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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业】带球逼婚

作者 : irin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暗杀教室 浅野学秀 , 赤羽业

标签 秀业 , 男性生子

315 7 2023-3-20 20:44
导读
如题,是雷

怀孕了,还没生

感情线可以说是接前篇:前任见面分外眼红,当独立故事看也完全OK

秀业&浅野夫妇以外所有人都是友情向
赤羽业怀孕了。他完全不知情,近期困乏反胃只当是五月病,检查之前他还在跟寺坂直属的那位政治家沟通演讲稿的事,说着说着越来越恶心,顶不住冲到洗手间吐了,给人家吓了一跳,回来之后脸色煞白,又给人家吓了一跳,一通嘘寒问暖,生怕他看好的孩子出什么差错,何况正值演讲筹备之际,他这边不能缺了赤羽。赤羽摆摆手说没事,大概只是轻微肠胃炎,食堂应该更新一下卫生清洁措施了,顺便也能更新一下食谱好了,照烧鸡腿肉就不错。见他还有力气开玩笑,寺坂的上司稍微放心,差寺坂去给他买些药回来。怎料赤羽业吃了药,没多久就连药带水全吐了出来,这下寺坂的上司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工作了,又听说过寺坂跟赤羽颇有交情,打电话给赤羽请了假就让寺坂陪他上医院。

车上,寺坂问他怎么回事,真吃坏了?不应该吧,大家不都吃的一锅饭?

谁知道,我跟中了病毒还能完成伏魔岛任务的大块头肌肉笨蛋可不一样啊。赤羽还在看手机,发号施令说,开稳一点啊,我好想吐。

真多嘴!寺坂叫道,别惦记你那工作了,又不是离了你经产省不转了,安心闭上眼,睡觉,一睁眼就到医院了!

寺坂一副他再看一眼手机就要采取强制措施的样子,赤羽评估着动起真格他还真拼不过寺坂,只能收起手机闭上眼睛。车厢轻微摇晃,他静止着,意识时有时无,直到寺坂叫他,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浑身无力,动一下就开始持久犯恶心。

挂了消化内科,医生问诊几句让他去做个血常规,出了报告横竖看看,完全没问题,又问了几句,医生表情复杂,电脑前敲了几下,开了张单子让他再去验一次血,寺坂嘀咕着搞什么啊,刚刚不是验过一次吗,他也摸不着头脑,只乖乖照做。这次化验结果要久不少,等到医院临近下班才拿到报告,他们匆匆跑上去诊室,医生看着报告单一脸不出所料,递回给他们,拍拍赤羽的肩膀,让他下3楼找妇产科吧,我给你转科室了。

如同晴天霹雳,他俩谁都迈不开脚。医生和蔼地对他们说别紧张,很多人刚知道都是这样的,起身将他们送出诊室。他和寺坂乘着电梯一阵寂静,楼层数字一点点朝3靠近,赤羽先发打破了沉默摁下一楼,说要不明天再来看吧,都要下班了。哈?!寺坂质疑着,立马否决,不行,今天必须看了!他侧身挡在控制面板前,阻止赤羽在3楼以上临阵脱逃。赤羽见意图被识破,忿忿收回手,垂在身侧不断摩擦着指甲。

产科医生看着他两张化验单,给他宣读终审:恭喜,你怀孕了!又说了一堆注意事项,叮嘱他4周之后过来再检查一次。

恍恍惚惚走出医院大楼,日落影斜,人群三两,结伴嬉笑着。赤羽什么都听不见,一点力气都没有,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寺坂不见人影。他坐着,感到无比迷茫,这种情绪初三毕业之后就不曾有过了。“妇产科”那三个字飘进耳朵时,他仿佛在下坠,头晕目眩,疑惑、震撼、恼怒、后悔通通搅拌在一起,形成一个无法脱身的漩涡,比起在避孕上掉以轻心,他觉得自己更傻的是,第一时间他过了一遍这一个半月的生活,检查他有没有抽烟,吸到二手烟,酗酒,他真是疯了。突然被笼罩在一片黑影之下,视野里出现一瓶水,他接过,常温的,道过一声谢,他拧开喝了小半,寺坂脸色晦暗不明。他站起来,说走吧。

车厢仿佛一块滴胶,只有时间在流动,桥缆索将阳光切割成胶片飞速掠过,自然与人工是一部电影放映机。赤羽终于开口,是浅野的。

啊。我就知道。寺坂恨铁不成钢扫他一眼,问,你要怎么办?

赤羽看着窗外,说,我还没想好。

嘁,少来了,你这家伙的恶魔头脑能没想好这些?就是有所顾虑吧!寺坂嗤之以鼻。

被戳中心事,赤羽不说话了,寺坂把他送到楼下,直到目送他进了电梯才离去。方才碍着有人在身边,现下只剩自己,他似乎从旁观被拉回到现实。他猛按一楼的按键,几乎是狂奔着,急走到附近药店买了早孕试纸。测试区两条刺眼红杠也斩断了赤羽仅存的理智,他唰一下站起来,置物架上所有东西都被他扫到地上,踢飞滚到脚边的发蜡罐子,喘着粗气跌坐在马桶上。他掏出手机,把前男友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按下绿色电话键,简直要把屏幕按碎。他这通气吞山河的电话没接通。他咬牙,制住把手机也摔掉的冲动,拨给榊原莲。

-让浅野把我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他开门见山命令着。
-……旧情复燃还是预告死亡啊?榊原沉默一阵,才问。
-别管那么多,让他做就是了。
-看来是后者,那我不能帮你。榊原嘀咕着。
-文坛新秀中学至今的恋情线全部曝光,这种新闻很赚眼球吧?
-……好吧,不过我会给他预告的。
-随你便。

榊原发信息给他的同时,赤羽立刻拨了过去。响铃三声,电话才被接起,赤羽在心里又骂他几遍惺惺作态,电波送来他的声音。

-喂?
-我们明天见一面。
-怎么了?
-到时就知道了。

对面轻笑一声。

-莲说你要给我发死亡预告,我很期待。

赤羽嗤笑。

-浅野君,还是不要随便把“死”挂在嘴边的好哦,尤其当你在对话一个杀手的时候。
-我的意思是,你很有趣,不管你要对我做什么,你都很有趣,我完全都能应付你。
-我会给你一份大礼,我会好好杀了你的。
-我很期待。
-你订地方,记得隐蔽一点。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看着黑屏的手机,色彩模糊映出他的脸。婚姻也是坟墓。他想。刚才一连剧烈动作外加生气下来,此时肾上腺素终于回落到正常水平,身体终于反应过来,他急忙掀开马桶盖又吐了个昏天黑地。


晚上浅野来到餐厅,赤羽已经吃上了,掠一眼,赤羽面前的菜式清淡,他眯了眯眼睛,交往时候整天让他健康饮食他不听,分手这么多年他反倒开始健康生活了,他可以正常生活,但就是不会因为听浅野的话而健康生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赤羽抬了抬眼皮又垂下,招呼他,坐,嚼一块鱼肉像在嚼一块冷冻橡胶鞋底。直到浅野都开始吃饭的时候他们也没说话,空间内只有餐具磕碰的声音。在浅野喝汤的时候,赤羽擦擦嘴唇,结束了用餐。他拉开包,递给浅野一张化验单。

“这是?”浅野浏览一遍,问。

“自己查一下不就知道了?”赤羽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浅野拿手机,看着浅野学秀像目睹他爸变成小白兔的表情,他哼一声。

“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份大礼。”

“一个孩子?够大的。”他顿了顿,“我有做好措施。”

“你知道,所有的避孕措施的避孕率都不可能是百分百。”

“你故意的?”浅野学秀反问。

赤羽心里那股熟悉的火气又上来了:“我故意的?我故意怀上你的孩子?少这么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我想怀孕吗?我还有工作,我还有很多旅游计划,我还有我的人生!”

浅野说不出来那句让他打掉的话。毕竟责任在他,且赤羽的样子明显就是早已排除堕胎这个选项。就当是定期慈善捐赠,他想。“我会付你抚养费,营养费,误工费和其他一切费用。”

赤羽讽刺着:“我还能是为了这个?”

“你想怎么样。”

“结婚。”

浅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跟我,结婚。”

浅野学秀张了张嘴,又咽下去,拳头抵着嘴唇,略低下头,不过两秒就换了一副平静的神情与他对视,他判断:“你疯了。”他放缓了声音,“怀孕的冲击是很大,你冲动也是正常的,先回家睡一觉吧,我们再约个时间商量孩子的问题。”

“我很冷静,我冷静到能加入航空中心,计算日本下一次载人登月的轨道数据。”赤羽回视,“你以为我想跟你结婚?这个孩子要以非婚生子的身份登记户籍,在单亲家庭生活一辈子,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我会定期看望你和孩子,或者由我来抚养孩子,我们只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使这个孩子相信父亲感情和睦,家庭美满。”他话锋一转,“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婚姻对我们两个意味着什么,不提我们个人层面的,只提法律层面的,东大法学系高材生。”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考虑了一晚上,这是最优解。我们可以签婚前协议,去公证,这不是无法解决的。”

浅野学秀拒绝:“你休想。就我们个人层面而言,让孩子在父亲辱骂、殴打对方的家庭氛围下长大,这能比作为一个非婚生子出生好到哪去呢。这甚至更糟。”

“我会尽量不在孩子的面前,嗯,激怒你,你不会做不到吧?更何况,你父亲都能将你在身体、心理上养育得如此健康,你不可以?”赤羽已经恢复了他惯常的笑,收回那张化验单塞进包里,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准备草拟婚前协议吧,浅野君,运用你国中时期就掌握完全的民法知识。我也会不惜一切为我争取到最大利益的。”

浅野盯着他,声音落地变成液氮:“我说,休想。”

“你会的。”赤羽业起身穿上外套,提起包,他看着浅野,又低头,手覆在腹部。他说:“这个孩子真倒霉,居然拥有这样的父亲,投胎到这样的家庭。”他抬起头,盯着浅野,食指在虚空中划过,浅野想起他第一次在考试中尝到失败的时候,“所以,浅野君就把这样的我杀掉吧,我也说过我会好好杀掉你的。“

“你滚。”可惜浅野早就不是十五岁了,不吃他这套,只起身穿上衣服,直接拉开包间门,“结婚的事休想。”

“你比起中学时候无趣多了。”赤羽耸耸肩,跟在浅野身后同他离开餐厅。


站在店门口,浅野的司机就在等他,见他出来给他拉开车门。最近降温,4月多的夜里还有些冷。一阵风卷过来,赤羽紧了紧外套。浅野学秀注意到了。赤羽在看手机,往另一只手上呵气,搓搓手指塞进外套口袋。浅野学秀垂眸,浅野学秀扭头,浅野学秀试图无视,浅野学秀他……他做不到。

老板一直不动,司机稍有忐忑,正想提醒,浅野学秀开口了,他问:“你怎么回去?”

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赤羽看过来,有些意外,他又低下头看手机,云淡风轻甩下两字:“电车。”

疯了,浅野又一次说,在心里。怀着孕挤什么电车。想到这人也是赶着晚高峰电车过来的,浅野搭他肩的动作都带了点急躁。他把他往车门方向带,“我送你回去,上车。”

赤羽在自家公寓窗户边上,没开灯,他就站在那里往下看。浅野的车还在楼下,他看了半分钟,才摸过去把灯打开,又去从窗边偷看,见车子缓慢离去,他就乐了,捻了捻手,汗水风干后皮肤也还是黏的,捂了一路给他热死了。

一件风衣一件衬衫就能过冬的赤羽业还能被一个4月的降温冻到吗。他靠着墙捧腹大笑。


赤羽宣战之后,浅野处处警惕着,首要防备阵地就是他的公司。公司从前台到保洁,全被叮嘱警惕一个红头发,高个子,长得……还算很帅看起来年纪才二十出头的男人,不要让他踏进公司半步。保卫科一个组员问需不需要申请通缉令?组长打了他一拳,说你要在一座大厦里上演儿童警察吗?

五天后,浅野学秀开完会,走进办公室看见一头嚣张的红发,第一反应是让自己的秘书在赤羽业说话之前赶紧出去。秘书看见来人就悟了,瞳孔地震,担心着全公司上下职位不保,脚底抹油退了出去,轻手轻脚给老板带上门。

“看来我办公室的大门需要装一个密码锁。”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赤羽睁大了眼睛,又换上一副挑衅的神情宣布,“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会把你所有的密码都换成419419,让所有人看看浅野学秀是多么龌龊的人。”

浅野也不理赤羽业,直接掏出手机要向前台兴师问罪,赤羽赶紧过去摁住他的手,从手肘往下滑,轻和地把他的手机熄屏,一副柔情似水以柔化刚之势。浅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扯回自己的胳膊,质问:“你怎么上来的?”

赤羽扮无辜相:“坐电梯啊,不能让怀孕的人徒步爬几十层楼吧。”

浅野眯起眼睛:“我是问,是谁,放你进来的。”

“前台的高桥小姐,石川先生,松本小姐,你公司的职工们真是都很可爱帅气啊,刚刚的秘书小姐也是。我还跟他们讲了我们的事哦。”

“很好,因为你,这些可爱帅气的职工都要被炒了。”浅野又要拿起手机,赤羽忙不迭又按住他,浅野追问:“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上来的,你跟他们都讲了什么,我动真格之前,把你做的事全部吐出来。”

“关于这个,这其实是同一个问题。‘你’允许了,就在刚刚。”浅野看起来随时要把他分尸,赤羽终于也不装了,咧嘴不屑地笑,踱回沙发旁重重坐下,整个人随意陷进去,两口喝完杯中的水。“浅野君知道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能够模仿人声以及电话来电了吗?这项技术已经成熟到可以冒充真人骗光一个家庭的财产的地步了。这种技术虽然近期才被公布,但早在十年前,为了暗杀可能毁灭地球的超生物,远比那更要发达的人工智能就已经被开发出来,并且经过精密的改良,她在不断进步、自我完善着。”赤羽冲他展示他的手机,一个cos接线员的紫发少女冲他俏皮地敬了个礼,说:“你好,我是业君的国三同学,我叫律。”

浅野感到自己颅腔内某根血管抽痛,他已经不想知道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了。赤羽也没有说下去,他手机里的少女却继续:“业君,我对刚才的对话进行了录音,调整了摄像头角度并用程序矫正画面进行了拍摄,我把监控画面加上音轨合成了一个新的完整的视频,现在给你播放。”

【“你好,我要约见浅野社长。”

“好的,请问有预约……”画面中女人看清来人瞪大了眼睛,向旁边人求证,“喂,这不是……”

前台职员齐齐看过去,齐齐缄默。被赤羽搭话的那位女士硬着头皮开口:“啊,这位先生,您似乎……是社长命令不能放进公司的人。”

“诶,是吗?”赤羽表情毫无尴尬,反而笑得甜蜜,“真是的,学秀也不必为了我这么兴师动众吧。”

“诶?”

赤羽业挠了挠脸,说:“哎呀,说起来真是难为情……”他指了指身上的西装,解释道,“你们看啊,其实我也是一个在工作的社会人士是吧?可是怀孕以后学秀怕我感到压力太大就不想我工作,我不想辞职,坚持要工作到必须休假生孩子的时候,之后我也会回去继续工作的,学秀见我这么坚定也愿意理解我,不过原则必须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此外不准涉足半步工作有关的场合。为了这个居然都下令自己的公司不准我进来,这不是太霸道了吗。”

“哦……!”

“但是今天是定期产前检查的日子,学秀说要陪我去,他工作那么辛苦我也不想让他下班还要去接我,就自己先过来了,所以,请放我上去见学秀吧?”

“啊,是!不过,不好意思,因为是社长的指令,我们实在也不能听您的一面之词……”

“我理解我理解,我也是打工的人啊。我这就打电话给他让你们确认一下吧?”

赤羽拿出手机拨号,那真切传来浅野的声音,‘他’对赤羽无可奈何,关怀备至,最后让他的员工领他上楼。】

视频到此结束,浅野从头想吐到尾,赤羽业还靠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说:“小律,我好像没让你播放这个视频。”

人工智能女孩笑得清澈而笃定:“可是刚刚业君的表情,不就是默许我播放视频的意思吗?”

赤羽纵容地笑了笑,夸赞:“你的情绪感知能力真是比人类还要高超。”他从眼角匀点眼神给浅野学秀,又收回去。

浅野学秀如梦初醒,就算那是人工智能,只要是赤羽的同学那就跟他一样毫无底线。他大步过去夺过赤羽的手机。赤羽摊手:“浅野君,既成事实是即便你恼羞成怒也无法改变的。”

浅野学秀快要把手机捏碎,他的目光剐着赤羽的脸:“你胡编乱造些什么东西。”

“这怎么了?我给你打造了一个多么完美的已婚好男人形象,你该感谢我才是呢,语言可是很厉害的,现在你全公司上下没人会认为你没结婚吧?”赤羽拿回他的手机,“就像你说的,善意的谎言。”

“动机不纯的谎言。我会澄清的。”

赤羽面露遗憾,叹朽木不可雕也:“浅野社长,正常的婚后怀孕和未婚先孕哪个对个人和公司的形象影响更大一点呢,随便你选吧,反正你的员工也只知道我怀孕,并不知道我们的婚姻状态。虽然人是偏向于相信信任的人的正面新闻,即使那是他们自己的猜测,但你非要说出真相的话,我也没办法,毕竟是浅野君的选择,我可是好人做到底了。”

好人?浅野冷笑着,把人逼到这步田地的就是他本人吧。他正想说话,赤羽边划拉手机边感慨:“你公司的股价是会上涨还是暴跌啊,帅哥社长突然结婚什么的……不过让前男友意外怀孕这种事爆料出来肯定会暴跌吧……”

“起来。”他抓起赤羽的上臂。

“干什么?”

“产检啊。”浅野理所当然,收拾了东西示意他跟他走。前一秒赤羽业还在为他们营造恩爱的假象后一秒他们两个就分开从办公室走出来,这还像话吗,他浅野学秀还要脸呢。

浅野这接受能力真心强大啊。赤羽由衷佩服。不补刀就不是赤羽业了。他说:“浅野君还是要补习一下怀孕的必要知识啊,毕竟是准爸爸的说。产前检查在孕早期只需要1-2次,我在大概一周前查出的怀孕,下一次产检应该在一个月之后。”

浅野回头瞪过来,如果不是一尸两命,他确信浅野学秀现在就会掐死他。他凝视他良久,才吐出一句:“好,算你赢了一局。”

赤羽笑起来,仿佛稳操胜券:“诶,你在说什么啊浅野君,直到浅野君答应跟我结婚之前,赢的人都,一直,会是我哦。”

浅野哼一声。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尤其当那是你的老总,那是你的帅哥老总,那是你的帅哥老总和他的帅哥伴侣……两天过去,浅野学秀已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他走过,职工看着他。浅野有心无力。流言宜疏不宜堵,八卦又不是贮藏在罐头里的食物,它的赏味期是短暂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下,上面显示赤羽业的短信。

-杀你的第一刀效果如何?
浅野学秀笑了。他回:
-不痛不痒



周五晚,蛰伏五个工作日的人群脱下西服,灯火变成城市跳动流淌的脉搏血液。浅野收到榊原莲的消息:

-明晚出来聚聚吗,就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餐厅
-我们五个人,濑尾最近也回国了
-我请客

浅野回过去:
-好,我七点到

浅野到的时候濑尾还没到,说是有点堵车,让他们先开始,不用等他。他们先倒了酒。榊原感叹:“呀……我真是没想到,赤羽那通来势汹汹的电话居然还真是找你旧情复燃的……恭喜你啊浅野。”他凌空跟他碰杯,揶揄轻佻地打个眼神。

浅野早有心理准备。“旧情复燃吗,我倒觉得是引火烧身了。”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小山干巴巴地回应他:“筹备婚礼让你也会感到如此压力吗。”

浅野学秀僵住了表情。片刻他叹气:“赤羽告诉你们的?”

他们点头。浅野灌了口酒:“只告诉你们?”

“据我所知,大概我们的高中同班同学,都知道。”榊原支支吾吾,荒木立刻指出:“是他散播的消息。”

榊原为自己辩解:“是赤羽指使我说的!他拉不下面子,你们知道,我们所有人跟他的同学关系并不那么融洽。否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我会被浅野的粉丝撕碎的!”

浅野被他们吵得耳膜震痛。“我怎么不知道?”他尖锐地反问。

“赤羽说你筹备婚礼忙得头发都掉了一半,让我们别打扰你……”

“我的意思是,我怎么不知道我在筹备婚礼?”

情况不妙。三个人交换着眼神。浅野叹出今晚第二口气。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他大概能猜出莲今晚约他聚会的目的了。放下酒杯,他毫无保留道出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


他们消化着这个故事,它始终散发着一股惊悚的荒诞味道。荒木最先打破这凝滞的空气,他摸着下巴饶有兴味:“政府职员带子逼婚矽谷成功企业家吗,嗯,不错的报道。”

小山像看到了外星生物:“你疯了吗,拿赤羽开涮?我记得你也不是什么八卦小报记者吧。”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天呐,我还拿这个打趣赤羽,我以为他心情不错。”榊原喃喃,迎着另外二人“你胆子不小”的眼神,他撇撇嘴,“他说他要结婚的时候,我说婚礼誓词稿费千字十万日元,按理说同学一场友谊价八折,但是你的话必须翻倍。”

“为什么?”

“你们问了跟赤羽一样的问题。我说我在为浅野心碎,得敲你一顿替他报复回来。他给我发了一串吐舌的emoji,又发来一张从副驾拍的浅野在开车的照片。”

“你就相信了?那甚至可能只是浅野大学时的照片!”他们难以置信。

“说什么呢,我还是能分清库里南与本田CR-V车内的区别的好不好!所以我才会说稿子免费,我随礼30万。”榊原嚷道,“接下来你们也知道了,他让我告诉大家他和浅野要结婚的消息,并让我们不要打扰浅野。我还惊讶他怎么变得这么体贴了呢,你们不会认为这是婚姻带来的改变吗?”

“那完全是演戏。不过我想他是开心的,他可最爱干这种损事了。”浅野忍不住发言。

“撒旦。”荒木评道。

小山贯彻直截了当的理科思维,问他:“那你该怎么办,浅野?”

“我不会和他结婚的,谁会跟一个满口谎言的人结婚?”

榊原表情怪异:“可是浅野,孩子是真的。”

“我知道。我们在协商阶段,如果必要,我会用法律手段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想象与赤羽法庭对峙的场面,他久违感到血液如同沸水一般的感觉,能给他这种感觉的人只有赤羽,和他父亲。

于是榊原的表情感染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榊原无奈道:“浅野,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是一个充满爱的家庭。”

“你认为我跟他之间有爱可言吗?”这句话如同一张墨黑的刮画纸,上面绘了泰坦尼克号,绚丽而迷离,榊原的话语使它又绘上一座冰山,天真而残忍。浅野温和的问句之下冰冻三尺。

榊原一缩,为了他的好友。他想。就像浅野当年念叨他浪子回头一样。他还是正起脸色开口:“浅野,可能你没意识到,你说赤羽在演戏,那么你自己呢?你还喜欢赤羽吧,赤羽绝对知道。”

浅野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他是那个掌握刮画纸木签的人,下笔的时候那就是一把刀子:“在你们心里我的信用程度已经跟查尔斯·庞兹差不多了吗?”

榊原耸了耸肩:“如果你要否认的话,我也没办法。为什么你已经料到赤羽会出这些幼稚且下三滥的招数你仍然不事先预防呢?别告诉我赤羽还真出奇制胜了。”

浅野默然。他拿着木签,刮画纸也是他自产的,只有他知道那黑色图层底下是单色的、迷彩色的、彩虹镭射的或其他什么颜色的,现在榊原莲正拿着一把碎冰锥,胡乱地在那之上刮了一笔,他以为只有他知道那之下的秘密,进行一场得意洋洋的表演,实际他是一个拙劣的魔术师。

他端起酒杯,一下把残酒都倒进喉咙里。榊原看着他,他们都在看着他,悲悯地在观看一场戏剧。

濑尾姗姗来迟。他落座,给自己斟酒,边问:“在说什么呢,讨论婚礼宾客名单?”

你真问到点上了。三个人看着他,目光带着同情。

“我不会和他结婚的。”浅野机械地重复,像在出神,又像是思考什么比肩罗斯福新政的策略。

濑尾惊愕地看着他:“为什么?我是听说了你们的婚讯才提前回国的。这是怎么回事?”后一句是向饭桌上的另外三位问的,随即他恍然大悟,“哦,刚结婚就闹离婚?婚前焦虑是正常的,不要为一时的情绪买单。”他宽慰着“新郎”。

荒木摊手:“濑尾,别跟他说话了,比起今晚的晚餐,我们的领袖(朋友)有更多的东西有待他消化。”见濑尾面露疑惑,他接着说:“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政府职员带子逼婚矽谷成功企业家的故事。”


挥别四位好友,浅野坐在车上,仪表盘黑暗着,车厢像吞噬一切的胃囊,从具象的到抽象的。他坐在这里,觉得四大皆空,他也有一个胃囊,里面装着具象的燃料,驱使他能够维持运转。他拿出手机,给赤羽业发:

-第二刀瞄准得太烂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赤羽很快就回复了:
-呵呵,浅野君,杀手瞄准的永远是目标的心脏
浅野皱了皱眉。
-在看手机?别太久对着电子产品,为了身体和孩子,你最好早点休息。
赤羽不回话了,他理亏时就这样,一点没变。他放下手机,无端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浅野回国后与他的父母半个月聚餐一次,对此他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知道赤羽的最后一刀绝对会是他的父母。但有些事情是即使早有预料,它发生时还是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所以当他在家里看见赤羽与他的母亲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时候,他深感被赤羽抢先一步偷家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他的母亲招呼他,他回答了,他的父亲说:“你应该先向你的母亲问好。”

浅野夫人大度表示:“半个月就能见一次,就不用斤斤计较了。”儿子从天天见,到几年都在地球另一端,一年就见不到五次面,一个电话都要约半个月。现在半个月就见一次面,打电话不用担心时差,浅野夫人已经非常满意了。即使父母与孩子总是在分离。

浅野学峯看似打趣他老婆实则在打趣他儿子:“他和赤羽君还天天见呢。”

赤羽业低头乖巧地笑了。他可以想象赤羽业又编了什么鬼话欺骗他的父母,他为此感到愤怒,他们爱恨纠纷不应闹到他父母跟前,罪还不及父母呢。他对赤羽拙劣的演技不屑一顾,他看向他父亲,难道这个代表着人类洞察力巅峰的人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吗?他早在十几年前就认识这个不省心的问题学生,赤羽的停学通知书应该还是他签署的呢!十年,一个人的性格就改变得天翻地覆他不会觉得毛骨悚然?并且这个人是赤羽。

他的父亲没有给他想要的反应。他在心中痛苦地闭眼,面上不显,但他有预感他的父亲在这次家庭聚餐中没准会扮演一个比赤羽还要麻烦的角色。他转向闹剧的源头,换了个语气尽可能平和地对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说要先去公司一趟吗,我就先过来了,你开车到公司还要回去接我那多麻烦。”赤羽业搞得好像他是多么体贴的恋人,可惜的是这份体贴他们交往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他都无福体验。

“那怎么能叫麻烦。”他笑着,走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接你怎么能叫麻烦。”

赤羽业捏了捏他的手指。浅野说:“我有话要对你说,跟我来。”他们道声失陪,浅野的母亲提醒他们现在是五点,晚饭时间是七点,你们还有两个小时。他们应声好,上了二楼浅野的房间。

房门是一道分割线,越过它,他们原形毕露。赤羽一改方才乖乖仔的形象,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环视,轻佻地评价:“还不错嘛,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少爷啊。”

“别废话。”浅野从背后看他,目光从西伯利亚刮过来,“你对我父母说了什么?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我的父母。”他警告他。

“真冷漠。”赤羽摇了摇头,手拂过浅野放奖杯的玻璃柜门,“也没什么,我只是说我们交往了八年,两个月前刚结婚,我工作忙一直没有来见他们,最近怀孕了才闲下来。全是事实,对吧?”他扭头看着他笑了笑。

浅野不回话,赤羽凝视某个水晶奖杯的底座刻字,接着往下说:“至于我怎么来的,我让小律帮我个小忙,查到你名下所有车子的车牌号,椚丘市的所有监控,找到了你回家的规律。对我们来说过于庞大冗杂的数据整理,对小律来说是小事一桩。”奖杯上面刻着2011年冠军:浅野学秀,他面对这几行细小的字,他就生出一种割裂感,这座房子是一道时空裂缝,一个具体的小物件划开这个裂缝,里面有他从未见过的世界。“真冷漠啊浅野君,我们交往五年,我甚至一次都没有进过你的房间,你的家门。”

浅野揉了揉太阳穴,他头痛得要命:“我似乎不是在跟你说我们交往过程中出现的各种磨合问题。我们没有结婚,但你怀了我的孩子,这是一个与你口中的故事完全相反的恐怖故事,你想要他们知道之后住进医院吗?”

“有些事结果是一样的,过程就不重要,而有些人认为结果是一样的,过程就非常重要,这取决于个人的观念态度。”赤羽业耸肩,“我们只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

浅野学秀发火了,因为赤羽业轻飘飘的姿态,字词一个一个从他牙齿咬合的缝隙中蹦出来:“他们不是你的父母,所以你能以如此置身事外态度对他们撒谎。当然,父亲没有发现那是他那个老化、驽钝的大脑的错,但你没有考虑过真相对他们的冲击力。”赤羽在报复他之前说的话,他很肯定。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得知真相呢?通过你的朋友们?那你应该去恨他们。”赤羽咧开一个讽刺的弧度。

“还是说,你要亲自戳穿这个残忍的谎言?你可真是……”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他甚至发不出声音,因为浅野冲过来,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掼在那座玻璃柜上,奖杯在庇护下颤抖,金的银的水晶的,实际那都是假的。他们面对面。

“我没有心情陪你演戏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你……”他的话音断在空气里,赤羽在他手下狞笑起来,他像从地狱抓上来了一个恶鬼。

他松开手,赤羽弯下腰急喘着气,浅野的手垂在腿边,无端让人觉得有些颓然。他开口,那平淡得不像一句指责:“你掐我之前没想过孩子?”

“我在想,我时刻都在想,跟你不一样,我没有想过利用孩子为自己换取什么利益。”

他直起身来,亲吻代替了他的回答。浅野推开他。他坐在床上,赤羽走到书桌前站定。浅野的书桌正对窗户,抬头,就能看见阳光,它在18年的日出日落里都不懈地刺来冰冷的刀刃。他们一言不发,灰尘在这锐利的阳光里轻盈起落。

“这是我给你的照片,你竟然洗出来了。”

浅野上半身躺在床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些刀刃变成柔软、不透明的金色。照片是赤羽业拍的东大的银杏。有好一阵,他才说:“真希望我们能回到大一的时候。”

赤羽放下相框,轻声对着那扇窗户:“这个世界是没有时光机的,浅野君。”

浅野翻个身背对他。“我累了,我睡一会儿。”

赤羽眨了眨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他呢喃着:“我只是想和你结婚。”


两个小时后他们走进餐厅,神情像刚完成长距离铁人三项,前后隔了深渊,俄尔普斯在此回头。浅野夫人担心地问他们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浅野摇摇头,安慰她没事,请放心。赤羽提起精神笑了笑,说浅野君最近太忙了睡眠不足,才睡了一觉,现在正犯低血压呢,我太困了不小心也睡着了。浅野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浅野家的桌子是四人份的方桌,他们家只有3个人。赤羽坐在他对面,厨师给赤羽做了清淡的菜,应该是他母亲特地叮嘱的。浅野想。

怀孕后赤羽吃饭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强硬塞进去的,他们都放慢了速度配合他。赤羽碾碎汤里的豆腐,搅拌几下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浅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他看着赤羽:“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预产期?”赤羽端着汤碗,没给他一个眼神。

“别装傻。”浅野语气强硬。

浅野夫人发问:“这是怎么了,学秀?”

“这该由他来说,母亲。”他朝赤羽抬了抬下巴,“父亲没有告诉您吗?”浅野夫人的目光投向浅野学峯。浅野学峯气定神闲:“我没必要插手你们的事,浅野君,离间夫妻感情是不好的行为。”赤羽业被逗笑了。他父亲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说些并不好笑的双关语。浅野学秀头疼。

“离间您与母亲的感情并非我的本意,父亲。但现在,我们应该关注另一件事。”

他与赤羽对视,目光相触火光四溅。他的母亲不明状况,感觉自己是唯一的局外人,她的丈夫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你想瞒到孩子上户口的那天吗?”浅野问。

赤羽感慨:“浅野君,从一开始你就没办法容忍一丝瑕疵。”

浅野夫人宁愿自己没搞懂。赤羽业对她笑了笑,说:“很抱歉,其实我是骗您的,我和浅野君没有结婚,我只是怀孕了。”

浅野夫人掩着嘴巴:“但你们……”

“但我喜欢浅野君是真的,交往的事也是真的。”他平视着她的眼睛,“我是真的想跟浅野君结婚的。”此言落地,全场静默。浅野忍无可忍敲了敲桌子。

“喂,你到底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如果你说的交往是那段拳脚相向占了一半时光的日子,那你应该去看精神科医生。”

赤羽业被他激怒了,嚷道:“你的意思是我从国三就开始直到现在对你的喜欢全是假的是吗!那些小打小闹就叫拳脚相向的话,你才应该去看精神医生,评估一下自己有没有被害妄想症。”

“如果那不能叫拳脚相向的话。”浅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想起窒息的感觉,“你的喜欢我无福消受。”

“你们两个。”浅野学峯起身。

浅野学秀已经无暇顾及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椅子在他身后发出沉重的呻吟,血液将肾上腺素运到身体各处,他抑制着从心脏烧起的热度,他瞪着赤羽,下最后通牒:“我不会和一个说谎成性的人结婚。”

赤羽业的脑海中嗡了一声,从胃里翻上来一阵酸意,或许还流到了眼角。他觉得自己可真没用啊,把浅野学秀这个人看得透透的,还是没办法放弃。他努力收紧着声带:“说谎的人是你。”说完他才注意到胃里翻上来的酸是真的,捂着嘴跑到垃圾桶边上吐了。

浅野夫人这才被拉回现实,最先反应过来去给赤羽业拍背。她拍着,给浅野学峯使了个眼神,他去兑了杯温水端过来。赤羽业边吐边干呕着,干呕了又接着吐,胃部强烈收缩的感觉牵连了其他器官,他的脸都红起来,眼泪也流,他这辈子没这么惨过。浅野夫人被勾起了自己怀孕时的记忆,霎时间感同身受心疼不已,手顺着他的背,轻言软语,浅野学峯也蹲跪下来给他拍背,赤羽业一下觉得自己不是怀孕,而是病危。

浅野学秀还杵在原地,赤羽吐得他心疼,但他身边围了他爸他妈两位经验人士,他插不进,站在原地过去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心灵感应一般,他爸瞥他一眼,他更感到了羞辱。

赤羽业胃吐空了,接过纸巾和水擦嘴漱口,喝了小半温水胃舒服了一些,腿却软得站不起来。他正无措着,扫见浅野夫人跪在地上的膝盖,瞬间所有委屈都涌上来,关于父母的,关于浅野学秀的,关于孩子的……他低着头,不是生理性泪水,他是真的哭了。他想憋回去,抽噎憋不住,他咬紧牙,都怪怀孕这紊乱的激素水平!

浅野学秀脑子里一团乱麻。在他看来别人哭起来是烦人,赤羽哭起来是吓人。赤羽跟哭沾边的话,那只能是“哭”去掉两只眼睛,他是真的狗,居然装可怜,到这个时候还在算计!他心中冷笑,这里除了他母亲谁还不知道赤羽业的真面目了,望向他的父亲,居然在用不认同的眼神回望他,他被脑子里的乱麻勒死了。晕!真是谁哭谁有理啊!

闹了好一通,他们坐在沙发上,浅野学秀和赤羽分别占据长沙发两头,后脑勺无比刻意地朝向对方,中间隔了道天堑。浅野学峯坐在旁边沙发上,浅野夫人给赤羽业榨了一杯青瓜雪梨汁,说新鲜蔬果和一点点甜可以让你好受一点,她想坐在两个孩子中间说些什么,浅野学峯让她坐他这边吧,以免被这两个孩子波及。赤羽业挤出一个笑,对浅野夫人说谢谢,小口啜饮着。赤羽才哭了一场,喝着喝着抽噎一声也算正常生理现象。

在浅野学秀耳朵里就不一样了,本来就烦,赤羽一哭他更烦,没好气地对赤羽说:“你还哭呢,哭什么啊装什么装,该哭的是我吧。”

赤羽怒目而视,浅野夫人开导她儿子:“适当发泄一下情绪也是好的。”

浅野学秀瞪过去,是瞪他爸:“我的泪腺不是在六岁的时候就被父亲摘除在黑市卖掉了吗?”

浅野学峯惊奇地接过话头:“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哎呀,记得那是你六岁的时候,你写不出来一元二次方程哭个不停……”

浅野学秀打断他:“父亲,别说了,我想安静一会儿。”赤羽业哪能准啊,他没绷住笑喷了,趴在沙发扶手上抖个不停。浅野学秀火冒三丈,扭头告状:“你们看,这家伙就是这样,读不懂空气,骗人精,更不要说他从上学就开始的各种寻衅滋事的劣迹……”

“赤羽君不像这样的人。”他的母亲评价。

“人的个性是多样的,受过良好的教育能将这些各异的个性都发挥其长处。”他的父亲也说。

赤羽在旁边不甘示弱:“喂,你以为你这家伙好到哪去啊?”

“至少我不会一着急上火就动手。我容忍你的坏脾气这么久,我是练出了不错的肚量,我的父母没跟你相处过,不能让他们也被你的坏脾气殃及……”

“浅野学秀!”赤羽业听不下去了,腾地起身抡起那杯青瓜雪梨汁就要砸他,浅野学秀后仰避开,指着他喏喏喏,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又扭头示意他的父母。

脑子短路上钩激将法是他的错,赤羽业深吸一口气,情绪波动让他突然又想吐,捂着嘴干呕了一下,浅野学秀还不依不饶,撵他要吐去垃圾桶吐。

“你怎么像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吱吱叫个不停,那是你的孩子!”赤羽业揪起他的领子怒吼。

眼见又要吵起来,浅野学峯终于看够了,仔细关心了赤羽业是否还有想吐的感觉,确认了没有,把他俩打包请出门外,温和地警告他们(浅野学秀)自己的事没解决就不用回来了,私生活一塌糊涂还将旁人卷进来的人,完全背弃了他的教育,只是一个沾沾自喜的黄口小儿罢了。

他站在家门前面带不忿。赤羽业一脸平静。他叹气,去开车。



他们坐在车里,浅野学秀把椅背放低挨在上面,抱着手臂不说话,赤羽业看浅野宅邸的庭院。

“明天早上,你找个理由请假也好,翘班也好,不管怎么样,反正你上学时候就经常这样,别去上班,八点半,我去接你。”浅野突然说。

“怎么了?”赤羽业问。

浅野斜他一眼,“去区役所。”

“嗯,戒指呢?”

浅野猛捶了一下方向盘,咬牙切齿:“我补给你,两个,好了吧?别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赤羽业哈哈大笑。笑得极其夸张。末了他揩了揩泪花,在他眼里浅野学秀真可爱死了。他说:“你无法容忍一点瑕疵,但浅野君,你无法改变这些瑕疵的时候你会接受它,并尝试与它共处,找到将利益最大化的方法。”

“你的第三刀很精准。”浅野说。

赤羽哼了一声,慢悠悠解释:“浅野君,谁告诉你杀手只有刀与枪这两种结果为重的选择?这是一个钢索陷阱呀,一点一点,就算你有所察觉也无法阻止,从最宽广,关系最浅的同事,到朋友,最后是父母,圈子越来越小,慢慢就把浅野君杀死了啊。”

浅野学秀也哼一声。他调整好椅背系上安全带,瞟一眼赤羽,他赶紧也系上,浅野才放下手刹,车子慢慢驶出浅野宅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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