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坐在实验桌对面，托着腮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忙着做实验的托尼。托尼试图忽视青少年露骨的视线，努力专注在眼前的数据里，然而彼得却似乎打算一直盯着他，甚至没有隐藏自己目光的意思。托尼最终还是忍不住向男孩咆哮，「彼得，你到底在盯什么？我快被你盯到身上穿洞了。」

　　「Mr Stark，我梦见你了。」彼得依旧托着腮，歪歪头说道。

　　「所以呢？」

　　「怎么说，那个梦感觉很真实。」彼得因为回忆梦境而终于把视线移开，眼珠骨碌地转动一下，自顾自地说着，「你好像是某个国家的国王。」

　　「嗯哼。」托尼抬起眉毛，示意彼得继续。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眼前的数据上。

　　「我好像是你的护卫，还是骑士什么的。」彼得眨着他亮晶晶的褐杏色眼睛说着，「我总是跟着你。喔，我们还一起去打仗呢！」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老是跟着我。」托尼扯起了嘴角。

　　彼得于是脸蛋马上飞红，「我、我哪有！」

　　「是是是，你没有。」托尼敷衍着，「那边的螺丝起子给我一下，做梦的小骑士。」　

　　「我不小！」彼得抗议道，一边抓起螺丝起子塞到托尼摊开的手掌里，「梦里面我好像跟你差不多大，我们看上去都像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噢，那果真是一个梦。」托尼戏谑地笑了一下，一边往手里拿着的蛛丝发射器镶紧螺丝，「好了，这个测试一下。」说着，托尼向彼得抛出了蛛丝发射器，彼得利落地接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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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按住徐徐流着血的腰部，倚坐在纽约某后巷里咬着牙。他想要射出蛛丝荡回皇后区的家里，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他稍微松开按着伤口的手，低下头检视自己的伤势。战衣已被划破，这一刀似乎划得很深，就算是蜘蛛侠也大概需要两至三天才能完全治愈。

　　彼得再次把手按回伤口上，手踫到伤口的一刻他马上嘶了一声，因为疼痛而仰起头来。

　　一道金红色的光影渐渐接近。他心里揪紧了一下，却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喜欢被随时监控，但基于他对托尼的崇拜以及托尼的确救过他脱离了无数次的危机，彼得渐渐已对此习惯，尤其是当他深知道自己对导师的感情已经变质之后，他就更无法抗拒来自托尼的一切。

　　钢铁侠降落在蜘蛛侠的跟前，打开了战甲面罩，语气有点无奈又愠怒，「Kid，伤成这样你也不打给我？」

　　「反正你能看到嘛……」彼得伸出空闲的手扯掉面罩，露出虚弱的笑容。

　　「戴回你的面罩吧，我们回基地去。」托尼语气放软，蹲下来把彼得横抱起来。彼得因为扯动到伤口而雪雪呼痛，眼眶发红似乎快要流出泪来，一边听话地把面罩重新套上。

　　「刚才不见你喊痛？一直都在忍着，彷佛没痛觉似的。」托尼抱着彼得飞回空中，透过战衣里的通讯器说道，不用看彼得也知道托尼说这话时正挑着眉。

　　「因为你来了嘛……」彼得单臂环住托尼的脖子，一手还是按着伤口，语气和态度尤如撒娇的小情人，而两人却似乎对此毫无自觉。

　　「哼，我要是没收到通知怎么办？你打算在后巷坐到失血过多致死？」

　　「我会找东西止血啦……」

　　「我要是人不在，就没人救你了。」

　　「我自己也可以……」彼得小声嘟哝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而且你又不会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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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尼看着床上已经入睡的蜘蛛侠陷入了沉思。

　　回想起来，在送给蜘蛛侠的第一套战衣里加上一切能想到的功能，还有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过度保护的各种监察和保护系统时，托尼其实想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想。

　　想很多的是还有什么功能可以加上去，什么都没想的是他压根儿没有思考过到底为什么他要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做到这地步。

　　这孩子很值得欣赏，这无庸置疑。托尼早早就得知这位忽然出现在纽约街头的小英雄，并且不费吹灰之力便查到他的真实身份。这个小英雄似乎希望保密自己的身份，但显然他对自己的保护实在是不堪一撃。到目前为止这孩子还是只在抓些街头小罪犯，可要是有一天他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要查出他面罩下是何方神圣实在是易如反掌。

　　因此，大概就算没有跟队长打架这破事，托尼早晚也会找上这个孩子，并把他招募到复仇者联盟里去。

　　托尼潜意识把全地球人的安危扛在肩上，所以要保护一个未成年小英雄自然也是他的责任。然而其实仔细想一下，这当中还是有明显的区别──一种是精神上的责任感，另一种是把对方放在心尖上的保护欲。

　　反正当托尼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蜘蛛侠的战衣里安装上GPS，婴儿监控系统，以及辅助轮养成系统，还有各种他能想到的功能。

　　我要保护好他。

　　当时，托尼看着投射在半空中少年那张清秀的脸，脑海全被这如誓词一般的念头占据。

　　而至今，托尼和这名少年已经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关系，当初那股保护欲更是有增无减。托尼愿意付上一切去保护这个男孩，不惜任何代价。

　　他伸出手轻轻抚开彼得散乱的浏海，从窗户打进来的月光让他的脸泛着银色，睡着了的彼得看起来比平日更纯粹。托尼以指尖轻轻把彼得凌乱的发丝拨整齐，眼光似看非看地停留在彼得的唇上。然后他收起了手，转身离开彼得的房间，只遗下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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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ude，」内德压低着声音，把头凑近正在专心抄写笔记的彼得，「你看看。」一边把手里握着的手机递到彼得的眼皮底下。手机里显示的是一张Mr Stark向Ms Potts求婚时的照片，上面耸人的标题却是『托尼‧斯塔克婚期未定　或有变数？！』

　　彼得皱了皱眉，「干嘛？」

　　「这是真的吗？我说，托尼‧斯塔克结不成婚了？」内德的脸上写着多管闲事几个字，「你有听到内部消息吗？你跟他挺熟的？」

　　彼得瞄了瞄内德手机，那张照片里的托尼正搂着佩珀的肩膀，佩珀举着手向记者们展示托尼刚刚套到她手上的求婚戒指，两人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

　　彼得别过了视线。「没有，我没听说过。」他想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干巴巴，却似乎不太成功。

　　「噢。」幸好内德神经大条，完全听不出彼得那僵硬的语气和态度。

　　尽管已经马上避免注视那张照片，但照片上托尼和佩珀的笑容仍然印在彼得的脑里挥之不去。不如说，这张照片早就烙在他的记忆里，而他一直试图避免记起这张照片所代表的某件事。

　　他知道那是他拒绝加入复仇者联盟那天发生的事。

　　他当然没有因为知道那天托尼所说的记者会并不是试验而后悔拒绝托尼的邀请，那是他作为蜘蛛侠所作的一个决定，而显然托尼也认同他的选择。然而，他有时还是忍不住会想，要是那天他答应了Mr Stark，这个记者会成为蜘蛛侠的发布会，是否他就不会订婚了？

　　「那托尼‧斯塔克有邀请你参加他的婚礼吗？」内德继续追问，「要是他真的结婚的话。」

　　「……会吧。」彼得不情不愿地回答，「我不知道。嘘，我想听课。」

　　「噢，那太酷了。」

　　「也没有什么酷不酷的。」彼得小声嘟嚷。

　　「他们很相衬。」内德看着照片感叹道。

　　彼得不想再回应内德，也不想再听有关托尼伴侣的任何话题，即使他也觉得佩珀是托尼的最佳伴侣，但那跟他感到妒忌酸涩并不冲突。

　　是的，他喜欢他的导师，那比他要年长三十岁的亿万富豪，花花公子，慈善家，超级英雄。

　　托尼‧斯塔克。

　　从偶像到导师，从人生指标到人生目标，从崇拜到暗恋，从渴望被认同到希望站在他身旁，当中的变化从什么时候发生，连当事人也说不上来，当他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深陷其中，并清楚知道自己无药可救。

　　经过一连串的分析，他断定即使没有佩珀，他这份感情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因此，他早已决定把这份感情收在心底，当一辈子托尼喜爱的后辈，保住这属于他的最佳位置。他知道托尼重视自己，如果你告诉彼得托尼会给他十个亿他也不会觉得意外──是的，他很清楚自己在托尼心目中的份量，而他也确定即使他的心思被托尼知道，托尼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彼得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然而他也许会疏远彼得，而这是彼得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对彼得来说，他要的不单是这份重视，他更想要守住他现在的位置──托尼最疼爱的后辈，那是彼得‧帕克能和托尼‧斯塔克最亲近的距离，不远不近，不多也不少。

　　这是彼得能留在托尼身边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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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尼如常窝在实验室里，埋头在一堆数据里进行他的战甲改良，蜘蛛侠的婴儿监控系统实时转播画面也如常投射在空气中。托尼不时抬头瞄瞄监控画面，彼得聒噪的小奶音响彻整个实验室，托尼却依然维持着一副专注的表情，彷佛那只是他平常播放用以调剂心情的摇滚音乐。

　　起初，托尼还只是依赖AI的警报去确认男孩的安全。然而在秃鹰事件后，托尼开始偶尔会点开他在蜘蛛侠战衣里安装的婴儿监控系统画面观看，及后，他观看监控的时间愈来愈长，更进展到实时监控，直到这已成为他的一个常态。

　　他知道这行为要是彼得知道肯定会控诉他侵犯私隐，但他就总是忍不住点开来看。他很担心彼得会遇上危险而他不能及时知道并马上营救──就像上次，彼得受了严重的伤，而他刚好因为有要事而没有实时监控，结果在收到Friday的通知才匆匆赶往蜘蛛侠所在之处，到达时那孩子倚坐在后巷，坐在他自己流出的血泊里，让托尼几乎恐慌症发作。要是他当时有在看监控，他便能早一点把孩子救回基地了。

　　他不愿见到彼得受到任何伤害，一根汗毛也不容许。

　　而且他很想听听男孩的声音──虽然他几乎隔天便会打电话或是发语音过来向他汇报当天发生的事，但托尼还是会忍不住点开监控，让彼得的声音代替AC/DC，陪伴他进行实验。

　　『Boss，Mr Hogan来电。』Friday的声音打断了蜘蛛侠的监控画音。

　　「接通。」

　　『托尼？你有看到今天的周刊小报吗？我们真的快被烦死了，又得替你们想办法塞住传媒的嘴！你和佩珀能行行好快点决定婚期吗？婚还要结吗？！』哈皮的咆哮声代替了彼得的小奶音响彻托尼的实验室。

　　「去问你老板啊。」托尼懒洋洋地回答。

　　『去你的！佩珀每天都像要杀人似的暴躁，我哪敢问她？！』哈皮又再抬高音量，『你不是很闲吗？你来决定啊？』

　　「你哪双眼看到我很闲了。」托尼耸耸肩。

　　『肯定比Stark Industries的CEO要闲。』

　　「嘿，公司卖的东西还是我来设计的好吗？」托尼不服地反驳，「而且你是做保安不是做公关的，管他的呢！我以前的花边新闻不是更烦吗？」

　　『……你真是个混蛋！』哈皮气结，『算了，就这样，但容我提醒你，今天的佩珀吃了十倍火药，你最好小心点，不知道是不是跟这小报新闻有关。』

　　「嗯，谢谢你的忠告。」托尼明白哈皮打来抱怨的重点是最后这句，便还是道了句谢，「先挂了。」

　　『好吧。』

　　挂线后，蜘蛛侠的直播接续播放，托尼目光放在摇晃剧烈的蜘蛛侠视角画面，听着彼得自言自语的聒噪声音，一边思考着刚才与哈皮的对话。

　　托尼‧斯塔克半生不羁，他曾经以为他会继续浪荡下去，直到他发现他是个拥有一切却又一无所有的人，直到他肩担起整个世界。他发现他身边只有一个人，从来都只有她。他漂泊半生，然而一旦认定某个人，他便会用尽全力去爱这一个人。早在跟佩珀开始交往时他便买下订婚戒指，但这枚戒指却在交往了接近十年才交到对方手上。

　　他当然希望跟佩珀结婚。然而，自从成为钢铁侠后，托尼‧斯塔克的生命不再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他觉得他要为全世界负责任，尤其是他见识过外星的威胁后，他发现地球竟是如此脆弱。他必须做点什么，保护这个蓝色的星球。

　　然而，佩珀一直都在阻止托尼。托尼明白佩珀的心情，早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前他就已经明白。有一个总是在玩命的男朋友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托尼爱佩珀，因此他尝试过一次又一次为她放弃当超级英雄，可是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违背承诺，两人更因为这个无法解决的分歧曾经一度分手。

　　最终托尼还是成功让佩珀回到自己身边了，然而他还是无法放弃他的使命。直到今天，他依然为着保卫地球和安抚佩珀而费尽心力。他不希望失去任何一方，因为哪一方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

　　如果你有能力而不去做，要是有什么坏事发生，那就是你的责任。

　　彼得的一句话令托尼的灵魂发出激烈的共鸣。

　　对，就是这样。　　

　　连一个高中的孩子也把这样的责任扛在肩上，那么他作为一个有权有势又有头脑的成年人，不是更该负上更多的责任吗？

　　他能预视自己即使结婚了，他和佩珀这个矛盾仍然会存在。不过当然，他还是会跟佩珀结婚，只是他昨晚又因为超级英雄的事跟佩珀吵了一架，这就是佩珀今天异常暴躁的原因。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处理婚礼的事。

　　蜘蛛侠视角的画面停止摇晃，男孩似乎登上了某幢高楼顶坐着。监控还同时传来咀嚼的声音，彼得大概是饿了，正在楼顶休息。

　　「Karen，纽约的黄昏真美。」彼得一边嚼着食物，一边跟战衣里的AI聊天，「今天特别美！」

　　『大概是因为今天天气晴朗，彼得。』

　　「噢！对了，Mr Stark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是在实验室里忙吗？真想让他看看这片景色。」

　　『你可以拍张照片发给他。』

　　「好主意！」画面激烈晃动了一下，然后托尼听到咔嚓一声，五秒后，托尼的手机便传来讯息通知，『Boss，彼得传来一张照片。』紧接着的是Friday的提示音。

　　「打开。」

　　一张几乎一样角度的纽约黄昏照片投映在蜘蛛侠实时监控画面旁边，托尼欣赏着洒满橘黄色的纽约美景，感觉心情舒畅了一点。然后，他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不等Friday开口，托尼便抓起了手边的手机，点开彼得的讯息框。

　　『Mr Stark，你今天过得好吗？』

　　『跟你分享今天的黄昏。美极了──！』

　　『愿你每天都开心幸福。』

　　托尼勾起了嘴角，大概并未察觉自己的眼神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