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310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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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多元
警示 过激/暴力
原型 黑塔利亞 王耀
标签 黨擬 省擬 粵
状态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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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11 03:37
- 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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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蘇維埃,難道當真是個養也養不熟的狼崽?
王粵又點想不通,茫茫然地捧過手邊的三才碗,顫顫的手捧的茶蓋與茶碗輕微地碰著,發出低低的咔咔聲。
你應該明白你若真為他想著就該知道第三國際到底忌憚著誰——
王粤念起不久前,因極東民族運動會,伊萬-布拉金斯基給他下的最後通牒重合。他仍記得那雪國化身警告他的時候,那語氣冰冷,竟是令人不由地發抖,仿佛将他置身在西伯利亞的雪原之中,寒冷由手腳凍回微弱跳動的心臟,蒼茫飛雪間,漫天神佛都吟詠著輓歌,聽得他心肝顫動。
王粵坐了這麼一時半刻倒也回轉了過來。他微微一笑,似乎還對自己頗是讚歎,且起身對諸位道:「我不知陳歸宏意欲何為,他既照他自己的意願行事,諸君也照自己的意願行事罷。」
陳廉伯看著面色恢復如常的王粵,不放心地多問一句:「先生您可還好嗎?」說著接過王粵手中的茶碗,給他重新倒了一杯溫熱的。
「我無事。」王粵重新捧過茶碗,啟蓋吹了吹茶面上的熱氣,慢吞吞地答道:「有心了你,還是快去想想應對之策吧。」
他記得早在溥儀退位之時,他便對孫逸青說過:即便沒有孫逸青也會有其他人救助被困的王耀,因此他王粵算不得什麼,他孫逸青也算不得什麼。現在這個道理反過來說亦是如此——若是紅色蘇維埃註定要隨著巴黎公社與十月革命的傳播滲進華夏人的骨血,那麼即便是沒有了陳歸宏也還會有其他的化身來做成。
王粵大約能想出孫逸青與陳歸宏各自的心思,可他猜不出伊萬的心思:蘇俄的軍火援助在這風頭火勢的時候毫無預兆地到來,還明擺著就是來鎮壓商團武力開市的意思。
他看不透伊萬的心思,這雪國化身神秘得如同他本人天生的一雙有著莫名魔力的紫羅蘭眸子,他猜不透——伊萬此舉究竟是打算推陳歸宏上末日絕路還是助陳歸宏扶搖直上九萬里?
這是他看不透的迷局。
王粵心道:伊萬此人行事雖是古怪剛烈,無所不用其極,但不帶任何利益變化的原因就要推陳歸宏上絕路不是他做得出的,可要說伊萬此舉是打算送陳歸宏上青雲大道,王粵又不懂——這又是哪門子的青雲大道?
想得腦袋疼,王粵不由地向後仰去,虛弱而緩慢地歎出一口氣。
姑且不論伊萬的心思,現在終究被衝擊的是他,被擺上了砧板的仍是他。
因伊萬的介入,商團如同驚弓之鳥,對未來的無助,對現狀的恐懼,對孫逸青的失望,對陳歸宏的憤怒,都似瘟疫般地蔓延在省城的商界之中。
王粵寬慰不下,也控住不了。眾怒難犯,他活了幾千年,看得清楚,自認沒有這個能力去觸那大多數的霉頭。既然孫逸青與陳歸宏都卯足了勁兒衝著他的商團,他便讓子民放開手腳去抵抗,橫豎他也不是吃齋念佛的善主——
而經他手教出來的兩個孩子,儘管未必是兇神修羅,但一定也是個「惡人主」。
雙十那一日,是孫逸青奉給王耀的生辰。那一天本該是鑼鼓聲天,鞭炮齊鳴,普天同慶的日子,可如今鞭炮紅紙混雜著或暗或亮的血液黏在西關的青石板地上。
王粵執著手槍,槍口微顫,對準了摔在他面前的陳歸宏,面色冷峻,竟有幾分當年槍指亞瑟與王桂的氣勢。
他用左手持槍,他受傷的右胳膊晾在空氣中,血色不斷從上臂蜿蜒到指尖,滴落在地上幾片破碎的炮仗紙上。
陳歸宏對著指在他眉心的槍口雙目圓睜,交錯的血色痕跡畫在他灰白的臉上,最重的一條傷痕傷在眼角,血液粘稠,他險些睜不開眼睛。
在王粵的印象中,這是陳歸宏第一次受傷,雖有發抖,卻也不至狼狽,他甚至能在急促喘了好幾口氣後,對上王粵的眼睛道:「先生...粵先生,我是在幫您——」
「住口!」王粵警告道。
陳歸宏從未聽過王粵用這種聲音對他說話——前所未有的沉重冷酷,好似自己並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他必須置諸死地的一個敵人。
王粵緩緩將槍口移開了一些,垂眼看著陳歸宏煞白煞白的小臉,沉下聲來,問道:「這些事...誰叫你這麼做的?」
自八和會館一別,王粵算是有兩個月沒再見陳歸宏,原是以為這孩子被孫逸青禁了足——畢竟孫逸青明說了會保陳歸宏一命,照王粵了解孫逸青的秉性:這孩子雖不喜歡自己的弟弟,但大約食言的機會不大。
可如今陳歸宏竟敢越過孫逸青,貿然組織了雙十遊行,高喊著「打倒商團,殺陳廉伯,擁護政府」的口號,同義憤填膺的商團在太平南路狹路相逢,終是在雙十盛會上上演了一場流血衝突。雙方人馬共被打死二十多人,輕重傷百餘人。
這傷亡是王粵預料過的最慘重的結果,可王粵萬萬沒想到會是陳歸宏所造成的,更不曾想陳歸宏敢公然與他作對。他的右胳膊被陳歸宏高舉橫幅的木棍戳進了皮肉,正中麻穴,現如今還垂著半分動不得,他一時怒火攻心,反應過來時,陳歸宏已經被他一腳掃在地上,槍支上膛,對準了前者的眉心。
這是他疼愛的孩子嗎?
王粵看著陳歸宏,看著這稚嫩可愛的熟悉面容,他自心底發寒,竟覺分外陌生——
這還是他疼愛的孩子嗎?
陳歸宏雖傷了,但目光仍是炯炯有神,在他看來,他並未做錯,亦從未做錯。面對王粵的質問,他慷慨大方,答說:「無人指使,是我自作主張。」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字字擲地有聲。
他自作主張?王粵聞言蹙眉,更是不悅:這孩子近日屢屢做出出格之舉,雖是合乎其性格,但那消息得來得太過靈通,幾乎不合乎他的地位與經驗。這些事物發展軌跡,乍眼看下去倒像是孫逸青早前的手段。
見王粵不做聲,陳歸宏又補上道:「先生,我在幫您…我也在自保。您明知道若是我不這麼做,您的商團會害死我的。」
「自保?呵——好一個自保,你們都要自保……」王粵冷笑一聲,扭頭看向商團在騎樓下和大路上構築的街壘,看著上面張貼的「孫文下野」與「打倒/政//府」的標語。
「那麼你們便保你們的,我也保我自己的。」
陳歸宏見此,臉色一變,心急如焚,直扯著嗓子,沙啞道:「難道我和哥哥加起來都不足以讓您放棄您的商?為了一個『商』字,您要把我們兩都葬殺了嗎?您說您愛我們,難道不過是說說而已?這所謂的愛……所謂的……都是您一直以來的漂亮謊言嗎?」
王粵轉回眼看著陳歸宏,在孩子那一雙酷似王耀的琥珀眼裡,他清晰地捕捉到其中一閃而過的淒涼絕望。
可他白張著嘴,只能從雙唇間洩出一縷似有若無的氣。
他能說什麼?
他甚至不能明白陳歸宏的話。如同那日在元帥府中偷聽會議室眾人說要誅殺陳歸宏的情景一樣,他懷疑著自己是否與他們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
王粵的臉色不好看,目光更不友善,看得陳歸宏臉色戚戚,心底亦是一片蒼涼——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不論先生如何愛他,當他與先生的商相衝了利益,先生便會捨棄他。這就是所謂的愛,這才是所謂的愛——縱使都是愛,可總要分個高低貴賤先來後到,兼之人心長偏,這所謂的愛就變得更加可笑。
陳歸宏眼中聚淚——難怪當時在八和會館他多次詢問先生是不是要殺他,先生都不做正面回答。原來那個答案就是這個樣子……
他的先生會要了他的命,且他的先生一定會要了他的命!
陳歸宏想著,眼前愈加迷茫,酸澀的淚意熏得眼珠子疼,周圍——灰白色的騎樓,石地磚上的血跡,支離破碎的示威橫幅盡數模糊,他哽咽了一下,才啞著嗓子,連聲質問:「先生,您就這麼容不下我?您若是當真這麼容不下我,那當初怎麼就不把我當場掐死算了?!」
王粵似被這話激得元神歸位,轉眼狠狠地瞪著陳歸宏,握槍的手微微打顫,他的嘴唇發白,後牙幾番磋磨,雙唇多番開閤,從歎出虛無的字眼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似乎將他的氣力消耗殆盡——
「你說的很對……我應該……我應該把你們都掐死。」
王粵說完,忽然笑出了聲,笑聲沙啞,似是撓破了喉嚨的瘋子,又似是垂死呼救的畫眉——
而後孫逸青親手掐斷了這一詭異的笑聲。
從前王粵知道一句話:「多兒多女多冤家,無兒無女坐蓮花」,現在王粵相信這一句話。
雙十的流血衝突,過了陳歸宏的鬧劇,孫逸青很快就向他討了債。
雙十後不過歷時五日,孫文成立的革命委員會便指揮黃埔第一二期學生聯合粵軍、福軍、警衛隊、工團軍及農團軍等,奉命武力解散商團。孫逸青雷厲風行,一如當年。
十五日凌晨商團有一萬二千人被擊潰並繳械。中午時,委員會等唆使工人用約摸三百箱煤油引火。火勢大起,西關商鋪十有八九被淹沒在火海中。
短短一日間,省城天翻地覆。
火光如血色,滾滾而起的濃煙熏黑了半邊天。有倖存者從火場中抽身而退,不論隸屬商團與否盡皆被聯軍射擊,被迫退回火區,直至焚斃。
王粵試圖護幾個人出火海,但也盡數被逼退回去。火舌舔舐著那些個人的身體,刺耳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幾個渾身卷著火如卷著裹尸布一般滾出火場——王粵在當眾面無人色,救火隊進不來,他只得茫然無措地強撐著拽住一個即將被子彈逼進退回火場中的男人。
那男人躲避著子彈,絕望地拉住王粵的手哭喊著:「先生讓他們一槍打死我算了吧!一槍打死我算了吧!一槍打死我算了吧!」
有一軍官模樣的大約覺著王粵這樣不好控制,便讓屋頂上的狙擊手將王粵尚好的左胳膊穿了個血洞,也一槍將他身邊的男子送去了西天。
王粵一條胳膊同斷線的木偶手臂般落了下來,他臉上在一瞬間泯滅了所有表情。他前些日子被陳歸宏弄得的肩傷還未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他滿臉火灰,頭髮上也是,襯衫與西裝褲都看不出原先的顏色,現如今他雙臂受創,連摸一把臉都不能遂願。
人都死了……他周圍再沒有一個活人。
王粵看著那些拿刺刀指著他的士兵,死死地盯著,然後大喊一句:「夠薑你地燒死埋我啊!」『有種你們把我也燒死了吧!』
士兵們面面相覷,雖是都端著槍,但沒有人敢妄動。
那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舉著雙手從防護圍欄內走出來,慢慢地走入開火圈,向王粵伸出一手,語氣頗是懇切地道:「先生您出來吧好不好?您這個樣子,二位孫先生知道了該如何自處啊?」
王粵看了看那隻血肉豐腴的手,想起在火場中那些仍燒著的焦黑手掌,胃中莫名一陣翻騰,他閉了閉雙眼,搖了搖頭,道:「他們知道該如何自處,你莫要小看了他們。他們敢毀我商業,那同敢要了我的命並無分別。」
說著,他走近火區,慢慢蹲下身來,雙手顫抖著,從地上抹起流淌的火水與煤油擦在脖子和衣服上。
他背對著一眾人,那軍官模樣的看不清他在做什麼,只覺他的精神恍惚得令人憂愁,便本能地大喊道:「先生您莫要想不開啊!想想您這麼一來,二位孫先生就真是無地自容,您的子民又當何去何從啊!」
王粵手上的動作頓止,僵持半晌,他漸漸垂下雙手,似是無法支撐般跪在了熊熊大火前。有幾絲火苗卷著風,好幾次都要舔到他的額髮。他便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大火的熱氣將他整個人融化了般,如同隨時飛散風中的冥紙。
那軍官模樣的見王粵不回答,急切地走上前去將王粵連扶帶拽地拉離了火堆,待見王粵並無燒傷痕跡後才長舒一口氣,復急道:「唉先生……您服個軟吧,他們畢竟是…畢竟是您的孩子,您何苦要為難他們呢?再說,您服個軟,這火不就滅了麼?」
王粵嘴角莞爾,帶著五分無可奈何,眉間更染著五分蕭瑟淒涼,他輕出一口氣,聞著自己身上火灰火水和煤油混合的炙熱氣味,目光失了半分神采。他努力將視線聚焦在那軍官的臉上,似認人般看了良久,而後輕聲道:
「好…譚平山,有勞你去給阿藍帶四個字:『先生輸了』。速去速回。」
他叫出陳歸宏創黨人之一的名字,讓這人去向孫逸青傳達自己「敗北」的降表,真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譚平山扶住搖搖欲墜的他,又恭敬地問:「先生還有什麼要做的?」
王粵苦笑著,略一思索,道:「還有一事,你過去傳信時,順帶幫我跟孫逸青求個方便。」
譚平山忙道:「先生請講。」
王粵道:「就說……這事就當到此為止,我也看不下去了,現在我想去杭州看看他的皖先生,望他放行。」
譚平山得令離去,臨走時安排了車子送王粵回府,也叫來醫生隨行到府上包扎。
王粵坐在車上三魂不見七魄,身上的傷早已麻木,說不清是否是還有疼痛,只覺得心臟莫名不舒服,像是被浸在了水銀中的收音機,連一聲喑啞都只能悶在胸口嘔不出。
他還不知道此時江浙戰爭已告終:就在今日,幾乎是同一日,他被兩個孩子擺了一道,而皖系徐樹錚被軟禁,王皖慘敗無力回天。
在他的商業受到重創的同時,王皖以跌下軍閥爭雄舞台的巨大傷痛「相陪」。
說來,也許一九二四年的十月十五日當真是他們兄弟二人命中的劫數,而他們兩是註定的在劫難逃。
1924年十月十日,中//共廣/東區委發動工會、農會、青年團及廣東工團等三十個團體共五六千人舉行雙十警告節大會示/威//遊///行。於太平南路與商團發生流//血///衝//突,死二十多人,傷百餘人。
同年十月十一日至十四日,孫文成立解決商團問題的革///命委員會,並由省長胡漢民下令解散商團,省城戒嚴。
至十月十五日,鮑羅廷、蔣 介石、廖仲愷、譚平山等指揮軍隊擊潰武/裝/商團一萬二千人並繳械。又於中午時分,得令唆使工人縱火,西關商舖被盡數焚毀,軍隊於火場外確保無人可出。至當日下午時分,商團宣布停止抵抗。
此次事件史稱「廣/州商團事變」,又名「西關慘案」,政府定性其為「叛亂事件」。在此事之中,廣州西關商業區受到嚴重損壞,損失高達五千萬港元,平民死傷約二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