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还在思考今天应该坐哪个航班回家，早餐供应到几点，有没有胡萝卜， 要用什么古龙水，胡子需不需要打理，换洗备用的内裤袜子还剩多少……
再眨眨眼，万丈目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下了飞机，坐上出租车在两个小时前回到了自己平时租住的公寓。
独居生活从进入职业圈子开始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不依赖有权有势的家族为经济支撑的万丈目到了今年才终于狠心掏了钱包，从之前40平米的“兔子小屋”搬到了东京市中心的这间高级公寓。
其实，房子小也有小的好处。换作从前，刚掏钥匙进家门的那一刻他甚至可以全身的把西装随意甩到地上，然后扔下行李箱笔直地从玄关扑进自己睡了20年的宽大人床，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就能伸出手打开冰箱门胡乱抓出来什么零食和饮料直接进入休假模式。去卫生间和阳台也都很方便。嘴上虽然嫌弃了至少五年这里的条件到底多么多么不好，万丈目却一直没有想过借助某个契机搬家。

“呼啊啊啊啊啊……”

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万丈目准备再补一觉。尽管从小就习惯了在日本倒欧洲美洲甚至大洋洲的时差的生活，可身体却并没有当年的兴奋和精力，要求昨晚连续进行两场决斗的大脑继续休息。
熟悉的被褥枕头躺上去总比任何等级的酒店更加舒适，特别是这股香喷喷的兰花的味道，是自己长年爱用的洗剂品牌的主打特色……

“早上好，万丈目先生。”
“早上好……现在我不需要客房服务……下去吧……”

唔，真是敬业的服务生……等等？！

万丈目两眼喀吧一睁，气沉丹田，一蹬腿，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私闯民宅可是违法行为！”

顶着栗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穿得很像学生，眨了眨同样色系的一对大眼睛，歪歪头发出了困惑不解的声音：

“是您……让我过来的啊？”

万丈目眨了眨眼睛，因为激动，脸上泛起了大片红晕。
站在卧室门口的男生也眨了眨眼睛，头上似乎在不断冒出大大小小的问号。

 
2.


忆古思今，事情要从大概一个月前说起。
一年一度的某国际赛事将近，各选手纷纷按照赛程安排进行卡组调整以及出行准备。
在其他单人联盟的天上院吹雪发来了邀请：这次咱们分在同一区了，说不定有机会对战，怎么样，难得有缘分，今晚喝一杯？
万丈目读过邮件，自然喜笑颜开地回复了OK。吹雪是他在学生党时期的“恩师”，曾经给了许多帮助和鼓励。
两人约好在横滨的中华街见面，先到某著名餐厅享用了一顿丰盛的中餐，接下来又去了吹雪推荐的红灯区某间酒吧。

“啊，谢谢师傅，我戒了。”

面对吹雪好心递到面前准备打着的打火机，万丈目笑了笑，摆手示意了自己近年的改变——直到两年前，从就读于某著名大学开始，他染上了烟瘾，还不幸因为只吸薄荷烟被同行的烟民前辈们扣了个「吸烟室公主」的外号。

“好吧。那我问一下哦……你现在还和明日香有联系吗？”

吹雪为人一向爽朗，却喜好烈酒。他口中的明日香是他的亲妹妹，目前在他们都就读过的决斗者养成学校「决斗学院」担任专职讲师。
他们都是决斗学院的毕业生，因为机缘巧合同届毕业。而从在校时期万丈目便对明日香一见钟情，还积极加入了明日香的粉丝俱乐部，在她不过分困扰的范围内做出了许多偶像宅的标准行为。
两情相悦固然是最好的结局，可惜了明日香骨子里也是个强硬的人，醉心于决斗的她早在一年级就已经正面拒绝了一次万丈目的告白。用她当时的话说“我的恋人就是决斗！”，这句话也是间接促进万丈目放弃继承家业，专心进军职业圈的理由之一。

“哪里……她和她的男朋友，听说关系很好嘛。”

万丈目无奈一笑，从零食盘中捏起了一块黑巧克力，挂着黑眼圈的脸上写满了疲倦，连发出叹息的力气也没有了。
吹雪看着万丈目有些起皱的西装外套，还有穿了两年也没换过的皮鞋，忽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万丈目君！这么过日子可不行！雇一个家政服务员吧！”

话题虽然唐突，但万丈目心里也基本猜到了吹雪想说什么。
过了25岁之后，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嗜睡，食欲消减，精神萎靡不振，记忆力变差……
万丈目以前不是那种邋遢的人，从小到大在各方面都约束着自己的行为，甚至自慰也基本不想。然而再怎么坚持努力打理自己，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对生活的热情也因为25岁生日那一晚，借着酒的二次告白当场再次被拒而烟消云散。
面带微笑，极其绅士地与她道别后，万丈目去了一趟便利店，回到自己的兔子小屋后抱着一地罐装啤酒和零食喝了半宿，醒了再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吐完洗澡换好衣服正常出门参加活动，活动结束再回家收拾满地狼藉。
从来没有哪个生日过得这么刻骨铭心了。
一夜之间，万丈目的骨子里就丢了什么东西，身边的人多少都能看出来，又知道他心气儿高，不敢或者不愿意当面说。
人啊，一旦没了目标和希望，日子过得就随意多了。
如果吹雪看见今晚万丈目这皱巴巴又脏兮兮的西裤裤管下面穿的是一长一短一薄一厚一黑一灰的两只袜子，估计得当场对他亮红灯，把心跳分数直接扣成负无穷。

“嗯，师傅说得对……最近内裤也开始不够穿了，明明买了很多。一到梅雨季节，总要囤上一倍的衣服……”

再怎么亲近吹雪，万丈目也不想多说自己现在的日常生活有多懒散。
有时候为了出席小规模的活动又懒得提前花时间熨烫，他会把西装或者工作服（自己的决斗标配，决斗学院北校制服）套好，压在床单下面睡一觉，起床后一拆封，把衣服的折子压平直接往身上套。
吃饭也没什么讲究了，零食、快餐、泡面……前几年还强调再拮据也应该有营养，现在一天能吃一个便利店买的煮鸡蛋都算百年难得有一回了。垃圾桶里的各式垃圾和水槽里用过的盘子也堆得老高老高，但这些他都不予理会，仿佛自己心外无物。

“……万丈目君，你是认真的吗？”
“你指的什么？”

万丈目不怎么愿意喝酒，犹豫了半天也只要了一杯黑啤酒，他可不想再体验宿醉循环了。那些颓废的日子里，频繁呕吐导致了脱水，每次起身时的眩晕感和满手的冷汗以及胸闷甚至心脏疼痛都令他不得不放弃强行海量的饮酒方式。

“不……就是……那个，桃花运？”
“啊，家里倒是安排过几次政治联姻，我都推辞了。”

不不不，这样绝对不行！现在的万丈目君任何人看到了都会伤心的！
总之，这里就让我，人称“恋爱魔术师”的天上院吹雪来助爱徒一臂之力吧！

“那刚刚家政帮手的事，如果你不介意就交给我安排吧，我保证能找到合适的人才。还有你最近不是搬家了吗？赛程又多，估计你独居也有很多不方便。多一个人打点家务，以后开展工作也能更加得心应手！嗯！”
“哦……那就麻烦你了。”

眼神发灰的万丈目应付了两句，又想起了以前明日香送过自己情人节的义理巧克力就是黑巧克力，不由得扔下了手里的巧克力，自暴自弃着干了自己的玻璃杯。

“好，交给哥哥我吧！”
“好……”

后来吹雪抓着自己说了什么，印象已经不深了。
一个月后全身心投入赛事，还要时刻在媒体和其他相关人员面前扮演精英决斗者，贯彻自己那种精打细算一举翻盘的决斗，违背本心的演出和战绩不理想导致了身心俱疲，这些都令万丈目心中产生了许多负面情绪。
不过……

哦。
这个人是吹雪师傅介绍给我的，什么什么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员。

揉了一把自己变形的冲天小犄角，坐在床上的万丈目一拍手，恍然大悟。
穿着红外套和黑色T恤的男生看着万丈目豁然开朗的表情，也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我是……”

啪！

一个枕头砸到了男生脸上，成功打断了对方要说的话。

“就是你擅自给我洗了枕套和被罩吧！臭小子！现行犯！！”

真是前途渺茫啊。


3.


“这是什么？”

万丈目也不下床，端着膀子理直气壮地对男生摆在自己眼前的托盘提出了疑问。
床上支起了简易的小桌子，托盘上则摆了大大小小的盘盘碗碗。

“您的早饭。”

万丈目拧起了眉头。
他当然不讨厌正正经经的早饭，但是眼前这清一色的褐色糊状物体，外加一碗怎么看都夹生的米饭，不仅成功打消了万丈目的食欲，还煽动了他努力隐藏多年的暴脾气。

“这个是？”
“用烤炉做出来的烤鱼。”
“这个呢？”
“小菜。”
“这个黑块不会是煎蛋卷吧？”
“您真是明察秋毫。”
“然后这个刷锅水自然就是味噌汤了？”
“不愧是职业选手，观察力太强了！”

万丈目听罢，点了点头。

“去把厨房收拾了，然后把这些都给我吃干净。”
“但是……”
“工钱，你不想要了？”
“要要要！蓝天家政公司，永远维护您心中的蓝天！”
“冰箱里有冷冻的鸡肉串，去给我放微波炉里热上。”
“是！”
“还有度数低的发泡酒，和橱柜里的酒杯一起准备好。”
“是是！”
“地上和行李箱里的衣服分门别类，收拾好送到干洗店去，其他的都机洗。”
“是是是！”
“是只需要说一遍。”
“是是……啊。不好意思……”
“还愣着干什么，先把这厨房火灾现场给我撤下去！”

男生立刻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小桌子也一并搬进了厨房，估计是被气势汹汹的万丈目吓着了。
万丈目懒得搭理他，自己打开了壁挂电视，准备读取存档，继续挑战两星期之前的主机游戏。
刚进入厨房不多时的男生哭丧着脸又回来了卧室：

“那个…万丈目先生……”
“准奏。”
“太……太难吃了……啊不不，太太不合我的口味了。可以直接处理掉吗？”
“知道不能糟蹋食物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再也不敢擅自下厨了……”
“我的发泡酒和烤串呢？”
“马上给您端上来！”

中看不中用。
啧。

万丈目在心里怒骂道，选择读取存档才发现上次关机前，系统自动存档的位置定在了让自己卡在了一丝血打中场BOSS的部分，而且自己是中毒状态，身上没有回血药也没有解毒药。

“啤酒还没好吗？！”
“咦，不是发泡……”
“发你个水母头！给我拿度数最高的啤酒来！！”


4.


好容易吃上了自己的休息日奢华套餐，万丈目又从两小时前的章节初始位置出发，开始重新挑战这一章。
NPC嘴里叽里呱啦地蹦出来了一堆堆莫名其妙的外来语，万丈目读了两页就选择了快速跳过。
剧情？谁在乎啊，反正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等困劲儿再上来自己就扔下手柄睡回笼觉，这一天直接睡过去了算！

“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小鱼干，拿过来！”
“是！”

上学之后，这种使唤人的概率就无限趋近于零了。现在还在业界摸爬滚打的自己又没脸回家里，大刺刺地对佣人指手画脚，所以现况倒也带来了难得的新鲜感和怀念感。
借着读盘的空隙，万丈目吧嗒吧嗒嚼起了小鱼干，又喝了一口酒，还不忘吊起嗓子吼一声：

“衣服呢？赶紧处理！”

卫生间传来了类似嗷呜的声音，大概是那个水母头的答应吧。
读盘结束，万丈目继续投入游戏中的战斗，期待着自己赶紧打个呵欠然后当场挂掉。
可是没想到，这次推下来竟然一路进展顺利，还拿到了之前因为操作失误没拿到的宝箱，开出来了新装备。

哦哦，是我喜欢的武器，V——

不自觉露出笑容的万丈目忽然听到了一声怪叫。
方位不用说，自然是卫生间。

“搞什么鬼！洗个衣服不会吗？哇！怎么这么多泡沫！”
“对不起对不起！万丈目先生！我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洗剂和洗衣机——”
“这是洁厕灵！！洗马桶用的！你扔进洗衣机——啊！我的必须干洗的西装！！”

数量惊人的泡沫飘荡着兰花的芳香，从洗衣机里洋溢而出，四下飘落，沾在两人的脸上，头发上，以及衣服上。

“哇！我被敌人攻击了！喂！打工的，你会玩「怪兽附身」吗？！”
“啊，我发售当月就拿白金奖杯了……”
“好！快去救我！如果我死了就要你掏钱给我买强化礼包！”
“咦不是吧……”
“快给我滚过去！我死了就要你好看！”
“噫！对不起！！我这就去救您！”

真是的。
全自动洗衣机又不是什么近未来的宝物！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不会用这种家电！

万丈目赶紧挽起睡衣袖子，把需要干洗的衣服和未完全溶解的洁厕灵块三下五除二全捞出来，摆进旁边的烘干机，又把剩下的机洗衣物一股脑塞进了缸中，捞出了大把大把的泡沫，重新倒入洗衣液，设置水量。
忙完洗衣机这边，再看看烘干机，有些衣服缩水了，有些没有。万丈目快速回忆着缩水衣物的价格，将一部分廉价的直接捞出来扔在了防滑垫旁边。
好容易处理完这些，万丈目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重新走回了卧室。

“怎么样？”
“过了。BOSS打完了，现在在兑换剧情奖励。”
“我之前存了8000点豆腐脑，你觉得升级什么合适？”
“唔，一般人到这里已经12000点了，啊不……一周目肯定以剧情体验为主，所以……”
“升•级•什•么•合•适？”
“我个人推荐升级投掷武器啦。”
“哼，那种总是瞄不准还炸死我自己的东西，我才不要。”
“不，这个游戏需要结合地形和怪物特性，根据章节需要提升不同武器的特性的，比如刚刚这一章有许多吃了闪光弹就会定住的怪物，所以我们要在章节初始强化闪光造成的硬直时间，然后就可以减少弹药损耗，通过冷兵器暗杀解决敌人了……”
“……好像有点儿道理。说下去。”
“现在我们有八千点，按照下一章的剧情应该……”

杯中喝到一半的啤酒逐渐升温，万丈目也彻底失去了兴趣。
几十分钟过去后，洗衣机结束了战斗，提示音打断了男生的解说和演示。

“过来帮忙晾衣服。”
“啊，是。”

男生摁下暂停，和万丈目来到卫生间，将洗好的衣物分类挂到了向阳的阳台上，两个人又一起整理好了需要干洗的衣服。
回到卧室的万丈目打开衣柜，换上了干净的衬衫和休闲裤，洗漱后又上了一层淡妆。

“现在的狗仔队偷拍技术了得，要想360°无死角，被偷拍的照片别太吓人，出门就必须上妆。要抱着上台演出的心出门，真是的。”
“不过……很适合你。”
“多谢夸奖。我也是情非所愿。搞得我们这些职业选手和那些所谓决斗偶像一样的三脚猫似的那么重视皮囊。啊啊，出门还要精心打扮什么的，真是讨厌讨厌，讨厌死了。”

放下遮瑕笔，万丈目撇撇嘴，又拿起了口气清洗剂。
站在身后的男生冷不丁念叨了一句：

“但是……你不讨厌决斗吧？”

万丈目随口接道：

“啊，我最喜欢了……决斗。”


5.


把衣物送进自助干洗店，万丈目一抬腿，把男生拽进了附近的家庭餐厅。

“你想吃什么？”
“这个烤肉套餐看起来不错……”
“那就来两份烤肉套餐，再加一份薯条。饮料麻烦把这个什么汤给我换成可乐。”

雷厉风行地点完菜，万丈目立刻望着窗外开始发愣。
男生也沉默了几分钟，后来还是主动开了口：

“那个……万丈目，先生。”
“是你请客，所以不用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吧。”
“干洗费用也是我出的呀……”
“哦，那你是想说，我的衣物赔偿金也可以单独找你申请吗？我丑话说在前头，那几件我扔掉的衣服再便宜也能抵得上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冰箱里的生鲜食材还没也没有向你索赔啊。吃这种不能更便宜的家庭餐厅，让你出干洗费抵债，我很够意思吧？”

可乐先上了桌，万丈目双手捧起纸杯，就着吸管嘬了一大口。
男生不说话了，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哼唧着认了命。
毕竟是工作日的上午，两个人的套餐很快上了桌。万丈目下意识地把眼睛从窗外移回眼前，一瞧盘子里的花样，这才回过神来，又挑起了两条形状姣好的眉毛。

“给你。”
“万丈目先生，偏食不好。”
“啰嗦，我就是讨厌胡萝卜。佣人不准多嘴。”

说话工夫，万丈目把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全部扔进了对方的盘子，又顺手拈走了两片烤肉。

“我的肉……呜……”
“赔偿金？”
“我不客气了。”
“我也不客气了。”

看着男生吃瘪的表情，万丈目心情大好，捞起一片肉送进了口中。
这种阳光明媚的日子，出门来吃再便宜的肉也觉得香。

找到了久违的快乐的万丈目眯起了眼睛，笑容满面。


6.


干洗结束了。万丈目把衣服都扔给了男生，自己迈着大步进了公寓附近的便利店，准备物色今晚和明后天的战备储蓄粮。
怕麻烦的他准备继续用快餐和速冻食品对付过去，三天后他必须重新披上面具，再回到镜头和观众面前维持曾经的形象。

“那个……万丈目先生？”
“说。”
“吹雪哥介绍我过来的时候，特别跟我强调了一点……要我认真给您做饭……”
“做饭？你是指糟践我冰箱里的食材？”
“那、那是意外……”
“哼，又不是手卡事故，能有什么意外。老实承认自己不会做饭吧！”

男生的表情被衣物淹没，声音也沉了下去：

“我确实不会做饭。对不起……”

看着货物架上自己喜欢的便当和小吃都被一扫空了，万丈目一甩袖子，直接走出了店门。男生看不透万丈目的意图，赶紧追了过去。

“那个……万丈目先生？”
“不想吃了。看着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就反胃。”
“那您……”
“跟我去一趟超市，万丈目先生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精英人生。”
超市和公寓之间的距离比便利店更近，以公寓区的住户为主要服务对象，货物的种类、价格、质量都和郊区那些主妇偏好的平价超市无法相提并论。

“哇哇……”

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货架上的琳琅满目，脸上写满了新奇和惊讶，这也难怪，全身优衣裤的他估计从来没到过这么高消费的地方。
万丈目得意地扬起了嘴角，看着别人因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又是震惊又是佩服的表情，永远都那么有意思。

“喂，意面还是牛排，给个主意。”

万丈目掐指一算，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还绰绰有余。
他准备吃肉。读书期间他总是考虑营养均衡，每天逼迫自己进食大量的蔬菜，包括自己讨厌的胡萝卜。现在脱离这层束缚后，三餐几乎都在鱼或肉中进行了。
男生咀嚼着万丈目的提问，又天真地歪了歪头：

“吹雪哥嘱咐我要您多吃蔬菜，保证营养。”
“好，那随便买点儿什么，拌个荤素比例9:1的沙拉吧。”
“我推荐你做寿喜烧吃。”
“……什么玩意儿？”
“呃？就是，寿、寿喜烧。”

和这小子走在一起，自己总会不自觉地皱眉。这可不好。
万丈目揉揉眉头，又念了一次那个陌生的名词：

“寿喜烧。是什么？”
男生几乎被衣物淹没的眼前一亮：

“是能让蔬菜变好吃的料理！”

万丈目立即察觉到了男生的意图，当场一挥手：

“驳回。蔬菜再怎么好吃我也不会喜欢。”
“别这么冷淡嘛，万丈目先生！”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我认识你吗？”
“那我现在在这里做自我介绍吧！”
“你快给我闭嘴！”

男生开朗的大音量已经吸引了店员们的注目，万丈目可不想节外生枝，不得已按照男生提到的蔬菜种类胡乱捞了几把进购物车，结了账，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好容易进了一楼大厅，万丈目这才小心翼翼地扭头，结果和男生那个计划得逞的灿烂笑容正好对上了。

“……怎么着，你还是有备而来？”
“不敢不敢。只不过这牵扯到我的工资问题。我必须尽力规避风险。”
“哈啊？你居然还知道这种经济术语？你上的什么学？”
“某某大学的经济系。”
“不是吧？”

提着塑料袋率先进入电梯的万丈目不禁瞪圆了眼睛。
那是他自己的毕业院校，而且专业也没差多少——他是学金融的。

“就你？这么一脸懵逼的人都能进？”
“我是补录的啦……”
“难以置信，我的全国闻名甚至全球学术界都有话语权的母校什么时候把招录水平降到这么低了？”
“学长你好过分喔。”

百思不得其解的万丈目开始反复打量抱着衣服的男生，借着电梯中没有其他乘客，目光也开始笔直地投在对方身上，思索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又肆无忌惮地去拉扯了男生略长的鬓发。

“疼疼疼疼疼疼疼！学长不要啊！”
“老实把嘴闭上。别叫得好像是我在强奸你。唔，看来这两根触角真的不是智商提升开关。算了！我问你，下面这道高数题的解法是什么？”

万丈目叽里咕噜念了一串题目，电梯也到了指定楼层。
男生面露难色，眉毛垂成了八字：

“我……我数学不太好。”

哈啊？
数学不太好？
怎么考进去经济系的？

“谁跟你是学长了，别这么自来熟。”

万丈目打开门，换上了出门前随手扔在床上的睡衣，从厨房的角落翻出来了自己折叠多日，惨遭尘封的围裙。

“把这个洗干净。不许碰我的洁厕灵。”
“这些衣服怎么办呢？”
“……罢了，先弄衣柜吧。”

万丈目把男生引入卧室，打开硕大的衣柜。

“哇！”
“……抱歉。”

开门的一瞬间，一大波黑压压的东西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是万丈目之前懒得收拾的衣物，而且一年四季，里外薄厚滚成了一滩，一应俱全。
这股洪水直接拍在了男生身上，万丈目见状，不得不低头道歉。
男生很快从衣服堆里又冒出了他的脑袋，万丈目看罢，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自黑（衣）暗（物）中浮现的水母。
这么一堆乱糟糟就是之前自己懒得搭理的结果，现在有了家政了，更是没必要客气。

“咳，总之……贴身衣物要按照不同的季节和质地进行折叠码放，其他的套上护套挂好。听懂了吗？”
“？？？”
“你不会只有一身衣服吧？”
“差、差不多……”

万丈目扶额，在他的印象里，母校的学费不多，但也是平常人家的一大笔开支。能读得起这所学校的贫困学生只有拿到全额奖学金的一小部分人。
显然，眼前这个水母头不是什么聪明好学的贫困生。
证据就是刚刚他打游戏的手段过于高明，之前他也说过自己已经在发售当月就拿了白金奖杯——白金奖杯？！混小子，这游戏自己打了五个月了才到第四章！嗬？还看我？看什么看！今天不好好使唤你我就不姓万！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学生了，应该学会自己观察，按要求完成指标。”
“那这件和这件可以放在一起吗？”
“想什么呢白痴？！这件是普通的单穿衬衫！这件是套装用的半袖衬衫！”
“不都一样是衬衫嘛！”
“所以说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鬼不懂什么叫男人的品位！过来！让本少爷好好给你上一堂课！”

于是今天下午就在万丈目亲身讲解的男人衣柜知多少大讲堂中过去了，经由万丈目在讲解过程中的示范和男生的体验，乱七八糟的衣柜又恢复了最初的格局，散发着兰花的淡淡香气，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

“结束！我饿了！去准备晚饭！”
“啊……哦……”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保证我的每一餐都营养均衡吗？”
“早上我才答应过你，不会再擅自下厨了……”

对，这主儿不晓得怎么做饭。
万丈目再次扶额，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而且还不是因为宿醉或者缺觉。


7.


“没有这上面所谓的味淋啊，用黑椒酱代替吧。”
“唔，整体做辣一点会不会更好吃？”

两人对着手机上某免费菜谱网站挤眉弄眼半天，最终决定还是按照关东风味调制汤汁。

“那就糖减量，多放辣椒。”
“好。”

准备完汤汁，万丈目念着食材的切法，从冰箱里随便拿了些东西作为没买的材料的替代品。

“学长，这是泡面啊！而且还是超辣口味！”
“不是你说想吃辣的吗？我也想。我们又没有魔芋丝，拿泡面代替应该也一样吧。”
“还有为什么你的冰箱里有这么多冷冻肉啊！不行不行！你要好好吃蔬菜！把这个二斤装的牛肉片放回去！”
“嗯？这不就是蔬菜吗？有这个就足够了吧。”
“没吃完冻起来的土豆沙拉不算是蔬菜！冰箱里不是有胡萝卜吗！拿出来吃掉吧！”

呜。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
“哎？”
“我就是不吃胡萝卜！不吃！！”
“不行！”
“不吃不吃不吃！”
“不可以任性！”
“要你管！这里是我家！吃什么都是我做主！”

男生的眼睛又闪了一下，表情也不再是之前的唯命是从。

“如果……我能做得合你的胃口。到时候就不能抱怨，全部吃下去。可以吗？”
“哼！大言不惭！好吧！不过如果我觉得不好吃，你今晚就一口肉都别想吃到！”

成交！

万丈目立刻拿着围裙去了卫生间开始清洗。听着厨房传来了规律的咚咚切菜声，他又放心地把卫生间的地板拖了一遍。

嗯！这样就好了。
到处留着干掉的泡沫也太不像话了。

叉腰环视焕然一新的卫生间，一股香味忽然飘了过来。
这就是“寿喜烧”的味道吗？原来如此，庶民也知道如何滋润自己的生活嘛。

把围裙同样晾到阳台上，摆在厨房和客厅的连接处的餐桌上不知何时摆好了一口浅锅，以及电热炉。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男生站在旁边，将切好的食材依次摆入锅中。

“别忘了刚才的赌约。”
“什么时候就变成打赌了？”
“我要吃肉。”
“马上就来。”

男生给万丈目夹进碗里的，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牛肉卷。当然，这些从超市买来的昂贵牛肉本来只是普通的片状。合着碗里打好的生鸡蛋，构成了相当奇妙的画面。
万丈目试探着咬了一口下去。
这味道真是奇怪。
鸡蛋的清香和牛肉的鲜嫩口感交织在口中，又因为汤汁中胡椒和辣椒的口味得到了提升，肉片包裹的中间这块鲜笋一样爽脆可口的东西独特的甜味也助长了辣味的刺激。

“这个肉卷味道不错啊。”
“哼哼！对吧对吧！”

看着男生这熟悉的笑容，万丈目心里响起了警笛：

“妈的！原来这是胡萝卜吗！？”
“正确！还有很多，学长你多吃点哦～”

可恶！
被算计了！
 

8.


把早上的夹生饭淋上动物油脂，插上葱段重新在电饭锅中烹制。再开两听起泡酒。
这顿丰盛的晚饭算是万丈目近两年来在自己家里吃过的，唯一能称得上是料理的东西。是因为劳动了一天后的饥饿感，还是久违的饭菜令自己格外向往，具体原因万丈目已经不想去探究了，今晚他破天荒添了一碗饭，估计后天又要被经纪人指着鼻子说必须注意饮食了。
晚饭后两人一起洗好了碗筷，流理台上的洗碗机今晚终于可以休息了——万丈目在心里想着，摆好了最后擦净的那只碗。
晚饭后，万丈目又指挥着男生去阳台上收回晒干的衣物，并监督男生再次完成了衣物的整理收纳工作。这次相当顺利，万丈目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宿舍有门禁，我先回去了。”
“哦，明天再来啊。”
“呃……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需要你做的？多了去了。比如第二章断崖上那个支线任务的第三个碎片到底在哪里，怎么获取额外奖励分数……”
“好，那我明天再来。晚安，万丈目先生。”
“晚安。”

锁好门，卸妆，洗漱。
万丈目又钻进了被窝，拿出手机确认了一番这些天是否有临时安排需要自己尽快赶到，万幸，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吹雪也没有发来邮件确认今天的打工仔的工作质量。
困意迅速袭来，万丈目在被窝里蜷起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9.


如果是自然醒，六点钟睁开眼就是个感觉很亏的时间。
习惯了作息不规律的万丈目对此没什么怨言，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批评。
昨晚两人分开之前，他忘记向对方确认今天的上门时间了。
走出卫生间，擦着冲天的黑发，万丈目思忖道：
昨天早上那么失态的模样和尴尬的场景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再怎么是吹雪介绍的人，也不能保证他去跟外面的人乱说些什么，万一让他拍了房间内的照片流传出去那就更是真正意义上的覆水难收了。
所以自己今天必须以万全的准备面对他的上门。
万丈目打开昨日整理过的衣柜，从中取出了最为满意的衬衫和西裤，又拿起了许久不用的吹风机，仔细地梳通了自己的每一股头发。
看着处于休眠状态被遗忘的主机和手柄，万丈目情不自禁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自己也不是那种手残脑笨的人，以前玩起来各种游戏也没有这么拖沓。看来挑战从没接触过的种类有益于智力开发，这点还真没说错。下次要不要试试拼魔方呢？

门铃响了起来。

对了，还得问问他，自己房间的备用钥匙是谁给他的。

对着衣柜门内侧的穿衣镜确认了自己的容貌，万丈目打开了玄关的门。
 

10.


八点钟过后没多久，男生上门了。今天他带来的是一个奇怪的电器。万丈目打开一看，里面有许多凹陷。

“这是什么？”
“啊，和朋友借来的。今天想跟万丈目先生一起吃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嚯，有意思。怎么个有意思法？”
“我听说万丈目先生家里比较富裕嘛，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吃这个啦。想让你尝尝。”
“废话少说，直接动手吧。”

男生煞有介事地在餐桌上一列摆开塑料袋里的食材。万丈目也端着胳膊准备看对方施展神通。

“……真服了你了。不会做就说不会做，那么信誓旦旦干什么。”
“对不起嘛。”

结果今天和昨天能有什么区别，还是两个人从0开始拿着手机对着网络提供的食谱研究。

“这个时间上哪儿去搞章鱼，放弃吧！拿昨天没来得及解除封印的冻牛肉代替啦！”
“昨天不是吃过了肉了吗？”
“昨天你吃了饭今天就不吃了吗？”
“万丈目先生，不可以把自己的偏食说得那么堂而皇之！”
“哦哦，生气了生气了。我说小老弟，是什么让你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是论文！是论文让我没有生的理念，让我渴望死的解脱！”

原来如此。
万丈目眯起眼睛，看着男生慌忙捂住嘴。

“简单来说，你论文写不出来了，今天准备贿赂学长我对吧？而且还是用这么廉价的食材。”

哼，网站上把参考价目表和商品链接都贴出来了，你的如意算盘早就被我参透了。
不过庶民这种自助性质的食物乍一看倒也有点儿意思。如果能跟他通融通融，少放点儿洋白菜丝……

“帮帮忙嘛……”
“好好好，不过代价是今天一天，你都要认真帮忙做事。可以吧？”
“当然可以了！这是我应该的！”
“好，那首先把这个冷冻牛肉——”
“我不是才说过不可以的吗！”

冰箱里的储备酒水不多了，男生以希望接受论文辅导为由，今天拒绝了万丈目同席饮酒的邀请。
两人各自手持一根烤针，按照教程翻动着炉子里半成型的面团，又在万丈目的要求下随意往里面加入了形形色色的冰箱存货。
第一锅丸子出炉了，万丈目怕烫，迟迟不敢下口，非要拉着男生先是试吃，然后自己再叉起一颗沾满了番茄酱和木鱼花和海苔碎的，仔细吹了几口气，送入口中。
看来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推荐美食和打游戏的手段倒是一流。
万丈目喝空了又一罐水果啤酒，从卧室的工作台上拿来了自己专用的家族定制笔记本电脑。

“去把这个烤炉和用过的碗筷都洗净。然后我给你看看论文。”
“学长你喝了不少了，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这学校我是在进入职业圈子以后自己利用弹性学时制读的。那时候在全国各地打着比赛的同时我还能每个月写两篇学术论文呢。”
“哇，不愧是学长。”
“好，我等你把这些收拾整齐。我们马上开工。”

仔细想想，这种人又能和自己有什么利害关系呢。
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从以前到现在，自己遇到的已经是数不胜数了，到现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自己真的有了什么负面新闻，大不了利用老家的力量，左右是能摆脱的。
对，一切也都是一如既往。没什么需要挂心的。
我活着还能期待什么呢。

万丈目捏扁了手里的空易拉罐，望着映在未启动的屏幕上自己的容貌。
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寂寞，又有些难过。
 

11.


有个文凭毕竟是好的。
当年她也去读了专门的决斗研究学院，一所全日制本科大学。
自己没有理由走在她后面，如果自己是真心喜欢她的话。
所以自己很努力，总想着为她送去最好的一切，和自己的赤诚之心。

“哇，这些资料和论文我都可以直接引用吗？”
“用呗，我交的是年度使用金，直到今年结束都可以随便用。”
“谢谢你！”
“但是，不能横流。这是对作者的尊重，明白吧？”
“是。”
“下载几个看着像那么回事儿的就行了。今天你的主要任务是给我解决游戏流程的疑点。”
“好，那我马上保存文件，昨晚又推进新剧情了吗？”
“没有啊，昨晚为了倒时差，你走了之后我就睡了。”

平淡无奇的对话就在文件下载和发送邮箱的过程中结束了。
接下来才是重点。

“首先要在这里触发隐藏任务，这样通向第三个碎片的场景才会打开。额外分数就是在这里做完隐藏任务后，采集足量的草药给NPC换来的。”
“原来如此。”

万丈目看着男生和昨天一样精准的操作，忽然大脑死机了：

“决斗呢？你也玩决斗吗？”

男生又习惯性地眨着大眼睛歪了歪头，然后对万丈目露出了笑容。

“我是有自己的卡组，但是……”
“那现在就和我打一盘吧。作为论文免费下载的条件。”

男生无法拒绝。万丈目骨子里流着的毕竟是商人家族的血，对于算计别人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些技巧他从小耳濡目染，操作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男生用的卡组很有趣，乍一看这“元素英雄”是强攻削血的打法，但根据元素的不同搭配，融合出来的怪兽也会有不同的效果。
第五回合时，万丈目的扰乱王被男生的雷霆巨人利用效果破坏，局面立刻发生了改变。
到第十八个回合，两人的LP仅剩100和300，处于一击必败的状态。
男生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一看联系人，男生脸色刷地变黑了。

“不在研究室里写论文，你小子又溜出去玩了对吧！这周末之前再见不到初稿，我就要你卷铺盖走人！”

是学院里著名的顽固老头，但做学问的水平却是一流的。
万丈目突然伸出手，从男生手里夺过了手机。

“教授，好久不见了。是我，万丈目。啊，现在我正在辅导这个傻小子完成他的课题，保证让他按时交出让您满意的论文。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的。您身体还好吗？我最近在休假，改日登门拜访合适吗？”

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万丈目对着手机舌灿莲花，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总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的雇主会有这么社交的一面。

不过——

“谢谢你。万丈目……先生。”

男生小声说完，对着那道谈起了家族近况的背影送上了自己爽朗又透着几分羞赧的笑容。
 

12.


为了尽快完成论文，万丈目不得不在傍晚七点就放男生离开。
二人对局用的时间超乎想象，短短十九个回合竟然已经走了两个小时。
为了省事，晚饭万丈目也招待男生一起做好一起吃了。
饭菜的味道他并不介意，激烈的决斗为他的身体带来了足够多的兴奋，令他一时间处于虚脱的状态。

“那我走了——”

在玄关换好鞋的男生转身想要道别，外套不小心碰倒了装饰用的花瓶。
清脆的撞击和破碎声响起后，万丈目立刻蹲下身，一把钳住了男生的手。

“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但是……”
“那是别人强行扔在我这里的花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让我看看你的手。”
“……好。”

四只手纠缠在一起。
万丈目倏然抬起了头。

“你到底是通过什么来到我这里的？”
“……前天夜里，我错过了末班电车。在街上闲逛准备找一家网咖过夜的时候，你拖着行李箱撞到了我身上。”
“我都干了什么？”
“没什么，因为过度疲劳睡着了。我立刻叫醒了你，你闭着眼说了这里的地址，塞了一把钱和钥匙给我，要我带你回家。”
“所以你并不认识吹雪吧。难怪他从来没有向我问起你的事。”
“玩决斗的，多少还是知道你们二位的名字和关系的。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撒谎。”
“嗯，还有假装自己不会洗衣服和做饭，也不好。床单和被罩都洗得那么干净，菜也切得很均匀，有什么必要装自己什么都不会呢。”
“我早就知道了，你看到别人遇到困难，总是有求必应。所以我……”

万丈目放开了男生温暖的手，回忆起了前天自己从被窝里醒来的感觉。
有点儿温暖。
不是棉花带来的温暖。是人的体温的感觉。

“我才应该道歉。勉强你留下陪着我。还要你配合我演戏。”
“哪里，我……我挺喜欢的，那天晚上照顾你躺下。看着你入睡的表情，还有这两天，我不觉得见到你，在这里和你一起度过假日很痛苦。”
“是吗？谢谢你。手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说罢，万丈目捧起了对方的脸，在对方的唇上落下一吻。
真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人。吻技这么差，可惜了这么一张端正的脸了。

两人重新站了起来，男生带着留恋和不安的眼神，几次回头，欲言又止。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游城十代。”
“好。以后你不用来这里了。”

嗯，今晚过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两人在这里独处的时间了。

“我不需要家政服务了。以后我会继续一个人努力。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这么颓废和任性了。我要让你见到，让你接纳，一个和现在截然不同的，真正的我。”

万丈目说罢，将写了自己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的便笺塞进了十代手中。
十代看清了便笺上的字，如获至宝，伸开双臂将面前的人拥入到了怀中。

万丈目闭上眼睛，在十代温暖的怀抱中，有些恼火地想道：
这个人身上怎么也有自己最喜欢的兰花洗剂的味道？看来自己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投入这场名为恋爱的决斗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