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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糟糕程度,取决于围绕在他周围的人和事。那么把这些人和事抹去,他所处的世界就会变得好起来吗?
答卝案是否定的。他试过了。
当他把双手伸向女人脆弱的脖颈收紧,当他把刀刃捅卝进男人柔卝软的肚皮搅动,当他把刚醒来握着他手指咿呀的两个幼儿推卝倒在台阶之下,十几年压抑于内心的恨意瞬间被抽干,只剩下容纳着残缺灵魂的皮囊。
他如行尸般走出已无活口的家,鲜血晕染的样子吓坏了周围的邻居,他们以为他遭到了什么重大伤害,毕竟在灾卝难频繁的年头,治安并不会好多少,而且如他这般家境优渥的人也极易被别人盯上。
他们的询问,他充耳不闻,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又一声尖卝叫推卝翻了他们的猜测,脸上的关切热心转瞬变为憎恶和恐惧,他们给他打上了新的标签。
“杀卝人犯!他他他赵赵政是杀卝人犯啊!”
“他杀了他卝妈妈…继父…还有…还有两个弟卝弟啊!”
“天啊!简直是…恶卝魔一般的人啊!”
周遭开始杂乱无序,就像他年幼时跟随女人逃难时那样,而看似柔卝弱的臂膀却给他无比坚固的盾甲,让他挺过那段实属艰难的日子,那是他和女人关系最好的时候。但他身后现在空无一物,唯一叫他回头的,却是往他脸上投来的石块,他的半边脸被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直贯右眼。
围观者在为投石者的义举叫好,纷纷效仿,有人高呼严卝惩,警车的鸣笛声很快传了过来。这时,他才有了点动静,本能地调动身卝体跑起来,可终究没能摆脱追捕,警员们拔卝出泰瑟枪招呼了他,将他带回审讯。
“嗯…赵政…”治安官抬了抬老花镜,看了一眼坐在审讯台前的青年后,继续翻阅着桌上的资料,说道,“公卝民编号是HD259210,生卝母是赵姬,已死亡。生父是…呃…子楚?”
“嬴子楚。”赵政说着,嗤笑道,“这不是很难。”
“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治安官气急败坏,将资料丢在一边,又问道,“你母亲是你杀的?”
“是。”他点头,“两个小孩也是。”
“啧,年纪不大,心狠手辣。”治安官用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说,“你继父也一样了?”
“他不是我继父!”眼前一闪而过的是一男一女在亡父卧室苟合的画面,被锁链束缚的他极力挣脱着,对着审讯者比出一个中指,“他就是个连条卝狗都不如的混账东西!”
“妈卝的,把他给我摁下去!”治安官被青年眼中的憎意吓到了,这哪像一个刚步入社卝会、拥有美好前途的年轻人,相反,这简直像个杀到眼红的疯卝子!他刚忙示意站在一旁的见习警员上前制卝服对方。
“唔…”赵政的侧脸被狠狠压在审讯台上,五根手指深扎进他的发间,紧扣着后颅骨不让他移位,他的脊背抵着一条横亘着的胳膊,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后臀就能撞上那位见习警员的下卝身。
如此不堪的姿卝势,他将这份恶意转移到了对方身上,与之寂然的眼眸相撞,这张病态般苍白的脸让他想到了学卝生时期的过往,一如既往的令人难以忽视,令人心生厌恶。
他记得某个糟糕的下午,他刚刚和人打完架,身上挂着彩。小跟班说,对面的打不过,已经跑去打小报告了,现在得跑。他抓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披上肩膀,就见待在角落里的家伙,是被卷入这场斗殴的倒霉鬼、脸色惨白的病秧子。
他本想对这家伙说,滚开,别挡道。可看到对方胸前的徽标,他起了动手的心思,他已经揍了那么多人,不差这一个。只不过拳头刚举起的那会,他身旁的跟班抓着他的肩膀催促道:政哥别理他了!他们带着人过来了!
闻言,他的拳头松开,比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警告那家伙道:敢乱说,做了你,明白吗?
翻过栏杆,家在不远处,但他不是那么想回去。和跟班分别后,他在城内四处闲逛,这样就能错过晚饭,不用和混账东西一个饭桌,显得他格格不入。而这次的独自巡游比以往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氛,他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的窥卝探,在巷口拐弯处以极快的速度扼住了跟卝踪者的咽喉。
是你啊。瞥见那苍白且眼熟的脸,他松了一口气,平生第一次见被掐住要害还能从容应对的家伙,仿佛不把死放在心上,却是很专注地看着他说:啊…被发现了。
跟着我卝干什么。他问这家伙,手劲上了点,而对方只是皱了下眉,回答他,你很有卝意思。看你打架很有卝意思。
什么鬼理由?他不由得气笑了,便对这家伙威吓道,你觉得有卝意思,不然让我打你一顿试试?
好。被他捏着半条命的家伙淡淡地应答,若不是手掌心蠕卝动的喉结,以这样的面貌,只会令人觉得是别有异趣的怪咖,这激起了他没来由的怒火。
这般挑衅的情势可不多见,他决定拿出最狠辣的拳头款待对方,哪怕最后这破事被捅到女人那,让他忍受那种冗长且干巴的说教指责也没有关系。
他们两人像互相撕咬的野兽般扭打在一起,他以为他能拽着对方的咽喉,把那颗说着漂亮话的脑袋砸向墙壁,对方则是顺着他的力道,用极快的速度抓卝住他的胳膊反推出去,撞向另一边。
看似孱弱的躯体蓄积着巨大的力量,而以病态的面容欺卝骗着世人,他来不及责怪自己的轻敌,便又是一阵拳风落下,像是没有章法,却挑着他受伤处和薄弱处打。时间的长短和他获胜的机率成反比,更重要的是摆脱困局,他不想一个晚上都耗在这里。
他使出全身气力朝对方脸上招呼,那块苍白的皮肤随即隆卝起一片红,得手后的撤步片刻,演算着路线,就见一阵黑影朝他闪过来,他的膝盖像是被锤子敲碎,死水般的眼睛倒影着他痛苦的神情。
对方近身压卝制着倒在地上的他,俯下卝半卝身审视着,毫不避讳地触卝碰着他的躯体,这让他十分难受,被沾血的指腹划过之处,无形的炎火在灼烧着。不断放大的面孔,停驻在他眼前,喷撒的鼻息挤卝压着他的呼吸,清冽的气味之下掩藏着血卝腥与腐坏。
他挣扎着,叫对方滚开,口腔却是被肆无忌惮的指节入侵了,摁压着嘴角撕卝裂的伤口,又搅起他的舌卝头,阻止他咬合。
别咬我。对方说着,起身将他被扭脱臼的胳膊推回原位后,拉到肩膀上,扶着一瘸一拐的他,接着道,我会把你弄好。
这便有了这晚的第二个第一次,他坐在怪咖的沙发上边吃着速食晚餐,边被对方上药。在不咸不淡的谈话中度过一晚,次日回到学校。
女人对他的夜不归宿早已见怪不怪,一个叫巴力·别西卜的转校生则闯进了他颓败的生活。
小跟班不爽于外来者的介入,无时不刻地在他耳边抱怨:政哥,你看那个家伙天天跟着我们,好像和我们很熟一样!
你在担心什么?他笑着,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人,对方转瞬就与他对上,脸上是浅淡的笑容,无不让路过的异性尖卝叫。
政哥,你不觉得他在蹭我们的名气,好去争夺女生的喜欢吗?!跟班怏怏不乐地攥着拳头,身旁其他人也附和这种说法。
你们真的这么想吗?他挑着眉,凝视面前真诚迫切的跟班们,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恶劣的点子,他朝远处站着的人喊道:喂——那个巴力·别西卜是吧?若你打赢我所有的兄弟,我就让你加入。若你输了,就滚出我的视线,敢来吗?
政哥,这…
身旁人犹疑被他硬生生截断,他下达攻击的命令:谁都不准退缩。
于是,他得以见识一场混战,但他并不喜欢别西卜以一当十的架势,公开场合上绝对是会给人难堪的,耗费大量时间打造的厉害名声就在对方的凌厉的进击下逐渐瓦解,还在他加入战局时清扫完最后一片战场,淡定地接过他的拳头,说:
头领下场不符合规则。但我赢了。
他想为自己找回点面子,而姗姗来迟的老卝师们已然商量好了对他的处置。他们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让女人把他领回去教育,要么和别西卜一起关禁卝闭。
这就像那个老掉牙的冷笑话,用西瓜和哈密瓜砸头,哪个更疼一样,他最终选了小一号的哈密瓜。在幽暗的空间里,他尝试麻木感观,也躲不过别西卜似有若无的刺卝激。
因为那个赌局,他们维持着奇怪的上下属关系,时间一长,他甚至淡忘了女人和混账东西带来的厌恶,每次躺倒在那张泛着消毒水气味的沙发上,他们的距离便一点点缩小,直到它抵达某种无法越过的极限,他们之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弥漫着,像荆棘攀上他的四肢,他保持缄默,挣脱开转身离去。
而后那像一首插曲,彻底消失于生活的嘈杂之中,不论抹掉它的是先动手的他,还是不辞而别的曲作者。
他回到那片颓败之中,女人飘忽的眼神从他身上掠过,抚卝摸卝着高隆的肚子,自顾自地说道:阿政,这次是双胞胎,你会有两个弟卝弟。
眼前闪过千百种女人的死法,唯一的共同点是痛下杀手的他。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因女人脸上挂着的关切。
当他跑出家门时,女人没有叫住他,也没有追过来,他觉得方才的表演甚是精彩,爱已经转移时,无论再怎么关心,都只是在安抚对方保全自己的利益。
他以憎恶为食,蛰伏黑卝暗,计划着一场屠卝杀。可惜一切总是不尽如人意,他搞得很狼狈,就像现在这般,被许久未见的、曾经的下属——巴力·别西卜压在审讯台上逼卝迫着。
“事实准确,证据确凿!必须严卝惩,明天就执行吧…嗯…这样才能让财产快点充实我们…呃咳…充公。”治安官掷地有声,对见习警员嘱咐道,“对了,格伦,让这家伙安分点,明天大家都有任务,就你去执行吧。”
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他的胳膊被扎了一针,阖上眼之前,是别西卜轻语:
稍微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