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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侠之道 侠隐阁 游戏:侠之道 亦天凛 , 段红儿 , 亦天铃 , 程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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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5-14 03:03
- 导读
- CP:亦天凛x段红儿,含少量程墉x亦天铃
私设:亦天凛跟亦天铃是双胞胎,一起入阁学习。
想吃豆花,非常想,求反馈,希望大家喜欢!
我真的写的好慢啊……
睁开眼时,朔风已经顺着纸窗的破洞闯了进来,呜呜风声驱散了段红儿的困意,与被窝温存的幻想顿时不复存在,只余因梦魇产生的心悸停留在身躯之内。
好冷,被窝的温暖都被冷却成了难熬的冰冷。
一如那些困在恒山矿洞的夜晚。
这恼人的风声怎么能如此相似……就像是谁濒死的呼吸,嘶哑难听,一声又一声地宣告着她深爱的人生命的流逝。那是属于谁的?是高傲的武千凡?还是那个怯懦但温柔的谛观?还是……
亦姑娘或者……亦兄?
胸口一时绞痛,段红儿难受地抓着前襟蜷缩在被窝内,妄想能从厚重绵实的被窝里汲取半分温暖暖化冰冷的手脚。沉重的棉被下热气艰难地积聚,温暖来得是那么慢,就像梦里她向屍人刺出的判官双笔一样的慢,于是在双刺抵达屍人后背之前她只能看着那个屍人锐利的双爪把亦天凛的腹部捅穿。
血液四散而开,满天的红,空气中的血腥气让人晕眩,在梦里她尖叫着,目眦尽裂。正当她疯狂地将双刺甩入那个屍人身体,残虐它之时,她突然感觉身体一阵抽搐,她的身体开始不受她控制,她心下了然,那是屍毒在她体内肆虐,妄想夺取她的身体控制权。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有想,纷乱的思绪退潮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段红儿至死也不会被外物驱使。
于是她强行稳住了身体的颤抖,深深地看了还在她周围奋力厮杀的同道们一眼,而后盯着“亦天凛”的尸体反手将判官双笔的左刺扎入自己的脖子。
然后,她醒了,从那个充斥着杞人忧天和后怕的噩梦里醒了。
周围的黑夜像沥青一般浓稠,段红儿摸着透湿的后背,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受着胸腔因短时间吸入大量冷空气产生的胀痛感跟环绕在口腔的血腥味,惊觉刚才那一切都是梦。
太好了,那都是梦。
可现在感觉又不太好,我怎么今晚做了个噩梦。段红儿心头的庆幸还未消散太久,一阵烦愁便涌上来火急火燎地代替了位置。
还好是一场梦,亦天凛在一年前的恒山驰援中并无大碍,他及时出现在山穷水尽想要背水一战的自己面前,面对飞鱿时他带着凛然的怒意把自己护在身后,甚至不经意间突破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喊了她的名字,虽然最后两人还是若无其事地将捅破的窗纸重新糊上,依旧是以“亦兄”,“段姑娘”相称,但最后大家相安无事地回到侠隐阁。
梦里与现实总是相悖的,段红儿知道自己应该将那个无稽之谈的噩梦放到一边,可那个噩梦太过骇人让她此刻仍心有余悸。段红儿慢慢平稳了呼吸,像那失了马的塞翁一样,在得与失之间开始寻找微妙的平衡好让自己重新找回些许困意好让她能以更好的精神投入到明天的春节置办中。
这是她正式入阁后第二个春节,过去一年侠隐阁的各位在各式山河间游走奔波,驰援各地武林好汉,恒山、窃天坞、九华山……重岩村。段红儿顺着时间将她奔赴的地点依次顺数过来,直到念到重岩村她才兀得让自己的思绪停下,许久段红儿才缓缓叹出一口气。
那是亦兄跟亦姑娘的家,他们不曾细讲重岩村的风土地貌,只是偶尔提及时,亦天铃都会挂上开朗的笑,吹嘘着重岩村山后的小池塘里的鱼有多大多肥,两只手都钓不上来,而后用手肘顶顶坐她旁边的亦天凛,一脸促狭地说:“有好几次那鱼大的把亦天凛都拉下水了,你们是没见到他滚的全身泥的邋遢样,太好笑了!”
亦天凛当时就把手里攒的纸团砸向亦天铃头上,“下水摸鱼被鱼绊倒,差点溺死的旱鸭子不要说话。”他语气冷漠,可段红儿记得很清楚,在提到重岩村时,亦天凛那惯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少有的露出了笑容,一时让她看呆了去。
如今那里却已成一片废墟,连带着他们对重岩村的美好回忆一起被付之一炬。就在一个月前,漫天的黑烟席卷在裸露的石地上,那些破旧却温暖的木屋都被火焰吞噬,在场的重岩村幸存者虽都被安置在了三侠镇,重岩村存活的村民抱着沉重的心情在庐山开始重建家园,但重岩村废墟的事后处理仍然需要有人彻底探查情况。
本身就是重岩村人的亦家兄妹请缨前往,亦家兄妹临出门就被段红儿跟程墉叫住,问清原因后,亦天凛、亦天铃两人才松开紧锁的眉头。原来是木人心担心现场可能有巧后的机关兵埋伏所以让楚天碧给亦家兄妹加派段红儿跟程墉一同前去,以防有需要处理机关的情况。
“谢谢你们陪我们一起去,段姑娘、程兄。”亦天铃坐在渡湖小舟上,低头看着湖面被小舟破开的碎冰闷闷地道了句谢。在后面乘船的亦天凛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使着长篙缓缓地推着船向渡口驶去,他听到亦天铃的道谢后眼眶微红眺望眼前迷蒙的山水许久,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轻轻开口:“多谢。”
“亦兄、亦姑娘,不必多言,探查重岩村现状,为重建重岩村做准备我们义不容辞。”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刚说出口段红儿就后悔,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公事公办了,仿佛她来只是为了公事。她连忙补救:“而且亦兄和亦姑娘看上去确实需要我们帮忙……”
好像也不对,我并不是想说这个。段红儿苦恼自己怎么说话总是言不达意,总是不能很好地将自己感情表达清楚,亦兄亦姑娘想听的根本不是那些官样文章,而是贴心的体己话,可段红儿在感情上是个非常木讷的人,在情感表达上总是有口难言。
“我很想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话到最后,段红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说明,只能含糊地说些浑话,望这些只言片语能表她心意一二。
“我们很担心你们,所以我们跟来了。即使楚阁主不提我也会向他提请跟随你们一同前往。”程墉淡淡开口,“我想段姑娘也是一样,也是因为担心你们而跟来的。”
“……”亦天铃张了张嘴,红眸微闪,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最后只能抿嘴摆了摆手,把头撇过一边,声音比之前的沉闷又多带了几分紧意,“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段红儿向程墉投向感激的目光,程墉看到后只是轻轻摇头,表示不用谢,而后隐晦地指了指他身后的亦天凛,对段红儿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接着他将位置挪到了亦天铃旁边,双手虚扶舟沿,以防亦天铃失神掉水。
亦兄就交给你看着了。段红儿将程墉的动作解密,得出那么一句话。
她偷偷扭头看了亦天凛一眼,发现他如同木人心的做的最粗糙的木头机关一样,重复着简单的机械动作。他神色呆滞,有一下没一下地撑着篙,眼睛盯着手里的长篙末端不放,仿佛是想在这普通陈旧的竹篙上看出谁家长枪上装饰的精致绵密的花纹的影子,又像是在模仿哪个日夜都在这鄱阳湖旁总是醉醺醺,不着调地运送学生的渔夫。
“亦兄,需要我搭把手吗?”见亦天凛如此,段红儿只觉心中酸涩,她轻声唤了唤将亦天凛心神回归。
亦天凛仿佛大梦初醒,迟钝地眨了眨眼,对着段红儿扯了个微弱的笑,说:“不用,让我送你们。就像唐师父从前做的那样。”后一句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段姑娘,你就安心坐着吧,我没事。”亦天凛看到段红儿更加担忧的眼神,黑珍珠一般的眸子透露出几分薄如山雾的暖意,“渡口还远,大家都把衣物拢拢,可不要受凉了。”他将视线停留在段红儿身上许久才移开,“天寒,段姑娘。”
段红儿听了却更觉心惊,一股苦涩涌上喉咙。
亦兄这笑的比哭还要令人难受。
段红儿跟着亦家兄妹一同探查重岩村废墟,段红儿站在重岩村村口那断裂的牌坊前,远远地盯着在被摧毁的重岩巨石前呆立的亦家兄妹二人。段红儿从来没见过那么崩溃的亦天铃,也没见过表情那么阴郁的亦天凛,那与他们平日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
“看到亦兄、亦姑娘的那个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就像他们一直为我们提供无微不至的帮助一样。”段红儿看着被月光照亮的红色兰花窗花想,“所以明天的春节置办不容有失,我们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庆典来麻醉自己忘掉过去一年的苦痛了。”
与第一年轻松平常的阁内学习生活不同,入阁第二年他们见识到了真正的江湖,明白了需要他们做出与以往赶跑山贼保护三侠镇目的不同的艰难抉择的现实。盲目的群众、利益驱使的“武林正派”、心怀鬼胎的朝廷政府、于刀尖上乱舞的屍人……段红儿跟随着亦家兄妹奔赴各处危险战场,艰难地完成每一次任务,过程困难重重,他们也因此丢失了很多同伴,即便是乐观如上官煦,经历这几遭后也不禁垮下了嘴角,产生了些悲观的念头,只有亦家兄妹能从一而终,总能对各式忧虑焦躁处之泰然,除了重岩村驰援之后。
往常任务结束后亦家兄妹都会带着坚定的笑容给予大家鼓励安慰,让大家振奋精神,向前看,可当他们将重岩村民安置好赶忙回到重岩村想要援助唐三长,却只遇到一地狼藉和重岩巨石前被遗留的百里风雷时,段红儿就再也没看到亦天铃脸上无忧无虑的笑,也没看到亦天凛从前少见却真挚的展颜了。
“希望明天逛街能让他们开心一些,重新笑出来。”困意全消,段红儿辗转反侧数次依旧迟迟未能入睡。她苦思明日安排,如何才能让亦家兄妹感受多些过年的团圆意,短暂忘掉重岩村无果,最后只能起身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套上大袄出门吹吹凉风。
希望这样能让她过热的头脑冷却一下,赶在日出前想出个万全之法,或者让冷意把段红儿体内深埋的瞌睡虫全都逼出来让她能立马睡个安稳,留足精力跟着锺若昕带着亦家兄妹把市集赶个遍。
段红儿的寝室虽是单人间,却也在弟子寝室区域内,出门右拐就是厨房饭堂。段红儿倚栏眺望,发现厨房炉灶隐隐有火光,心中纳闷,是谁那么有闲心那么晚开灶烹饪,也不怕王大娘出来责怪?还是说是王大娘早起开始准备明天的宴会?
还未走近饭堂拱门就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豆香和石磨反复碾压的声音,段红儿压下心中好奇,放轻脚步,缓步潜入饭堂,脚下轻点飞上屋檐向下俯视。
明月高照,饭堂小院被照得一片雪白,却更显棚下灶台昏黑,让隐藏于房檐的段红儿看不清灶后忙活的人是谁。灶台火热,锅里盛满了整整一锅豆浆,一只铁勺深埋豆浆迅速搅动,涌动的豆浆翻起层层白沫,牵动着浓郁的豆香让这小小的院落的寒气驱散了些许。
段红儿心里更加好奇,不禁身子前倾,想要凑的更近些一探究竟,却不想突然听到当当两声铁勺敲击锅沿的声音,然后就听到灶后之人冷淡的声音:“不知阁下是不是被我的豆浆吸引,如此深夜也要当一次梁上君子。”
此人声音如同在段红儿心中炸了一个响雷,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自己的隐匿功夫怎么会被人发现,心里只剩下了那个人的声音。
“亦兄?”段红儿呆呆地把自己心里所想唤了出来。
“段姑娘?”灶后之人听到她的声音后连忙放下铁勺急急忙忙地跑出来,那条印象深刻的小辫被隐藏在那双被惨白月光照亮的急切双眸后,亦天凛整张脸都暴露在月光下,好像还是以前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但此刻这张脸粘上了一些惊讶,他盯着段红儿所在的那片阴影眼神闪烁不定,“段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亦天凛依旧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侠隐阁弟子服,夏热冬不暖,而且他好像刚刚才磨完豆子,剧烈运动了会,身上冒着微微热气,在如此寒天更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受寒。
段红儿不回答,她利落翻身下楼,落在亦天凛面前,将自己身上的袄子脱下搭在亦天凛肩上,然后将前面的绳结简单打个活结。她动作迅速出乎亦天凛意料,亦天凛在她靠近时全身僵硬不知要做何应对,被段红儿出声提醒仰头好让她绑绳时也是无意识地顺从仰头,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段红儿的袄子包了大半,袄子上仿佛还有少女残留的体温。
“段姑娘……”
“亦兄,今晚天冷你怎么穿的那么少?还有亦兄你在厨房做什么?”段红儿的颦蹙和紧追的问题让亦天凛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他只能先回答段红儿最后问题,“我在这做豆腐,准备明天的豆腐宴。”
“豆腐宴?”段红儿拉着亦天凛的手腕带着他到靠近灶台的饭桌旁坐下,眼睛盯着那边沸腾的豆浆问。
“我们村的习俗,冬至要吃热豆腐。之前我和天铃跟村里人约好冬至回去一起吃热豆腐,但没想到……”亦天凛顿了顿才继续说,“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就打算今天做些新鲜豆腐明天给大家补一顿。天铃跟阿财昨天随口提了句,说馋这口豆腐,于是我就问了王大娘要了黄豆打算今晚赶着做些,好让村民都吃上新鲜的热豆腐,有个好兆头能过个好年。”
亦天凛歪头说完陷入了沉默,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但他没有再追究段红儿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没有疑惑自己身上的袄子,只是斜视着他旁边的地砖的缝隙枯草,神游天外。现在每次提及重岩村的事,亦天凛都会心不在焉,把自己手头上做的一切事都忘掉,事后又懊恼,但总体上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挫败模样。当段红儿看到亦天凛难得对某事提起兴致,即使身着单衣做到深夜也不在乎,她那原本只是想出来吹吹冷风,把瞌睡虫请出来的心顿时被亦天凛的事牵绊,她想陪在他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可以帮忙吗?”段红儿安静地听亦天凛说完,她忧心忡忡地将视线从亦天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和沸腾的豆浆之间反复切换。
一股异味逐渐弥散在空气中,段红儿搜索着她脑海里贫瘠的烹饪知识反复比对找寻这异味来源,是豆浆?段红儿刚想对亦天凛出声提醒,但她立马反应过来,把到嘴的提醒咽了回去。于是段红儿眼睁睁地看着那锅洁白从底部逐渐涌起焦黑的黑片,浮浮沉沉,一如段红儿此时的内心。再迟一点,装得更无辜一些,那么我就可以陪在他身边更久一些——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段姑娘你……?”亦天凛下意识又拒绝了别人的帮助,扭头想要随口问一句段红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打发她回房睡觉,却不想看到段红儿微微张大的嘴和微微颤抖的指着锅的手指。
“亦、亦兄!糊锅了!”
“糟!”
“只能重做了。”段红儿看着这锅黑白相间的豆浆宣告了亦天凛现有的豆腐工程的死刑,然后她抓起一把缸内足量的泡发好的豆子笑着给了亦天凛豆腐伟业一些希望,“王大娘泡的豆子还剩不少,足够再做一锅,还好只是坏了豆浆,还没做成豆腐。就是要劳烦亦兄再耗费些心神重新磨豆子了。”段红儿搅了搅豆子,缓了缓后又开口,“但你我合力的话,豆子很快就能磨好,亦兄可教我些磨豆子的技巧吗?这明日我们还要去赶集市,也不能拖太晚才睡,多双手做的快些也好早些歇息,若昕妹妹可是放了狠话说要逛足一天的集市的。亦兄也不想逛到一半就昏睡在半路被萧师姐拉回百草庐吧?”
段红儿哽着喉咙说着她不熟悉的调笑话,心像被放置在了跷跷板七上八下。他会答应吗?他会让我留下吗?他会教我吗?他还是会拒绝别人的帮助,只知道向别人掏空自己不求回报吗?他会笑吗?段红儿不知道,所以她只能看着亦天凛奋力洗锅的动作交缠自己的手指,等待他的回答。
“段姑娘期待明天的逛街很久了吧,那我该加快速度好让你能早点回去歇息。”亦天凛用丝瓜囊将锅上残留的焦黑豆渣搓下,然后用井水冲净,“能麻烦段姑娘把豆子放进石磨吗?我把锅放好就来。”
他答应了,段红儿不禁感觉有些雀跃,但她的玩笑好像并不能逗起他的笑容。
至少能在他身边多待一会,我知足了。
石磨慢慢又重新运转起来,反复碾压将易碎的泡开黄豆展开成细腻的豆渣,藏匿在豆子的浓郁香气跟着倒入的井水流出汇入底下的木桶。亦天凛专注于眼前的石磨,偶尔出声指点段红儿及时添补黄豆,有序的碾压声缠绕在两人之间默契的沉默中。段红儿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面对沉默并不会有很强的抵触,反而有种难言的享受,但她不知道亦天凛是不是也是如此。
她想起往日与他的对话,好像都是亦天凛在主导,他在控制谈话气氛上仿佛有天生的控制力,如果亦天铃是天生的话题制作者,那他就是隐藏幕后收放自如的话题引导者,有他们在的话局气氛永远不会低落,无论是爱谈话的还是享受安静的,亦天铃跟亦天凛都会照顾到他的感受,有条不紊地接发话题,让所有人都享受到交流的快乐。但自从重岩村事件后,亦天铃和亦天凛对所有话题都兴致缺缺,即便活跃如锺若昕和南飞鍠也要在他们两的沉默面前败下阵来。每每大家想要通过聊什么转移亦家兄妹注意力,让他们提起兴趣投入话局时,最后结局往往都是兄妹二人的婉拒。
不是亦天铃强撑微笑说“我跟我哥还有事,就先不打扰大家的兴致了。”就是亦天凛缓慢地摇头说“你们接着聊,不用管我们。”
但怎么可能不管你们啊?段红儿看着划过亦天凛脸颊的汗水出神,汗水划过的痕迹和梦里亦天凛脸上的血痕隐隐重合,那股催促困意消散的焦躁又再一次涌上段红儿心头,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好让自己安心。
只是待在他身边已经不能满足她的私心了。
段红儿不知道她应不应该继续仍由沉默继续,她趁着这次填完豆子的空隙摸出自己的手帕帮亦天凛擦去额前的汗水,她擦得是那么仔细以至于都没发现石磨兀得停了下来,也没发现手帕后亦天凛睁大的双瞳。
默契的沉默被打破,浓郁的豆香依旧萦绕在鼻腔周围。
段红儿的手突然被亦天凛握住,他没有将眼前的手帕挪开,似乎是想借其躲避什么。段红儿听见她印象中总是冷淡的声音带着哀意地询问她:“今天段姑娘的所有举动都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猜不透段姑娘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段姑娘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亦天凛吞了吞口水,“为什么?”
千万疑问在他胸前积聚,为什么一直撺掇我和天铃去赶集?为什么那么晚了还会出来?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袄子搭到我身上?为什么要故意留下来陪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说以往不会说的玩笑话引起话题?为什么一直要用那种心疼的目光注视我?是同情?还是因为什么?
“我今天做了个噩梦。”段红儿牛头不对马嘴的应答让亦天凛愣了神,“什么?”
“我梦见我对你的死亡无能为力。我梦见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迎来了和你的分离。我梦见你的痛苦,你的忍耐,你以前的微笑,你往日的笑语。我梦见了很多,想起了很多,我想到好多的你,我想为那些我梦见的你,那些总是在我身旁支持我的你,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你做些什么。”
“我想陪在你的身边,我想跟你一起分担那些压在你心上的悲痛、沉重,我想在你身边多待一会,我想跟你一起做豆腐,我想让你暖一些,我想……”
段红儿醍醐灌顶,察觉了言语的差别,于是她迅速纠正,“我有很多想跟你一起做的事。”
我想要说的不是我,是我们。
真心话的流出比段红儿想象的容易,段红儿将手帕移开,视线与亦天凛的眼睛相遇,她将手帕移至亦天凛脸颊继续细细擦拭,逐渐将自己心里隐而不宣的秘密向身前的心上人透露:“锺妹妹告诉我你笑的时候,我看你的眼神总是呆滞的,亦姑娘说她用我当靶子调戏你的时候,你会害羞得不知道往哪走。恒山那次你脱口而出我的名字,我其实心里很高兴,我也想用比同道更亲密的身份唤你名字回应你。我好像太迟钝了,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这段时间我脑子里全都是怎么让你重新笑出来,怎么能让你过一个好年,怎么让你对其他事情重新提起兴趣……还被木师父责罚了,抄了半个藏书阁的书,然后发现后面全抄成了你的名字。”
段红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她看见亦天凛泛红的眼眶有点滴笑意透露出来,不同于那次泛舟如山雾的暖意那般虚无缥缈,让段红儿感觉她将天上掉落的朝阳抓在了手上,实实在在的,夺目灼人。
“啊,还有一件事。”段红儿擦着亦天凛眼角落下的眼泪,好像才想起什么一样笑着补充,“在梦里你倒下之后,我也赴死了,毫不犹豫。不过只是在梦里罢了,也还好只是在梦里。”
“亦天凛,我喜欢你。”话刚说出口,段红儿就被亦天凛拥入怀里,她毫无保留的情意被少年全部收入珍藏的心匣,他那颗猛烈跳动的心在积极回应段红儿每一句告白。
“红儿……谢谢你。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亦天凛收紧自己的双臂,一字一句地诉说着,“我不能再沉沦在过去的悲伤里了,那么久了我也该走出来了。红儿,你会陪着我吗?”
“嗯,我会的。”段红儿拉了拉亦天凛的小辫,真挚地回答。
少年少女表白之路艰辛,本应继续甜甜蜜蜜,但豆子只磨了一半,如果明天还想把豆腐宴赶出来,那这一刻也不能停歇。亦天凛一改之前有气无力地磨洋工模样,在段红儿的帮助下永远超之前的速度完成了磨豆滤渣,又开始了烹煮豆浆这一步。
又一次看着沸腾的豆浆,段红福灵心至,转头向亦天凛问了一个她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天凛,你真的好宠天铃啊,她只是随口一提你就第二天赶着给她做豆腐了,还有平常天铃做什么决定你都是无条件地支持,真好啊。我好羡慕天铃有你这样的哥哥。”
“不,你不羡慕。”亦天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嘴角上钩,他把视线从豆浆移开转到段红儿脸上,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兄妹之间的距离可没有恋人亲密,红儿你是希望多个哥哥少个恋人吗?”
“天凛你!害臊!”段红儿羞得将亦天凛推远了些,虽然亦天凛从过去因抑郁陷入的冷淡状态脱离出来,但突然像现在这样毫无顾虑地说些调情的话还是会让段红儿完全无法招架。
“哈哈,”亦天凛得逞的笑从手边漏出来,“红儿还是那么不经逗。”
“我为什么事事都迁就天铃,是有原因的。”亦天凛笑完缓慢地恢复回正经脸,陷入回忆之中,“我跟天铃是双胞胎,谁先从娘胎出来我们都没有记忆。兄妹还是姐弟,都是我们说了算。自我有记忆开始,我和天铃就一直在流浪,饥荒、水灾、机关兵……我们两个半大小孩命薄如纸,身如浮萍,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抓住一切机会,使尽一切手段。”
“我们一开始其实是姐弟,女孩发育的早,亦天铃就主动承担起拉扯我们两个人长大的责任,她早熟,知道心疼人,也知道怎么招人喜欢。早上求东边的爷爷多给碗粥,中午哄馄饨档口的阿姨让她留下来帮工能换碗吃食,晚上装男孩跟镇上的小屁孩混熟用她偷听私塾教课的知识让他们带饼换作业……你也能感觉到吧?亦天铃一到人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扮演,全身紧绷,使出浑身解数让别人喜欢她。虽然这两年在阁内学习让她没那么执着于让所有人喜欢她,但那个时候给她留下的痕迹实在太深,我欠她太多。”
“后面男孩长大了,该负起更多责任,而且两个无所傍依的小孩要活下去不能依靠姐弟的身份,女孩不安全,男孩会给人依旧在庇荫之下,不稳靠的感觉,于是我们现在又是兄妹。等我长大到能帮助亦天铃时,我们两开始了分工协作。我们轮着去做帮工糊口,轮着去听私塾讲学晚上一同学习,我跟她是一体两面,我们经历相似,学识相同,她想的也刚好是我想的,所以我会无条件支持她。”
“而且你也不要只看我对她怎么样,她天天偷百草庐药草给我做药,无条件维护我的样子也要看在眼,我们两是互宠。”亦天凛调皮地向段红儿眨眨眼,有几分刻意模仿亦天铃的灵动。
“不过我未来宠的人要多一个,稍微减少一些对亦天铃的宠爱吧。”亦天凛鼻子跟段红儿的鼻子互相蹭了蹭,带着无限的亲密与宠溺。
“那天铃得到的爱不就少一些了吗?”段红儿不禁失笑,顺着亦天凛的玩笑说下去。
“这不有程兄专宠着她吗?明明是她那边减少先的,不能怪我。红儿你要越俎代庖,替天铃教训我吗?”
段红儿将吻送了出去,“你先当心你的豆浆会不会又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