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篇指路： 于是仙人梦醒后连夜学习如何制作仙跳墙
*旅行者魈x夜叉空（梦中）  本篇1w字，是魈迟来的生贺文
*老夫老夫身份互换重新经历过去的事情，有大量捏造（例如獙獙，从山海经里面扒出来的）
*感谢闲云ee友情提供的造梦神机


1
“望舒客栈，就是这里啦！”

飘飞的小精灵放下不久前还在遮阳的手，自信满满地叉腰表示自己是合格的向导：“那个仙鹿说的夜叉还真是会挑地方休息。”

“客流量不算多，环境又好，你说是不是啊……”

小精灵拍了拍还在神游的伙伴：“魈。”

头脑有些昏沉，魈蹙着眉头按压太阳穴。与稍显陌生的蒙德不同，璃月……自吹到第一缕微风时，魈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疯狂叫嚣着熟悉，好似他不是来自光年外的浩瀚星海，而是经年累月地生活在璃月。

“魈？”

魈回过神来对上了派蒙担忧的目光，轻声安抚说自己无碍。

伴随寡言的旅者踏进客栈大门，小精灵不住地絮絮叨叨：“比起人烟稀少的绝云间，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真的会有仙人在吗？”

大仙鸟都是居住在山上的洞府里，那才是真的难得见一面。

“如果真的住在这……那绝对是最容易见到的仙人，没有之一！”

向导飞在前面感慨，魈缓步踏上溢出陈年木香的扶梯，承载重量的木料咔哒作响。客栈的二楼露台摆了几桌点心，三两客人谈笑风生，欣赏午时美景的同时还不忘品上那么几口美酒，端得是惬意二字。

摆得满满当当却无人落座的那一桌夹在中间尤为突兀。

派蒙努力吸吸鼻子把饭菜香味儿收进了腹中，肚子咕噜响起，就差流出哈喇子下来：“魈，这是我们找的最后一个仙人了对吧！”

小家伙的心思昭然可见，魈顺着话头反问：“所以？”

派蒙咽下口水，心虚地道：“先吃午餐也是来得及的！”

清冷少言的旅者眉目如画，狭长眼尾略微上挑：“依你。”

派蒙视线寻了一圈，找到目标后兴冲冲拽住楼梯间伙计的袖角：“请问，你们客栈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伙计略带歉意地回道：“不好意思啊客人，咱们客栈的厨子出了点事，现在不提供饭菜服务。”

“什么？！！”这消息对派蒙来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小精灵伸出手指摇摇晃晃地指向用餐的几位客人，颤声道：“那、那他们吃的是什么？”

伙计笑得更加谄媚了：“那几位客人是自带的点心。”

“可中间那儿不是满满一桌子菜吗，都没有人来，碗里的面都要坨了！”

不要觉得派蒙小小一只就觉得派蒙好糊弄！

派蒙气得浮在空中跺脚：“我要去找你们老板！”说完头也不回地飞去柜台，魈跟在派蒙身后，余光看了一眼桌上成对摆放着的已经完全坨掉的面。

“哎哎！客人！”

柜台后随和优雅的女性听完小精灵的控诉，笑眯眯地问道：“客人说的是中间那桌？”

派蒙用力点头：“对！”

“哎呀！”，菲尔戈黛特半捂着微笑的嘴唇：“这可不是我们家厨子做的哦！”

“哎？？”，派蒙瞪大双眼满脸的不解：“那他做这么多一点都不吃吗？”

老板耐心回答：“是这样……今日比较特殊，想必那位是没有心情用餐的。”

可是被美食勾起的馋虫根本安分不下来，派蒙再次咽了咽口水：“那老板娘，浪费食物是不对的，派蒙可以帮他解决掉吗？”

“派蒙。”小精灵闻声可怜兮兮地看向叫住自己的伙伴。

魈摇了摇头：“不可。”

“好吧。”派蒙蔫耷耷地飞回魈身边，不再提吃饭的事。

恰巧有和煦的清风拂面而过，老板抬眼看到房顶小幅度摇摆的灯笼挂饰放下心来，重新扬起笑容叫住正欲转身离开的旅客：“两位请入座。”

派蒙滞在半空，扭过来脸双眼亮晶晶的：“真的吗？”

菲尔戈黛特灿然一笑：“您说的对，美食若是无人享用便失去了其本身的价值，所以请尽情用餐吧！”

“哇啊啊！！”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简直要让派蒙冲昏头脑，激动地攥紧小拳头上下翻飞，兴奋的同时还不忘扯住魈的袖摆：“魈，老板娘说我们可以随便吃！”

老板适时提醒：“不是老板娘，是老板。”

“嘿嘿，谢谢老板~今天是派蒙的幸运日！”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打了几转，魈看着派蒙开心的样子最终改口：“谢谢老板。”

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璃月佳肴，在蒙德就已显露吃货本性的派蒙咀嚼着美食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道水煮黑背鲈，鲜红的辣椒油浇灌在片片厚度相同的鱼肉上，配上新鲜采摘横切成各种花样的绝云椒椒，说是色香味俱全也不为过。

就座后魈没有动碗筷，只是端正坐在那对大快朵颐的向导说了一句：“派蒙，那碗面不要吃。”

派蒙嘴里噙着鸡腿，含混不清地问：“为什么啊？”

“这桌是生辰宴，碗中所盛应是主人的长寿面。”

小家伙大惊失色，慌忙看向早已被自己吃成一片狼藉的桌子，手中油光水亮的烤肋排差点掉下去：“我是不是把他的生辰宴毁掉了？”

“不会，主人允许我们享用必是不会介意这点。”魈摇头否认道。

“长寿面有两份，我想生辰宴应该是由于另一人的缺席才无法举办。”

派蒙有些低落：“那下厨的这个人一定很难过。”

“等会派蒙一定会找到他向他道谢，再祝他生辰快乐！”

“嗯。”魈下意识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顶楼露台，锐利的琥珀金眸子微眯，方才柜台附近突兀吹来的暖风，菲尔戈黛特老板遽然转变的态度，以及露台那边房檐上垂下的一条金色的……什么？

“魈，你不吃吗？”，派蒙试探性地把手伸向魈面前的一碟莲花酥：“我帮你吃掉啦？”

闻言魈低低笑了一声：“随你，我本无用膳之意。”

魈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派蒙眨眨眼，敞开了肚皮大吃特吃，满满当当的餐桌不消片刻就被派蒙风卷残云一扫而空，饶是魈有了心理准备也免不了称奇。

如果浮舍和弥怒在此说不定会指着派蒙说鼻嘎点大的个子无底洞的胃。

伐难……不知去向了何处，在蒙德打听一圈没有任何收获，应达姐若知晓此事怕是会发火，字面意义的那种。

魈拿着巾帕擦了擦派蒙嘴角的油渍：“可以动身了？”

派蒙揉几下圆滚滚的小肚子，焕发出精气神握拳大喊：“出发！”

白发小精灵饱餐一顿后充满干劲，飞在前面打头阵：“魈，我们先去楼上看看！楼下是厨房，这位仙人虽然不像那几位仙鸟仙鹿一样住在仙气飘飘的山涧……但是也不至于跑去厨房掌勺吧？”

“仙人在厨房颠勺炒菜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可怕。”

“不知道这次会碰到什么仙兽……啊！有蛇！有蛇啊！！！”正说着话冷不防撞上一条冰冰凉凉的东西，派蒙被吓得忘记控制平衡，直直坠向地面，好在被眼疾手快的魈及时接住，不然真得摔个屁股蹲。

派蒙缩在魈怀里不敢探头，哆哆嗦嗦指着背后：“魈！有蛇！”

魈轻咳一声：“派蒙，你再仔细看看。”

派蒙一点一点转过来脸，跟面前的金发少年大眼瞪小眼。

形貌昳丽的俊美少年倒悬在顶楼房檐杏眼微眯，双臂交叠在身前，指尖颇有节奏地敲击着臂弯，话里话间带着几丝问责的意味：“我却不知望舒客栈何时有蛇了。”

小家伙定睛一看：撞上的物什的确不是蛇，而是一条细长反光的金色麻花辫。

派蒙腾地飞起来，气呼呼反驳：“明明是你先吓人的吧！”

金发少年不以为然：“是你飞起来不看路才对。”

“啊……可、可是哪有人大白天的挂在房檐上啊，不对不对，就算是晚上也不可以！”派蒙掰着手指把自己绕了进去。

“本仙在房顶清修，很奇怪吗？”

“哪里都很奇怪好不好，挂在房顶能修出来什么啊！？”

“唔……”还倒挂在房檐上的少年沉默了一会，长长的金色麻花辫摇摇晃晃，头发反射的阳光刺得派蒙眼睛疼。

还没等派蒙再次出声，少年忽地一拍手：“修炼腿部力量！”

“你你你你你！！你这明明是现编的理由，好过分！仙人哪有你这样的！”

“过分？”，少年眨了眨金色的眼珠：“白飞飞，小心以后开宝箱只能翻出来蔬菜和1摩拉。”

涌入派蒙耳朵的仿若是恶魔低吟：“还是不新鲜的蔬菜哦……”

没有摩拉就意味着不能吃遍提瓦特美食，如果费了半天功夫得到的宝箱里面装的是沤烂得能够当化肥使的蔬菜……

“魈！！！！”派蒙离被吓哭就差那么一点。

垂眸揉着派蒙的头，魈平静地开口：“生辰。”

派蒙止住哭腔不解地问：“魈？”

注意到少年怔愣的瞬间，魈抬头直视那双金眸：“生辰快乐。”

“啊。”被发现了。

“哎！！！！？”

“他是、他是那个？”派蒙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客栈里面，在得到魈肯定的回答后欲哭无泪。

怎么办，派蒙好像把仙人得罪了！

倒悬空中那位清了清嗓子：“哼……妄加揣测仙人真身也好，言语不敬仙人也罢，仙人掌勺很奇怪吗？”少年语气似有委屈，然而洋溢着笑容的脸却实在不像受到委屈的样子。

“看在你们给本仙庆祝生辰的份上，本仙就当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仙人有别，你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澄澈的嗓音逐渐变得虚无缥缈，等到派蒙飞上房檐时已然寻不到仙人踪迹。

“仙人生辰快乐啊！！！”派蒙放声大喊却无人应答。

“魈！怎么办啊？仙人气得走了！”

魈扶额轻叹：“派蒙，你若是再说下去日后可能真的只剩烂蔬菜了。”

顶楼吵吵闹闹，菲尔戈黛特见到两人离开露台，抿唇笑道：“看样子两位是见到空了？”

派蒙像是见到了救星：“老板娘也认识空吗？”

“认识。”，老板和蔼一笑：“不过你们今天刚好赶上他心情差，想再见一面怕是有些困难。”

“对哦，我记得魈说过今天应该是两个人在庆祝生辰，不知道另一个是谁。”派蒙蔫蔫地坐上柜台。

老板注视着面无表情的魈，欣慰道：“没想到您能注意到这点，空……是在等他的孪生妹妹，自五百年前战争后就失踪了的那位。”

“想要再见到空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客栈大厨做的扣三丝还挺讨他喜欢的，说不定会被你们用美食钓出来哦。”

派蒙听完老板的话犹如吃下了定心丸：“好，决定了！新的委托已经出现，怎么能够滞不前？”

小精灵又埋头想了一下竖起食指：“还有，璃月不都说什么‘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来着，既然仙人宴请了我们一顿美食，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回赠一道拿手菜？”

老板看着魈但笑不语。

拿手菜？

魈看向自己常年练枪的双手，印象里是没有碰过菜刀的。

派蒙深吸一口气：“那个，魈！你是会做菜的对吧？虽然你比较喜欢直接吃食材，我也没见过你做菜，但是你会做菜的对吧？”

魈缓缓转移视线，派蒙心脏漏了一拍：“实在不行做蒙德的满足沙拉试试？用你追杀深渊法师的架势把食材砍成几截，挤上沙拉酱再拌一拌？”

老板适时提醒：“但是没练过刀工的话成品可能会让人没有食欲呢。”

就在派蒙急得团团转以为魈可能会直接送人食材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星海异客突然开口：“杏仁豆腐。”

菲尔戈黛特面上有了波澜：“居然是璃月菜，真令人意外。”

“魈，你什么时候背着你的向导去了趟璃月？”派蒙赌气抱着胳膊审视着自己这位同伴。

魈微怔，摆手解释道：“未曾来过，只是脑海里突然有了印象。”

无视派蒙直勾勾的瞪视，魈步履匆匆率先离去：“先找大厨吧。”

“扣三丝最要紧。”



任谁也看不出，一脸凶相且正值年轻力壮的大厨会怕鬼。一开始派蒙以为是有人装神弄鬼，或是基于言笑心理作用上杯弓蛇影那般的错觉。却不想这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客栈实际内部是仙鬼人齐聚一堂。

哪里平平无奇了！？

但是比起闹鬼一事，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不善言谈的异乡人能够无师自通利用降魔印捉鬼，客栈墙壁上的挂画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不论过程如何，总归结果是好的，小冥答应了不再捉弄人，言笑也终于重新烧起了炉灶，一切按照原有的轨迹继续运作。菲尔戈黛特放下记账的笔，心道比起小冥，那位才是更爱作弄人，今日比起以往已是收敛了许多了。

果然还是怕寂寞吧。

“空！你在吗？”

仙人轻盈一跃，金白交错的披风扬起又落下：“唤我作甚？”被黑色手套包裹住的手此时正按着外露的腰，衬得腰更加纤细白皙，面上神色不显令人难以捉摸。

好在派蒙已经习惯了这位仙人不按套路现身，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再被吓到。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次和和气气送了礼来总不会被赶出去：“你先别走，有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空略一扬眉，刚巧看到了端着餐盘走上楼梯的魈，步伐很稳，柔软滑嫩的杏仁豆腐吹弹可破，轻飘飘在那晃也不晃。

魈动了动嘴唇，鎏金眼瞳明亮绚烂，声音朗朗似清泉流淌：“试试？”

欲端起仙人架子的空这下是真的没脾气了，何况来者身上还携带了百无禁忌箓，伸手接过美食微微叹息：“说吧，什么事？”

派蒙把在璃月所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讲到帝君遇刺，七星封锁现场时空放下了瓷勺，猫一样的敏锐的瞳仁骤缩：“白飞飞，你刚刚说帝君……遇刺了？”

“没错！我跟魈被迫成为嫌疑人啦！”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金发仙人在知道真相后并没有像其他仙人那般不满，魈很好奇他对当前璃月的看法：“空，你认为仙人是否应该接手璃月港？”留云真君尚且按捺不住气焰，若非契约在身，恐怕璃月港现在已经被强行镇压了。

“你觉得呢？”，空倏然凑上来贴得极近，纤长卷翘的睫毛被魈看得一清二楚，平缓的呼吸洒在颈上温温热热，莫名教人联想到饭后餍足爬上主人肩侧呼噜撒娇的猫：“说不定会。”

过于暧昧的距离与颈上酥麻的痒意让魈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罪魁祸首此时却没有任何反省的意思，他的脸上甚至扬起一抹恶作剧得逞后的窃笑：“逗你的。”

一颦一笑都扰动人心，不是个好相与的，魈默默又后退一步。

“杏仁豆腐很美味，祝你好梦。”空留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后就消失了，残余的风元素力卷下一片焦黄树叶在空中飘来飘去，直至落在了魈掌心。蚕丝一样细密的叶脉贴合着叶子的轮廓，蜿蜒曲折朝外延伸，像是蕴含了安抚人作用的奇妙仙术，驱散心中阴霾。

派蒙在空中托着下巴，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仙人的祝福……”

“就这？”



2

冰凉的水滴凝实后掉出黑压压的云层，硕大的透明珠子狠狠砸在地面，溅起朵朵晶莹水花。这场倾盆大雨将望舒客栈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使得本就漆黑的夜晚变得更加阴沉。

寒冷的冬季再加上这种糟糕的天气，就算是最为兢兢业业的盗宝团都会选择放弃制定好的暴富计划，偃旗息鼓龟缩进大本营。

由于恶劣天气得以忙里偷闲的少年仙人撑起油纸伞，百无聊赖地坐在楼顶房檐赏雨。雨势实在太大，啪嗒啪嗒不停击打着脆弱的伞面，寒风呼啸而过，吹得伞骨摇摇欲坠。

眼看着精心护养的金色长辫要被雨水淋湿，仙人皱了皱眉头，指尖掐着诀不耐烦道：“别吵！我在思考。”

寒风停下嘶鸣，见证仙力后不再作弄雨滴，知难而退去往了别处。雨滴没了干扰，终于能痛痛快快垂直落地，更不会淋湿仙人的头发了。

瓢泼大雨如银丝般直直落下，千万银丝又组合成了没有边际的朦胧雨帘，空看腻了雨景倍觉无趣，低头把玩灿金的发丝小声咕哝着：“好大的雨。”

的确是场很大的雨，上次见到还是几百年前的事。那次大雨也是这般季节，这处地方，但却多了个人陪伴。

“陪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孤寡老人，不需要那些劳什子的爱护。”

精心打扮后的女生看向房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孤寡老人，是我的孤寡哥哥！”

坐在房檐上的人没有丝毫动作，只握着伞柄的手使了些力，丹青色的伞面微微前倾，将女生整个笼罩在伞底，没叫湿淋淋的雨水欺负了去。

不过关心归关心，陪妹妹去璃月港参加海灯节是不可能的。空冷漠无情地再次开口拒绝：“反正我不去，你也不用陪我。”

担忧妹妹心里可能过意不去，空补充道：“你不是跟那些人类朋友约好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爽约？”

“我……”，女生鼓着腮帮，目光看向一旁的假景，手指不住地扯着腰际流苏：“我特意找人做了灯，很漂亮，真的！”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着不为所动的哥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在淌下前被用力抬头的动作逼得倒流回去：“我想跟哥哥一起放霄灯！”

“荧。”空跃下房檐，落在倔强的妹妹面前。他向来不是严厉的兄长，若不是荧这次再三坚持让他去璃月港，他也不可能会板着脸。

不过……看着妹妹扑簌落下的眼泪，怎么硬得下心来啊？

空无奈笑着，掏出丝质巾帕轻轻拭去泪水柔声安慰道：“非是我不愿，只是业障缠身实在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你知道的，荧。”

他开玩笑一般用手指比划着：“我离失控就差这么点。”

出发点是好的，可惜讲了个冷笑话。

荧不哭了，但是心情也跌穿了地底，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当然知道。”

“好啦。”，擦干苦涩的眼泪，空递出去伞柄，脸上的笑容是这刺骨寒冬里唯一的温暖：“除魔一整年了，痛痛快快好好玩一场吧！”

“不用担心这边，我守着呢。”

荧沉默接过伞，转身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来，忽地提起裙裾小跑折返回来，踮着脚尖紧紧抱住了空：“我更担心你……算了，跟你说不通。”

荧松开怀抱，撑着伞踩在护栏上，自客栈顶楼一跃而下，轻盈得像是穿行在茫茫水幕中的雨燕。

“我走了。”

空目送他看着长大的雨燕飞出去玩耍松了口气，按住掩在袍袖下犹在颤抖的另一只手，声音细若蚊蝇：“有点疼啊……”

也就只有荧不在的时候能小小抱怨下讨人厌的业障了。



荧出去的时候一身衣裳干干净净，发髻是拜托哥哥帮忙盘起来的，身上佩戴的香囊也是提前就缝好的。

所以当空看到像湿漉漉的黄色小狐狸一样可怜巴巴的荧，顶着一头被雨水打湿的毛燥短发，怀里揣了个破破烂烂的东西跑回来时久违地被吓了一跳。

甚至连他送的油纸伞都没了影，妹妹心爱的香囊也不见了。

更别提那双薄如蝉翼，最让荧引以为傲的翅膀了——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黯淡无光，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空无措地伸出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比较好，最后用了仙家法术烘干水，把湿哒哒的荧变成了蓬松的荧，又寻了梳子给妹妹整理乱糟糟的铂金色短发，试探问道：“你这是……去璃月港打仗去了？”

荧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闷闷地道：“扒手全涌那边去了，还动了我的香囊，我一气之下把他们老巢端了。”

空看着荧垂头丧气蹲下去，摊开怀里的破烂：竹制骨架七零八落摇摇欲坠，灯纸相对完好，手艺活不错的话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

“杀千刀的糟心东西。”荧小声嘀咕着，手中修复的动作不停，然而却无济于事。

霄灯不断地被支起来，再散成一摊。她最后放弃修复，泄气一般坐在地上还不忘牵住哥哥的手，荡秋千似的摇晃几下：“灯会结束后我还特意找留云借了晴雨机，没想到霄灯却坏了。”

“我看看。”，空坐在妹妹身旁，拿着霄灯端详了一会后开始动手拆解起来：“还有救，大不了做个小霄灯。”

骨架坏掉的部分被一一截掉，灯纸也裁短了一圈。早年他从梦之魔神手底逃脱，带着妹妹隐姓埋名四处漂泊的时候没少做过杂活，虽说手艺还没有达到能修好霄灯的地步，但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删删改改做一个小霄灯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空把玩着新鲜出炉的小巧霄灯，几个虚晃的动作变戏法一般让霄灯出现在荧的掌心：“还在怄气？”

荧惊讶地举起小霄灯翻来覆去：除了不可避免地少了一些花纹以及尺寸变小以外，其他地方与原先的霄灯别无二致。

下撇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没有怄气。”她从口袋里掏出前不久还在璃月港运作的晴雨机，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颜：“哥哥！”

“我们放霄灯吧！”

双子一同将仙力注入晴雨机，由于不是这架机关的主人，晴雨机只能发挥十之一二的功效，堪堪止住客栈上方的暴雨。

荧点燃了灯芯，小巧玲珑的霄灯摇摇晃晃飞上天空，明明灭灭的灯光映着她恬静的脸，空看着升空的霄灯，提醒道：“客栈周遭都是暴雨，它应该飞不到哪去。”

“没关系。”，荧揪着空的一点袖角：“霄灯飞多高还是飞多远都无所谓。”

“我只是想跟哥哥一起放霄灯而已。”



……



顶着暴雨冲力的霄灯一点一点上浮，直到偏了轨道狠狠撞上树干才算是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昏昏欲睡的少年仙人一个激灵醒了，眼前的这盏哪是他跟荧放的霄灯，以及……

“哪里来的笨蛋在暴雨天放霄灯？”

他还是因为有晴雨机在才和妹妹一块放的霄灯。

“喂！你说话也太不讲情面了吧？！”白色的小家伙从房檐底下飞出来，霄灯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啊，原来白飞飞是那个雨天点灯的笨蛋。”

“喂！！！！！！”

派蒙跟空像是天生气场不合，每次见面都会像现在这样拌嘴。向导顾不上带路，仙人也没个仙人样子。魈不懂他们之间奇奇怪怪的羁绊，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会默默看完整个过程，最后再拎着吃瘪的派蒙回去尘歌壶。

这次来望舒客栈是有要事在身，不能放任他们两个冤家再吵下去了，何况派蒙傻乎乎的，虽然越挫越勇很励志，但是被对面完败灰溜溜飞回来的样子未免太可怜了些……

魈走出屋檐下的阴影，勾着食指敲了敲派蒙的后脑勺：“派蒙，我们还有事情没解决。”

派蒙一个机灵不再呛声，摇头晃脑起来，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空，作为璃月数一数二的仙人，你一定交际很广泛吧？”

这是开始挖坑了？

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正抱着双臂准备反击时对上了魈的视线，那双琥珀一样剔透的眼睛里满是他的身影。凛冽的金眸透了些无奈的意味，魈张嘴无声做了几个口型：这次先让着她吧。

行吧。

空小幅度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卸下防备跳进派蒙拙劣挖出来的萝卜坑：“本仙虽不如留云真君那般擅长聊天，但平日的交际往来自是不在话下。”

上钩了！

派蒙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再接再厉道：“那空认不认识‘掇星攫辰天君’呢？”

“掇星攫辰天君？！”空听到这个名号时杏眼亮晶晶的，眼中的仰慕看起来做不得假，派蒙拍拍胸脯舒口气，认识的话就好办啦！

“前所未闻。”

派蒙咧开嘴傻愣了一会，魈扭过头几不可闻地笑出声。

就算是沉闷的哗哗大雨也遮挡不住派蒙尖锐的爆鸣声：“派蒙一定要给你取一个难听的外号！！！！！”

空不以为意地摊开手：“世间也就只有那等招摇撞骗的狂妄之徒敢给自己安上这么个‘天君’名号。”

“怎料白飞飞居然信以为真，可笑可笑。”空看向魈弯了弯嘴角：“如果不是跟着魈，白飞飞恐怕早就被骗得连小金库都没有了呢~”

“只能成为应急食品被关在笼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呜呜呜呜好不可怜~”

熟悉的恶魔低语再次萦绕耳畔，派蒙忍不住哆嗦一下飞到魈身后，揪住那截雪青颈带不敢撒手：“魈！如果派蒙走丢了，你一定会找到派蒙的对不对？”

沉稳的旅行者与欢脱的仙人相视一笑，低醇的嗓音安抚人心：“我不会弄丢应急食品的。”

“魈！怎么你也？！”完蛋了，我那冷冰冰话还少的旅行者被坏心眼仙人带歪了。

“好啦，不欺负你了。”，撑着伞的仙人轻飘飘落到魈身旁，隔绝了周遭雨水：“那位‘天君’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劳驾两位在暴雨天到访？”

派蒙挠挠头，组织完语言后把遇见掇星攫辰天君的事情一一道来。

“早说嘛。”空听后灿烂一笑，捏了捏拳头：“我明天顺路把他打一顿不就好了。”顺便回收百无禁忌箓，简单粗暴又有效。

魈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的一声“好”换来了派蒙的一记怒视：“魈！不要被他牵着走啊！”

金发少年指关节捏得嘎巴嘎巴响，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样子。

会出人命的吧？一定会出人命的吧！

想象着被打满马赛克的黏腻血红画面派蒙瞳孔地震，连连摆手道：“不可以！你不是守护璃月的仙人吗，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空单手抵着下巴倒也听了进去，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把他的灵魂叫出来打一顿好了，这样的话既能教训他，又不会让他肉体受到损伤。”

“至于方法……”空收了伞，水珠静止在空中像极了一颗颗悬停的玻璃球，透亮又滚圆，无非是多了一份潮气。浅色光团从他手中流散，渗进魈额上的紫菱。

魈抬手触碰着那一小团暖意：“梦游诸境法……”光团似乎并不是涌入脑海的仙法，倒像是唤醒埋藏在深处记忆的媒介。

魈不禁陷入迷茫：他以前……是否真的来过璃月？

若是曾来过璃月，那些漫步在星海中和兄姊旅行的记忆又该是什么？

“那就交给你啦，魈。”空轻拍魈的肩膀，轻而易举把人的思维从死胡同里拽了回来：“沾染业障的魔物亟待拔除，稍后夜叉石像处再见吧。”

魈垂眸看着被硬塞到手里的伞，心中五味杂陈。雨继续下，啪嗒啪嗒砸在靛青的瓦片上，只是屋顶已经没人赏雨了。

“他人还怪好咧，知道我们没伞就送了一把，不过仙人的话应该不怕雨淋吧？”好动的小家伙左翻翻右找找，终于找到了机关，拇指往上一按……

谢邀，被风元素力吹飞，现在跟霄灯一起挂在树上。

被魈摘下来的时候，派蒙骂了一句蒙德脏话。

她就不该相信这个家伙会有这么好心！

好在她刚看过《护法仙众夜叉录》，知道了空的那些过往，宰相肚里能撑船，她派蒙大人有大量，就不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了，哼！



派蒙没想到的是，她的宰相肚还能撑得更大。

梦游诸境法很成功，掇星攫辰天君的魂招来了，并且被魈狠狠教训了一顿。假仙人抱着头疼得吱哇乱叫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谁知道一听见空的仙名就又坐不住了。

这个搞传销骗人钱财的假仙人怎么还是空的狂热粉丝啊？！

“獙旱大将！您就是獙旱大将？！我的老祖宗还是您从战场上救下来的，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见到您本尊！”假仙人言辞诚恳，满脸的的情真意切，结合他先前在万文集舍购买《护法仙众夜叉录》的事，这次绝对是真的，她派蒙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坑！

“难怪你身上会有一缕仙缘。”魈看到空蜷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空停顿了一下，继续不动声色道：“不是我，是另一位，我们都是獙旱。”

尽管少年清朗的声线很稳，但魈还是感受到了对方潜藏的一丝疲惫。

“己身饱受业障侵蚀之苦，故而无法参与那次战争。未曾想她亲手送出去的符箓，兜兜转转数百载还是到了我手中，由我回收。”

荧把几近癫狂的他封入洞府中，提了剑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受困于梦之魔神麾下时，他拼尽全力带着荧逃脱，代价是浸染更加严重的业障；璃月受魔物侵扰时，荧封印住他孤身去了战场，代价是下落不明。

战争结束后他的业障是缓解了，荧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空苦笑着自嘲道：“我们终于又有联系了。”

……

假仙人迷途知返，再三保证日后一心向正道，绝不辜负仙人期待。

这就是偶像效应吗，等等，这不重要。

得知仙人过往后派蒙心里酸酸的，偷偷瞟了一眼空琢磨着怎么道歉：“那个，空……”对不起，派蒙之前不该说你是坏心眼仙人的！

“嗯？我没事，最起码还没到需要应急食品安慰的地步。”空转过身撩上去碎发，一句话把本来有些伤感的氛围打了个粉碎。

小精灵气哼哼地拽住仙人的围巾不撒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空！你快把派蒙的内疚还回来！”

见他眼眶没红，魈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尝试着转移话题：“空为什么会被称为獙旱大将？”

空刚松开派蒙的小肉手解救下来自己的披风，闻言解释道：“我和荧都是不怎么受人待见的璃月仙兽——獙獙。古语言‘獙獙出，天下旱’，留云为了给我们讨个吉祥就取了这个名号。‘獙旱’，通‘避旱’之意。”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大仙鸟还挺会取名字的嘛！”派蒙之前以为大仙鸟只会研究机关呢。

仙人单手叉腰，不认可道：“白飞飞再这么说的话我可要知会一声留云真君了。”

“嘿嘿，对不起嘛！”派蒙吐了吐舌头道歉，拍拍空的肩：“过几天就是海灯节了，空会来璃月港看霄灯吗？” 派蒙都鼓足勇气做好被空回怼的准备了，却意外得到空难能可贵的温柔回答：“不能去。”

他眉眼弯弯，显然收到邀请是开心的：“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魔物可不会庆祝海灯节。”斩妖伐魔，祛邪退灾对他而言才是日常，守护别人的海灯节，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自己也拥有海灯节了。

假仙人事件已经得到完美解决，空意识到自己在外停留时间有些过于长了，挥了挥手道别正欲离开。魈踏出去一步，在空动身前牵住了他的手。空惊讶地看着魈过分好看的脸，还未等他开口问询，就见魈神色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若是我除掉了周遭的邪魔，你会来吗？“

说来奇怪，这并不是什么暧昧的情话，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邀请而已，但这个承诺的重量实在是过于沉重……不可否认，他心动了一下，突然缩小一圈的瞳孔就是最好的佐证。

不过……

空握住那只比他臆想中更有温度的手，金色的眼睛盛住了细碎星芒，流光溢彩，顾盼生辉。他身上既有岁月沉淀出的沉寂，又有尚未被消磨掉的少年意气，不知勾住了谁人的心弦，不自觉为此沉溺。

“魈，我也不比魔物安全啊。”空释然一笑：“不过魈参加了海灯节的话，可以来客栈说与我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