离弹道的漏网之鱼。

突然,菲利普出声道:“你觉得这样是美姬小姐想看到的吗?”

回头看,美姬小姐双手捧在心口,蓄满热泪的含情眸子看着为非作歹的Dopant。她的身后是堪称地狱的夜场,身前是残酷斗争的战场,始作俑者海堂川正躲进鸟飞兽散的人群,炮火会对准每一个家庭。好像往哪里迈步都很绝望,于是只能站在原地。

吉野英士愣了。

两人单独相处时,美姬的话语顿时跃入脑海。

“警察已经来了,你躲不掉了!把记忆体给我,你快逃吧,我会说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

“我做不到,美姬。”

“求你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听我的话吗?你快逃吧......英士!英士你去哪?!”

“我要去把海堂川杀了!”

“你别走!你别走!”

对啊,她一直是善良的,连他吉野英士这样的人她都愿意去保护,怎么会乐意看到自己连累无辜的人呢。

但他,只是想杀了海堂川。

在Dopant愣神之际,獠牙王牌腾空跃起,右脚的獠牙之刃弹出,骑士踢狠狠踹至他的左胸。

掺杂体的力量从体内崩溃,就像悬崖旁被雨水冲刷的断树总是从根部开始瓦解。被日光折射的碎片如云烟渐渐消散,吉野扑通倒地,Heat记忆体从胸口弹落,“啪”一声坠碎。

结束了。

在昏迷之前吉野看见美姬小姐冲他奔来,口型仿佛在说:“我爱你,我会一直等你。”



逃跑的海堂川被照井龙抓捕了,为他扣上手铐时他正混在人群中瑟缩,有同样是从夜场逃出来的陪酒女回头认出他,指着中年人的鼻子哭喊,仿佛这样就能寻回那些被夺走的珍宝:“我恨你!我恨你!让他坐一辈子的牢吧!!”

人群又开始躁动,彼此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没等得到大概就开始跟着喊:“让他坐牢!让他坐牢!”

照井龙被聒噪吵得扶了扶眉头,道:“安静点!”但人们根本不听,仍叫着“让他坐牢”,直到叫够了才自行住嘴。

“我叫了另一辆警车,这两人完全不能关在一个地方。”

直到警官回到夜场门口,才发现早已解除变身的菲利普,握着獠牙记忆体仍站在原地。

“菲利普?”

照井龙觉得有些奇怪,连唤了好几声,少年才如同刚被接上电源的机器人般有了反应。

“啊,那接下来拜托你了。”

少年道,垂下的发丝遮蔽大半脸颊,看不清表情。

“我也该回去了。”





10.

菲利普推门进来时,翔太郎正撑着胳膊翻身,一直保持同样的趴姿令胳膊都麻痹到失去知觉,移动起来像在搬别人的手。

“喔,你回来了。”

男人似乎很苦恼,冲着菲利普伸长手臂:“快快,把我扶起来,这个姿势太累了。”

翔太郎看见他走过来,少年的表情无法言喻,眼睛好像被手指触碰过的湖水,正在轻微泛着波澜。

他握住男人的手将其扶起,突然道:“我想吻你。”

“我想吻你,翔太郎,我要吻你了。”

还未等回答炙热的呼吸便凑上来,似乎带着些迫切和追寻。菲利普的影子将他整个人笼罩,手掌从胸膛抚摸到腰际,在只有两人的事务所,偷跑回来的咪可细细叫声似乎在抗议,但小主人充耳不闻。

“啊嘶——行了菲利普,你碰到我伤口了。”

“菲利普!”

少年的嘴唇正从他的唇侧移动到脖颈,闻言停住,却仍然埋首在他颈窝,似乎想拥抱但却顾及着伤口,只得抓住翔太郎的肩膀。

那高耸在眼前的脊背突然颤抖了一下。

暖流顺着脖颈下滑,在锁骨积成水涡,又坠没至绷带,滑腻到覆盖了皮肤上原有的吻痕。

左翔太郎惊讶的瞪大眼睛,揪住他后背的衣服:“你在哭吗?”

菲利普没有动。

“把头抬起来啊,真是的,我的背疼得要死都还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啊?”

少年终于抬起头,如果不是眼眶太红,以及脸颊上沾染的水渍,完全是一副毫无破绽的表情。但眼睛出卖了他,那深深眷恋着的神情,仿若在回忆之海中摆渡,显得有些可怜。

翔太郎好像突然明白了。

他沉默一息,木讷的像只打捞上来嘴巴开合的鱼,尝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你记忆恢复了?”

“嗯,獠牙王牌解除变身后恢复了。”菲利普的回答带着鼻音,粘腻又厚重。“之前因为解除变身而没有獠牙王牌的保护,受到Dopant影响失去记忆。这次再变身獠牙王牌,我身体内的余毒被清理了。”

就是这样恢复了,所有记忆都如倒灌的星河般袭来。

从此再也不用在大海中独自醒来,回望四周时总有一条路指向对方。

他看见翔太郎突然“噗”笑了,面容和脖颈因放松而像朵绽放的花般染上粉色,又因为扯动伤口而呲牙咧嘴。男人抱着他的背正在说:“你这家伙总算想起来了,太过分了,得惩罚你至少一年不准吃鲭鱼。”

在面前喋喋不休的嘴,额头弹跳着棕色头发,男人横眉瞪眼的故作凶他的样子。当翔太郎说道“你得好好让我打两拳”的时候,一股欲哭的酸意从胸口搔痒到鼻尖,又从鼻尖蔓延到眼眶,菲利普只有用牙齿咬着口腔里的肉,咬到泛出腥甜才能忍住不像个小孩一样在爱的人面前乱哭。

所以翔太郎其实一直很在意,他说的所有话。

他感觉到身上男人的手指轻轻颤起来,就那么一下便恢复平静,短暂的几乎快令他认为这是错觉。

“翔太郎。”

菲利普的双手仍握紧男人肩膀,在热切的目光中望进他眸中的黑色,那情绪如戏水的鱼般溜走,只留下一圈荡漾的涟漪。少年想要说点什么,但嘴唇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后咪可“喵呜”叫了一声,又从未关紧的窗缝中溜走。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满溢到变成想说又支吾的话,变成对视就能红透的耳朵。菲利普头一回如此窘迫,想从失忆谈起,又想从爱开始说起,想道歉又想自责,想表白又想拥抱。

耳旁翔太郎却突然出声。

他说:“吻我吧,菲利普。”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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