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856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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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明日方舟 炎客,送葬人
标签 炎葬
文集 Vivre Ou Surviv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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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15 10:00
- 导读
- 我看着站在下面的你,如同一具没有皮肉的尸骨。不是我的眼睛变得近视,便是你的脸色过于苍白。——《罗密欧与朱丽叶》
上一篇的小补完
*没错,就是同名技能的这个意思
*不要被前两篇的性冷淡风格骗了,本质上来说,我还是一个专注于死了都要爱的写手
炎客感觉右手很疼。
他的五指仿佛被接上五根软管,打气泵不断向内充气。右手像被充满的气球一样鼓起来,那明显远超出皮肤能有的张力,但“气球”仍然顽强存在了一秒,或是两秒——然后它爆掉了,一大蓬鲜血炸到他脸上,破碎的骨肉迸溅一地。
无论被捕前还是被捕后,这景象他都没少见。导致这种原地爆炸的可能是一枚破片地雷,一包悄无声息黏在飞梭底部的炸药,或者一把执行模式的支配者。
他舔舔嘴唇,尝到血的味道。在西比拉的辖区,见血最多的就是他们执行官,他们是防止监控官色相不稳的盾牌。
色相。
在朦胧中捕捉到辖区的特有词汇,他骤然惊醒过来。
然后他发现右手没了。
……行吧,炎客对这个结果不置可否。他给自己预定的结局就不美妙,自杀,或是他杀,总之绝不回监护中心那鬼地方,哪怕这死法并不符合刀术师对生命、真义与美的追求。
西比拉应该已经开始通缉他了,他将被处决。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出生年份。你不能指望一个出生即流浪的人拥有具体时间概念,但粗略算算,怎么也活到了外城萨卡兹的平均年龄。
“保留地”——辖区的人这么称呼外界,他们接触不到公安局机密,觉得外面只是一群被流放的重度潜在犯,残忍,凶暴,不被世人接受。西比拉是道墙,墙里蔑视墙外的野人,墙外鄙夷墙里的羔羊。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身处伊甸园,但这是巴别塔。
再怎么身强体壮的萨卡兹,在流了少说一千毫升血,紧接着便经历过一场大垮塌,还要带着一个因折翼而行动不便的萨科塔夺命奔逃之后,也是要萎一萎的。
他烧得稀里糊涂,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喂了点药,扎了几针。彼时他张不开嘴,药片也无法用水送服,在嘴里慢慢化开的感觉苦得他想打人。十年前他还不是这样,因为外面的药与武器一样是硬通货,受伤时能有片药,那是有点身份的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他只是自认为没被驯化。
然后,他唇间一凉,大约是顺着注射器滴下来的葡萄糖水。能干出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而现在他旁边不会有别人了。
于是他放任自己陷入睡眠。再醒来时,天已黑透。
外面下雨了。雨点打在窗台上,发出无规律的白噪音。
废城区一向昏暗,窗外只有星星点点,趋近于无的霓虹灯。
送葬人趴在床边。他无法躺下,只能屈起腿,宝贝工具包放在怀里。扣子解开两颗,黑色光环有一点歪,轻搭在炎客的手指。
炎客不想动。醒来五分钟后,他觉得少了只手果然麻烦,就像现在,他无法调整额上那条毛巾的位置,它被暖得微温,而且已经快要盖住他的眼睛。
他用毛巾下仅剩的一丝视线打量送葬人的后背。那里曾有一对垂翅,现在一边齐根而断,一边少了一半。
萨科塔轻轻呼吸,翅根仿佛也在轻轻颤抖。
少时的萨卡兹曾看见一只蝴蝶落在雨后的花瓣。花瓣中心含着一滴水,蝴蝶停在那滴水旁,透明的曲面倒映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
那时他已经拿起了刀,神经反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心随意动,他迅速捏住蝴蝶的翅膀,但他太用力了,那对在日光下璀璨至极的翅膀瞬间断在他指尖。
失去翅膀的蝴蝶落在地上,徒劳挣扎。他记得那断痕的形状,一边齐根而断,一边少了一半。
炎客慢慢转动脖子,眨着眼,试图弄掉那条该死的毛巾。沉重湿润的触感依次擦过他的眼皮,太阳穴,鬓角,他成功了,那毛巾落在枕边,发出微不可闻的,“扑”的一声。
然后送葬人就被吵醒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望了一会儿。霓虹灯映在送葬人青色的眼睛里,宛如波光。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不发一言,揭走毛巾,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便将毛巾丢进一旁的冷水盆。
正巧,炎客也不想像废人一样躺着,他倏然坐起,下一刻便“嘶”了一声:“头晕。”
“失血与发烧的后遗症。”送葬人说。
“我以为你不会这种物理退烧法。”炎客说,送葬人那双手漂亮归漂亮,却更适合撕裂一些东西,而非爱抚。
送葬人:“闪灵小姐就是这么照顾夜莺小姐的。”
炎客听不出情绪地笑了一声:“毕竟是萨卡兹剑圣,你原先该不会想劝她制服我吧。”
送葬人:“不是,我在观察她面对夜莺小姐的反应。虽然我很想直接问她,但我们并没有太深厚的私交,这个问题很不礼貌。”
炎客:“你好奇的范围比以前广了,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送葬人:“对你而言是坏。因为这时的我通常在考虑强行治愈你的可能,需要更多参考样本,但很遗憾,符合条件的只有夜莺小姐一个。”
炎客沉默地磨了磨尖牙,他表现得一派万事不挂心,但最怕的还是这个——这样子是个耻辱,“我是不是得谢你没真这么干?”
“不用谢。”送葬人说。
炎客:“……”
“这是我色相变更时必然会出现的想法。”送葬人补充道,“从个人利益的角度而言,我萌生这种想法十分正常,至少你‘痊愈’之后,我每个月只需要付护理费与病房租金。”
“啊,那会比这间安全屋便宜吗?”
“我不能确定。这里原先的房东出价每月十支护理剂,但后来我调查发现,房租均价折合成护理剂,大约只需要三到四支。第二个月我提出异议,随后谈判失败,房东叫出四个人,试图威胁我。从他们身上的旧伤来看,我判断他们的犯罪指数在200以上。”
好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炎客已经知道房东和他的小弟们都去哪儿了。这个萨科塔表面循规蹈矩,实际野得很,遵守条律只是为了活得方便,而条律没明说的,自然就都是可以做的。很久以前,久到他还在拉特兰上学时,就敢在假期跑离西比拉的信号辐射区。但外界并不安全,不少人被这张软白甜的脸骗得得意忘形,试图犯罪,下一刻就会惨遭铁拳镇压。
炎客知道辖区住民沾了人命的后果,在事情转向不可控之前,他的刀就会摆平一切。
“要不然你还是别来了,”年轻的萨卡兹抹掉脸上的血,说,“用你们内城人的话讲,我黑透了,还有,你的假期只够让你走到这,不可能去到卡兹戴尔。”
“黑透的人不会骂我怪胎,普通人却会,骂完我之后色相还会变清,真无法理解。”少年萨科塔一板一眼地说,“而且,我从没说过自己想去卡兹戴尔,因为在适应‘生活中少有科技辅助’这件事之前,我就会死。”
“什么啊,说得我像在邀请你跟我私奔一样。”
“难道不是吗?如果这又是理解错误的话,我感到十分抱歉。”
然后他们就在红色的夕阳下拥抱。草甸被染成红的,刀也是红的。萨卡兹把刀擦干净,刀刃用砥石磨利,然后指着天上没有固定形状的红色云气,说,那是不死鸟即将重生的象征,萨卡兹的精神也会在火焰中复苏。
萨科塔则满脸严肃地回答,那是硫磺火湖的颜色,被魔鬼迷惑的人、兽与假先知都会被扔在里面,昼夜受到痛苦。
炎客每次都觉得他们没办法再好好玩耍。但他本也没指望能与送葬人一直这样下去,跟外城人谈永远很可笑,哪怕没有任何法律规定萨卡兹不能和萨科塔在一起,非潜在犯与潜在犯却绝对不行。
现在他也黑透了。瞧,他又折断了一对翅膀。
“行,学会黑吃黑了。然后呢,你怎么穿过外面那些无人机的?”
“处决潜在犯不会引发犯罪指数上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把用来当租金的护理剂全用了。”
操,炎客在心里骂了一句,想着你居然还敢提这茬:“这什么时候的事?”
“你上任一年之后。”
炎客深呼吸了两次。
他没有说话,送葬人以为他不会计较滥用护理剂的事,毕竟这不可避免,他的色相会变浑浊,那么就需要护理剂来帮他保住监视官的位子,而只有他还是监视官,炎客才能继续当执行官,否则他就会在监护中心空耗时光,等待不知何时会释放的毒气——或许在那之前,他就会撞断自己的角,然后将断角插进脖子,但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的。这条逻辑链清晰精准,每个人都能理解。
然后,一条黑尾缠在他的手腕。
送葬人下意识地抽手。但想到炎客正虚弱着,这一拽的后果无法预料,他动作便停了。
他的肩膀一动,牵扯到后背。断翅这时开始彰显起存在感,完好无损时,他几乎感不到它们的存在,但这时它们突兀地疼起来,仿佛在提醒他,干出的事是多么愚蠢。
炎客用尾巴辅助,左手撸起他的工作服袖子。那条手臂白得发青,肘窝全是针孔。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能忍?”炎客差点被气笑了,“你现在的药量是多少?”
送葬人默默放下袖子,神情竟还透出一点无辜:“我不确定。”
炎客:“你打进去的东西,然后告诉我不确定?”
“色相不归我控制,我也控制不了。”送葬人充满迷惑地说,“我试过,但是失败了,只能在疼的时候打一支。药量一般按照日均量来计算,我没有固定日均量。”
炎客抓到一个关键词:“疼是什么意思?”
送葬人:“疼就是疼。”
炎客转而采用迂回问法:“举个例子,疼一般发生在什么时候?”
“你亲我的时候。”送葬人说,“行动前我会预先打好护理剂。但它偶尔会忽然失效,然后我就会疼。”
炎客骤然想到某种可称为灾难的可能:“现在它还有效吗?”
“应该已经失效了。”送葬人说。
炎客像每一次执行逮捕行动之前那样,轻轻地,郑重地,将嘴唇印在送葬人的额头。
他尝到汗水,灰土与血,那也是他自己的味道。现在他们一样了。
送葬人闭上眼睛,默许萨卡兹的碰触。像一出荒诞的剧目,说不上谁在渡谁,谁降福于谁,谁又为谁所救。
断裂的翅根颤栗着,他答道:“是的,我感到疼。”
炎客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了。他低下头,仓皇地含住了送葬人的嘴唇。
虽然他想这么干也不是一两天,要知道,执行官的日子可谓久旱无甘霖,荤过的人一朝转素,简直是折磨。但真这么干了,他反倒没半点快意。
他将私心藏在一个吻里,名为求福,实为告别,并自认为只要留点值得偶尔回味的东西,终焉来临时也就不会有太多痛苦。这是外城人特有的生活准则,你永远不知道这场战斗之后,刀能不能重新入鞘。
他知道送葬人不具备辖区特有的思维模式,却也不认为他能理解外城,因为他从前的表现实在令人放心。
所以他五年前告诉送葬人,到我行动前不再亲吻你的那天,你就也不要再管我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认为你不再拥有让我道别的必要。
他有时会梦见从前颠沛流离的日子,脸上有灰,身上有血,腰间与背上都带着刀。现在,那两把刀齐刷刷穿透了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将尖牙贴在萨科塔的唇上,问。
送葬人某一瞬间觉得炎客是真的会咬下去,或者床咚他,让他残碎的翅膀再受一次折磨。他诧异于他竟能良好区分肉体与精神的两种疼痛,尽管它们正在逐渐融合。
他不会产生幻觉,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点小火苗,一直烧,一直烧。他掉进硫磺火湖了吗?
“我不确定。”他说。
“又是不确定,”炎客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你如果早说,我还能改一改,死之前才让我知道这事,这可是还不清了。”
送葬人:“你为什么认定自己会死?”
“不然在废城区了此残生吗。”炎客用了一种尘埃落定的陈述语气。
送葬人歪歪头,走到墙角。那里有块轻微残缺的地板,末端一个仿似年深日久被腐蚀出的洞。
他将手指插进去,连板带钉地掀开它,从中取出一个长条布包。
炎客瞧着那熟悉的形状,眼睛都直了。
布包里是一对太刀,黑色的柄,银亮的刃,刀刃尾端有一行细小的签名“Vulcan”。
“你怎么弄到的?不应该啊,锻刀犯法,火神怎么会答应你?”炎客把那两把刀从头摸到尾,分别掂了掂,“它们真漂亮,重量都和原先那把差不多!”
“火神小姐没告诉我原因,也没收钱。所以我帮她的AI写了个自屏蔽系统,只要她待在工作室,色相不稳也没关系。”送葬人说,“我拿过你的刀,知道它的重量与尺寸。”
行吧,看来他们两个是一起偷着违法了,炎客想。
“那个,太刀是单刀……第二把是要让我备用吗?”
送葬人:“装上义肢就可以一起用。至于你原先背上那把,我无法估算它的重量,不能复原。”
其实是当初没举动,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提这黑历史。
炎客过足手瘾,又问:“你想放了我?”
“废城区有出去的手段。虽然无法进行实际调查,但我知道它一定存在。”送葬人平静地说,“以及,我不会轻易放你逃走。”
“第二把刀是我为自己预备的。请与我决斗,赢了,它就归你。”
炎客:“不是,你为什么要跟我对刀……”
“你五年没碰刀,大量失血,还断了一只手。”送葬人说,“你觉得我这五年都在干什么?”
“我学了枪,你学了刀,倒也算公平。”炎客仿佛在想着什么,边说边点了点头,“你早就算好了?”
“是的。”送葬人说。
炎客:“那么,你为什么会笃定地认为,我这种几进宫的‘猎犬’,还有被‘他们’接纳的可能?”
他没有说“他们”具体指谁,但他明白,送葬人心里清楚。
果不其然,送葬人也不假思索给出回答:“经验,情报,以及前任监视官的项上人头,够不够?”
“……操。”炎客这次是真的骂出来了,他很想揪着送葬人的领子好好问一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用你去换别人的认可”,但他又不能这么问,因为答案一直是确定的:只要握住刀,面对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就不可能放水,他必须对得起它,对得起他自己,这是他的教条。
最终,他只能说:“你……你应该把自己当成人来看。”
他该预料到这一点的,因为那块藏刀的地板下,并没有同样藏着一个存枪的金属箱。
送葬人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付出。有始无终令他焦虑,答应过的一定要完成,所以他亲口承诺的事一向不多,一生也只有两件。否则太多事情堆在一起,会让他找不到优先级。
一件是“让红云活下去”。
另一件是“让炎客快乐”。
可被囚禁的萨卡兹是不会感到快乐的,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赔上色相,最终也只有让炎客重新拿起刀这一个选择。
他就这么去做了,只能这么做,这是完整链条上的一环,他必须完成。
至于胜利?很抱歉,这不可能,他与闪灵并不仅交流过“弃疗的炎客”这一个问题。护理剂有耐药性及成瘾性,结合闪灵的描述,他认为夜莺的下场已经够好。至少她还醒着,还能说话,甚至还认得闪灵。至于失去翅膀的萨科塔会变成什么样,更是无需再提。
即便已不能很好地回忆起在照片上写那行字时是什么心情,但他还记得承诺,并且确信自己从前的判断,这比会被药物抹杀的情绪更可靠。
他没再解释什么,因为炎客可能会从他的一句话中抽出十个点来反驳。他从没在口舌之争上赢过任何人,所以他只是沉默,以一种令人痛恨的,屡教不改的淡漠神情看着恍若筋疲力尽的萨卡兹。
好疼。身体与精神的疼彻底混在一起,无意义的情绪碎片凌迟他,折断的翅膀嘲笑他。但他看着脚下近在咫尺的死亡,却觉得轻松极了。
他知道炎客不会让他失望。
事实上炎客也没有别的路走,送葬人既然这么说,就表示已有把握能让他成功杀死自己,并且不会对他的刀之道造成侮辱。他面前摆着一个恶毒的选择题:苟活到被处决,或者背信弃义,尽管后者在外城人看来像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可是小天使,不是所有事都会按照你的计算进行的,既然你知道人的不可控,却还是从机械的世界来到人间,就要承担预估失误的后果。
于是他又挂上标志性的笑容,像他从前的每一天一样,表现出一副很快乐的样子。
“好吧,看来是没办法了。”他微微躬身,牵起送葬人的手,贴在额头。那手可以用圣水或鲜血来渡他。
他说,送葬人先生,请与我决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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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地:“野蛮人保留地是由于气候或地理条件不利,或天然资源缺乏,不值得花费功夫去文明化的地区。”——《美丽新世界》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新约 启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