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房门的时候，队友正在对他微笑。

濑名泉视线从朔间凛月今天翘得格外可爱的发尾一路向下，看向红色爱心的胸针，一直落到对方手里举着的票。准确来说，是一张龙飞凤舞地写着“一日濑名泉使用券”的票状白纸。

队友——同时也是他的恋人，嘴角弯着小小得意的笑容，绅士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今天小濑归我啦♪”

“……”濑名泉一边抱怨，一边把手放在了朔间凛月的手心里。他道：“谁会把这个东西用在这里啊？我可是很贵的，这可是能在更重要、更严肃的场合请求我帮助的凭证啊？”

“那种时候，小濑会不帮我吗？”

瑰丽的赤瞳对着他眨了又眨。濑名泉最后移开了视线：“哈……熊君哪里来的自信，我才不帮你，请好好自己应付吧。”

“好好，心软嘴硬的小濑。”

“喂……！”

凛月拽着他走到了电梯前，按下了下行键：“哼哼……今天很重要哦。”

“只是个普通节日而已吧？”

朔间凛月眉眼弯弯地看着恋人，没有拆穿他今日格外注重过的发型和衣鞋搭配。

反正说了的话，小濑又会说注意形象是模特和偶像的必修课程。

“今天的小濑，感觉帅得在发光呢？”

“是、是吗？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又为什么不自在了呢——他愉快地想到。

电梯“叮”地一声停靠在眼前，凛月收紧了手。

像宣告怪盗的计划一样，他说道：

“距离今天结束还有很久……所以小濑在接下来，都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哦。”

*

他们站在音乐广场上。

周围人流如织，没有人把目光停留在路人身上。对于甜蜜的情侣来说，即使是偶像，此刻而言也只是两个不相关的陌生人而已，他们也同样。凛月索性把口罩拉了下来，把泡泡棒对准了头顶的太阳。

有点过于刺眼了，他不由得眯了眯眼。但今天即使是白天，太阳也很强烈，他却还是心情很好。流光溢彩的光晕落到小小的圈里，那里有一个还没有离开的泡泡，不断闪烁着变幻的光。

视野突然一暗，濑名泉伸手把他的帽子按下来：“会难受就不要去看啊？”

凛月适时吹出一串泡泡。

濑名泉猝不及防，被一个泡泡飞到了价值不菲的脸上。他恼怒地去抓朔间凛月的手，凛月笑着后退，对着旁边的空地又吹出了一串。七彩斑斓的泡泡纷纷升空飞了起来，围绕着他们，穿织成了一条透明的缎带。

濑名泉终于上前一步控制住了“凶手”，脸不知是被热红还是被气红的，语气夹杂着难以置信和被气笑的笑意：“熊君——你是小孩子吗？”

然后那根泡泡棒被塞到了他手里。

耳边传来恋人淡然自若的声音：“小濑要试试吗？”
“——？我才不会玩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泉拒绝了。

“欸……那好吧。”

就这么放弃了？濑名泉狐疑地转头，想看看朔间凛月此刻的表情。如果真的很失落的话，也不是不行……

但他扭过头，只看见凛月快速靠近的脸，两人都在动作，于是就像他是故意转过脸来亲他一样。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他一时愣在原地，凛月似乎因此意外地顿了一下，但下一秒泉就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极近地吹拂过他的脸旁，一堆泡泡飞了出去，凛月像猫一样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那我来吹……”

话音被主人掐断，朔间凛月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时凑得更近，几乎整个人要扑过来了。濑名泉只得伸出手半搂半抱地扶住，有人坏心眼地拖长声音，“小濑——？怎么脸红了？”

濑名泉感受到脸上的温度更加热烫：“……闭嘴。”

猫从来都不是听话的，借着近距离，朔间凛月笑吟吟地在他怀里抬头，声音压得低而轻：“明明更过分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这次濑名泉直接腾出一只手，把朔间凛月的口罩拉了上来，并隔着布料捂住了坏心眼小猫的嘴。凛月“唔唔”两声，挣扎无果，被脸红得冒蒸汽的泉拉走了。

*

吸血鬼不知何故刚才表现得十分精力旺盛，坐到饮品店里，终于蔫了下来。店内的情侣都对面而坐，低声交谈着，只有睡间和他坐在同一侧，把脑袋和柔软的头发都压在他的肩头。像是丝绸一样柔顺的黑发会随着凛月的动作像触角一样小幅度动动，濑名泉不断被那一小段尾发吸引，终于没忍住一把抓在了手里。

“嗯？”凛月发出疑惑的鼻音，“小濑，你在做什么？”

“有片纸黏上头发了。”濑名泉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朔间凛月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很好听。

即使在角落，他们也若有若无地吸引了不少目光。濑名泉无奈地推了推他，“喝快一点，要转移了。再坐下去，两个座位后面的那个女生就要上来问你是不是‘Knights’的朔间凛月了哦？”

“那我就先把‘Knights’的泉君推出去好了。然后趁小濑被团团包围的时候偷偷跑掉～”

“绝、对会拉住你，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啊。”

凛月叹了口气，把杯中最后的气泡水喝掉了，懒洋洋地站起来到前台结账。濑名话中提到的那个女生正好也犹豫地站了起来，朔间凛月和她对视一眼，在濑名泉看不到的地方突然举起一根手指，抵到唇边，做出了“嘘”的口型。

女生一呆，朔间凛月大跨步走回座位上，把低着头看菜单的濑名泉拉起来，刚走出店门就开始跑。

“等——？！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起来了？！”

“被认出来啦——小濑快跑——”

等朔间凛月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两条街都远远抛在身后了。濑名泉坐在长椅上，过程中喊了无数次“停下”无果，此刻正忙着把气喘匀。朔间凛月和他并肩而坐，脸不红气不喘地端详着街边的路牌：“附近有个环形展望台啊……小濑陪我去。”

“……不要转移话题，你跑什么，谁会追我们两条街啊！？而且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累，熊君？你平时明明动都不动？”

“因为我是吸血鬼哦。天黑以后，小濑就会被我按在栏杆上吸干……♪”

“为什么是栏杆？”濑名泉迅速跑偏。

“因为环形展望台上有栏杆。”

“就这么想去……知道了知道了。超～烦。”

每次假作质问，濑名泉最后都会妥协。正像他之前有无数机会可以在途中甩开凛月的手，但是却只一直纵容地象征性叫停。

这样的时候有很多，早上叫起床被咬住手、拉进被子的时候，舞台后凛月精疲力尽地趴在他背上的时候，温暖的黑暗里被压在身下，凛月落下温柔的亲吻的时候，还有更多更多，他自己也数不清的时候。和凛月在一起，总是意外的能得到各种各样麻烦的“惊喜”，这些浪漫像是雨滴一样，在大地上悄悄汇成河流。

淹没在那美丽的蓝色中，他其实是自己不去抓住什么的。但凛月总是和他一起在河流中漂浮着，悠闲地哼着散漫的歌，他故意地用不中听的话倾诉着，听到凛月“小濑好啰嗦”的话，会感到自己也不想承认的安心。

那些时候，全部“妥协”的时候，也许其实都没有不情愿。

现在他也不能拒绝地又握住了凛月的手，和他一起朝着有展望台的大厦缓缓走过去。今天的凛月意外的精力旺盛，他把视线又落到恋人身上，才发现他后颈也出了一些汗。

是因为期待所以能提起精神吗？

“小濑，”朔间凛月突然道，“我们像不像两个八十岁的老公公在散步。”

“……要不要再牵条狗？”

“好冷——”凛月对冷笑话提出了抗议。濑名泉反而笑了起来，很难得的，连眼睛都弯起来。

无意义的对话和无聊的内容。

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觉得这些也是有意思的呢？

展望台多是为了夜景所造，他和凛月一齐走出电梯口的时候，偌大的环形玻璃围绕着无人的场地。把手臂放到栏杆上，略显寒冷却清爽的风轻轻吹拂着两人，下午的城市俯视下去灰扑扑的，缺少颜色，只是鳞次栉比的楼房挤在一起，在濑名泉看来并不值得用镜头去对准。

和他轻轻把一条手臂搁在栏杆上不同，朔间凛月惬意地把自己完全压在了那上面。在高处，人们通常会有一些坠楼的幻想，栏杆突然倒下、玻璃突然碎裂，但凛月好像完全没有这种负担。他侧过头含笑和泉对视，头发被风轻轻吹起，漂亮得十分危险，又十分从容。

“如果栏杆突然断掉，小濑要抓住我哦。”

好像会读心一样。

“我说……熊君。”

“嗯？怎么了？小濑居然会支支吾吾，有点意外。”

“我没有支支吾吾好吗？”

泉稍微沉默了一下，但是一直没有把头转回去。在日光下，他的头发要比月光更温暖一点——像是萤火虫来过的河床的石头上，能够留下的唯一那一束。

“我还以为今天，你是要带我去什么比较……特别或者奇怪的地方？比如你家，或者鬼屋，密室什么的。但我们今天只是在人少的地方随便逛了一下对吧？接下来的时间就算早早吃了晚饭，也只能慢慢散步回去了，你……是在顾忌我的心情吗？觉得那些地方人很多，被认出来会很麻烦，但你一直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今天是……”

“小濑。不是完全想不明白，就是完全想太多啊。”

“好好听着啊！我很认真、严肃地在提问！”

“抱歉。但是不是小濑想的那样，因为完～全听不下去，所以忍不住打断了。”

“我一直不觉得无聊，今天做的事情都很有意思。我确实感觉到‘开心’了哦。”

“虽然我很想肯定你……但是做不到，今天的事回忆起来完全没有记忆点啊？”

“客观来说确实是无聊的。”

“那你还开心？说着今天很重要的人不是你吗？”

“嗯——”

朔间凛月拖长了声音。

等濑名泉意识到这又是一个无心却狡猾的、令人心动的陷阱时，他已经连头发丝都被那样的河水沾湿了。

“可是和小濑一起度过这样无聊的时间，也感觉特别有意思。赋予今天意义的，并不是节日名称，而是我的‘男朋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