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雪山脚下陡峭的岩石上，空一瞬间有些恍惚。



自从上次受伤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到这个世界来过了。这片土地依旧安静，祥和。水草在湖面荡漾，天空有鸟儿飞过，远处的云穿过悠远的高山，似乎他并没有离开很久。



这么想着，眼前的景色就不再有那种虚无缥缈的熟悉，而更像是……



他抬起头，澄澈眼眸中映出了一棵第一次见到，却并不陌生的参天古树。



［归属感］



空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做来这个世界的梦时，树所在的位置是一团迷雾。清风拂过脸颊，带来些微的凉意，也送来了远方的呼唤。金色的树叶在天空中舒展开来，似乎向他轻轻地挥手。



他突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他要去那里，去那棵树上。



那里有人在等他。



空看着脚下狰狞的悬崖，缓慢的后退，直到踩在皑皑白雪上。随后，他突然飞速往前奔跑，长长的披风伴随着发辫飞扬，金色的小球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最后一脚正好踏在了悬崖边，常年锻炼的肌肉绷紧，用力一跃。与其说像找寻，那金色眼中的光点更像是奔赴。



身后的羽翼“嘭”地一声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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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听到身后的动静，看上去颇为壮硕的男人喝了一口手里的冰咖啡，转过身俯下身撑着栏杆。“需不需要我扶你一把？”



禁闭了一周的铁门刚刚开启了一道窄缝，霎时间又苦又涩的味道蜂拥而出，占满了走廊的边边角角。紫色的眼眸中映出一个憔悴的身影。因为这个房间太久没用过，关节处有些锈蚀，被他一靠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看那墨绿色的身影扶着头，很努力地让混沌的大脑快速恢复清醒。浮舍也不着急，翻了两页手里的书，耐心地等他缓过劲来。



这小子平日里对自己克制的太狠，易感期的反应就相比其他人剧烈得多。因为他之前有疼晕在路上的“前科”，几个兄弟姐妹就在这时换着班的请假在门口守着，这样偶尔还能趁看守不注意掀开小窗看一看。



其实先生也没真想罚他，对于第三类性别来说，这个时候的他们虽然情绪波动剧烈，却又脆弱敏感。本能占据上风导致的事故屡见不鲜，就算是他和弥怒也在这个时候犯过错误。因此他们本来想的是，等他好些了拎过去好好地给人家赔个不是，回来再让他写个检讨，这事儿也就算过了。



但没想到魈太过认真，自己给自己关了禁闭，还把倒计时设置了整整一周。



“不用。”缓了大概五六分钟，走廊回响起了清冷的声音，魈睁开眼，放下手慢慢站直。他的皮肤本来颜色就浅，在黑暗的房间里闷了一周，更显出几分苍白。易感期吃不下睡不着，一周过去少年好像又清瘦了些。alpha垂头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把上面敷冰袋残留的水汽擦去，左脚用力地磕了磕地面。



看他的状态好像还行，浮舍也终于是松了口气，同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已经一周了，你想好怎么跟那个孩子解释了吗？”



正在拆倒计时器的手指猛地僵住。



新奇地看着自己家小冰块的反应，浮舍意外地发现，魈哪怕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的脸上也少有异色，如果想判断他的情绪有没有波动，就得看他的嘴唇抿得有多细多直。



这是之前二十年从没有过的新奇体验，这孩子一直很成熟，对待什么都很平静的模样，从小应达就嫌弃他不好玩。



过了大概五六秒钟，能看到小家伙腮边的肌肉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声不吭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浮舍挑了一下眉：“你最好快点想，因为我晚上要带班出学校，你不能请假。”



“……”魈用力扳住一张俊脸，一声不吭地把机器丢了过来。因为他的不礼貌，又得当老师又得当家长的大哥顺手敲了他板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那我去学校集合了，你收拾完了赶紧过来，我发给你地址。”



再抬眼的时候，墨绿色的身影已经到了走廊尽头的电梯口，在他身边留下了一道颇有怨气的信息素：“知道了。”



浮舍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划开手机屏保，找到家庭群，一边发着语音一边把塑料杯子捏扁，丢进了粉碎机。



另一个人耳边同样也在闹个不停。空放下手里正在揉搓的衣服，叹了口气，深深地后悔当时就不该让重云去医务室领取抑制剂。



因为他没有随身带着隔离的习惯，所以看到消息匆忙赶来的两个人正好迎面撞上了他那一身明显冰冷而暴躁的花香从铁门里出来的模样。重云当时就往后跳了几步，跟他保持好了距离。



行秋赶紧从书包里拿出喷雾。因为距离很近，空当时的状态都落在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里，尤其那已经微肿的下唇，让人脑海中瞬间涌上了一堆少儿不宜。空这一周几次解释那是自己咬的都没用，这一周他俩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说不清的暧昧。



“我俩真的没什么。”omega揉着自己手里的衣服无奈的再强调了一遍，行秋抱着一杯酸奶在喝，应得漫不经心，明显是根本没往心里去。重云的目光扫过埋在泡泡中的蓝白色校服，露出的领口处有一个花体的A，代表了第三类性别，他抬手指了指，跟行秋心照不宣的耸了耸肩。



空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突然就噤了声。金发垂下，手指更加用力地揉搓着盆里的领口，即使它原本就很干净。



发现玩笑可能开的有点过了，重云也就收回目光，舔了舔手中的冰棒。目光扫过窗外的大钟，alpha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了，你有跟他说今天晚上聚餐吗？”



空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上周的运动会，他们好像是拿了三个校区的第二名。据说综合校区的副校长在运动会闭幕式上拿着话筒滔滔不绝地夸赞最后这一场精彩，甚至决定要把录像拿去放在大屏幕上循环播放。



再加上他们那天早晨并没有因为同伴意外缺席抱怨连连，而是积极主动地分担了责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问题，班主任非常高兴，提出这次的奖金就拿出来，请全班同学出去聚餐：“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这样，你们表现得很棒。”



空记得第二名给老师的份额是五千块，不知道够不够他们聚一次。但班主任大手一挥，让他们在学校周围随便选，要求只有不能出市中心就行。



最后投票出来的是他跟魈一起去过的那条步行街，最里面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网上评价不错。而且离学校很近，出口就是地铁站和停车场，方便家长来接。



魈应该是不知道的，他这一周都没有任何消息，应该是在隔离室或者家中休息。



空没主动联系他，一方面是担心打扰，毕竟那天他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另一方面在发生了那件事后，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魈。



那天回荡在天台的话太过直白，却不曾直接点明。两个人之间更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纸，连围观的人都看得清晰，只等谁先开口把它戳破。



“你们alpha……易感期那么难受吗？”空沉默了一会儿，先把衣服揉完，简单冲洗一遍，放进洗衣机里，这才开口。重云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确实很难受，疼都是小问题，安抚药剂能解决大部分的麻烦……主要还是情绪失控。”



应该是真的感觉很恐怖，重云嘴里的冰棒发出了“咔”的一声脆响：“感觉什么都没意思，世界都是黑色的，除了有人踏进我的领域，那时候我觉得我下一秒就能化身恐怖分子。”



两个听的很认真的omega同时缩了一下脖子，重云耸了耸肩，第三类性别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但是本能更趋向于兽类，只是平日里人性处于主导地位，克制了冲动而已。不管是易感期还是发情期，都是给他们一个释放缓和的机会，因此对自己压制越狠的人，这个时期就越容易失控。



“真不是我不信啊，他要是易感期真的只抱了抱你，我都觉得他变态。”重云耸了耸肩膀，把吃完的垃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百分之九十七的匹配度，说魈能把它拆分入腹都不奇怪。



“而且魈不能用安抚药剂吧，他对omega过敏啊。”大概是因为环境太过轻松愉悦，行秋毫无防备的顺着重云的话接了下去。“最难受的时候出现了唯一能压制疼痛的药物，他能轻易地放你走？我才不信”



“？！”刚拆开一包柔顺颗粒的人突然听到了一个对自己而言完全陌生，从未有人跟他提过的事情，手一抖，那奶白色的小珠子飞出来，稀里哗啦蹦了一地。“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的人懊恼地捂住了嘴，躲到重云身后去了。alpha独自一人面对他直射过来的目光，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说实话：“就是那次……”



那个特殊的铃声响起时，刚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的人怔愣了一下，看向放在一旁桌子上充电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字，只一眼他就知道是谁。alpha迟疑了一下，从旁边拽过睡衣套在身上，走过去按下了接听。



出现在手机里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接得这么快，原本在指尖一圈一圈转动的笔“啪”地停下，脸上有着没藏起来的迟疑。魈拉开椅子，坐在手机前面，用毛巾擦着自己头发上的水珠。



可能是因为在自己的房间，他的身上难得显露出几分轻松的感觉。领口也没有像在学校时那样高高地竖起，而是很闲适地搭着，水珠还挂在他的脖颈，轻轻地顺着锁骨滚进衣服里：“你们已经到了？”



“嗯。”金眸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无措地盯着眼前的菜单，胡乱在几个青菜上划拉着。旁边已经点好菜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起身，用口型告诉空他们要去楼下买奶茶。



“我晚点过去。”还没等他再开口，那边已经明白了他打来这个电话的意思。alpha的声音很平静，听上去应该是已经没有大碍，空小心的看向手机屏幕，魈把桌子上的书推开了一些，免得水汽沾染上去，同时也露出了他素色的房间一角。“你们先吃。”



“……啊，好。”空答应的时候略微有些迟疑，alpha察觉到了，赤金色的眼眸抬起，隔空和他对视，空耳尖一热，说了一句不着急，你路上小心就匆匆挂了视频。



手机那边没了声音，又恢复到了通话界面，随后进入睡眠状态。黑色的屏幕反射出少年好看的眉眼和在他头顶随着风晃晃悠悠的灯光。空垂下长睫，不自觉地按动着弹簧笔的末尾。指尖周围萦绕着心神不宁的咔咔声，节奏又快又乱，就像他现在纷杂的思绪一般。



他刚刚转学过来连半学期都不到，和魈开始熟络，也不过就一个月。他俩的相识仅仅是因为那一张水卡，就只是几分钟的接触，延伸出了这么紧密的羁绊。



第二天清晨第一次自我介绍，那次发情期的第一次接触和客气的闲谈。他看到自己应激症时流露出的眼神，和雨天里的那一个拥抱。魈总是沉默着伸出援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帮他处理掉麻烦。甚至会为他心情考虑，从没跟他提起过一字半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omega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随后缓缓松开，留下了一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眼前突然落下了塑料袋的声音，空猛的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去，重云拎着好多杯各种口味的饮料一杯一杯的放在桌子上，看上去好像搬动了整家奶茶店一般。空讶然地站起身想帮忙接一下，却被自己的舍友一把拉住。行秋把他拽到老师和同学们都看不到的死角，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刚刚在楼下买的，”那双金属色的眼睛往班主任的方向探了探，压低了声音。“我以前跟我哥出去的时候见过这个，但是他不让我吃。”



看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空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凑过去看行秋打开黑色的包装，里面放着两排各种颜色的小盒子。没有印着品牌和提示，拿在手里的时候，透明的外壳包裹着艳丽的色泽，中间还流淌着银色的颗粒，在浅黄色的灯光中像银河一样璀璨。



“怎么样，漂亮吧，待会儿可以当零食，我看他们用这个兑酒来着。”行秋拿起一颗晃了晃，里面果冻一样的物质晶莹剔透。“重云，你要不要？”



重云摇了摇头，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刚刚落在电磁炉上的火锅里。鸳鸯锅内一半红油翻滚，另一半白色升腾，让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唾沫。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小就对“辣”和“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不太像讨厌，相反还有些好奇，但又下意识地想避开。



但看了看旁边兴致勃勃在研究那一盒莫名东西的两个omega，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肉放了大半在牛油汤底中。



“喂？”电话再次被接通的时候，alpha的声音周围满是嘈杂。他站在火锅店楼下，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在前台登记。因为路上堵车耽误了时间，他整整比其他同学晚了40多分钟。“你们在哪一桌？”



“啊，是我，我是重云……哎，小心，别碰开关！”听筒那边传来少年压低的声音，还有另一个人的吵吵嚷嚷，魈顿了顿，疑惑地抬起头，把手机拿远点核对着屏幕上的数字：“嗯，你们在哪一桌。”



“最里面！你上来……上来跟你说！”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alpha皱了皱眉，赤金色的眼中充盈了些许疑惑不解。“上来的时候别弄出太大动静，千万别把老师引过来！”



“……”墨绿色的眉尾挑了一下，魈看着眼前打开的电梯门，简单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失重的感觉传来，随着数字变化，越来浓郁的香料味涌入鼻腔，alpha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把手放进口袋，淡漠了一切表情。



浮舍包下了一整层专门用来聚餐，看到他出现，周围原本热闹喧腾的气氛冷了一瞬，但很快又活跃了起来，还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魈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抬眼寻找着重云说的“最里面”的位置。



坐在最拐角，靠近窗边和后厨，正好又被隔断挡了大半的地方突然伸出一只手，仓促地挥了挥，随后被另一只手按了下去。魈眼角微微抽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情况可能已经脱离他设想的范围了。



和浮舍维持了一下表面的师生情谊，他把手机按亮看了看时间。尽管处境可能在意料之外，人还是要见的，打好的腹稿在肚子里过了几遍，alpha绷直了唇角，郑重其事地往里面走去。



刚踏上台阶，那墨绿色的身影猛地一顿。一绺不该出现的味道藏匿在周围升腾的热气中，被他敏锐地捕捉到。魈皱了皱眉，发觉事态可能还要糟糕一些，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快步来到桌边。



眼前的场景可谓一片混乱，行秋似乎正在兴致盎然地讲着什么故事，胳膊挥来挥去的，旁边的人正飞快地把桌子上吃完的没吃完的盘子都收拾到一起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看到魈出现在眼前，正说到兴头上的omega眼前一亮，重云眼疾手快拿起一个牛奶馒头塞到了他嘴里，这位爷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你们怎么还……”魈的话说了一半，嘴上突然落下了一抹炽热。喝了酒的人下手有些没轻没重，alpha猝不及防被拽倒，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撑住了沙发的边缘，现在就已经压在人身上了。



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种和空见面的情景，但真没想到会是这一种。眼看另一只白皙已经落在了他的校服上，alpha眉尾用力的抽了一下，妥协的松开了想要挣脱的那只手。



这也算天道有轮回。



身后的人很执着地把他往后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魈由着他把自己拽到了最里面的位置。直到对方满意了，手指松开了些，alpha这才抬手拿下自己脸上的桎梏，叹了口气，感觉额角在重重地跳：“我不说了。”



重云向这边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随后立刻抬手按住旁边人的胳膊，在对方碰到滚烫的锅边前拦住了。魈看着那边的惨状，隐约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偏偏还好巧不巧地应验了。



像是知道眼前的人不会生气一样，空虽然被拨开了手，却没有收回去，那截干净的手腕搭在alpha的肩膀，隐约能感觉到鼻尖也凑了过来，仔细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对于第三类性别来说这已经是很冒犯的行为了。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调整了一下坐姿，压住对方的手指看向桌子对面：“喝了多少？”



那边的人两只手都忙着，肩膀上还夹着电话，只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



魈垂下眼简单地扫了一圈，没看到和酒有关的任何一个容器。但有一个不属于餐厅的陌生方盒引起了他的注意，漆黑的底色上画着渐变的波浪线。顺着这明显的图案，魈在桌子上找到了四散的几个外壳，他捻起来打量了一下，凑过去闻了闻，甜腻过后有股不太明显的酒味，他们吃的应该就是这个。



他从不喝酒，需要喝酒的场合也用不着他去。所以他判断不了这具体是什么东西。只能拍了张照片发给应达。



后背突然贴上了一片温热，alpha愣了愣，身后的人似乎不满足于他身上萦绕着的那点花香。莹白的手指环过他的肩，喉结处传来锁链的轻响，随后就是空调的清凉。紧束在腺体上的布料被用力拽开，一瞬间清甜微苦的信息素蜂拥而出，冲散了锅中裹满了香料的热气腾腾。



魈的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过去，因为醉酒，那双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蒙的雾气，周围红彤彤一片，像画了眼影一般。跟他对视的时候，那双眸子纯澈，干净，毫不设防。



“弄疼你了吗？”原本清脆的少年音含混不清地在耳边响起，那糯叽叽的感觉就落在腺体旁边，呼出的气体正好擦过那个敏感的凸起，alpha全身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可是这里，好好闻啊。”



这是他们两个这一周以来的第一次对话，竟然还是在有一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



以后绝对不能让他碰酒。魈咬住舌尖缓了缓神，一边尽量在不伤到他的情况下抢回自己领口的控制权一边面无表情地想。含微量酒精都不行。



但意识已经有些混沌的人明显不会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只是觉得这个味道闻起来让人莫名地喜欢。空像一只絮窝的仓鼠一样在魈身上拽来拽去，没一会儿就把外套扒到了手肘的位置。



魈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阻止他为好，桌子对面的重云看过来时衣服已经被扯开大半，里面的紧身衣很好地勾勒出还带着少年感的胸腹。alpha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咳嗽了一声，抬手捂住了旁边人的眼睛。



莫名被弄乱了衣服的人深呼吸了两个回合，抬手按住空的肩膀，尽量保持自己的语气和平日里一样：“你要干什么？”



“闻一下。”omega倒是一点都不害羞的样子，还在不依不饶的凑过来。魈被逼得退无可退，这种场合又不能由着对方乱来。赤金色的眼眸紧紧合上又睁开，突然伸手把对方还惦记着他拉索的爪子抓住，用了巧劲连人一起按在沙发靠背上，这才算压制住了几分混乱。



“乖一点。”趁着对方酒劲上涌反应比较慢，魈赶紧拉起自己的衣领，压低声音警告他。“让老师发现你们偷偷买了酒的话，当心挨骂。”



空眨着眼睛看着他，金眸显露出几分无辜。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应该只是吃了几枚果冻，并没有喝酒。但大概是察觉他有些不高兴了，空并没有再说什么，乖乖的点了头：“嗯，你别生气。”



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松开对他的钳制，拿过手机。应达已经把他们吃的东西的资料发过来了，是一种最近才流行起来的酒精零食，由果酒，洋酒混合着伏特加制作而成。alpha皱了皱眉，往下划了划，一颗足足有12度，而且甜味掩盖了迟来的苦涩，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这种东西怎么能卖给学生，万一混在一起被当成普通的果冻吃醉了被带走都不知道，真是胡闹。



数了数这边桌子上的果冻壳，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情况，魈揉了揉眉角。这两个人的模样不能出现在其他同学面前，那就只能等班主任带人离开再走。还好他们选的位置是个视觉死角，不太容易被察觉到。保险起见，魈跟重云商量了一下，拿起手机给浮舍发了一条消息，简单说明了一下这里的情况，避免待会儿他查到这里。



“回学校可以吗？”这边安排妥当，alpha转过头放轻声音问旁边人的意见。“还是你想回家？”



他记得运动会时他跟他妹妹说过以后每周都会回家一次的，但不知道他醉成这样还记不记得自己家的具体地址。



空的脸上晕染着浅浅的酡红，唇色就显得有几分鲜艳，愈发衬得那双眼睛带了些意识不清的朦胧。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灯光在金色的眼眸中映出明亮的斑点，跟着源头一晃一晃。



魈微微张了张嘴，又在对方发现他的异样以前抿住，alpha扭过头，装作在打量那个装过酒精果冻的黑色纸盒的样子，努力平息自己快起来的心跳。



上周已经太过冒犯了，一定要控制住，不然等他酒醒了就更解释不清了。



“可以……跟你走吗？”带了淡淡酒气的热意突然落在他耳边，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赤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近乎慌乱地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偏偏醉酒后的人无知无觉，甚至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弯起眼睛看着他笑。“我想跟你走。”



重云默默地抬手，又拿了一个牛奶馒头，塞进了旁边的人嘴里，适时地堵住了一切不合时宜。



“……”魈整个人都僵在了座位上，对方靠得太近，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奶香，胸腔中有什么在飞快地乱窜，明明旁边就是空调，他却感觉自己现在全身都在发烫。空的眼眸亮晶晶的，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alpha的喉结用力上下滚动了两圈，终于是忍无可忍地抬手把人推开了一些。“好。”



“我送你回家，你听话，我待会儿带你走。”



重云手指一顿，换了个方向拿起一个点心咬住，非常识趣的低下头划拉着手机找联系人，顺便在行秋又要开口以前把吸管塞进了他的嘴里。



时间指向六点，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已经有家长陆陆续续地过来接。浮舍站在门口跟他们寒暄，确保每一个孩子都平安交到监护人的手里。



重云刚刚的电话依旧打给他小姨，就是那天在医院把他转来转去的银色头发女生。为了避开同学们的注意，他特意把时间说得晚了一些，魈拿起手机看了看表，抬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舒了一口气。



行秋借着酒劲说了一个小时的书才消停，只是安静了没几分钟就困得头一点一点的。空倒是真的很听话，从刚刚开始就不再闹腾，乖顺的贴着他坐，这会儿正很专注的在锅里挑来挑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被狠狠折腾了一顿的两个alpha筋疲力尽地靠在座位上，魈抱着臂，微微合上眼。他刚过易感期，正是疲惫的时候，待会儿还要想办法把一个小醉鬼弄回学校，只能趁着这难得安静的时间恢复一下精神。



袖子突然被拽了拽，桌子上有什么东西被推到了面前，赤金色疑惑地睁开，是满满一碗肉片和丸子。这一桌只点了麻辣和菌汤，他这碗应该是空仔细从锅里捞出来的，omega手边堆满了麻椒和辣椒末，此时他正兴致勃勃地把菌汤里刚煮熟的菜堆在另一个盘子里，把之前放下去已经稀碎的部分挑出来丢掉。



“我不饿，你别忙了。”alpha轻轻抬手碰了碰他肩膀，但喝多了酒的人异常固执，甚至扭身躲开了他的制止。很快另一个整理好的碟子就放在了碗旁边，空放下筷子，开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目光带了很直白的意味，就是要看他吃完。



重云扶了一下旁边枕着肩膀睡觉的行秋不让他滑下去，爱莫能助的跟他摊了摊手。



魈觉得今天晚上他叹气的次数异常地多，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把新筷子拆开递到自己眼前的人，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认命地接过来，从面前堆成小山的两个盛器中挑了一片肥牛。



申鹤最后一节有课，出来的时候又正好遇到堵车。等她赶到的时候，学生们大多已经被家长接走，而今天还要住一晚的学生也跟着班主任回了学校。



暮色四合，昏黄的路灯下，自己侄子那一头冰蓝色的头发被夜风吹散，他坐在公交站前的凳子上，背靠着广告牌，手插在口袋漫无目的地等着，经常跟他玩在一起的那个omega靠在他身上，披着外套睡得香甜。



“喝酒了？”女孩停下车过来帮忙开门，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不太浓烈的酒味儿，重云额发都蔫了，看到自己家小姨也只是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半拖半抱着把人扶起来塞进车里。就在申鹤准备绕到另一头上车时，却看到重云转身，跟另一个方向招呼着：“那我们走了。”



“嗯。”黑暗的角落里有人轻声回应，申鹤才注意到旁边居然还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被藏在了广告牌折叠的位置，只露出毛茸茸的金色，另一个警惕地抱着臂坐在外面，半明半暗地露出一双锐利的眼。见她看过来，男生顿了顿，微微颔首算打了个招呼。



“他们也是你的同学？”系安全带的时候，女孩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墨绿色头发的男生很轻地推了推自己肩膀上的人，低声跟他说着什么。旁边的人似乎睡着了，睁开眼时还带着些许朦胧。但听到同伴的话，他还是强打精神揉着眼睛，跟车这里挥手。



重云也按下车窗跟他们说注意安全，换到了一个温暖的笑。小孩模样很乖，眼睛是灿烂的金，衬着白嫩的肌肤看着非常干净，很容易让人对他心生好感。“……以前，应该没见过吧？”



“嗯，空是这学期才转过来的。”重云在给行秋调整座位，随口回答她。



“看着有点眼熟。”申鹤轻声嘀咕了一句，但她很确定自己第一次见到那抹明亮的金，这个颜色很明显，那孩子长得也好，不可能存在她遇到过但是遗忘了的情况。



重云回头看了看，空似乎这会儿酒劲才上来，尝试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摇摇晃晃地又坐了回去。魈垂头看着他，轻轻的说了什么，空仰起头，alpha好像是叹了口气，脱下了外套盖在他身上，把袖子拉到胸口打了个结：“是吧，我和行秋也觉得。”



“从见到他开始，我们就觉得很熟悉，而且还知道这人可以相信。”少年转过身，扶了扶旁边的人在自己肩膀上枕好。“但他说自己和妹妹从小长在外省。”



一直没来过首都吗……女孩思考了一下，选择放过了这个话题，天色已经暗了，步行街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晚餐时间已经结束，这里虽然是繁华的中心，却离住宅密集的区域相对较远，因此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几对年轻的情侣手拉手漫步，悠然自得地闲逛。



申鹤跟重云说了一声，让他问问需不需要送他们一程。alpha很听话的起身扒着车窗往过看去，却正好撞见醉酒的人再次尝试站起来，这次他倒是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但随后猛的往前一扑，抱住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的脖颈，alpha叹了口气，也没把他推开，而是就在这个姿势抬手回抱住他，轻轻的顺了两下背。



重云默默地把头缩了回来，摸了摸肚子，果然是班主任请客，今天真是吃得格外的撑。



过了好一阵，空似乎才从那阵晕乎乎中缓过劲来，自己摇摇晃晃地站直了，Alpha抬眼问着他什么，看他点了头，这才放开束缚，让他试着走了几步。



“既然已经相识那就好好珍惜吧。”看到那个alpha不急不躁的模样，申鹤放下心来，打着了车。后视镜里的身影明显收敛了步伐，跟在醉酒后的人身边走着，在每次绊脚的情况出现时稳住对方的身体，偶尔提醒他小心。“说不定也是天意。”



这世间岁岁年年，寒来暑往，一直热闹非凡。历史的车轮不会停滞地碾过每个人的生命，留下带着拓印的纸张，大多人间烟火都会散尽，只剩刻骨铭心的记忆，晕染出写给后世的痕迹。



但能从素未谋面的人身上看到熟悉，是不是也算前世的因果未尽？



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已经带了淡淡的白色。他仰起头，赤金色的眼眸中映出一盏一盏明亮的路灯。往日的繁华总是跟他无关，清风并不会留恋这人世间。



和其他四个兄弟姐妹不同，魈的淡漠并不是刻意做出的伪装，他在地下拳场的时候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堪，短短几年却早早将他的纯真和稚嫩打磨得灰灭无余。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时光就该这样，日复一日地平静和规矩，日复一日地疏离与孤独。最好和谁都不要有牵绊，这样也就不怕有一天会分别。



赤金色的眼眸中映出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影，随后转过头，目光落在自己旁边的人身上。醉酒的人出来后就不吵不闹，很是乖巧。似乎是知道自己走不了直线，他就一直垂着头，努力让每一步踏在黑色的那行瓷砖上，模样特别认真，偶尔踩空了或者踩到了边角，还会不开心地噘嘴。



直到这学期，他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在看到他们的匹配度以前，魈就觉得眼前这个存在，似乎跟周围所有的人都不同。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却有很好的融合进来。



好像天上的星星降落凡间。



“啊，是你们呀，出来玩吗？”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有些惊讶的招呼，魈愣了愣，抬头看过去，面前是一家已经熄了灯的手机店，他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这个正在关门的女生好像就是那天卖给他们两个手机的营业员。



那时候她好像就误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一直很执着地在给他们推荐情侣手机用品来着。



“出来聚餐呀，我还以为你们是专门过来参加相片情人节的。”女孩对他们记忆犹新，不仅仅是因为这两个孩子长得好看，还有当时选购手机壳时那藏不住的小小心思，双向暗恋的青涩感让她甜了好多好多天。



“相片情人节？”旁边的人似乎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你变，女孩把卷帘门锁好，指着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对呀，今天是相片情人节，那边白天都是小情侣呢，你们可以去看看，举办到八点，应该快结束了，马上就是最后一场。”



“啊……”空有些遗憾地小小声应了一句，抬起头跟她笑了笑。“我们不是……”



“走吧，去看看。”一直沉默着的人突然开口，空愣了一下，酒后的大脑稍微迟钝了些，手已经被人拉住。那温热紧紧地包裹着他的指尖，甚至能感觉到一些细微的茧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擦：“魈？”



……他否认没什么问题。他们确实不是那种亲密的关系。



“想看就过去看一眼，离关门还早。”赤金色轻轻的垂着，睫毛掩盖了周围霓虹灯五颜六色的光，愈发显得那里晦暗不明。



可他不想听。



晚风划过眼前人的身侧，带来些清爽干净的香气，隐约能感觉到他情绪波动，空呆呆地被带着走了好远，突然反应过来，慌张的想要挣开：“不是……等等！”



“你不能过去，那边有omega！”



魈愣了一下，有些吃惊的转过身，空用力的抱着他的胳膊，因为太过着急，信息素不小心溢了一点出来，带着些没散尽的酒气：“不行！你不许过去！”



“……谁跟你说得？”墨绿色的眉微微动了动，空并没有回应，只是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执拗盯着他。那眼底细细碎碎的情感汇成星河，在他的心尖缠绕成一团。



原本莹白的皮肤因为酒精而沾染了颜色，显得暖乎乎软绵绵的。alpha沉默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抬手，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脸。



“那不过去，你就在这里等我。”他的声音很轻，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空眨了眨眼，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蒙圈。



赤金色扫视了一圈，定在路边的一处摄像头上，他用目光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距离，带着人走了过去，让他坐在最靠近路灯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那边活动区域围观的人群。



alpha俯下身，帮他整理了一下外套：“我去给你买解酒药，很快回来。”



因为迟来的酒劲上涌，空的脸上现在才泛起薄红。他眨着眼睛看他，似乎在斟酌他这句话的可信程度。



Alpha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空看着他进了药店，这才回过头，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会场。



因为天色已经晚了，那里的人并不多。不知道有什么节目，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其中有一对情侣，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性别，但能看到矮一些的那个踮起脚尖，亲了一下高个子的脸颊。



被亲的人顿了一下，随后又惊又喜地看了过去，周围人看到他俩抱在一起，又欢呼了起来，好几个人还拿着手机在拍照。



不知道为什么，空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了一周前的片段。天台上的人怀抱里带着炽热，语气任性又坚定地宣布他的归属。omega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尖，那里有着正在升高的温度。空拽了拽身上的衣服，那股清甜微苦的香气被抖落在四周，带了些安抚和庇护的意味落在他皮肤上。



好喜欢这个味道。



“给。”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魈从身后递过来一瓶水，打断了他窸窸窣窣的小动作。瓶身是常温的，在微凉的秋夜里还带着对方手心的暖意。“冷不冷？”



空摇了摇头，alpha从另一侧绕过来，坐在他身边。魈拆开药盒，在手上喷了些酒精，垂下眼一颗一颗数着把两种不同颜色的药从铝箔纸里推出来。



“是什么？”空凑到他的肩膀上，呼吸就落在他耳边，魈手指顿了顿，把最后一颗药推到瓶盖中，连同盒子里的说明书一起拿出来递给他：“挺好。”



感觉到旁边的人疑惑的目光，魈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时间，看似漫不经心地逗了他一句：“还知道检查一下是什么药。”



空的呆毛因为这句调笑而直立起来，但还没开口，旁边的人抬手，把它压了下去：“快点，待会儿落灰了。”



omega立刻蔫了，魈把剩下的药放回盒子里收进口袋，抬头看了看会场，那里的人都很安静地在看着台上。



已经快到八点，活动要结束了。



跟着他就会这样，这些热闹，欢快的场所，他都不能靠近。第三类性别的人在情绪激动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那些错综复杂的味道落在他身上，只能带来疼痛，严重了还有性命之忧。



空是喜欢这些地方的，他是个阳光开朗的孩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和他妹妹天南地北的旅游。



尽管他们的信息素匹配，但生活上完全不同。他的日子枯燥乏味，如果没有任务，那就每天都窝在别墅里。学习，锻炼，或者是睡上很久很久。



跟他绑定在一起，会很委屈的吧。



耳边突然一声巨响，alpha愣了一下，立刻抬手护住了旁边的人，目光警觉地抬起，却映出了满世界的亮意。缤纷的颜色像花儿一样绽放开，在空中落下五颜六色的光点。



“是烟花啊！”他听到omega惊讶的声音，首都市中心不让燃放爆竹，因为会污染环境，也会造成危险。他好像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灿烂的景象。“好漂亮！”



听到旁边人欢欣地声音，那一向淡漠的眼角也稍微柔和了些，他转过头看去，在路灯下，那双眼睛好像先生最喜欢的那种宝石。晶莹剔透，像是能折射出世间的所有。



可能是太过激动，空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眼里带着光晕看过来，明晃晃地亮眼。



魈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但下一秒，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落下了什么，温热的感觉一触即分，绵软又带了些弹性。对方始料不及的动作让那菱形猛的一缩，alpha的身体僵在原地。



耳边落下了带着酒意的奶香味儿，肆无忌惮地在鼻尖掠过，留下酥酥麻麻地痒。



他听到那微醺的少年音，在烟花的遮掩下并不清晰，却又沉沉地落在他心口，还微微地弹了弹。

  

他喃喃地是，喜欢。



［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