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旧作

● 普通人类设定，cp感不强



（—_—）今天的分割线看来不怎么高兴呢



【第一部分】

“冬天要过去了，燕子快要回来了吧？”

冬日里常见的晴朗的天气，天空是一片干冷干冷的瓦蓝色，诺威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一条灰白色的公路从他的视线之外蜿蜒去了天边，天的尽头是低矮起伏的土黄色山峦，他看着那一切时，用一双沉默的眼睛。阳光穿过他周身的空气，许许多多的细小浮尘在光的河流中游离四散，无法捉摸轨迹的它们是尘埃的精灵。

然而诺威并不会在意这一切。

“燕子年年春天都会回来。”听到诺威这么说，艾斯兰想了许久还是回答了，然而除了这一句，他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他的哥哥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沉默了下去。

两兄弟都不再说话。

诺威早已习惯了他的弟弟这样对待他，毕竟要带着一个不能走路的人生活，觉得困难也是在所难免的。艾斯兰不知为什么沉默的过分了，他们的生活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不会有奇迹发生。

他记得当初离开遥远的家乡时，他来自丹/麦的老友送给他一包花种，慎重地告诉他：“去种下这些花吧，等到花开满窗台的时候，一定会有仙女经过你的窗前。”他的表情单纯的像是个孩子，看着诺威有所质疑，他把一本老旧的童话书放在诺威的手中：“要相信奇迹会到来。”

仙女没有到来，诺威只等到了一只飞过他窗前的燕子，那是他到来的第一个春天，窗前刚刚种下花的种子。他坐在向阳的窗前，远处连绵的低矮山丘在他不知不觉中被染成了柔嫩的绿色，他太过沉默，以至于不知道何时一树桃花开满了他的楼下。那时的他只是日复一日期盼着花开的时候，然而花开了他却忘记在等待什么。

燕子终于从南方，黑色的小小精灵在他的窗前徘徊，燕子就在那时飞过他的窗前，她仰起头时，诺威看见她有一双亮琥珀色的眼。

“你好，我是王春燕。”她向他挥手，她的脚步轻快，燕子就在那时飞入了他的梦境，飞入了他的心，诺威觉得，自己大概是不用的等待花开的时刻了。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春燕是个爱说爱笑的好女孩，她带着诺威去了小小的城市很多地方。去看迎春、去看夏荷、去看秋菊、去看冬雪。她说着轻松自在的话题，她想要让无法行走的朋友拥有自由的心，她说：“诺威，我喜欢你。”

他不知应该如何作答，最后只好“嗯”了一声，表示他已经听见了。那个时候，正月十五的烟花突然绽放在整个天幕上。

燕子有一天会回去温暖的南方，第二年燕子离开的时候，春燕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将要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回来。”

“燕子飞回来的时候，放心啦，我会给你寄信的。”说着，她俯下身来在诺威的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诺威抬头看见他的眼神如此温柔，他觉得春燕不会撒谎，春燕会在花开的时候和燕子们一起回来。

“那我走了？”

“嗯。”

送行的是艾斯兰，诺威留在了家里，他甚至没有想好如何去和他的燕子道别，然而燕子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离开了他的身边。他的窗台终于开满了家乡带来的花儿，然而他已经不再期待仙女从他的窗前路过了。

他开始相信童话，他默默地数着日子，他在等待着明年的春天花都开了，燕子飞回他的窗前。

他的窗台上开满了花，他等到了他的窗前开满了花。

——燕子什么时候会飞回来呢？

【第二部分】

燕子去了哪里？燕子去了南方，去了南方的燕子年年春天都会回来。诺威的燕子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只有艾斯兰知道。

诺威的燕子没有在第二年的春天回来。他只等来了屋沿下的燕子，今年的燕子是去年的燕子，去年的新燕如今羽翼丰满，去年的老燕没有回来。

“诺威，有你的信。”

艾斯兰带来了春燕的消息，诺威转过头去看他，少言的男孩举起手中的信封，看到他有点失望，又补充一句：“是燕子寄来的。”

“燕子什么时候回来？”

“燕子年年春天都会回来，”他看着一小片黑灰色的影掠过他的窗前，坠落般跌入一树繁花中，消失在他的视界里。那些花儿开得太久了，在微小的风中颤抖着离开了花枝，在树的脚下化为一片泥泞--明年它离开过的树枝上依然会开满花，树不会记的去年的今天有哪朵花落下，人们也不会记得这里曾经站着一棵什么样的树。

诺威记得他的燕子，他只等来了她的一封信。

“……我住的屋子屋檐下有一窝燕子，无悠无虑地让我想起了你家屋檐下燕子的样子，也让我想起了你……”

“……我想我今年回不来了，你看到窗台上鲜花开满的时候，会不会想要说我是骗子……”

“……明年的春天，我一定会回来……”

女孩的字灵动小巧，娟秀如燕，他把信整整齐齐地折叠起来，放在唇边印下一吻。他知道了这个结果，没有更多的话想要告诉他人。他依旧长时间坐在窗边，他眼中的天空有时晴朗有时阴沉，有时阳光普照有时阴雨连绵，有时太过空荡有时群鸟追逐，他的眼睛里总是一片平静，平静如他看见燕子到来时那日的天。他看着窗檐下的燕子常常飞回，他在等他的燕子回来。

他收到春燕的第二封信是在一个月以后，这封信在阴雨连绵中到达了他的家。他知道他的燕子依然而没有飞回来，不过没有关系，燕子年年春天都会回来，就和他窗台上的花年年都会开放一般。他只是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的弟弟愈发地少言，艾斯兰最近沉默地过分了，他少有变化的表情下隐隐有着难以察觉的不祥。

其它的事情暂切不提，就在春末夏初的时候，一场阴雨之后，诺威突然病了。


  诺威病的太突然。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天花板，有细小的纹理倒悬在一片苍白之中，他沉默地看着这些杂乱的痕迹，三秒之后反应过来这是医院的天花板。

“作为病人的家属，您是在是太不小心了。”陌生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走廊里传来，恍若天音听不真切，他觉得像有什么在他的脑袋里搅动着，让他生病的那场阴雨（或许他是因为雨而生病的）没有结束，暗沉的天气徘徊着许多铅灰色的云，云块堆积在一起，或明或暗把天空分割成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绵软碎片——像是把一张涂着铅笔的纸撕成很多的碎片一般。

“我哥哥应该没有其他的问题吧？”是艾斯兰的声音，男孩的声音勉强维持着镇定，或许他觉得他不会听到一个不顺心的答案，诺威不知为什么有些昏昏沉沉，却对这样的声音格外敏感。

医生的声音接着传来，回荡在空空的屋子里：“他的情况很不好，估计……”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去听，或许是听了但是却忘记说的是什么，他看见一只黑灰色的燕子停留在了他的窗口，小小的眼睛纯真且善良的，像一颗黝黑的豆子。

“你也来了吗？”他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他的燕子蹦蹦跳跳，忽一展翅旋转着离开了被分割成小小一块的天幕，去了更加遥远的地方，没有一丝的留恋。

——燕子不会再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只是有点想念他的燕子了。而后的他在恍惚中觉得有人来到了他的床前，那个姑娘有着亮琥珀色的眼睛，她微笑着，如同燕子回来时花开放的那般。

“等到花开满窗台的时候，便会有仙女经过你的窗前，仙女会经过，燕子也会回来。”

他知道那些花儿年年都在开，开的热烈开的纯真，开的不留一丝幻梦却无法不让她在梦里出现。等到夏至后的第一场雨到来的时候，他收到了第三封来自燕子的信。

他最近总是感觉很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疲惫，明明只是坐在轮椅上什么都没有做，他却觉得好像是旅行去了很远的地方，一个人背着他的包。

——独自旅行真是个奢侈的愿望呢。

——他更想让春燕回来，在明年花开满他的窗台的时候。

【第三部分】

诺威在白日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回到了遥远的家乡。他走过的小路泥泞，仿佛刚下过雨一般，阳光是一种明亮且温暖的琥珀色，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几只不知道名字的小鸟倏忽掠过，在她的视线中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他想要抓住什么便向着鸟儿消失的地方追去，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片云那样的轻盈——去哪儿？他看见一树盛开的桃花——重重叠叠堆积起来。

梦就在这个时候被突兀的打断，他觉得像是有什么遗憾没有解释清楚那样，怅然若失着。他最近总是困乏的厉害，仿佛梦境在不断地想要把他留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发地虚弱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当他还在疑惑是不是因为睡去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让一整个白天都偷偷溜过之时，一声惊雷宣布了破坏者的到来，雪亮的闪电让他的脸苍白起来，钳色的云层被分成看不清数不过来的碎块，雷光如蛇狂风大作，紧接着如同铁粒一般的冰雹便极快的坠落了下来。诺威听见楼下传来行人的惊呼声，他抬起头时看见自己窗台上的那些花被冰雹打的弯了下去，脆弱的花枝不少已经被折断。

“不、不可以——”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失去镇定扑向了窗口，忘记不能行走的腿脚从轮椅上摔倒在了地上，感到了痛苦却还在向窗口爬去，瘦弱的胳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把他病痛已久的身体拖拽起来，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止不住地流下，他几乎把窗栓整个拽下来，疯了一样扑到他的窗台上想要用身体护着那些花儿。冰雹和大雨不会怜惜，它们很快击破了他的头，血就从伤口里不断地流了出来，和雨混在一次渗进了和着花枝的烂泥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只听见雨下着时哗哗的声音，耳朵里和头脑里都像是灌满了水般昏昏沉沉。

“诺威！诺威！哥哥你疯了吗！”他听见艾斯兰的尖叫声，有人抱住他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一片模糊中他看见男孩惊慌失措的脸，他被放下的时候轮椅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少年急急忙忙打着电话。他感到有什么铁腥味的东西流到了他的嘴里，之后视线便被一片红色糊住了，他勉强想要向艾斯兰露出一个微笑，然而背对着他打电话的弟弟没有办法看出他的哥哥沉默过久的脸上几乎无法看出的名叫微笑表情。

等他清醒过来是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伤口没有想象中的痛，他的弟弟正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诺威，你疯了吗？”他在诺威清醒的时候质问道，“那只是一些花而已！……燕子、王春燕他会不高兴的！”

诺威很少见他的弟弟生出这样的气，然而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反驳的理由，他逃避般地转过头，看见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正插着一朵小小的花，花瓣和叶片都垂下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要等到明年的花开。”他说，声音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然而艾斯兰还是听见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诺威想要笑笑，却又笑不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止着他脸上的肌肉运动，最后他放弃了微笑的打算：“因为燕子要在明年春天回来，如果看不到花，她会伤心的。”

“……”艾斯兰低头看着他，不说话。

“艾斯兰，我有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燕子的信了啊。”

“我去给你找找，会有的。”艾斯兰站起身来，逃离般的想要离开这里，任凭诺威教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回头。

——重重地关上了门。

艾斯兰很快就回来了，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了诺威的床头，声音里有些不正常的愧疚：“我忘了，王春燕她有信寄过来……你是自己看，还是我来读？”

他接过了信，打开信封，那封信有些潮湿，新的内容与他以往看过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诺威认真的读完了信仿佛看见了燕子就在他的面前一样。他把信叠好放回了信封中，如同以往一般轻吻了信封，然后转过头去，对并没有离开的艾斯兰轻声说：

“这封信上没有邮戳。”

【第四部分】

诺威出殡那天只有艾斯兰一个人到场，他家乡的朋友甚至还不知道远在他乡的朋友已经死去了。他要求把童话书和诺威的遗体一起烧成灰烬，一个人走出来是看见有其他出殡的人在哭，他却裂开嘴笑了——那些人看着他，如同看着个疯子。

“燕子，你的愿望我完成了。”他把诺威的相片和春燕的信放在一起，“至少在他最后的生命里，还记着你的花。”

艾斯兰独自度过的第一个春天，诺威的窗台上开满了花。他坐在椅子上，身边放着两张黑白照片。

——一张诺威，一张王春燕。

“你们都是骗子……骗子。”时隔半年以后，他忽然跪倒在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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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