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东西”的瞬间，圭平想把自己房间里的“某样东西”砸个粉碎。
“那个东西”的造型实在过于完美，色泽亦然十分鲜丽。它沐浴在白光中闪闪发光，犹如世间最尊贵的宝石，令人感到可望而不可即。
“哥哥，这……是怎么来的？”
圭平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液，以颤抖的声音询问站在稍远处观望“那个东西”的濑人。
圭平感到嗓子发干——异常的干涩感并不是因为房间内持续开着空调，产生的干燥空气导致的。
濑人对弟弟异常的表现浑然不觉，抬起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脸，以波澜不惊的声调回答了圭平：“哦，别人送的。”
“送的？”
“嗯。打着‘怪兽完全写实塑形试作品第一号’的旗号，不过是个精巧的赠品罢了。就算真的能推入市场，像这样大量使用宝石素材做成的天价商品肯定无人问津。”
“…………但是，真的好厉害哦。这个青眼做得太完美啦。”
“是么？”
“嗯。”
带着独特的青白色光泽的修长身形，绽放锐利光芒的美丽蓝色双瞳，傲然张扬的通透翅膀……这只青眼白龙的每个细节都做得绝妙无比，栩栩如生。仿佛把它从玻璃柜中取出的瞬间，它便会发出高昂的咆哮，振翅腾入天空。
连圭平都在看到这只青眼的瞬间深受感动，对青眼向来爱得深沉的濑人怕是早已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实际上濑人的目光早已钉死在了那只青眼之上，从圭平进来到现在根本没给对方几个眼神。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啊？”
“不然你来我的房间做什么？”
“啊，嗯，对，我是有事才来的……呃，看到这个青眼我给忘了，等想起来我再过来吧。”
“真难得，你居然也有记不住东西的时候。”
“……哎嘿。那我先回去啦，等会儿我再来哦，哥哥。”
讲真，圭平过来找濑人确实有事要谈，而且圭平并没有忘记具体要谈些什么。之所以他说自己“忘记了”，理由也很简单。
（我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做的破烂东西给哥哥。）
强撑着笑容的圭平赶快转过身去，迈着比进门时更大的步伐快步了起来。走着走着，圭平忽然想哭，尽管他知道，哥哥和“青眼”并没有刻意伤害自己，但他还是感到了难过。
圭平拼命压抑着眼角涌上的热流，举起手握住了位置较高的金色门把。
开门之际，圭平准备再看一眼濑人，就在这时！
“圭平。”
“哇，哥哥你干什么？！”
左手腕被对方温柔地握住的瞬间，头上传来了轻轻抚摸的触感。
圭平吃了一惊，抬头望着不知何时离开座位走到门边的濑人。濑人脸上写满了不解，举起触摸过圭平小脑瓜的右手，歪了歪头，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东西。
“怎、怎么啦？吓我一跳。”
“啊，我看你头上挂了什么东西，想帮你拿下来。”
“哎，我头上有东西？”
“你看，就是这个。”
说罢，濑人对圭平展开了右手手掌，掌心中托着一片薄薄的蓝色碎片。
“这是什么东西的碎片？”单凭视觉和触觉，濑人无法做出判断，歪着头反复思索道。
圭平带着满脸悲伤望着沉思的濑人，小声答道：“没什么，是个垃圾啦。”，便将碎片从哥哥手中抢了过来，握紧在拳心，顺便闭紧了双唇。
“……我知道明天放假，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熬到太晚。听说最近你都很晚睡觉？长身体的时候就应该保证充足的睡眠，不能熬夜……听明白了吗？”
“……嗯。我知道这样不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你有心事实在睡不着，就来我这里，再怎么说我也能陪你睡一晚。”
“真的吗？那能不能咱们每天都一起睡呀？”
“不行。女佣们特意叮嘱过我，不能太宠着你。”
“哼，她们那是羡慕嫉妒恨咱们兄弟两个感情深。”
“唔，但是你明年都要上初中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适应一个人睡也说不太过去。”
“不、不对啊！我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太孤单了才睡不着的！最近我熬夜不是因为心理问题……！”
“不是么。那就好。”
“啊真是的哥哥你笑什么啊？！你是不是以为我故意说谎骗你的！但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大实话哦？！”
“好了好了。不用这么激动。那，圭平……晚安。”
“……晚安，哥哥。”
这一通闹剧缓解了圭平心中充斥的悲伤，尽管面上还带着几分阴霾，圭平依旧保持淡薄的微笑，向濑人留下了惯例的晚安吻。
然而在简单的拥抱之后，看到濑人转身走回原位，圭平的余光扫到了桌上的“青眼”，心态再次变得无比悲伤。
轻轻房门关闭后，圭平倚着厚重的门板，再次发出深深的叹息。
圭平手中的淡蓝色碎片已经被捏得粉碎，白色的粉末从圭平指间簌簌飘落。
“…………”
再回头看了一次身后的房间，圭平咬紧嘴唇，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


“生日礼物？送自己手工做的东西应该不错。你这么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手工做呀……唔。也不知道我哥哥喜欢什么东西。”
“老师以前收到过姐姐送的娃娃。老师家没什么钱，看了朋友家里的漂亮娃娃又很想要，为此没少和妈妈撒娇……然后呢，老师的姐姐看到了，特意做了一个娃娃送给了老师。虽然只是小孩子做的简单的布娃娃，但老师认为这份礼物比商店里卖的娃娃珍贵太多了。”
“娃娃……老师是女生，送娃娃肯定会喜欢。但是我哥哥是男生，他肯定不想要娃娃。”
“既然是送给男生……你觉得塑料模型怎么样？你也很喜欢塑料模型吧，圭平同学？”
“唔……”
“送礼物不要一味考虑对方的实际需求，或者物品的质量如何。重要的是你的心意。”
“心意？”
“对的。圭平同学，现在你想为哥哥庆祝生日的心意，就是一份很高的礼物了，明白吗？”
“……嗯。”
生日，礼物，哥哥收到会高兴的东西。
整整一个月，圭平都在苦思冥想，究竟什么东西符合自己的预期值。
明天，十月二十五日，是海马刚三郎离世后，两个人共同度过的首个纪念日。
不过前些年，即便两人处于感情破裂的状态，温柔的濑人也始终坚持在圭平生日当日，七月七日一定要当面对圭平说“生日快乐”，并将生日礼物如期送到圭平手上。
所以二人冰释前嫌后，今年的十月二十五日对于圭平而言，显得尤为重要。既然生活重新回到了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状态，圭平认为自己也应当准备一份礼物，用以表达对努力至今的濑人的感谢。
下定决心后，圭平开始认真思考，然而越想越得不到答案，不知道送什么才好。甚至在半个月前感到了走投无路。
哥哥（当然自己也）继承了全世界屈指可数的资产，物质上一切需求都能得到满足，另外，对于普通人想要的东西，哥哥也从来不会产生迫切的渴望。比如哥哥在公务和私人兴趣层面都很热衷的项目研究或者商品开发相关的资料、素材、设施等物，这些圭平都知道，也能投其所好准备相应的东西出来，可是这些如果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哥哥，实在不太像话。
再说濑人热衷的另一个兴趣——游戏，哪儿还轮得到圭平特意赠送，濑人自己早已在KC内部收集齐了目前地球上所有种类的游戏机和游戏软件，闲暇时濑人便会沉浸在游戏体验之中，研究各类游戏的机制和优缺点，为自己的公司开发新的游戏软件提供更多的思路。对于濑人而言，现在玩游戏已经不算是娱乐了，而是工作中必要的一环。在这种情况下，送游戏作为生日礼物也很不合适（话说也根本没东西可以再送了）。
……其他的“游戏”类物品当中，圭平唯一还有点儿话语权的便是M&W（译注：即我们的父亲高桥和希先生在漫画《游戏王》中创作的卡片游戏，魔法与巫师卡，英文标记为Magic & Wizards，简称M&W）了。但是濑人日常总在强调卡片要自己亲手选择亲手购买的才好，估计送他卡片他也不会很开心。
除了这些，心外无物的濑人基本无欲无求。高价贵金属、电器、车辆、机车等等这些送他简直毫无意义，他对衣食住行同样没有任何追求，送他与生活起居相关的东西肯定得不到一丝好感。
综上，圭平放弃了购买，转为思考是否有什么适合送出的非物质类赠品。
然而，结果同样不甚乐观：给他开几天假，他肯定要么当场拒绝，要么勉强点头就在家里捣鼓一整天电脑；带他去旅游，他肯定会去视察目的地的设备设施，或者干脆把工作带过去完成，而不会考虑旅游具体做些什么。
圭平太了解濑人的为人了，濑人在不同场合的行为模式圭平都能猜个大概出来。
当然，圭平也有办法能彻底阻止闲暇时濑人埋头干活儿，只要自己念上一句“不要总是工作今天抽时间来陪我玩啊”就好。可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圭平想给自己放假找的理由，而不是出于对濑人的关怀，这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一番冥思苦想，圭平最终得出结论：自己送濑人任何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
眼看着濑人的生日迫在眉睫，始终想不到好方案、闷闷不乐的圭平下定决心，向偶然和自己一起单独留在教室内的女性班主任打开心扉，寻求帮助。班主任爽快地给了纠结的圭平答复，两人之间便有了方才的对话。
“送自己手工做的东西应该不错。你这么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送礼物不要一味考虑对方的实际需求，或者物品的质量如何。重要的是你的心意。”
以班主任的建议作为出发点，圭平重新开始了思考，并决定亲手制作一样东西作为礼物送给濑人。
哥哥喜欢的，而且自己还能做出个样儿的东西……圭平脑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濑人由衷珍爱的那张卡片——青眼白龙，濑人心中最为崇高而美丽的怪兽。
嗯，对啊，就做青眼白龙吧，哥哥收到了也会很开心的！念及此，圭平立刻准备齐了材料，动手开始制作。这一个月他为了小小的生日礼物没少折腾。
在圭平连日的不懈奋斗下，青眼白龙顺利完工了。
石粉粘土做成的青眼白龙乍一看十分廉价，但每一个细节、上色，包括眼部单独使用透彻的蓝水晶制作，这些点都凝聚着圭平的心血。成品整体精美无比，远超小学生独立完成的水平。
而且老师说过，心意最重要。所以这就是自己的心意体现，哥哥看到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圭平如此想着，带着几分骄傲的心情来到了濑人的房间。
面交礼物总觉得有点儿羞羞，不如放到枕边，等哥哥早上醒来时看到礼物，大吃一惊！好，就这么执行，今天先看一下哥哥大概几点睡下！圭平想道。
然而圭平来到濑人的房间，首先便被映入眼帘的那只美丽的宝石制青眼白龙震撼到了，和自己做的粘土作品一比较，高下立判，圭平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不知名人士制作的“礼物”，和自己整的泥巴的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管心意再怎么到位，成品的质量被超过去实在太多了，圭平想到自己的作品，只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和虚脱。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圭平望着摆放在书桌角落的自制青眼白龙，再次发出了深深的叹息——本来都给自己做的青眼放进了方方正正的大玻璃盒子里，还打上了蓝丝带，附带的生日贺卡也早就写好了，现在哪儿有心思去送啊。
几分钟前心中的期待和兴奋早已散得一干二净，现在圭平再看自己准备的礼物，脑内给出的评价是“一堆垃圾”。
收到这种破烂儿，哥哥怎么可能会高兴，太蠢了，干脆给从窗户扔出去算了，就当无事发生过！圭平想着，咬紧嘴唇，用双手举起了玻璃盒子。
桌面上散落的石粉粘土的干燥碎块看起来格外的脏乱——刚刚濑人从圭平头发上摘下的碎片也是这石粉粘土的碎块，被圭平称为“垃圾”的，构成手工做的青眼白龙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圭平心中隐隐作痛。
房间内没有开灯，借助透过窗帘缝隙照入室内的月光，圭平望着在漆黑的环境中微微发光的青眼白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那一天晚上，以及次日白天，圭平始终没能把礼物送入濑人的房间。


☨


“濑人少爷，您早。”
“嗯。”
“请问今天您有什么安排？”
“不是你们擅自改变安排让我休假的么。说，你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建议您直接询问圭平少爷。我们不能直接给您答案。”
“圭平？什么意思？……对了，圭平怎么没过来？他还没起床吗？”
“是的。我们今天还没有见过圭平少爷。”
“肯定是昨晚又熬夜了，今天才没起来。怎么这么不听劝。罢了，我去叫他。”
“确实。难得您今日休息，偶尔放松一次也好。圭平少爷也——”
“也怎么样？”
“……抱歉，我想说圭平少爷也一定会很开心。”
“浜崎，我觉得你怎么话里有话？”
“您多虑了。早餐我们会在二位进入餐厅后呈上，现在请您先去圭平少爷的房间吧。”
十月二十五日，恰逢周日，海马宅邸迎来了难得略显悠哉的假日清晨。
以矶野为首的海马公司职工众人从中斡旋，强制将濑人今日的行程安排全部取消，并给出了濑人解释：昨晚您工作到太晚了，今天请您好好休息。
不用说，早已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的濑人完全无法理解矶野等人的用意，当场训斥起了打乱自己计划的手下。然而无论濑人再怎么试图补救，今天的行程安排已经彻底被全盘取消了，不得已，濑人只能勉强同意停止工作，选择在家休一天假。所以现在濑人的心情极度不悦，而对濑人的反应心知肚明的周围人都在努力地应付濑人，请他放宽心。
绷着脸的濑人一如既往，在早上七点来到餐厅吃早餐，却没有看到平时总是第一个到位，天天吵着要么今天起得早要么饿坏了要求赶快开饭的弟弟。濑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便和站在餐桌旁的管家浜崎有了如上对话。
和濑人一样，除非遇到什么实在腾不开手的事情，或者身体不适，圭平也从来不会赖床。
对话完毕，濑人折好为了阅读而展开的报纸，放回原位，缓缓起身走向了餐厅的房门。
（平时都会问我“要不要请女佣过去看一看情况？”，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
不知道管家为何面带笑容目送自己离开，濑人带着疑问快步离开了餐厅。
路上与女佣们擦肩而过，不知为何她们也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对自己低头问候，这异常的光景搞得濑人一头雾水。


☨


弟弟的房间内一片安静。
开门的瞬间，濑人环视了一圈室内。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了一点缝隙，说明圭平还在睡觉。
……真是的，黑白颠倒。我都说过了不要熬夜了，你怎么不听话！
心情未见好转的濑人以发泄的口气轻声念道，继而保持安静走向了圭平的卧室。
途中，看到书桌上的某样东西，濑人不禁止步，转而走向了书桌。
“……这是什么，作业？”
乱糟糟的书桌上，堆成小山的教科书后面有个蒙着布的透明玻璃匣子。
按说兄弟之间感情再怎么深也不应该乱翻对方的东西，但濑人自从听说圭平偶尔忘记交作业被老师批评，便致力于检查弟弟的笔记本，监督弟弟认真完成功课。
濑人一边回忆着前些天班主任发来的通知单的具体内容，一边将手伸向了玻璃匣子。
不碰不要紧，濑人没想到，自己轻轻一碰，随性罩在玻璃匣子上的布立刻滑了下去。
看清布帘下面的东西，濑人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待目光聚焦在蓝色丝带夹带的贺卡上的文字，濑人更是愣在了原地：

给哥哥：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就做了一只哥哥最喜欢的青眼白龙。礼轻情意重，我知道做得不太好，但里面有很多谢谢你的心意在。祝我永远最爱的人——亲爱的哥哥，生日快乐！

每一笔认真写下的大字中，都包含着圭平的满满爱意。
沐浴在阳光中，那只硕大的青眼白龙绽放着些许光芒。
生日快乐？啊，是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圭平为了我努力做了这个。天天不好好睡觉，还弄得满桌满头都是碎屑……
念及此，濑人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先发现这份礼物。这肯定是圭平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惊喜，还是假装没看到也不知道比较好。
压抑着喜不自禁的心情和对惊喜的期待，濑人将布帘盖回了玻璃盒子上。假装无事发生过，再次走向了圭平的卧室。
就在此时，卧室的门竟喀嚓一声，从内侧被推开了。
在濑人故作平静地说出“你终于起来了”之前，圭平先惊呼了起来：
“哥……哥哥！你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而且你怎么还站在那里……！”
“早上好圭平。今天你起得……”
“你看见了？！”
“你指什么？”
“我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你看见了？！”
“…………嗯。”
“不，不是！你、你别误会啊！我没打算送你……”
“怎么？那不是……你特意为我做的生日礼物吗？”
“…………”
“所以我误会什么？你在解释什么？”
“……我……”
圭平用比刚才更微弱的声音念了个“我……”，缓缓走到了濑人面前。
啊啊我好后悔，偏偏在今天睡过头了。这可怎么办啊……
面对突发状况，圭平震惊不已，甚至无心懊恼。
这个丑了吧唧的破烂儿让濑人看到了。
要是把生日贺卡提前撕了扔掉，还能说这就是我们手工课的作业对付过去，可是昨晚自己实在大受打击，根本想不起来处理。而且自己哪儿能想得到，这东西居然会被哥哥先看到呢！
好讨厌，怎么办啊！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着圭平僵着身子，濑人不解，歪头俯视眼前举止不大正常的弟弟，然后伸出手，轻轻将玻璃盒子上的蓝色布料取了下来。
青眼重见天日。
濑人带着满心的欢喜望着青眼，笑了起来。
“做得很好。真美。”
“……不用说谎安慰我。和哥哥房间里的那个比起来，我这个完全就是……”
“圭平。”
“……怎么？”
“谢谢你，我会珍惜的。”
“…………！但是！”
“我房间里的那只青眼，昨晚我已经请人送回去了。我没有收下。”
“哎？……为、为什么呀？你那么入迷……”
“你应该记得，我对那个雕塑从来没提过‘造型美丽’或者‘我很高兴’吧？”
“啊…………”
“那个雕塑确实价格不菲，且造型精致，但究其本质，我只能看得出大费周章的送礼人对我别有用心，这样的礼物收到再多，我也不会感到一丝快乐。”
“…………”
“相较之下，我认为你用心之作的这只青眼有无比的价值，也更加美丽。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太高兴了，已经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了。”
“哥哥……”
“话又说回来了，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小时候，那张弟弟偷偷夹在书里送过来的手绘的青眼白龙卡片，还有弟弟抽空努力给自己写的信，这些自己全部都保存在身边。胸上的挂件更是不用说，自己从戴上的那一刻起便没有摘掉的想法。
弟弟给的一切都是自己最重要的宝物。而今天，自己又得到了另一样宝物，以及无上的幸福。
滔滔不绝地表达着心情的濑人面上浮现出了十分温柔的微笑。圭平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他这样的笑。那笑容实在太过美丽，太过令人怀恋。
简单的一只粘土制作的青眼白龙，便能让他重新绽放笑容，并为看到他的笑容的自己带来无尽的温暖的心情。从结果上来看，这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既然你说喜欢，就给你了。”
“你不准备正经地把它送给我吗？”
“啊？”
“从别人的桌子上随便把给自己的礼物拿走，我不太欣赏这样做。”
“……哦，还有这种讲究。”
“有的。”
“那，哥哥你往后捎两步，我好把礼物送给你。”
“嗯。”
说罢，圭平伸开双手，将玻璃盒子从桌上举到了濑人面前，以略显恭敬的态度补了一句：“祝哥哥生日快乐。”
濑人同样展开白皙的双手，谨慎地接过了玻璃盒子。
上下左右一番端详后，濑人微微屈身，用喜出望外的声音向圭平道谢，并在圭平的脸颊上落下了轻柔的吻。非常平凡的、表达感谢的吻。
然而圭平确实感受到了，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唇，是那么的温暖。
“怎么办啊…送礼的明明是我，我却觉得自己感动到要掉眼泪了……”
“好说，你替我多掉一些感动的泪就好。”
“哥哥你什么意思嘛！”
“现在我也欣喜得想要落泪。我真的……很幸福。”
“嗯！”
“这是……此世唯一的，仅属于我一个人的，青眼白龙。”
所以，它是我的无价之宝。
看到再次露出灿烂微笑的濑人，圭平不禁展开了腾出的双手，用力抱紧了眼前的人。

谢谢你，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将心底的情感，化作言辞与笑容……竭尽全力，向你表达。

我愿将倾心制成的最好的礼物，只送给全世界我最爱的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