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祥之物……速速散去！”

一道青影极快地闪过，带起一阵风，勾得小路边的野草左右摇晃。

驻守在望舒客栈的少年仙人总是很忙碌的，譬如说他总是在一大早追着那些魔物跑到种种偏僻的地方，等到消灭了那许多魔物后，才恍然发觉已经快要到傍晚时候了。

太阳的光浮浮沉沉，天边云霞如赤壁连天。

雄鹰振翅高飞，发出一声长鸣，而魈只是抬头略瞥过一眼，衣袂翻飞间，那把青色的和璞鸢化作点点星光散去。

妖邪已除，他闭眼感应了良久，终于确定今晚会是个良夜。

“……是时候回去了。”魈正欲离去，却在转身前微微顿住脚步。

倒不是有什么妖邪，只是他此时站在一处山丘之上，而跨过面前的一道瀑布，对面那处地势较低处有一池荷花开得正盛。

他于是想到钟离先生似乎是很喜欢在玉京台的长廊上赏花的，踌躇片刻，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往那处走去。

不过几个闪现，魈的身形出现在那汪清池前。

“外边的这些……嗯，似乎有些不足之处。还是进去里面看看吧。”

少年仙人的视线从外围的那些盛开的荷花之上扫过，虽然也挑中了几朵，但总是能瞧见花瓣上的一点儿不完美之处，于是只好顺着中间的小道往里走去。

这里显然是鲜少有人来往的地方，于是这路也不平，只是一条勉强能行人的小路。

两侧的荷花与叶皆朝向小道的方向倾倒，魈走动间难免擦过它们，于是这整条路便都似摇晃起来一样。

路不算很长，但一直在这池中绕，等到快要走到尽头时，魈一眼便看中了在他眼前的一株极完美的花，花瓣微粉，蕊心含苞待放，通体笔直，曼妙亭亭。

只是这朵几乎是处在池心内的荷花距他尚有一段距离，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少年仙人足尖轻点，踏着水面一闪而过，最后落在离那朵他心仪的花旁边。

但他摘取的动作却迟迟没发生，再仔细一瞧，原来在那株花的不远处——荷花池的正中心，正飘着一艘小木船。

当然，重要的不是船，而是其上的人。

“钟离先生？”魈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视线从落在那人身上后便没有离开，或者说，他也舍不得移开。

钟离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并且似乎还睡着了？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不在璃月城内的缘故，钟离今日并未束发，蜿蜒长发便只松散地披在身后，——当然，也有散落在前襟的几缕。

他双眼轻阖，单手抵着鬓边，似是在这满池的藕花深处赏景倦了，便干脆在此处小憩。

魈悄悄靠近，先生却并未睁眼，于是他便愈发大胆起来。池中水荡开层层涟漪，而少年仙人早已登上那艘小船。

钟离先生是极瘦的，自然，魈也一样。本应该只搭乘一人的小船一阵轻微地晃悠，原来是魈合衣也倚在先生的身侧了。

感受到船身轻晃，魈显然很有些不满，皱了皱眉，抬手施了些法术稳住了它。

他可不想惊扰了先生。

-

这船停的位置也极好，大半日光被宽大的荷叶遮去，只余下一个船尾承载半船余晖。

钟离刚欲睁眼，便察觉到有人正在他的身侧。

——甚至还与他靠得极近。

他面色却不变，只是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惑人的鎏金色眼眸中映出清池、荷花、还有魈。

“魈是如何寻到此处的？”钟离先生刚醒，声音略带些哑，他扶着船沿正想直起身子，突然瞳孔微微张大，似乎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少年仙人本就倚在他身侧，此时不知是闹什么脾气，直直扑上前去，将钟离先生抱在了怀中。

“！”

钟离显然也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停顿片刻后倒是反应过来了，伸手揽住这位少年仙人的腰，“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

“无事，我只是……偶遇先生，实在喜悦。”魈轻轻摇头，将先生抱得更紧了些，“正巧路过此地罢了。”

钟离轻笑一声，抚了抚他的发，“魈今日也辛苦了。”

魈怎会路过此地？此处有他提前设下的禁制，是不可能有邪物出现的，只是这少年人口是心非，而钟离并不想计较。

“本想摘一株荷花送给先生，但先生既在眼前，我便顾不上折花了。”魈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低落，“下次再送先生别的。”

“我倒觉得，赠花千万朵，也不如与你见一面。”两人贴得极近，于是钟离的话几乎是在魈的耳边响起的，惹得少年人耳畔渐红。

“……帝君，帝君。”魈轻声呢喃两句，不知是说给谁听。

而摩拉克斯是位仁慈的神明，他听见每一位子民的召唤——而此时也正降临在呼唤他的子民面前。

“我在。”钟离伸出手，握住了魈的手，很快，十指交.缠，“魈，我正在你眼前。”

“或者，你会更愿意亲自感受一下？”

落日的余烬在西山堙灭，高天穹顶星海璀璨，在天空之外，有无数的行星跃动、爆炸，而后新生。

而在藕花深处，小船轻摇，荡开一池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