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金。我说，我的脸又在刺痛了。”
“他们已经死了，诺顿。”
“但是我也没有幸存下来，我不是那种能全身而退的恶人。”
“我站在这里。”



诺顿站在一丛一丛的树林里，揪着自己的领子疯狂大喘气，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一样。从开始矿洞生活开始，无论怎样他一直脱不开尘肺这破毛病，平日里就觉得气短，一旦跑起来或者紧张了，那个要命的肺更是变本加厉地收缩聚拢，不给活在空气里的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一镐子砸在他的脸前，要么是喘气的声音被耳朵尖的监管听见了，要么就是愚人金这家伙过来找自己了。

“好久不见。”
泛白的瞳下是一个恶劣的微笑，每个人都清楚除了这样愚人金就像是没有其他表情的。
“来看我笑话的？”
诺顿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砸过去，差点命中愚人金的靴子，当然，就算砸到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们都知道今天的地图是什么，愚人金，你可曾想起来过？”

矿镐从树上被他拔下，砍烂了几片树皮，破了的树干露出一小部分白色的木芯，它刺眼地像两人脸上那块人造的褐斑。
“我不会后悔，在这里每天猎人的生活起码比待在乌烟瘴气不足一人高的矿洞里舒服。”
“话说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总是要自虐一样唤醒这片记忆，你难道不是最后的胜者吗？”

“或许是生活放过我就会迎来新的困难吧。”诺顿苦笑一声。
“你这个空壳，除了记忆还有什么......”
扶着那颗破烂的树，他又开始咳嗽起来，咳得不能自己的时候只能跪倒在地，甚至现在连站在愚人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了，以至于双眼一黑只能在黑暗的视线里勉强预估即将倒下的地方有没有砖头砸死自己。胸腔的疼痛除了愚人金之外也只向艾米丽提及过，她的回应是许许多多止痛药，因为患上这种病无非慢性自杀只需要等死就可以了。诺顿看来止痛药是最好的回应了，至少死的能慢一点，在下一场与监管者的角逐间跑得再快一点，事实也是如此的。

——今天的药好像不见了......对了......忘在，桌上了吗？

“诺顿，醒醒。”又是艾米丽，她极力推醒倒在地上的诺顿，在一个杂草遍地的角落里，看来是愚人金在离开前把他悄悄藏起来免得另一位监管者发现。边上还有祭司也在拼命喊他，刚要闭上的眼睛被姑娘们一声声呼喊催醒了，手臂上的刺痛感好在缓解了一部分气管的紧张，下巴上全都是凝结的血，甚至连衣服上都沾了不少。

“诺顿，抗生素来了，撑住！”
一剂针剂填充在手臂上，原来缓解是因为有药了？
他被扶到树边上休息，不过一会儿那股窒息感就轻了不少，看着地上用完的针管才想起来这场狩猎还没有结束，他赶忙站起身，一口气才缓过来。
“庄园里能搞来抗生素？”
“诺顿先生，你的肺病真的很严重了，今天打完这针可能下次犯病就缓不过来了。”
祭司在边上打了个连通别处的洞，告诉他监管者暂时不会来，愚人金也在地图的另一边待着，而艾米丽看着其他人的接连倒下不得不反复叮嘱后去那边救人。

角落里只剩下诺顿一个人，孤独的，小小的一个，在没有顶天柱子的天穹之下，这个充满了变异了似的体型的监管者，喜好嗜血的失魂者，他心里这样骂。转身看见监管朝自己走来就钻进洞里穿到另一边去了。

“我需要请求帮助。”空了刀的监管召愚人金过来一起捉走诺顿，这小子的磁铁丢的一直不错。好在他赶着呛咳犯病之前被换抓了。

自己飞速奔向的那个角落，黑乎乎的前方站着的依旧是愚人金，神出鬼没的家伙？总之经常在黑暗中吓到诺顿。

“嘿，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有没有死掉，现在看来还能撑一百局。”
诺顿转念想着愚人金总算没这么愚，丢了他放任医生去治，摸着背后的墙壁缓缓坐下，扶着自己上下起伏的胸膛。
“你看起来状态不怎么样，正好四个人死够了，我在等另一个也同意投降。”
“那就谢谢你了。”
一向直来直往的诺顿坎贝尔，难免低下了头靠着墙壁，他的双眼是闭上的，但就算睁开来也看不见愚人金的脸；就像无论是挣扎还是等死，尘肺就一直在逼他让步。

“愚人金。我说，我的脸又在刺痛了。”
“他们已经死了，诺顿。”
“但是我也没有幸存下来，我不是那种能全身而退的恶人。”
“我站在这里。”
他们对视了一眼。

“所以！诺顿坎贝尔，你到底在和过去的经历挣扎什么，现在的生活会好这么点，不是吗？”
“我说过！现在拥有二次生命的你是不理解这种矛盾的，不要再和我争......咳咳咳......”
他还没说完就陷入一场疼得揪心的咳嗽。引得愚人金又着急又心痛。

“监管者投降成功，您即将离开庄园。”
待诺顿抬头想续上没说完的话时，愚人金连带着周围一切景色在他的眼里慢慢变得透明，慌忙之中差点把他吓得半死以为是自己要升天了。

回到休息室后，原先被放飞的求生者，还有战斗中受重伤的伙伴的伤势全都复原了，只不过所有人都在沉默中回到自己开局前的位置，一个个扶着脑袋叹着气回去的。

就算伤口好了，心理也没有得到治愈。

没有人声的冗长安静中还是诺顿止不住的咳嗽声，艾米丽靠近他，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上，在他回房间之前愣了两秒。
“坚持住，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又是止痛药......放在诺顿的手里......他握着那瓶小药丸愣着走到床前坐下，泪水才从眼角滑下，连大气都不敢喘得哭了一场。

我不想再活了。
我太痛苦。
我的过去就是构成乏力的核心。
就算斗志昂扬也只会消磨热情。
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疼痛在如何吞噬肉体与精神
我不想再逃脱了，因为我永远都逃不出去。

待他一睁眼，连药瓶都没放下，又坐在最后的餐桌前，愣了愣神，像往常一样叫了一份布丁烤牛肉，连叉子都没来得及动，自己就已经站在小木屋面前了。
他抚顺眼角的手都未放下，匆匆之间只能吃两颗药来充饥，马不停蹄地走进屋子开始自己的任务。

“监管者使用了传送。”

神情恍惚间心脏已经嘶哑地泵血。
翻窗出去的那一刻就被抓住了。
头疼脑热之际，一双手抚上肿胀的额头，那碎石构成的手，不小心划破了那左瞳眼周的皮肤，撇开时常遮着的黑发。

“诺顿，你的左眼也很美，露出来让我看看。”
一双耀眼的黑白瞳。

他看得入神。

“愚人金，我要死了，就在夜半。”
他的双眼是人为合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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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太阳晒屁股了，我的小金子。
今天的日程是去沙滩玩水。”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