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因为是汽水，玻珠被按下的瞬间就注定会失去所有的二氧化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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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快啊，仗助。”岸边露伴看向窗外，天刚刚阴下来，远处唯有暗沉的云团。杜王町的街道随着夜晚到临而坠入寂静，垂死的日光铺上一层单薄的明亮，只有几辆车留下翻腾的尾气与驶过路障的声音。

“是的说，这么早就天黑了。”东方仗助叉起一块切好的西瓜，水嫩的红色，泛着甜蜜而清透的光。叉子应该是粉黑少年的周边，通体金灿，顶端礼服高帽镶嵌闪亮的碎钻，用来配只能在漫画家吃到的高级水果恰如其分。

“不是。”岸边露伴回头看他，那双眼中的明亮消失，海湾般的浅绿被阴影调和出冰冻湖泊的颜色。他摇摇头，浅浅酌了一口红茶，“我是说你要上大学了。”

是很快，他们认识也不过三年，终于岁月把象牙塔里的男孩推向大学的小社会。初遇的旧伤逐渐不会在梅雨天发痛，烧毁的露台修缮过又迎来墙纸老化，隧道里的房间也永远关闭无法开启，小镇男孩的世界不再仅有小镇，生活迎来一个阶段的终结。

“嗯。”东方仗助吞下西瓜，甜分消失后食之无味，“会去东京的说。”



路灯突然亮了，干净的惨白的，攻击性的尖锐。岸边露伴皱眉，他的眼睛被刺痛。

“天天在我家赖着。”他说，下意识闭上眼，“明天就要走了，好歹早点回家准备一下吧。”

东方仗助站起来把灯打开，噔得一声客厅被温柔的昏黄包围，沉重、粘滞，把空调冷气具体化为有重力什么东西，压低少年的头。

“因为去大学就见不到露伴了。”东方仗助盯着那碗西瓜，“毕竟露伴肯定不会给我写信的。而且露伴的粉丝来信那么多，”茶几上正好有一沓，他走过去掂了掂，至少有五十封，“你应该会把我的信也放进碎纸机吧。”

“别试探我了。”岸边露伴把信件夺回来丢在沙发上，“你明明在我这里呆了整个暑假。”他把沙发旁边的小推车拽出来，“这些百奇，”他指着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又用下巴示意房间角落的游戏机，“还有那个，说起来你不带回家吗？”

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瓶冷饮贴在仗助脸上，后者缩了一下。“包括征用我冰箱的乱七八糟毫无益处的饮料，”岸边露伴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够包容你了。”



东方仗助接过饮料，是瓶芥末味的波子汽水，买来本身是想捉弄漫画家，因为岸边露伴对于绿色有种莫名其妙的执念，甚至会因为颜色选择苹果味冰淇淋而不是更像大人的咖啡味，而准大学生猜想芥末味波子汽水大概不会好喝。

他撕开标签纸，汽水本身没有颜色，但瓶身和玻珠都闪着豆绿色的光，他在那里看到某个人的眼睛，发丝，还有嘴唇的色彩。

他把玻璃球按下去，灌进嘴里。

玻珠摇晃，撞击的声响在水流翻滚中清脆明亮，溅起甜蜜，清澈，冰凉的涟漪。细小的气泡在舌面痒酥酥地爆炸开，糖分中掺杂着微苦的芥末味。东方仗助呛到了，剧烈咳嗽间眼角都涌出几滴眼泪。

“没事吧？”岸边露伴跟他一起蹲下来。

“我要走了。老师。”我要离开杜王町了。东方仗助没头没脑一句，后半句没说出来。

“嗯，我知道。”

坦白讲芥末味的波子汽水并不难喝，辛辣过于浅薄而平淡，分明还是充满甘甜的软饮，温和地，柔软的，和樱花味梅子味也没什么不同。可是因为名字的刻板印象就让人闻风丧胆，大概和岸边露伴的尖锐人设一样。



“是该回家了。”岸边露伴戳了一下少年的牛排头，“走夜路你老妈会担心的。”

感觉是跨服聊天，而且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的。东方仗助点点头站起来，离开的房门只有五米远，一米九的个子走再慢也不用一分钟。

波子汽水在手里嘶哑地发声，气泡水的特性。因为是汽水，玻珠被按下的瞬间就注定会失去所有的二氧化碳。它仅仅属于夏天，所有的气体最终都会随秋风逃走，那时就无所谓甘甜，不过是一瓶开过的饮料而已。

“那我走了，老师。”东方仗助旋开门把手，“我会给你写信的。”

“嗯。多保重。”

东方仗助推开门，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原来八月底的夜晚就能如此冰凉。夏天好像被猝然跳过，迎面的风寒意袭来，同时喉咙里有东西卡住了。



大概年少时谁都想取出那颗玻珠，那是学生时代最为渴求的宝物，但是瓶口太小，用尽全力也不可能倒出来，摔碎瓶子就算作弊，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听着碰撞瓶底的声音宣告失败。东方仗助不用思考就能回忆起七八岁的自己手指探进去戳戳珠子，又不得不接受无法拥有的心碎时刻。

现在有颗玻璃珠子就在手里的瓶子中轻微呻吟，而东方仗助的珠子落在空空的胃里晃荡。他在漫画家门口蹲下来，对着月亮看手里的瓶子，下弦月被玻珠捉住时变了形，扭曲成单纯发亮的弧度，和他想要倾诉的少年想法一般闪闪发光，是唯独不想私藏的宝物。

如果，如果是东方仗助。他把脸埋在膝盖间想。东方仗助有疯狂钻石。



岸边露伴靠在门上沉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硬物碎裂声，几秒后有人疯狂敲打着木门，声音大到震醒隔壁院里的阿拉斯加。

他打开房门，后背还因为震动感发软。本该回家的准大学生站在面前，手里捧着微微泛绿的玻璃珠子，另一手提着完整的汽水瓶。

“老师，”东方仗助把珠子塞到他手里，“我想给你我的宝物。”

气泡会破裂，但玻珠不会，或许从最开始就足够坚硬。

岸边露伴哑然失笑，捂住那只发热的手，“那我也会回礼。”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