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利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但当他真的看见亚兹拉菲尔的时候，所有的开场白和问候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风，也没有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当死神都坐着他黑色的小船离开时，克劳利才终于想起要打破这难以忍受的沉默。

“我…我听说了些事情，所以我想着路过的时候也许来看看你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亲眼看到还是让我觉得……太过了，不是吗？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我说这应该是我们这边能干出来的事。当然了，我早该想到，毕竟我也见识过不是吗？不自量力的人类、狂妄自大胆敢挑衅什么的，现在是不是该有道彩虹？或是其他跟冰有关的什么什么新词？还是说应该是船？祂不是挺喜欢船的吗，毕竟上一次就是……”

天使终于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也让他看清了那闪烁的水光到底源自何处。

他搞砸了。在那么多的可能里选择了最糟的那种。

“我很……亚兹拉菲尔，我……你尽力了，你知道的，你没法阻止这一切，你不可能救下所有人！你没有办法违抗上面的命令，你没有别的选择，你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至少你在这里，你依旧救下了那么多人，事情不可能更糟了对不对？”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哭泣的天使更糟的了呢。

“这不是你的错，这当然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那无可救药的……是别人的错！想想好的方面，亚兹拉菲尔，想想看，那么多女人和小孩不都幸存下来了吗？还有、还有……毕竟还有人活下来了不是吗？”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存在良善和悲悯的话，那一定就是他眼前这位了。克劳利就这么看着他，而他就这么凝望着大海，凝望着已经消逝的一切尖叫、哭喊和哀叹。

天使的心都要碎了，而他的心早就碎了。

他那么单纯，那么美好，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知道，对不对？此刻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就不必让他知道了。

“亚兹拉菲尔。”

他的天使。

“你要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们那边是可能不插上一手的……”

他活得已经太久，一条老蛇是不可能记得爱上天使到底是哪个时刻。

“是我，是我把那些望远镜藏起来的，这样哪怕他们看见冰山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他最爱人类的就是他们那无限的创造力。多么壮观！多么美丽！也真的只有上帝才能将她弄沉。

“是我说服他们减少那些救生用的小船。小小的恶魔把戏，多么简单。”

他有把两张泰坦尼克号的船票列为和好的手段之一。

“还有那些钢！是我把他们变脆了，这样就能在关键时刻形成一个完美的断……”

当他注意到的时候，天使已经因愤怒而逼近了。

如果我现在问他要圣水他是不是一定会给我？

多么苦涩，他甚至笑了出来。

他看着“混蛋”、“坏恶魔”之类的字眼在那发白的唇边转了又转，紧绷的手臂抬了又抬。但最后他只得到一个背影：没有指责，没有拳头，甚至连泪水都没留在他身上。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天使早晚有一天会爱上他，他知道，他也有这个自信。毕竟他们拥有永恒。他们会拥抱，会接吻，会共进晚餐，会同床共枕，会分享每一个没有风的夜晚，会说每一句适合在吵架后和好如初的话。但不是现在，克劳利想。

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