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喻】影子国王

皇帝陛下又生气了，在摔碎了四只杯子和三个珐琅花瓶之后仍不肯消停。侍卫长一边看着他不让小索克受伤的同时一边派人去通知公爵大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治住这位任性君王的只有王杰希。冰冷的公爵会耐心地哄着陛下入睡却从不肯留下过夜，总是推说府邸尚有大批的公文在深夜里赶回家。
深宫里蜡烛安静地燃烧，闹腾累了的小索克抱着枕头气鼓鼓坐在床边。
“王杰希呢？他怎么还没过来？”索克萨尔似乎是等累了，打了个呵欠十分不耐烦。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却望着门口，夜风吹来将木质的窗户吹得吱嘎作响，侍女赶紧去将窗子关严。却听见身传来下床的声音，小皇帝赤脚走在冰凉的地上，惊喜地喊出声：“公爵大人？今晚可以像往常一样陪我睡觉吗？”
“恐怕不行，陛下。你已经十二岁了，应该学会怎样一夜好眠。”
王杰希抱住索克萨尔，这位年幼皇帝脾气却忽然变坏，与之相对的却是对自己的依赖也变得严重。王杰希曾怀疑是不是法阵出了问题，曾经温柔到罪恶的男人此时却像一个撒泼的普通孩子，让人头疼。
果然，索克萨尔的脸色立马由晴转阴，他不敢再王杰希面前发火却用力推拒了公爵大人冰冷的怀抱，再次自顾自上了床。
“好吧，我睡了。你可以走了。”
这已经今晚闹的第三遍，王杰希再怎么也明白了，这次恶劣的行径完全是事出有因。无奈提索克萨尔掖好杯子，柔软的羽绒包裹在丝绢里带来舒适与温暖，长久凝视小孩装睡的容颜，轻笑一声。
“陛下，说吧。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如此烦恼？”
索克萨尔不说话，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静默抵抗。王杰希却强硬地将他的身子翻过来，温柔地吻在小孩的额头，诱哄道：“告诉我好不好？”
手指同时拂过小索克白嫩的脸颊，却意外地发现了濡湿的痕迹，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涌出来，沾湿了细密的睫毛和苍白的脸蛋儿。
王杰希无可抑制地心疼，他将这个孩子放在掌心里长大，带着隐秘的爱恋与期待，何曾见过他这样无声地哭泣。
“索尔，告诉我好不好？宝贝，不要哭。”
两人靠的极尽，宛如恋人一般地低语，低沉的声音从王杰希的喉间发出来，让索克萨尔不安地睁开眼睛，极尽眷恋地搂住王杰希的脖子。
“有人说……你之所以喜欢我，是因为我的父亲。”
“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对吗？所以你也希望我变成一个温柔的孩子是吗？”索克萨尔说到这里只剩下哽咽，却倔强地扬起头，直视王杰希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可是……可是我并不是我的父亲呀。”

小孩的眼泪似乎怎样都流不完，委屈得像一只孤单的小兽，柔软的头发在王杰希的颈间轻蹭，很痒。王杰希不由得失笑，伸手捋顺小孩如银月一般的长发，将他抱在怀里。
“索尔，你说错了一件事。我并不只能算喜欢你。”王杰希叹息，将小孩放进柔软的被褥里俯身凝望他，“而我对你的感情尽管现在的你可能不会明白，但与任何另外的灵魂都绝无关联。”
小孩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唇让王杰希感到温柔，有心的侍女见状吹灭室内所有的蜡烛让小皇帝得以在公爵大人的弯臂中安眠。
面对这个娇气却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孩子，一向果决的公爵大人最终屈服，抱着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一同入睡。
但明早，可就算麻烦了。

“早安，我的坏孩子。”
难得是个安息日，王杰希想着昨晚小孩闹了半宿便让他多睡会儿。低头印下一个轻柔的早安吻，小孩玫瑰色的嘴唇微张睡得恬静而无害。
王杰希轻轻抽身，眼中划过一丝嘲讽的笑，谁能想到这个无比依赖着自己的小孩，会是曾经在深夜里因厌倦而逃跑的情人。
因为不想让某个过分热烈的精灵的陪着索克萨尔睡，王杰希自己也只能遵守约定不再小索克同榻而眠。两人定下的约定，在索克萨尔的胡搅蛮缠之下算是被王杰希首先撕毁了。
果不其然，伪装成骑士的精灵一早便闯进了寝宫，看着正在梳洗的王杰希露出一抹恶劣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扛不住他闹。哎呀，索尔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忍心让他一个人睡。宫中这么冷，这么空旷，小孩子一个人睡肯定不开心。而且啊，你就不怕某个晚上，叶修和周泽楷再来？”黄少天坐在床边，为了不吵醒索克萨尔甚至使用了密语。
正在穿衣的王杰希头也不抬：“从这个房间到整座城堡，全部是七重禁制。”
“那又怎么样，有叶修和周泽楷那两个妖孽在，也不是可能。”黄少天伸手抚摸索克萨尔温热的脸蛋儿，随后是眼睑与睫毛，一游戏似的拨弄并真诚抱怨道，“索尔宝贝，你怎么就是这么能招惹呢？嗯？”
黄少天回忆往昔，没有人知道大路上最负盛名的剑客其实是只精灵。那个温柔的男人找到他，抚摸他柔软的金发，缠绵的唇舌随之而上剑客落拓的铠甲剔除……
“唔……早上好，骑士长大人。”小索克醒来，迷迷糊糊将脸蛋往黄少天手心里蹭，打断了他的思绪。
“陛下早安。”黄少天笑，随手把小索克从被窝里提出来开始收拾。
小孩的身体柔软又苍白，纤细的腰肢握在黄少天的手里仿佛一捏就会碎掉。为了保证这一世的爱人足够安分，王杰希并没有给他一个健康富有活力的身体，索尔拥有一半的精灵的血统保证着他漫长的生命。精灵是一种多么美丽而又残忍的生物，得到了神明全部的眷恋，所以他们足够骄纵却也足够单纯而钟情。
另一半属于人类的血液又总是让索克萨尔生病，王杰希想让这一半脆弱的血肉教会他什么是卑微与服从，教会他陷于情爱的眷恋而不是勾引，教会他善良而不是欺骗。
哪怕造物者让某种生物天性如此，自然却无法改变一个罪恶的灵魂。索克萨尔仍旧是无可抑制地，和喻文州越来越像，他会抚摸黄少天柔软的金发，毫不犹豫赞美他的灿烂与美丽；他也会轻吻王杰希深绿的眼瞳，天真无邪地说里面有星星。
这些习惯让他们沉迷又警惕，所有的情绪都来源于这具完美身体里诱人的灵魂。
比如现在。
索克萨尔乖乖站定任由黄少天为自己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浅紫色的领结遮住小皇帝脆弱的喉咙，黄少天的小指不小心扫过就让小索克的身体忍不住震颤。
“不舒服吗？”
“痒——”索克萨尔摇了摇头，撒娇似的拖长尾音，说着吻了吻黄少天的额头。
“谢谢你呀，骑士长大人。”
“乐意效劳，宝贝儿。”
黄少天一笑，眼底的暗色一闪而逝。喉咙曾经是那个人最敏感的地方，很多人在zuo ai的时候很难做出那样引颈受戮的姿态，喻文州却很喜欢。他喜欢有人舔舐他的下颌，感受着凸起的喉结用牙齿慢慢研磨。而这样的事，让有两只虎牙的黄少天来做，很多时候他都怀疑舌尖有鲜血的味道，反应过来时却见爱人迷离的眼睛，深情又放荡。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在他和王杰希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和那个人越来越像，他们无可抑制深陷其中享受着深水漫过头顶之前的快乐。
又或许他们还没教会他什么是爱情就已经成为了被征服的猎物。

“陛下，我不用精神力。如果找到您，今晚我可以和您同眠吗？”王杰希处理政务，黄少天在花园里陪着索克萨尔玩捉迷藏的游戏。
“着你得去问公爵大人，我的床是他的领土。”索克萨尔眼睛一眨，认真地回答道。
“真不巧，骑士最适合做的事就是开疆拓土。”黄少天耸了耸肩，就当索克萨尔答应了。
花园里遍地都是紫色的郁金香，这种象征着忠贞与爱慕的花不分昼夜地开放索克萨尔却并不喜欢它们，吵着闹着想要换掉。他更喜欢深蓝色的鸢尾，沾染着清晨的露珠单薄脆弱。
在魔法师的书录里，鸢尾代表着游离与破碎，象征着恶魔永不归属的灵魂。黄少天作为一只光明精灵并不算喜欢这种暗黑系的植物，但也愿意老老实实一路寻找，他能笃定他的爱人正躲在荒园的一角，零星生长的野生鸢尾的某个角落。
黄少天一步一步深入，未曾想到不算大的城堡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小孩子身形小，随便某个阴暗的缝隙都能藏进去。黄少天站在一块荒地上挑挑拣拣，最终也没找到索克萨尔的踪影。
城堡的外围设下了禁制，如果出去就一定会被发现。想到这一层黄少天只好在继续耐着心思找人，时不时出言引诱：“索尔？宝贝儿。再不出来天就要黑了，天黑就会有邪恶的龙族和人鱼，你确定你现在不出来？”
“我不！”小径深处的角落里传来小孩的声音，带着些许不信任发出天真的抗拒宣言。
“真的不出来？”
“不！”
黄少天的眼神逐渐危险，一步步走进去。原来索克萨尔躲在了树上，小小的孩子有些畏惧地往树下看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来，明明害怕极了却倔强地想要赢的比赛。
“找到你了，陛下。”黄少天站在树下恶劣地微笑，“现在你要怎么下来呢？”
“骑士长大人……”索克萨尔娇气得想哭，小小的孩子爬树已经费尽了力气，精致的衣袍被刮蹭地脏兮兮的，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然而作壁上观的黄少天却并不打算出手，反而恍惚地想到：如果是那个男人，遭到这样的戏弄此刻怕是会决绝地跳下来吧。哪怕摔断腿，最心疼的那个人也一定不是他。
“骑士长大人，你在透过我看谁？”索克萨尔并不沮丧，只是感到一点被冒犯的委屈，想要在某方面报复回来的心里最终占了上风，转而又问道，“公爵大人又是在看谁？是已经失去永远回不来的人吗？”
“我认为在人伤口上撒盐并不是一件礼貌的事，你说呢陛下？”黄少天盯着树上的孩子，莫名地感到厌烦。
以往那个虚假的喻文州从不会让他有如此的不悦，他的爱人冰冷又狡诈，却总能做出最温情的姿态讨人欢喜，骗取真心。
这样反复地回忆起背叛与抛弃并不是一件好事，黄少天盯着树上的孩子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当初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创造了这个娇气而又不知情爱的孩子？
“总是被当成另一个人，也并不是理所应当。”索克萨尔在此时展现了一个君王的倔强，似乎将黄少天当成了违逆他的臣民。抿起嘴唇，下达了最后的死刑。
“既然是失去了，那说明你并不讨他喜欢。”
“那您就在这儿呆着吧。”
黄少天的耐心宣布告罄，翻了个白眼抬脚离开。或许他可以将索克萨尔当成爱人的影子加以珍惜，但一旦发觉瑕疵便徒增厌烦。
到底是因为喻文州而爱索克萨尔，又或是因为他对一个孩子施加了更加苛刻的条件。他爱慕着索克萨尔和喻文州的相似之处，却又对这些相像无比怨恨。
这或许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并不算公平。

等黄少天想清楚这件事，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王杰希等不到人首先找到了骑在墙头对着夕阳感叹的精灵。
“怎么？厌倦了？想要回到外面的世界了么？”
“我只是觉得……索尔并不像他，又或者我喜欢的地方并不相像？”
王杰希笑：“你喜欢喻文州那里？论容貌索尔有着精灵的血统更加精致，论性格索尔纯真依恋并不如他无情。甚至连身体都是照着我们的需要设定好的……又或者说，你就是喜欢喻文州淫荡又堕落的灵魂？”
“我……我想我确实喜欢那个从内到外都不堪入目的魔鬼。”
“随便你，你先告诉我索尔在哪里。”王杰希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相比于纯粹的寻找相似他对索克萨尔明显倾注了更多的爱心，也没有黄少天那么吹毛求疵。
尽管午夜梦回他仍旧会想起那个笑起来过分温柔的男人，喻文州会亲吻他的眼睛，柔软的唇舌满足魔术师的每一分期待。但是没关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一点一点教会他不尽如人意的小孩。
“索尔呢？”王杰希冷淡的抬头再次询问。
“我想……他还在树上。”黄少天心道糟了，赶紧起身去找人。王杰希皱着眉，也跟了过去。

星辰破碎，亡灵盛开。原本荒芜的土地上鸢尾如灾祸和罪恶似的蔓延，血色没入泥土沾染上另一种味道。索克萨尔小小的身体被叶修极尽温柔的抱在怀里，唇舌却并不客气放肆纠缠。
黄少天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脏却开始狂跳。
“你似乎来晚了，骑士长大人。”索克萨尔微笑，安抚性地吻了吻叶修的脖子，“当我终于如您的爱人勇敢一跳的时候，巨龙先生接住了我。”
“不是我说宝贝儿，虽然你里面还是一样的坏，但我可真喜欢你这副精灵的皮相。摔坏了，我得多心疼？”叶修还是一样懒洋洋的，言语之间倒是十分自得。
“下次变成人鱼好不好？我把你带回海里……生孩子。”周泽楷痴迷地抚摸喻文州的脸，有些羞涩说出的话却十分的直白。
黄少天欲言又止，叶修和周泽楷势在必得。
唯有王杰希深深凝望自己爱慕而又怨恨的爱人，既没有久别重逢的欢悦更没有功亏一篑的悲伤。
“索尔，跟我回去。”
“你是想要驯服我么，王杰希？”
“我只是想要你偿还一份欠我爱意。”
“那你先告诉我你喜欢精灵还是恶魔？”
“我只喜欢你，属于我的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