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笑了，但语气里没有愤懑。
他说你给我点面子，饶了我吧。她听了，狡猾地拉开他的领带，让他骄傲的头颅低了下来，在自己再次亲吻上去之前，用那压低了音量的沙哑声线对他低语道：“饶过你了。”

他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连妥协都要说的这么慵懒、高傲，旋即揽过她的身体，把她朝着未知的方向推去。他的屁股撞上唱片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晓得她的卧室在哪里。他迷失了方向，也迷失了次序。他慌忙地反手去扶桌上的音箱，担心被自己撞掉在地上。而在他失神的这一瞬，他留在志保腰际的另一只手便被志保握住了。他被牵着转了半圈，像是在跳一支圆舞曲，天旋地转中，他找回了方向。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呢喃——我并非触不可及——但无人张口，那是他们记忆里的声音。

他们的动作轻柔，但不踟蹰。像是打着四三拍的节奏，强弱弱，在彼此的肌肤上游走。她顺着工藤衬衫扣子之间的缝隙，把手探了进去，拇指划过他跳动的胸膛，轻抚着他粘湿的背脊。然后她将他那被汗水浸湿的衬衫拽了出来，故意打趣地说：“你有腹肌了。”
而他那时正专注于重新认识她曲折的手臂，指肚摩挲着她温热的皮肤，从灵活柔软的手腕到迟钝松弛的胳膊肘，最后落到她饱满光滑的肩头，他说：“倒是你的三角肌呢？”

她愣了一秒，哑然失笑起来，然后兜住他的脖子，把额头轻轻贴了上去。她半阖着眼，像一只猫，拿鼻尖轻拭着他的嘴角和下巴，末了停在他的锁骨上——这讨厌的身高差。他湿润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五指张开，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伸进她未干的头发里。他们的呼吸躁动、粘稠又小心翼翼，似是在静候着什么信号，直到一阵风带起轻盈的纱帘把他们推到床上。

那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房檐，穿过他白色的衬衫照射进来，洒落在米白色的床铺上。他抬头，眼皮微颤，瞥见自己指缝间她阳光般的发丝。于是他忽然意识到，她的发色其实就是所谓的ginger hair。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毛发中的红色正逐渐褪去，被更深的棕色所覆盖。她浅色的眼眸，不容易被晒黑的皮肤，还有……他瞄见她肩头上淡淡的雀斑，不明晰，把她冷白色的皮肤衬得像桃子，像冬天霜玻璃上的朝阳。他觉得自己胃里升起一股痒意，使他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轻柔地撞了上去。他想，这是爱吗？

他任她脱去他的衬衫，松开他的腰带，吻他的喉结，骚弄他的肋骨。他们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像是两个初学游泳担心溺水的人，在温吞的水中拥抱彼此。他莫名又想起亚马逊河上被船桨搅动的波浪，想起利马酒店里的阳台。当他身上所剩的衣物终于也和对方相当时，他才摸索进她的睡裙。起初是指尖，然后是手掌，他像抛光一件木匣一样，细致而耐心地熟悉着她皮肤的纹理。他拿自己的指甲剐蹭了一下她的乳尖，而她敏感地挺起了胸脯，似是在追逐他抬起的手指。他便把手又落了下去，一直落到深处，探进她的身体。一呼一吸之间，她的腰胯随他的动作一起一伏，但他却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她不是在迎合他，而是在引导他，引导他进入某种节奏中。

这让他燃起了一股虚荣心，他开始短暂地吻她，引她不得不弯起上半身，双肩离开床垫，去够他的嘴。下一秒，他们的牙齿磕到了一起。他们开始笑。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他们侧卧着，嬉笑着拥抱在一起。他想，这是爱。

“有个问题。”
“什么？”
“我没带……”
“柜子。”
“嗯？”
“你身后床头柜的抽屉。”
“嗯？你怎么？”
她翻了个白眼，起身把他压在自己身下，拉开抽屉。而他侧着头，看她翻找着东西的手，一脸呆滞。
“给。”
“你怎么备着这些？”
“Why do you care?”她憋不住笑，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Not for kid anyway.”
“等等，”他有点气急败坏，“你刚才是不是？”
她笑得停不下来，头靠在他肩上，嘲弄他说：“有时候，你对基德的执着，让我觉得你比我还爱男人。”

他趁她从自己身上滑落下去的空档抱住了她。他们全然地暴露在下午的日光下，肌肤相亲，却无忸怩作态。片刻的注视后，他们心照不宣地感受到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开始深深地吻他，而他用力量报以回应，直到他们将周遭的空气耗尽在亲吻与喘息之中。

在戏剧性的前奏后，那舒缓、深刻的小调显然来得自然且顺理成章。

起伏不定的被单勾勒着他们的躯体，包裹着滚烫的空气。那形状像是海浪，把这方宁静的房间翻搅得动荡起来。而那窗边白色的纱帘静静地被夏风吹动着，起、落、浮、叠，直至夜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