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一如概往地下著屬於冬天的漫天飛雪。
那個黑龍少年是父親送給我的禮物，脖子上繫著鐵鑄的頸圈，把他脖子上的鱗片都磨得冒著血泡。
他是父親從刑場上買回來的，說是用作我的貼身僕人，必要時讓他去死也可以——
「畢竟只是低賤的、身懷龍血的異端者。」父親扯著他的頸圈如此說道。
我給他換了普通的項圈，但是他像是木偶一般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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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沉默，任由我打鬧發洩、甚至是威脅著要削了他的角跟尾巴也無動於衷，依然低頭應是……怎會有如此低賤的人？我該說不愧是有著污穢血液的人嗎？
我這樣說著，他仍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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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高了，比我高了整整一個頭。
我氣得大喊著讓他不能比我高，但是他居然跪下了！還拿來我送給他的刀！說讓我削了他的腿！！！這…這……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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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長高了，快要跟哥哥們一樣高了。但是那傢伙依然比我高了一截。
可是我不生氣了，因為他在之前的遊歷裡為了保護我而傷了腿，又因為憋著不說直到回到營地倒下時才被發現，那時候已經太遲了，已經不能完全治好，還能走動已經萬幸了。
……
父親在得知後讓我換掉他，但是我拒絕了。
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的。
無論是死是活也都是我的，只有我能決定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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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長得跟哥哥們一樣高了，甚至比那傢伙還稍高一點。他看我的時候都要微仰著頭。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那傢伙來到我家裡的第二十個年頭。
想著順便慶祝一下，就問他想要什麼。他看起來很驚訝，平常低垂的眼睛都睜開了，半晌才說沒什麼想要的……但是我都準備了！不要也得收下！
不過這可是第一次認真看他的眼睛。
可能是龍族血液的原因？他的瞳孔有著一圈微亮的光圈，吸引著別人的目光。不過……
他的眼角有皺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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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觀察著他——是第一次仔細看他，畢竟平常那麼沉默的人根本沒什麼好看的——這才發現他變了好多。
不是性格——那傢伙的脾氣始終那麼臭！又陰沉！——而是他的外貌。
……
……上次看到的皺紋果然沒有看錯。雖然很淡，但依然有了。深色的頭髮裡也能挑出幾根白髮。在融雪的日子時，他的腳步也比平常緩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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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他的房間裝上了火爐，又增添了柴火，然後告訴負責這方面的僕人記得添加。
當我說完這些後，再回頭看向那傢伙，卻發現他不見了。
最後是在陽台上找到他的。
我想上前招呼他回來的時候，卻聽見他猛地咳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雪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肩上，他的髮上，我不知道那增添的白色到底是雪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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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帶著他在市場逛了一陣子，觀察著商品買賣的趨勢以定下下個月家族收購貨品的種類，又看到有人帶著同樣繫著項圈的黑龍少年。
那少年與剛來我家的他不同。他滿臉憤怒，被拖拉著、被抽打著，明明滿身都是傷痕了，但明亮的眼睛中帶著怒火。
當他看見那傢伙時，眼睛明顯地亮了一下，伸手往我這邊來了——但是我能看見，那傢伙只是手抽動了一下，然後把頭垂得更低了。
之後那小少年被扯著頸圈拖走了。
我往那傢伙身上披上內裡鑲著絨毛的披風——他開始怕冷了，又摸了摸他脖子上前不久剛更換的新項圈。然後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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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他解了項圈。
他似乎很驚訝，問我為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問我為什麼，又第一次眼睛那麼明亮……讓我想起上次那少年的眼睛。
我說不為什麼，你的性命是我的，那麼我也可以放你走。
本來以為他會欣喜若狂，但是那傢伙居然…居然！把項圈自己戴回去了！他是笨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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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依然待在我的身邊。這也好，他知道我所有習慣，省了我許多麻煩。
但是他在這個冬天開始動不動就發燒生病了，身體差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樣能夠陪著我從早忙到晚上了。
我讓他多休息多休養，他又總是要爬起來，弄得我不得不親自按著他回床上，又把工作帶回來在他床邊放上一張辦公桌來做，他才願意安心休息。這到底誰是誰的僕人啊？
不過，他睡著了後，閉上了那雙過於吸引別人目光的眼睛，我才發現——他的鱗片與雙角都長了許多，大半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膚都被漆黑的鱗片所覆蓋了，那張帶著黑眼圈的臉也只剩下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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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我繼承爵位的日子，是叔父代替去世的父親給我見證的。
那傢伙已經睡了很久。
雖然這陣子他老是嗜睡，整天整天地窩在床上不起來，喊他起來也很困難。但是在冬天的時候，他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可能是因為混著龍血的緣故跟一般人的作息不一樣？……不過睡著的時候倒是比醒著的乖巧多了，我喜歡。
明天一定要醒過來，你可不能錯過我帥氣的樣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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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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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睡著了。
這次他睡在了他最喜歡的山上。
雖然還是下著雪，但是那裡能夠看見雲海，能夠看見薄雪另一方的遙遠東方。據說那是他的故鄉，他並不是什麼人龍混血……這是他在半夢半醒時握著我的手，慢慢地說道的。
其實我都知道，知道的。
我只是……不想放你走。
……
我不會說晚安的，你就等著吧。



Fin.
Antidesma 20200616
1871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