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也要完蛋了呢。”每当安道尔看到自己帽子的金币堆积不到帽檐那里，他准会这么说。

这里是乌尔达哈的黄金广场，是过去王族舞会专用的场所，如今变成了街边卖艺人的聚集地，同样也是平民闲逛的好去处。四周环绕的路灯，对着中间那个时刻都在倾注水的池子。应该就是叫池子吧，毕竟也不像是喷泉的一个建筑物，谁叫安道尔没读过什么书呢。

和上层政府区不同，这里的治安更多是依靠着市民的自律，小的事情用不着出动恒辉队之类的人，大的事情则是直接通过议会的人决定，轮不到像他这样的小人物说话，这倒也弄的清净。

他是一位杂技演员，要是今后乌尔达哈有什么大型商演，他没准会是一位出色的主演。

按照安道尔的说法，他只是一个卖艺的，也没有什么大的想法和计划。过好每一天，能吃上新鲜出炉的馅饼，工作结束后能喝上碗甘菊茶，这样就很满足了。

观看表演的人有很多，穿着褴褛衬衫的游民，平民阶级中不可缺少的一类人。一些无所事事的贵妇人，富有商人的娇美的新嫁娘。巡逻周边不忘瞅一眼的士兵，属于王党派的银胄团骑士。还有些其他城邦过来的旅客，冒险者，那些先前居住格里达尼亚的人可没见过这样的表演。

安道尔干这行已经有很多年了，从一开始连杂耍用的球都不扔好，到现在的随意蹦跶到广场的路灯上，尽管时不时的会腰疼。

如果你不卖弄点真本领，往帽子丢的金币还不够你吃上一顿好的。天天吃燕麦粥可填不饱肚子，得带一点油水才行。就比如说用鼹鼠肉末和切碎洋葱混合做出来的肉糕，平摊在油锅中煎的“滋滋”作响。

他的父母都是穷苦的人，他也不例外，年纪轻轻的就要开始工作，只图一个温饱，能在这座城市中活下去，不借助其他人的帮助。

他很多事情做不来，不愿意去当冒险者，光是乌尔达哈这座城市就够他好受的了，艾欧泽亚那么大，那么多东西，怎么适应的过来？这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事情还是少做一点吧。

安道尔到现在还是一个光棍，尽管他喜欢那位在市场里叫卖食物的人族女孩卡瑟琳。可他买不起钻戒，艾斯泰姆珠宝店的钻戒可不是他能买的起的，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被他埋藏在了心里。

他现在只认钱了，口袋里的金币，帽子里盛着的金币，还有床板底下藏着的几枚。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说到底，表演杂耍的人的初心，是为了让观众开心，不然谁愿意那么卖力的表演呢？观众的笑容才是最好的酬谢。

要是以后有孩子的话，最好能让他在雕金匠行会当学徒，花点钱打通下关系，总比要在街头卖艺要赚的多。或者干干体力活，去沙漠里挖挖矿石，乌尔达哈这座城市渴望着矿石，经过那些行家的打磨，总能赚上不少钱。哦对了，如果生的是一个女孩儿，如果能被什么富商挑上做了婢女或是小妾，倒也不错，也省的以后为孩子多操心。没事情干的时候，他总是会想一点有的没的。

差不多到了收工的时间了，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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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广场外延伸的路，接着往右拐，就可以看到乌尔达哈的市场了。值得一提的是，现在走的这条街道叫做翠玉大街，前方则是蓝玉大街。也不需要过多说明了，街道名字中就能看出乌尔达哈这座城市的底蕴。

乌尔达哈有着其他国家所没有的大市场，每一天都像是其他城邦市集的日子，各种各样的摊位，做买卖的商人，来往的陆行鸟货车多到数不清。缎带，丝绸，剑斗场所用的护具盔甲，下雨天用的伞，各种各样的东西。来的人拥挤不堪，他们每个人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带着铜臭味的准是那些大财主，就比如说那位东阿尔迪纳德商会的会长。从利姆萨·罗敏萨那来的商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这边所没有的味道，海风的味道？这玩意在沙漠之国可见不到。还有点鱼腥味，这倒是清楚的，各种各样的鱼被冰冻起来，就这么笔直的送到那些议会大人物的家中，还有皇宫里。

人来人往呢，各个阶层的人在这座城市里打拼。

安道尔身上的味道可不太好闻，他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外加上乌尔达哈的大太阳照射。

所以他总是等着人群散去的时候，找到他的老朋友，市场里做买卖的辛特戈特，安道尔也就和那家伙玩得比较开，还有就是，卡瑟琳小姐就在他边上开店。

“哟，这不是我们黄金广场的大明星嘛。” 辛特戈特见到他也不忘搭腔。

“老兄，你总是喜欢开我的玩笑。”安道尔朝着他摆了摆手。

“今天过得怎么样？”

“和平常一样呢，这年头杂耍已经挣不来钱了。”

  安道尔嚼着卡瑟琳刚递过来的馅饼，一边听着辛特戈特说的话。

“国王驾崩的事情，你知道了么？”眼前的男子压低了自己的嗓音。

  安道尔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最近上层政府区来了不少其他国家势力的人，还有冒险者口中的光之战士。

“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么？”

“辛特戈特先生，就在这里讲不好吧。”卡瑟琳把自己说话的声音压得很轻，生怕旁边的游人听到。”

“这条街上，我看就他不知道了！”他对着卡瑟琳大笑，全然忘记了之前自己所做的事情。

“这消息都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听说是毒杀？”旁边的几个伙计也凑了过来。

“被那个光之战士？”

“就那个小不点嘛，她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不就是一只内阁的宠物嘛。”

“你小声一点，这种话要是被王党派的人听到。”

“怕什么，你还觉得这个国家里有这样的人么？还恰好出现在这里？”

  安道尔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好，要像他们一样痛斥王权的无用么？还是说...

“先生，请给我们一点吃的吧。”一群脏兮兮，穿着破布的孩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去去去，你们这些小鬼，这里可不是你们的收容所！卫兵在哪里？”

“这些该死的阿拉米格难民。”

“讨人厌的家伙，不知道从哪来的难民，该死的，他们就像是蛆虫一般，蚕食这座城市的边边角角，那些权贵也不知道清理掉他们。”

  也就是旁边卖点心的卡瑟琳会给那些难民孩子一点卖剩下的燕麦粥。她可真善良。

“我们也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心里去管别人呢？”安道尔想着。

  看在扎尔神的份上，原谅他们把。

因为这些难民孩子突然出现的缘故，人们也忘了之前所讲的话题内容，今日份的闲聊也就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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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说安道尔讨厌那群难民孩子，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已经够难闻的了，要是和这群孩子待的太久，他们身上那股垃圾桶的味道，又或者说是食物发酵的味道，也会混杂在他身上，这样可不好。

他已经向扎尔神祈祷了，这些孩子会没事的，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尽管他自己也不相信，在这座城市里，能相信的只有权力与财富，向乌尔达哈的守护神请求，大概是穷人们最后的一点慰藉。

乘着天还没有黑，抓紧时间去流沙屋一趟吧，在沙钟旅庭开一个平民休息用的房间，顺带洗漱一下，他心里是这么计划的。

人们在这里会像流动的沙子一般，交错混杂。各个阶层的人，该死，又是摸不着看不见的这些东西，阶级，权势，到哪儿都会撞见。

怎么说呢，安道尔也不是那种厌恶贵族的极端分子，毕竟这个国家的女王...他应该算是那种很容易被感染的人，只要明面上做的得体，他都会支持。然后政府出现什么税收加重的政令，他发一句牢骚，谩骂一顿，但是也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他还有自己的生活，可不能乱开玩笑。

“娜娜莫女王她是一位善良的国王，她的演讲是多么的振奋人心，可是我们穷人生活的环境还是没有得到改善，她不是一位好的国王。”

像安道尔这样身处在下层环境里奋斗（苟活？）的人还有很多，流沙屋里坐着的就有好几位，就连做梦都想着赶车的马车夫凯凯扎尼，异乡人马尔特尔，还有那个口头上说着贸易理论，实际上却无动于衷的博塔尔夫，也许真的和他说的一样，要想在乌尔达哈生存下去，需要提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今天的流沙屋里聚集着许多穿着蓝色制服的人，那些人是叫做“水晶义勇队”么？他们是干什么来着的?

如果那么多人都要在这里留宿，那安道尔的房间恐怕是开不成了。

“拜托，拜托，给我留上一件房吧，好让我洗个澡。”他心里想着。

可实际情况和他先前所料想的一样，那群家伙把便宜的房间都占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富人才住的起的房间。如果安道尔要住进去，非得把几个月赚来的钱都花掉。

“该死的。”他朝着没人的角落吐了口唾沫，好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他这个时候开始厌恶这群人了，或是说这个旅店没有给像他一样的穷人提供更多的住所。人一旦被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就会变得紧张，恐慌。这种情绪就像是好斗者内心精神的火种，煽动起来，煽动起来，变得和我们一样。

安道尔现在很烦躁，不仅仅是因为没能好好洗个澡，在他的大脑里上升到了新的一个层面，阶级的对立，仇视，该死的，都是因为这个国家快要玩完了，那个无用的国王，才会让我们变得那么惨！现在的他和在市场的他完全是两个人呢。

“年轻人，你可不要弄脏了我刚清理过的地板呢。”是在这里打杂的帕帕斯大婶。经过她这么一点醒，安道尔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些多么差劲的事情。当然他的骨子里可能就有这种东西在里面，毕竟也没有受过什么好的教育，他的父母也是一些普通人。

“但是你不能把这些事情都归咎到别人的身上，或是这个国家的身上。”他清醒了，开始这么想着。毕竟很多事情是你生下来就决定好了的，无论是你也好，还是那位曾经戴着王冠的可怜女孩。

“要来点小圆饼嘛？不要钱。”帕帕斯大婶问着安道尔说道。

“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他指了指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说着，他该换个地方去洗漱一下了，回绝了大婶。

“哪里有水可以让我清洗一下身子呢，或者洗把脸也可以。”

大脑给出了回应，他先前离开的地方，黄金广场。

   过去只允许贵族跳舞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乞丐难民睡觉的地方，多么的可笑啊。不过也因为这样，也让安道尔有了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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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迟了呢，天空就像是被倒了一层油墨，外加上乌云的遮蔽，连平日里闪烁的星星都见不着了。

从流沙屋慢慢走回到黄金广场，你可以看见太阳丝绸服装店那大大的招牌，当然安道尔也只能看看招牌了。同样是用纺车一梭一梭做出来的衣料，仅仅是因为原材料的不同，外加上一点裁衣匠的技艺，富人晚宴用的长袍，游民平日穿着用的麻衣。

走着走着就到达了红玉大街，你不用看路边的告示牌就能知道你到了目的地。远远的就可以听见了，那些猫魅族舞者打的节拍声，在街道上杂技演员的叫卖声，把一个个饮酒用的瓶子抛向空中来回接应。

还有阿修加纳贸易公司的劳力士先生，那家伙可有钱了。要是安道尔有他那样的本金，加上一点头脑，没准也能开出一家像样的店，住着高级的客房。真是羡慕他啊，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手段。

结果到头来，还是回到这里了呢。安道尔看了看黄金广场的四周，那群先前在市场胡闹的孩子也在这里。他们看起来已经吃饱了，多亏了卡瑟琳的点心。

他们用手捧着从喷泉（我们姑且就把那玩意当做喷泉吧）中舀来的水，孩子们的嘴唇很黑，像是沾上了不少砖瓦的粉尘，水刚触及到唇边就变得浑浊，可他们也顾不得这些，大口大口的喝着，生怕有人来抢。

这可真滑稽，安道尔不禁想着。“这样的水还喝的下去吗？”

还有，他本以为这里只会有他一个人，洗漱这件事情又一次被搁置了。

姑且当做羞耻心发作吧，在那么多孩子面前脱掉上衣什么的，老天，一个大男人也会困扰这些事情么，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有几位孩子倚靠在灯柱旁，还有几位在过道上玩耍。在维护治安的人到来之前，他们确实可以这样胡闹一下。

安道尔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他没有余力去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孩子们。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呢，每日的小思绪还有着如何去讨卡瑟琳的欢心，怎么在表演中多从那些富人的腰包里多榨取几枚金币。

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完全处理不过来。

现在是安道尔他自己的放松时间，一个后空翻，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灯柱上。那群小家伙看的这样一幕都瞪大了眼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喜欢看就看吧，反正现在不是表演时间，不收钱。”安道尔心里想着。

之前在路灯上俯瞰的景色，更多是被那些商人，旅行者填充着，借助着路灯，安道尔看着路上行走的每一个人都是小小一个，他以此为乐。此刻，他感到自己主宰着整个黄金广场（尽管有点麻痹自己的意思）这种快乐不会长久，他心里明白，在这个国家没有具体的变革之前，都会是如此，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差距，普通市民与阿拉米格难民的境遇。

但是管他呢，照旧得生活，在太阳升起之前，阳光照耀到整个萨纳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