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千草起先注意到那恶鬼的存在，是从小黑的身上闻见的。
　　神明身边的那只黑猫上，留存着一股阴冷但不浓郁的气味。
　　若不是千草从小在鬼域一带长大，又跟着晴明先生学了好几年的阴阳术，千草她未必能闻得出来。
　　此时，千草也还不知道，那位少女是神明。
　　虽然诸多迹象皆已表明她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巫女。
　　比如说，她过了多年也不见变化甚至还年轻了少许的容貌，又比如说她那虽不及大阴阳师比之人类却绰绰有余的阴阳术，最令人怀疑的当然是，那么爱财的一个人，怎么最后会选这样一间冷清的神社落了脚呢？
　　虽百般疑惑，她是神明的这件事，千草最后却是从那位恶鬼口中得知的。
　　因为困惑着小黑身上的气味，千草二度去拜访了那位神明，行至屋外，她听到从屋内传出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与此同时，那股阴冷的气味再次萦绕上她的鼻尖。
　　千草从袖中抽出一张符，准备着要推门而入，却听神明道，“你怎么来了？”像在问候老熟人。
　　恶鬼道，“信徒，来看望他的神明，有何不可吗？”信徒和神明？
　　“没有什么不可的，就是问你，你为何来？”
　　“听说你这神社刚建好，自然是来庆贺你，顺便送上些贺礼的。”
　　“你说的贺礼，该不会是你手上提着的这个人头？这人头难道说是……”
　　“为何那么紧张？你怕它是玉藻前的么？放心，只是个普通的小鬼，沿路撞见了，看他不爽，就掰下来当做礼物送你了。”
　　“那还是真是份大礼，我还得谢谢你不成咯？”
　　神明疏离带着怒意的话似激怒了恶鬼，恶鬼的声音冷下了几分，“神明大人，你这是不欢迎我的意思么？”
　　千草感到了杀意，手几乎已经按在了符咒上，准备念咒，却是又一次被神明自己给打断了。
　　屋内的神明沉默了几秒，声音骤然从冷漠转为谄媚，一刹那的事，拐弯都不带的，“哪会有那种事，大哥，您请，上座！”
　　接着是恶鬼短促的一声笑，便见屋内的两道影子交缠在了一起，越发亲密的样子。
　　亲密？千草颤了颤，努力地辨清了门上映出的影子，原来只是恶鬼携着神明的手坐下罢了。哎，不是，不是携着手，嗯……好像是拿什么东西捆住了手。
　　恶鬼坐下后，朝千草的方向看了眼——千草并不愚蠢，站在门外这一会，当然是给自己施了隐匿的咒的，但现在看来，这咒语对这个恶鬼是无效的——只是传递完一个“我看见你了”的信息，恶鬼的视线又回到身旁人的身上。
　　神明扯了扯手上的链子，哀叹一声，“刚才还带着贺礼带，现在就把我捆起来，你这个客人，很不礼貌。”
　　“是你先不喜欢那份贺礼先的。”
　　“是你先察觉不到我喜欢什么东西先的。”
　　“那你喜欢什么？”
　　神明被恶鬼突然地一问，问得有点发懵，千草并未看到神明究竟回答了什么，只见到神明的影子一晃，好像靠在了恶鬼的耳侧。
　　说了句，一定是说了句什么的，因为后来恶鬼哼了声，没再说话了。
　　千草在那之后，也未久留。她判断出，这恶鬼，并不会伤害神明。反是再待下去，自己的生命就难保了。
　　不久以后，千草得知，那天恶鬼原是想杀了屋外的人的，也就是千草，神明却也早已察觉到千草的来临，于是抱着牺牲小我，拯救无辜少女的心思，违心地对那恶鬼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你能来看我，我就好高兴好高兴得了。”
　　说完，那神明自己也想吐了，偏生恶鬼很吃这套，于是神明拖着被锁链缠住的手，进一步抱住了恶鬼的胳膊，笑嘻嘻地打消他杀戮的心思。
　　是的，这是不久之后千草得知的事。
　　但在很久很久以后，千草再回想起来，回想起那句有些违心，有些缠绵的话，她想，或许那是神明的真心话，也说不定呢？
　　
2.
　　次年的二月，千草应邀来到缘结神社。
　　神明说，最近缔结了不少姻缘，手头很是宽裕，想请她这个朋友来吃个饭。
　　千草去时，担忧那恶鬼会来。可又一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自己还是晴明先生的弟子，那恶鬼不至于大白天就来神社吧？
　　哈哈……还真来了。
　　千草紧张地坐在桌子的一侧，恶鬼和神明坐在对面。
　　千草很想问，这是个怎么回事，你俩是个什么关系，我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神明比她更困扰，拿筷子猛地一敲恶鬼旁的桌面，“你来干什么！”
　　恶鬼不说话的，只是侧头，看了神明一眼。
　　神明立刻软下去了，把手上的筷子，连带着另一根，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恶鬼，“请慢用。”
　　恶鬼接过筷子，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按了按神明的脑袋，“坐下吧，神明大人，你也累了一天了。”
　　“我、我这厨房里，还有菜没烧完。”
　　“你的朋友不是在这吗，让她去。”
　　千草正在啃桌上的一个苹果，突然被提起，“啊”了一声。
　　恶鬼看向千草，眸子里冷冰冰的，脸上却在笑，那笑很渗人，“怎么，这位喜欢在外偷听的阴阳师，这一会却没空了吗？”
　　要说千草从她的这位神明朋友身上学到了什么，这最大的一点自然是能屈能伸的本领，何况这会神明正在疯狂给她使眼色。
　　于是千草站了起来，但她刚站起来，神明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想了想，这饭还是得我来做！”
　　千草一愣，接着从和神明的对视中想了起来，对了，她根本就不会做菜，这要是一通乱作，惹怒了这位恶鬼……
　　恶鬼并不同意，他拽住了神明的手腕，“为什么？”
　　“我答应了请朋友吃饭，当然得亲自下厨。”
　　“哦？不是害怕与我独处么？”
　　“哪有这回事！我们独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后一句话怎么听都有点埋怨的意思。
　　“既然如此的话，我随你一起去厨房，你也不会介意吧。”
　　神明的脸上写满了“介意”，但神明却说，“好啊，好啊，一起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两人一起走了，千草坐下来，继续啃苹果。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千草听到从厨房里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接着便见到神明衣冠不整地跑了出来。
　　千草手上的苹果核掉到了地上，你这是，他这是，你们这是……千草问不出来。
　　幸好还没问，因为后面跟上来的一个人那衣衫更是不整。
　　千草有点分不清，谁是主动的那方了。
　　事实是，千草想多了。
　　神明和恶鬼一落座，神明便急不可耐地指着恶鬼道，“这家伙把有辣椒的菜全倒掉了，真过分！”
　　恶鬼把从厨房里端出来的唯一的一道菜，一道清汤白菜放在桌上，不理会神明的，只是道，“我不吃辣。”
　　“可我吃啊！”
　　“那关我什么事？”
　　“那可是我做的菜！”
　　“神明大人不考虑信徒的口味，现在还反过来责怪信徒？”
　　“这是哪门子的神明啊，我是给你专门做菜的神明吗！”
　　“未尝不可。”
　　神明气死了。
　　神明哼哼唧唧拿筷子戳着清汤白菜，恶鬼这会像终于有了一丝歉疚之心，夹了一片白菜往神明嘴边送。
　　神明才不想吃这清汤寡水的东西，可神明不敢拒绝，所以神明战战兢兢地张开嘴，又战战兢兢地咬了半片叶子。
　　恶鬼不甚满意，捏着神明的下巴，逼迫着她把整片叶子吃下去。
　　神明咳了一声，有点呛到。
　　“好吃吗？”恶鬼温柔道。
　　“好吃个鬼……”神明观了观恶鬼的脸色，补充道，“好吃到鬼都喜欢吃，就是非常好吃的意思，是你做得当然好吃了！”
　　原来这道清汤白菜是恶鬼做得，千草默默把准备夹菜的筷子放下，又拿起一个苹果啃。
　　尔后，恶鬼又喂了神明几口白菜，基本可以算是喂了半盆，神明都吃了，应该说神明都被迫吃了，但还是不太开心的，板着个脸。
　　“神明大人，见到我，就这么不开心么？”恶鬼问。
　　“整天吃这个，谁能开心啊……”神明怯怯答。
　　“看来，你对我的口味很不满。”
　　“不敢不敢，但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互相尊重下彼此的口味吗？”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长久的发展啊——”神明拖长了声音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恶鬼默了默，眼睛直直盯着神明看，半晌，他问，“好，辣椒在哪？”
　　“哈？”
　　“我做给你吃。”
　　“！”神明眼睛一亮，跳了起来，刚走两步，就一个不稳倒了下去，还好恶鬼顺手接住了她。
　　千草听到了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声，往下一看，发现神明的脚腕是被锁链缠住的，难怪刚才会摔跤。
　　但这锁链究竟是什么时候缠上来的？神明总被恶鬼缠住，这也太让人难过了吧。
　　不一会儿，两人回来了，恶鬼手上端着一盘红通通的菜。
　　恶鬼嫌弃地把那盘菜推向了神明，神明高高兴兴地拿筷子去夹，还邀请千草也尝尝看。
　　千草尝了点，嗯，这味道着实有些过辣，跟之前的清汤白菜比，更是如此。
　　恶鬼托着下巴，另一只藏在桌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牵动着锁链，锁链牵动着神明的脚腕，像在玩提线娃娃似得。
　　神明一开始还皱一下眉，后来就纯当那是挠痒痒，专注着吃了。
　　“没想到，你这人，做菜的手艺还不错。”神明发自内心地夸奖道。
　　恶鬼却像听不见似得，眼睛直看着盘中的红色料理。
　　忽然，恶鬼说，“让我也尝一口。”
　　神明“诶？”了一声，还没注意，自己筷上的半颗菜就被恶鬼衔了去。
　　“你是没自己的筷子嘛！”神明先是这么说，下一句不知为何软了半截，这一回绝不是因为害怕恶鬼，因为恶鬼吃了那半颗菜后，就看上去不太对。
　　纵然恶鬼演技再好，此时脸上那面具一般的虚伪笑容也还是裂开了一条缝，脸色略微发白，看上去有些虚弱。
　　千草内心叫好，主要是为了替神明叫得。毕竟神明总是受恶鬼这么折磨捉弄，这下总可以翻身做“主人”了吧。
　　但神明却是安安静静地把脚腕上一圈一圈的锁链解开，恶鬼没阻拦，也许是他没力气阻拦——还是装的呢？装作虚弱，再引诱猎物上钩，这才更像是那位恶鬼的风格。
　　无论是不是装的，神明都没有上钩。
　　因为神明过了一会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一杯热水，凑到自己嘴边，呼呼地吹冷了些，才递给恶鬼。
　　“这是做什么？”恶鬼瞪着神明，不信任地看着她。
　　神明却蹲下来，什么也没说的，把茶盏又递得离恶鬼近了些。
　　恶鬼定定瞧了神明半晌，接着就着神明的手喝了半杯下去。
　　神明又将手心按在恶鬼的胃上，治愈的神光闪耀在屋内，恶鬼的脸色看上去好了点。
　　“又多事。”恶鬼冷冷道。
　　“如果我放着你不管，会怎么样？”
　　“自然是会杀了你，不合格的神明。”
　　“看来，我最后，还是合格了呢。”神明仰起头，朝着恶鬼微微一笑，那双干净的、纯粹的，仿佛什么都藏不住的眼睛深处，却又好像藏了万千思绪。
　　有一件事最后让千草觉得奇怪，她那天准备离开前，去了一回厨房，发现唯有恶鬼做菜用的那些厨具上是没有一点辣椒的痕迹的。
　　这事很怪不是吗，无辣不欢的神明，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厨房里独独留了一套仿佛从未沾过辣椒的厨具呢？
　　她，大概也是期待着他过来的吧。
　　可既然期待，为什么不主动去邀请呢？
　　
3.
　　四月，樱花飞舞。
　　千草又一回见到那两人，这一回，她对神明居然和恶鬼厮混在一起，已经见怪不怪了。
　　神明化身为了木偶商人，手里举了个恶鬼的木偶，木偶的真身坐在一旁的桌上，无聊地打着呵欠。
　　仔细一看，神明的脚腕上还是捆着锁链呢，另一头绑在桌脚上。唉，这恶鬼真是恶劣。
　　千草没有主动去打招呼，一是顾及那恶鬼在，二是千草今天早上也有事要做。
　　千草与人会谈的地方正好在旁边酒馆的二楼，从楼上的窗户看出去，刚好能斜斜看到木偶商人的摊子。
　　中午的时候，千草终于结束了自己的事，她从窗外看去，看见恶鬼不在，徒留下木偶商人一人，千草正考虑着要不要去帮木偶商人解了锁链，却见到木偶商人蹲下腰，自己把那锁链解开了。
　　异常轻松，异常简单，完全不像是被鬼域锁链捆住的人。
　　依照那位恶鬼的性格，既然将锁链留在这了，便定是有信心她脱离不了的。
　　也许是神明聪慧，与恶鬼的长久对弈下，已经找到了解脱的方法，也许是近来缔结的姻缘不少，她的神力已恢复到足以与恶鬼抗衡。
　　千草不知理由，只知道，神明现在，可以逃了。
　　但极其奇怪的一幕却也在这时在千草的眼前上演了。
　　摘去锁链的神明伸了个懒腰，又来回走动，之后察觉到什么似得般，竟把锁链主动地缠上了脚腕。
　　原来是恶鬼回来了。
　　恶鬼的视线在锁链上停了停，似有怀疑，但抵不过神明灿烂的笑容，神明拉着他问，“糖果呢？”
　　刚才是为了神明去买糖果了么？
　　恶鬼从怀中的纸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神明的口中。
　　恶鬼看了看自己右手的食指。
　　“怎么了？”神明问。
　　“你的牙齿。”
　　“唔？我的虎牙嗑到你了吗？真活该，你不会对准了一点喂吗？”
　　“没有良心的神明大人，这是谁给你买的？”
　　“好啦，是你是你给我买的。”神明笑着喂了恶鬼一颗糖果，恶鬼的牙与神明的手指短暂的接触，犹如与锋利的刀锋一擦而过的无辜花瓣，本该听到呲拉一声，花瓣裂开的声音，但什么也没有。
　　恶鬼安静地含着糖果，用他的手握住了神明的。
　　樱花纷飞，迷乱了观客的眼。
　　……
　　千草拢了拢狩衣的袖管，脸上不知不觉得扬起了笑容，像是之前去见弟弟，见到他与一位女子谈笑时，露出的那种笑。
　　可那时候毕竟与这时候不同。
　　恶鬼和神明，会有怎样的结局啊。
　　
4.　
　　七夕这一天，缘结神社香火鼎旺。
　　千草这回过去的时候，是在左右张望那位恶鬼是否也在的。
　　她开始有点好奇，这两个人的故事了。
　　可她不见恶鬼，只见到了那位神明。
　　神明跳到千草面前，与她说，“大家正在写下自己喜欢人的名字，向我祈福，你呢，千草你呢，现在可有喜欢的人？”
　　千草摇摇头，反问神明。
　　神明一愣，说，“我可没有喜欢的人哦。”
　　恶鬼这时出现在两人面前，像是一听到神明谈及喜欢，他就出现了似得。
　　千草不知从哪来的胆子，竟然主动与那恶鬼搭话，“你呢，你不写吗？”
　　“管太多会丢了自己的性命的，阴阳师。”
　　“你不要又吓她。”神明插口道。
　　“是她自己多管闲事。”
　　“人家只是关心你，你也老大不小了，的确应该……”
　　“哦？”
　　“咳，你年轻尚轻，过几年再考虑，也是一样的。”
　　“是么。你年纪就不小了，是打算今年……”
　　“啊哈哈哈，我长得小嘛，你孩子七老八十了，我可能还这么年轻哦？”
　　“呵。”
　　……
　　千草摇摇头，不参与他们半争吵半调情的聊天，退到屋外。
　　屋外，熙来攘往，缘结神明的信徒应接不暇，天空中到处都飞舞着写废了的或是没能传达出去的祈缘纸张。
　　有一张纸，飞到了千草的脸上。
　　认不出字迹，也认不出那上面被写了划去写了又划去的名字，倒是闻得出气味。
　　阴冷的，某位恶鬼的气味。
　　糟糕了，千草想，我好似得知了那位神明的真名。
　　后来，千草常常会回想起那天下午见到那两人在一起争吵的模样，那也是千草最后一次见到那两人在一起。
　　千草记得那一天，神明一边开怀的笑着，一边打趣恶鬼，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恶鬼的影子。
　　而恶鬼冷笑着，扯了扯锁链，刺耳的声响划破神社上方的天空，惊飞了屋檐上的鸟，却惊动不了神明半分。
　　神明如此，如此坚定地站在那。
　　恶鬼尚不知，神明要是想逃，本是可以逃的。
　　
5.
　　几年后，千草也遇到了心仪之人。
　　过去的很多事，她突然理解了。
　　像是一些一点就破，当时却谁都看不清的事，至少千草想明白了。
　　那座神社为何开在远郊，而不是京都？
　　知晓恶鬼身上那无法靠近京都的咒印时，千草便该明白了。　
　　那两人之间牢牢缠绕，彼此纠缠，又仿若总保持着距离的关系，千草也终于想明白了。
　　恶鬼无法直言出喜欢，他知晓与神明的悬殊，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靠锁链维系。
　　神明知晓一切，却装作什么也不知，拿恐惧做借口，拿嬉笑做伪装，她知道她的爱会烧灼得恶鬼无路可逃。
　　于是，两个人，两个强大的存在，互相博弈，拿真心试真心，拿真心藏真心。
　　很像两个在玩捉迷藏的孩子，一个装作找不到另一个，另一个装作自己已经藏好了，却又故意地把身体的一部分暴露在外。
　　谁能想到，恶鬼谈起恋爱竟是这样的。
　　又谁能想到，缘结的神明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呢。
　　恶鬼与神明之间的结局，千草觉得自己看到了，那般悲伤，那般绝望，这样的故事只有以别离画上句号才是合理的。
　　但千草没有说出来。她无需说。
　　因为千草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在缘分，感情这件事上，比那位神明更通透的了。
　　要是有人能在他们身上看见未来，那个人一定是她自己。
　　要是有人能在他们身上看见最痛苦最破灭最绝望的结局，那个人也一定是她自己。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然而她微笑着，迎上了恶鬼藏在心底的森冷爱意。
　　神明温柔地等着恶鬼把锁链缠上脖子，神明狡猾地把指尖的红线与恶鬼的紧紧绕在了一起。
　　
6.
　　有一天，千草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关于缘结神明的一件事。
　　那位神明每结成一段缘，都会用神力制作出一个信物，随身携带。
　　于是千草想知道。
　　那个木偶，是不是也是一件信物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