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的心狂跳起来。

刚才喝的那些酒仿佛被明诚的话点着了，沿着血管在他身体里一路乱窜。

他反手握住明诚的手，握得极紧，几乎可以听到明诚的手骨微微作响。

可是明诚却并没有反抗，只安静地，乖乖给他握着。

他刚刚已经说明了来意，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明楼没有颓废。这原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明诚坚信这种事根本就打不垮他！但是意料之中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明诚从看到那些消息的第一刻起就疯狂地想见明楼。他想告诉明楼自己还在，永远都在！哪怕所有人都不信任他了，都谩骂他，误解他， 自己也永远都在他那一边！

明楼起身，手却没松开。

明诚被他带着也踉跄地站起来。

“你刚才说的话，真的不会后悔吗？”明楼问他。

明诚摇了摇头。

“坐上去。”明楼指了指自己的哈雷。

明诚有些懵，事情好像跟他所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他还是乖乖坐到了哈雷的后座上。

明楼递给他一个头盔，然后自己也坐上去。

“骑过摩托吗？”

明诚摇了摇头。

“那抱紧我。”明楼说着也戴上头盔。

 

明诚还没从抱紧两个字中反应过来，哈雷已经风驰电掣地冲出去了。他吓了一跳，差点被甩下去。此刻终于明白了明楼的抱紧是什么意思，连忙手脚并用死死抱住他的腰。

谁知道摩托越开越快，明诚戴着头盔都觉得脸被风割疼了。不知道明楼在前面是怎么受得了的。而四周的车越来越多，明楼却不减速，从一辆辆车中光一样穿行，吓得明诚紧闭双眼。

眼看着明楼骑上了去郊区的路，明诚满心疑惑，却又不敢问。更何况现在他别说问话，一张嘴就被灌满一口风。

明楼越开越快，越开越偏，最后竟然开上了盘山路。

那路不宽，刚刚够两车对开，一边是山一边是陡峭的悬崖。明诚只往下看了一眼就吓得死死抱住明楼，闭眼不敢再看。

明楼开车透着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疯狂劲，这是明诚之前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终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明诚感受到一个急刹，整个脸埋进了明楼背里。

明楼掰开他还抱的死死的手，下车。明诚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哆嗦。

“下来。”明楼牵着他的手，把他扶下来。

明诚脱下头盔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脚才落地。回到地面的感觉真好！他感慨万千！

 

山上没有什么灯，只有隔一段才有的一盏路灯。明楼停在一个路灯附近，不算太亮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加深了他的轮廓。

明诚愣愣看着他，这样的明楼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他仿佛看到了明楼坚实外壳下的另一张面孔。如果以前的明楼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那么眼前的明楼却是暗夜里的暴君，冷酷而疯狂。

这样的明楼向他走近。

一步，两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明诚被他压得节节后退，最后被困在明楼和电线杆之间，无处可逃。

明楼漆黑不见底的双眸盯着他，再一次确认：“你现在还确定，永远都站在我这边？”

明诚紧张得吞了一下口水，他不明白明楼为什么要这样问。对他来说，明楼就是明楼，无论是怎样的明楼，都永远只有那一个。

于是他点了点头，十分坚定：“是，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你不信任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

接下来的话他还来不及说出口，明楼已经将它们一字不漏地吞进嘴里。

他的唇带着酒和烟的味道，隐约还夹着一丝烤肉味。可是明诚却并不觉得突兀。只觉整个人要被他灼热的唇融化，要被他一点一点吞进肚子里。那张霸道的唇连他的呼吸都要夺走，长驱直入将明诚的唇间齿缝，每一个角落都标上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结束。

明诚整个人都软了，被明楼用力按在电线杆上才没有滑坐下去。

他恍惚了半天才找回呼吸，然后傻愣愣看着明楼。

他的脑子一团浆糊。

明楼刚刚吻他了。

为什么吻他？难道他喜欢自己？就像他内心渴望的那样？难道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真的也想着他？

一股酸甜酥麻从他心底里泛起，又涌到眼睛里。明诚突然就止不住眼泪，看着明楼，一颗一颗泪珠滚落下来。

他心里明明是欣喜的，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委屈地看着明楼。

 

明楼于是再次吻他。

这次他吻的十分温柔。小心翼翼地，从明诚的泪珠吻到他的鼻尖，又叼起那两片唇轻轻吮吸。仔细得仿佛在品味世上最珍贵的山珍海味。

明诚被吻到腿软，整个人只好挂再明楼身上，任他予取予求。

原来这就是接吻——真正的接吻！

他迷迷糊糊地想，忍不住沉迷其间。原来拍戏那些吻戏真的很假，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原来跟自己喜欢的人接吻是这么美好……

两个人缠绵许久，明楼一直磨到明诚的嘴都肿了才罢休。

“说好了，你可是自己送上门的。不许跑了！”明楼捏着他的下巴，蹭着他的鼻尖。

明诚觉得他此刻幼稚得可笑。但他喜欢这种幼稚与任性。这是他独一无二的明楼，谁也没见过的明楼。

 

“你带我到这荒山野岭的，就为了说这？”

明诚抵着明楼的额头，轻声细语。

明楼看着他，用大拇指摩挲着被自己咬肿的唇。

“不止，还想干点别的……” 他贴近明诚的耳朵，咬着他的耳垂说了些什么。明诚震惊地瞪大眼睛，脸色红得快要滴血。张着嘴，开合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流氓！”

明楼被他这样逗的哈哈大笑，明诚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吓唬自己的，气得连锤他几下。

“好了，好了。我错了！”

明楼举手投降，正色道：“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他把哈雷停在路边，牵着明诚走进旁边的小路。

那段路十分隐蔽，天又黑，可是明楼却明显很熟悉。等从那路出来，明诚才发现他们已经快到山顶。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兼具古色与民国风情的建筑，而他们的脚下是万家灯火。

“这是？”明诚看着这建筑一脸疑惑。他走近看了看，那建筑门口有个牌子，上面写着颐园两个字，底下小字写的是民国大将军明云鹤所建。

明楼带着他走到建筑旁边，那里有一个高一点的平台，坐在那儿正好可以欣赏山下的一片灯火。

“这是我太爷爷的一个兄弟建的。”他说。

明诚惊讶，万万没想到明楼祖上还有这种人物。

“所以他是你太叔公？”

明楼点头，道：“你看了门口的简介吧。说他当年气愤于这山清水秀之地被划成租界，建满了各国的别墅供洋人避暑。而我们中国人却连一栋都没有。于是他强行抢了一处山头，建了这座属于中国人的别墅。”

明诚点了点头，安静听他往下说。

 

“其实，这里头还有一个故事。”

明楼揽着明诚的肩头，看着颐园。

“当时他虽然愤怒。但是考虑到各国势力，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到这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就在这时，他在一场宴请中遇到一位名旦，他对那名旦一见钟情，不顾身份地大胆追求。可是名旦觉得他并不当真，不过是图个新鲜，所以一直严词拒绝。可太叔公也不放弃，他虽然没有用强，可是也不许人家走，而是把整个戏班子包起来留在身边，整整给他唱了一个月堂会。”

明诚皱眉：“这哪像个大将军做的事，倒有点街头泼皮无赖的样。”他又想到明楼刚才那些举动，斜眼问他：“你这不会是继承了你太叔公吧？要是我刚才没说出你想听的话怎么办？”

明楼嘿嘿一笑，脸皮堪比城墙。

“那我就不让你走，一直留在这山上。”

“呸！”

明诚红着脸啐他：“还真是一脉相传！”

明楼接着说：“这一个月的堂会唱下来，那名旦和太叔公也熟悉了，知道他正在想建颐园的事，心里有点感动他的爱国情怀，知道他并不是坏人。可是又有心想摆脱他，所以故意激他，说如果他真的能在洋人眼皮子底下建成这楼，自己就甘愿跟他。”

明诚听的入迷，连忙问：“那后来呢？你太叔公真办到了？”

明楼指了指面前的建筑，道：“这不是在那儿么？”

“他怎么做到的？”明诚诧异。

“先暂后奏呗。”明楼道：“他手里有枪。那些洋人占着地方其实也并不是每天住着，不过是夏季来避暑用的。他之前担忧的也无非是怕撕破脸，影响外交，给他大哥也就是我太爷爷带来麻烦。现在美人发话，他哪还管这些，直接选了风水宝地就让一个营的兵力把这圈起来了。等各国收到消息赶来质问，他的颐园都建了一半了。就这样，他重兵把守，人力铺满，只一年功夫就把这楼建好了。”

“那后来呢？”明诚连忙问：“那个名旦真的跟他了吗？”

明楼点了点头，拉他起身打道回府。

“自然是抱得美人归了。不然这故事怎么还会流传到我耳朵里。”

明诚点头：“说的也是，要是没成功，也不会跟后人嘚瑟了。”

他又笑道：“你太叔公肯定没少跟晚辈吹嘘这段历史。”

明楼笑而不答，只把安全帽扣他头上，让他坐好。

就在车发动的那一瞬间，明诚突然惊觉，他知道明楼为什么突然带他来看这个地方了！他可真是迟钝！

民国的名旦……那大部分可都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