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的茶会

“帝弥托利，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一次战前会议后，贝雷丝特意留住帝弥托利出声问道。

帝弥托利转过身，似乎感到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道：

“当然有空，老师。”

“好，那就明天下午到我房间来吧，我会准备好茶和点心招待你。”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到老师的房间打扰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老师的房间，帝弥托利不由得显得有些局促。

三层托盘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一切都一如从前。

“好怀念啊，这还是士官学校以来第一次跟你这样坐下来喝茶。”

贝雷丝招待他坐下，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刚刚重逢的时候，看到他被强烈的憎恨和黑暗所困，让她觉得心疼不已，自己怎么会放下重要的学生不管呢？现在看他好不容易走出了曾经的阴霾，她只希望他能彻底地摆脱它，去实现自己的信念和理想。

“这段时间，我真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若不是有你在，我已经……”

帝弥托利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没那种事，我说过不必在意这些，快点喝茶吧，这甜点是梅尔赛德司新做的，很好吃，所以我也想让你尝尝。”

贝雷丝给他的盘子里添了一块糕点，帝弥托利见状便收起那些愧疚，认真地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后轻嘬了一口。

“这茶真的很香呢。”

放下茶杯，帝弥托利看向对面。他太久没有这样仔细地观察过老师了。老师的表情从初识到现在，确实丰富了许多。曾经帝弥托利觉得她是如此遥不可及，有时他甚至恍惚间能看到她的背后展开洁白的翅膀，似乎就会这样展翅飞到月亮去……

如今洋甘菊花茶的清香溢满整间小屋，热茶氤氲着淡淡袅袅的雾气，而雾气后面就是老师温柔的脸，似乎轻易便触手可及——而她现在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就连她的轮廓似乎也朦胧起来。

帝弥托利心间似流过汩汩暖流，给他冰冷了许久的心脏带来滚烫的热意，抚平熨贴他布满伤痕的心脏上的每一寸褶皱和缝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地，如此地平静和安心。

这就是她所拥有的独特白魔法吧？

帝弥托利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们从曾经见过的桥上的风景谈到战斗时连携的计划，贝雷丝微笑着，时不时拿起茶杯，或者吃一口甜点。这时候，帝弥托利忽然格外注意起贝雷丝拿起茶杯喝茶的手。

每一根手指都修长洁白，每一个指甲都修的整整齐齐，指甲圆润，手背上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脉纹安静地被莹白的皮肤所覆盖，交错一直延伸到他看不到的衣袖下。佣兵出身经常握剑手上会有薄薄的茧，掌中错综复杂的细小丝线，似红线一般将他缠绕，而他无心挣脱反而乐在其中。

那也是会在战斗时握紧天帝之剑的手，商讨战术排兵布阵的时候杀伐决断的手，赠花与他时沾染着玫瑰余香的手，这样的手曾经在那个雨夜温柔坚定地给了他重生的力量……他那一刻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她是温暖的，鲜活的，为什么他以前会认为她是冰冷的？

帝弥托利有种想在上面印上自己双唇的冲动——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而不会付诸行动……

他知道盯着女性的手看并不是一位绅士所为，所以假装移开视线，只用眼角的余光飘向那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伴着雨声，但屋子里的气氛是温馨的，明亮和欢快的，一如他的心情。

他那五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这样和老师待在一起，慵懒地度过温馨下午茶时光。

“怎么了，帝弥托利？”

贝雷丝唤回了他恍惚的思绪。

“啊……很抱歉老师，是我晃神了。”

贝雷丝知道他最近忙的不可开交。

“是太累了吗？你也够辛苦了。”

她邀请他参加茶会的目的就是看到他每天忙的像个陀螺一样。不要刚解决了亡灵的噩梦又陷入政务的噩梦，希望他偶尔也能放松一下，所以特意挑选了能凝神静气的，他最喜欢的洋甘菊花茶。

“如果老师也觉得我很辛苦的话，那就稍微帮我一下好了。”

帝弥托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不自觉地撒娇。

贝雷丝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唔……可是……”

帝弥托利连忙摆手说道，

“啊很抱歉，明明老师也很累了，还这样拜托你……”

但是贝雷丝下一秒却展露了笑颜，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我开玩笑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下吧，谁让我是你的老师呢。”

看着她难得展露的笑颜，帝弥托利有些怔忪。

老师？是啊，她还是以他的老师自居，在她看来，老师照顾指导自己的学生天经地义，而她也确实是他迷途的时候占据特殊地位的引导者。

但是现在却在他心里悄然又多了另一种身份。

在这一方面，他本来不敢奢望，因为她为自己做了太多，而自己却没有机会为她做些什么，总是任性地麻烦了她。但是他必须拿出自己的态度，他有强烈的欲望要在那双手上标出自己的印记，至于到时候老师答应还是拒绝，就完全交给她来取舍了。

这弯弯的月牙，搅碎了原本倒映在碧波湖面上他的身影，泛起了层层涟漪，一直荡漾到他的心里去。

敲打玻璃的“嗒嗒”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叶子鲜翠欲滴，鸟儿叽叽喳喳地唱着歌，花苞含羞待放，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