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贤。”
“嗯——？”
被点了名的人把路走得歪歪扭扭，却还时不时张开双臂挥一挥，表示自己很好、不需要人扶。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为什么找我来。”
“因为啊……因为——他们都有伴啊，就我没有——”
他左手向外用力一甩，力道大的差点把自己给丢出去。韩沉赶忙拽住他，把他往自己身上引，架稳了又去箍他的腰，不让他再挣出去。
“通讯录里的前任只要见到我就要泼我水……能喊出来的只有你。”杨修贤逃不开，索性就把自己的重量全倚在韩沉身上，“你看，我没有多少朋友，酒桌上的那些就是所有了。”
“我还以为你终于愿意把我带出去喝酒了。”
“嘁——”

韩沉从没见过喝完酒还能保留意识的杨修贤。大部分情况都是他喝得太上头闹起了脾气又砸又闹，或者是宿醉不归第二天在客厅沙发躺尸，总之都需要自己去替他收场，免得他又上了哪家酒吧的黑名单，再严重点，面朝下躺着躺着就真躺成了一具尸体。
算算时间做室友也已经整一年，可韩沉今天见识到了一个新的杨修贤——一个喝完酒还能知道自己是谁、沟通顺畅逻辑清晰的酒鬼。行为有一点点不受控，不如说他压根就没想控制，比如刚才蹲在路边逗一只野猫，现在像在逗野猫似的试图挠韩沉的下巴。
韩沉把他的爪子拍开，他立马一副可怜巴巴被嫌弃的表情，没过几秒又赌气似的撅起嘴，伸手过来戳自己的脸。
还怪可爱的，可爱的像是在撩人。是平日里的杨修贤绝不会有的举动。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为什么喝成这样。”
“想喝就喝喽——”他不闹韩沉了，左手虚握成杯，往面前一举，“来，敬阿平！”
韩沉空出一只手，学着他的样子凑过去假装与他碰杯：“敬阿平。”
杨修贤没想到他会接自己的茬，噗嗤一下笑出来，也不装敬酒了，往韩沉身上挂回去。
“阿平啊……他是我最最最，最要好的哥们。过几天就要去国外定居啦——”
杨修贤平日里不喜欢讲自己的私事，借着酒劲儿倒好像敞开了心扉。韩沉拍了拍他的背，把他搂紧了些。
“你以后还有我。”
“你有屁用。你能跟我去喝酒吗？”
“你才是那个不愿意带我去的人。”
“嗤，是啊。我只带想泡的人去喝酒。”
“我不介意你泡我，你知道的。”
“可我介意。”
杨修贤把自己和他拉开一些距离，愁得像是看到了个大麻烦，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搞——”

他不搞警察。
“我可不想玷污英雄。你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怎么了，我就不能对这个职业抱有想要守护的、不切实际的、愚蠢的崇高敬意和幻想吗。更何况现在你还有一个室友的身份，就更不能搞了。”
韩沉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他几乎从不提“喜欢”更别说“爱”，三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回应的。但是今天，他戛然而止。

“——唉算了算了，不说了，弄得好像你追我追了这么久一点进步都没有一样。”
韩沉一挑眉，心说那可真是谢谢你给我留了点脸面。他试图把他拽回自己的身边，却被一下子甩开。脱离正轨的话题带着杨修贤的思维一起跑偏，被掩藏起来的醉态一点点浮现出来。他掰着手指慢慢地数：
“一、二、三——天呐，你竟然追我追了三个月，三个月！！！”
“你是傻的吗？我杨修贤，情场浪子，骗过无数人的心，偏偏自己没有一颗。你干嘛要喜欢一个没有心的人啊！你别被一个老手给骗了啊！”
杨修贤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像极一个局外人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韩沉被他逗乐了，憋着笑接他的话：“那你骗我了吗？”
他一下子把身体站直，伸出四根手指“发四”。
“我没有，警察叔叔，我没骗过你，我也不想骗你。你是除了我兄弟之外，我唯一真真诚诚对待的人。”
又一下子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公交站等候区的不锈钢座位上，“可问题就出在这儿。我都已经这么诚恳了，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啊……喜欢一个无业酒鬼，喜欢一个没有心的烂人……”
他闭着眼，感觉到韩沉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到自己身旁还笑了一声，有点气败坏。
“你笑什么！”
“笑你把一个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自由插画师说成是个无业游民，笑你说一个每周定时去流浪动物救助站义务工作的志愿者是个烂人。笑你只说对了自己是个酒鬼。”
关于他会帮他找到并占据他的心的这一部分，韩沉想把它留到杨修贤清醒能记事的时候再说。
杨修贤突然转过身面对韩沉，表情有些郁闷，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韩沉。你真让人头大。”
韩沉很满意这个评价，伸手把他按到自己怀里。杨修贤意外的没有抗拒，听话甚至乖巧的窝进了他的颈窝。
“我明明只把你当朋友的，可你却想泡我…”
“还想睡你。”当事人热心补充。
“你怎么比我还流氓。”
“要想睡到一个流氓，就必须比他更流氓。”
“烦人……”

那人渐渐没了蹭脑袋的小动作，声音慵慵懒懒，尾调脱得老长。
“韩沉…我好困……”
“醒醒，别睡。再走一段就到家了。”
这么说着，韩沉却是极力放轻了动作，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没力气……”他用气声说了三个字，便不再发出什么声音了。
韩沉塌下自己的肩膀好让他睡得不那么硌硬，又理了理他额前的发。睡在怀里的杨修贤太安静了，没有嬉皮笑脸的保护壳，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推开自己。他想抱他，想用双手把他圈在怀里，想揉揉他的脑袋、亲吻他的脸颊。
情不自禁用手指去触碰、轻抚。指腹轻轻擦过了他的唇，杨修贤突然张嘴咬了他一口，只是一次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小小警告，连齿痕都没留下。
“臭流氓…你等我睡醒……”他重新躺回去，又没了声音。
指尖方才触到了他温热的舌，韩沉两指摩挲了一会儿，耐心地等人呼吸逐渐平稳，才去把他的手牵到自己的手心里。



改装引擎驱动的摩托疾驰而过，轰鸣声震得路面都在颤动。
杨修贤的意识逐渐回笼。他依旧没什么力气，保持着睡着的姿势。后脑勺枕着什么硬硬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好像靠在了站台的钢板上。
一道阴影凑了过来。他下意识判断那就是韩沉——这个老流氓又来占自己的便宜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修贤有点紧张。他集中所有精神来控制自己不做出任何表情，假装自己仍然在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可事实是，他一点都不放松，甚至屏住了呼吸。
韩沉凑得越来越近，就在他以为快要亲上时，突然停下了动作。
嘭咚、嘭咚——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一呼、一吸——那是韩沉的呼吸声。
杨修贤等得快要破功了。
“别装了，你的脸红透了。”
他蓦地睁开眼。
他的唇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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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要我吻你可以直接说，不用装睡的。”
韩沉那一脸得了便宜还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得意模样看得杨修贤火大。他凶巴巴地恐吓他：
“韩沉我告诉你，现在我可睡醒了。”
“哦？所以呢？”
杨修贤把他扑在站牌上，二话不说赌住他的唇，发狠劲儿地咬他。撒完气了直接转身走人，看都不看人一眼。
活脱脱一起恶犬伤人事件。
受害者韩沉看起来相当愿挨，大度地表示不和当事犬计较：我们扯平了。
恼羞成怒杨修贤：不，没有。永远平不了！
“那下次换我装睡，你来偷亲我？”
“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