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本章有暴力行为描写




01
焦老板是个十足十的变态。


比如，他最爱用的威胁方式是在你面前缓慢地杀掉你的同伴，让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你而死，比如，他闲暇时的娱乐方式是看着手下那群长相五花八门的恶徒互殴，必须见血，拳拳到肉。他惯于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那副皮囊之下的嘴脸却仿如嗜血食腐的鬣狗。


刘丧知道这一点，但他同时也明白，以目前这样子被捆缚着，他们最终只能落得和贾咳子与李加乐同样的结局。他并非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但剩下的人中，至少还有个女孩子需要他护着。


他用极轻的声音说，小白你照顾好自己，一会儿别害怕，我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把我解开，把信息传出去。




刘丧低哑而粗砺的笑声响起时连焦老板的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和玩味的神色。依然被绑在树上，刘丧此刻的笑声狂傲得像林间枝头栖着的乌鸦，清瘦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狠戾的神色来。他冲着眼前刚刚还扭打作一团的焦老板手下张狂地啐了一口，道，你们这种程度还好意思出来现眼，抓两只公鸡过来打都比你们有看头。随后他转过头看着焦老板，视线向上露出大半眼白来，笑出一副最痞戾的模样，道，焦老板，你从哪儿攒弄来的这些臭鱼烂虾啊，您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雇几个汪家人就破产了，只能用这些玩意儿充数啦？


那两个混子听得这番话便要暴起，焦老板伸手拦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刘丧几眼，道，哦，怎么，你觉得你比他们强？


废话。


想跟他们比划两下？


求之不得。


好啊，满足你。焦老板随意挥了挥手，几个手下便上前把捆缚他的绳子隔断。刘丧活动一下肩膀还没站定，刚刚那个占了上风的焦家伙计的拳头就迎面而来。刘丧堪堪矮身避过这一下，另一计肘击便一瞬间怼到肋下，这一次他没能躲过去。


刘丧感到自己的左肋下方瞬间一麻，然后有如剜肉般的痛感便蔓延上来。此前在土楼激战时他就受了些没好利索的零碎伤，如今又挨了这一下，连正常的呼吸都开始牵扯着疼痛，他只能弯下身子小口喘气。对面的焦家伙计们此刻张牙舞爪地炫耀起来，给了他一点喘息的时间。刘丧摸着肋下暗暗祈祷着不要骨裂，心道我他妈这回付出可是太大了。


须臾间那些人已经回转过身来。刘丧瞅准时机转身跑开，想把他们带到土地更薄离地下塔林更近的位置。刚踉跄着跑了两步就被那个姓李的伙计一脚踹在后心，他本身体重就轻，挨了这结实的一脚让他险些整个人飞出去。即将脸部着地时刘丧原地打了个滚，顺手抄起地上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木棍爬起来。有这东西做武器让刘丧心里多少有了点底，只是他有伤在身，战斗的姿势笨拙，接连几下攻击都没能伤到那些人分毫，反而让周围的哄笑声更大。这样的哄笑和嘲弄他这些年里听得太多了，如今早已无法激起他心中哪怕一丝波澜。他挥着木棒再次尝试着击打回去，却被人看准他发力过后脚步不稳的时机一脚踹在左肋刚刚受过伤的地方。


刘丧踉跄着倒下，太阳穴着地时他感觉自己的脑组织猛地晃悠了一下，疼痛倒在其次，只是耳朵里瞬间响起尖锐的嗡鸣，眩晕感在他的五官之上覆了一层半透明的隔膜，他看不清，听不见，甚至开始无法清晰地思考。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轻微脑震荡，接下来还会头痛和呕吐，等待大脑重启至少需要两三个小时，他没那么多的时间。刘丧在混沌和眩晕里努力挣扎出一丝清明来，让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看到眼前地上有两块石头就抓起来能急切地敲击。他全凭着求生本能动作，咬着牙让自己定神，祈祷着这信息能顺利传到吴邪和偶像那边，让他们至少能把瞎子和白昊天带出去。


那帮人没有给他太多喘息的机会，在短暂的浮夸庆祝后很快就再度把他拉起来。刘丧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他们当成了可以凌虐的玩物，如同罗马斗兽场上遍体鳞伤地面对带血长矛的狮子。刘丧认命地一哂。这一套对他来说也不算陌生了，曾经连饱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他多少次在棍棒拳脚和谩骂下滚出一条生路来。想到此他便觉得眼前焦老板的这批人马可笑至极，所有的折磨和凌辱对于他来说只算得上小打小闹。那便冲他来吧，别伤到小白，她一个女孩子是承受不了这些的。


刘丧被拖起来的时候手中握着那块用来传递悄悄话的石头。借着翻身的力他眼疾手快地把石头猛敲向那人的脑门。这一击成功地引起了对方的愤怒，刘丧被狠狠提起来再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歇斯底里的脚踢和拳击让这场“比试”迅速转为了单方面的虐打。刘丧在头面部一次次地受到猛击的间隙里从无限的嘈杂声中捕捉到了地下敲敲话的回应，他在白昊天求救的哭喊声和焦家伙计的谩骂声中咽下嘴里的血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好，赶上了。只要再争取一点时间。


那姓李的王八蛋显然被他的笑彻底惹毛了。所谓的凌虐不过是借由体力上的绝对压制和身体上的伤痛来侮辱对方的精神，但当你表现得对这种虐打全不在意时，对方那只能凭借这种凌辱他人的快感建立的可悲自尊心就会受到巨大的羞辱，然后用更加激烈的报复性手段试图让被虐者屈服。刘丧已经说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那里在痛，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已经肿起来，眯缝着眼睛看着对方那张愤怒的丑脸呵呵地笑出声来。血沫堵在嗓子眼里让他的声音有些奇怪，他喘着气道，你们，就他妈，这点能耐。一点脑子，都没有的，狗东西，也配给老子挠痒痒。来啊，老子还没过瘾呢，还有什么能耐，都他妈上，来啊！


那群只会耍狠斗勇的畜生果然愈发歇斯底里起来，刘丧闭上眼准备迎接下一轮毒打，却没想到被一只手狠狠卡住了下巴。他难受地张开嘴想要挣脱钳制，随即一根婴儿小臂粗细的木棍就捅进了他的嘴里，正是他刚刚用来自卫的那一根。


让你他妈闭嘴听不见吗，老子今天就教教你怎么闭嘴，狗日的玩意儿。


他听见对方这样骂道，木棍捣在嘴里，粗糙的树皮和尖锐的断茬摩擦着他的口腔。这感觉仿佛吞了一万根针，而那姓李的一边谩骂一边将那根木棍一次次的捅下来，愈发深地捅进他的喉咙。鲜血不断地涌出来，甚至有一些流进了鼻腔，顺着他的呼吸从鼻孔喷出来。刘丧无法咽下或者把嘴里的血吐出来，而仍然在涌出的血液很快堵塞了呼吸道，每次吸气都在将更多的血液吸进肺里。他条件反射地弯起身子想要呛咳，而刚一动便挨了两个耳光。他听见那人嚎叫道，他妈婊子养的，服不服，还服不服。


和单纯的殴打不同，这种异物侵入身体带来的毁灭更多是精神性的。强烈的痛苦与羞耻感笼罩了他，就如同儿时被后妈按在地上在后背浇上开水那样，失去对肢体的控制，无力挣扎，任人鱼肉。那根木棍如同一根捅在他嗓子眼里的权杖，在疯狂狞笑着宣示着它的地位，而刘丧自己如同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一般无法抵抗它的蹂躏。他闭上眼睛绝望地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放弃吧，放弃就不痛了。


彻底耗尽了体内最后的氧气，刘丧的视线逐渐模糊，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挣扎起来，白昊天在不远处尖声哭叫哀求，那声音在刘丧的耳中渐渐远去消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那根木棍终于从他嘴里被拔了出来。他本能地大口吸气，于是大量尖锐的木片刺进他的呼吸道。异物激发的剧烈咳嗽拉回了刘丧的神志。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在视线能及的最上方看到了蹲在草丛里的半个熟悉的人影，随后耳朵捕捉到了几下清晰的敲击声。


回去叫人，马上过来。


安全了。刘丧的精神几乎在那一刹便彻底松懈下来。他凝视着偶像潜行的身影，凄惨地笑出来，闭上眼，放心地昏了过去。




这一局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