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条悟爱吃冰，无论是什么季节。


今天他又和夏油杰夏油杰打了一架，他坐在学校的角落，把嘴里的血吐到地上，一脸不耐烦地抖着腿。外面被烈日占据，而被树荫覆盖的角落又被蝉鸣干扰，五条悟现在也没心情回寝室，生活区那边还有人，五条悟现在不想去见他。


“就知道你会来这。”夏油杰走到了他面前，无奈地叹气道。


五条悟把脸别到一边，不去看他。他脸上还有些地方在流血，身上也有一两处淤青，和夏油杰不相上下。这个场景对夏油杰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熟悉得很，和五条悟又打又吵以及事后的处理，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这次怎么说都是悟不对吧？每次都是我先道歉，这有点太不公平了。”


“唔……”五条悟皱着眉，嘴巴抿成一条线，不停歇地发出这种声音，好像一只坏脾气的家猫。而后，他把头微微转向夏油杰，看着那人身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伤，不禁笑出了声。


“好逊。”五条悟擦了擦身上的伤痕，说。


“咱俩应该没差吧。”夏油杰耸了耸肩，“一会带你去吃冰吧，不过得看硝子还愿不愿意再给我们治疗。”


“不去麻烦她也没关系吧，我可不想再被夜蛾逮到，而且冰对伤口也没什么坏作用。”


“你这家伙……出去不怕引人注意吗？”





2.


五条悟爱吃冰，无论是什么季节。在他受伤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吃的就是冰，最好是草莓味的。


那一天是一整个夏天里最热的一天，两个高中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跑到附近的小店里买冰吃。夏油杰要了香草味，五条悟要了草莓味。他们先是把包装敷在伤口上，在冒出一阵舒爽的声音后，便马上拆开吃了。天好热，五条悟好怕冰会化掉，他赶紧啃了一大口，冰触碰到了他下面的门牙，五条悟嘟起嘴“呼呼”地喘。夏油杰笑他，谁让你这么一大口。五条悟不服气，你吃得这么慢，每次都浪费了好多掉到地上。


暑假很长，但是咒术高专的学生没有暑假，他们必须时刻都要蓄势待发，去接受祓除诅咒的任务。这一点的休息时间，宛如海上明珠。


夏油杰的冰已经开始融化了，滴到了他的白衬衫上。五条悟随及弯下腰，去舔了一下那白衣上的一小块污渍。因为刚刚还在啃冰的关系，五条悟的舌很冰，很凉，夏油杰身上除了这套夏装校服就没有穿什么了，他冰凉且软的舌头间接性地接触到了自己的皮肤，这让夏油杰觉得异常舒适。


“悟，这样很脏。”夏油杰半天才吐出一句。


“你多脏的东西我没舔过。”


“……”


“杰的夏装已经变成香草味的了，好香，好甜。”五条悟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而后又伸出舌头在那舔。夏油杰看他，就好像看一只猫在觅食。


又有一滴落了下来，滴到了五条悟的鼻尖。五条悟还没抱怨，夏油杰就低下头，伸出舌头去舔了那个地方。因为夏油杰也在吃冰，他的舌头也是冰冰凉凉的，五条悟的鼻尖上迎来了一点清凉，蜻蜓点水般，一下就没了。


“这样的话悟也变成香草味的了。”夏油杰说。


“诶~这样的话你还要吃你手上的那根吗？还不如吃……”


“这不是你想偷吃我这份的借口。”


“嘁。”五条悟起身继续啃着自己的冰。他又嘟起嘴，这次倒不是被冰到了，就是单纯意义上的生气。夏油杰拿他没办法，他啃了一口冰后就往五条悟的嘴里送，冰水清凉又黏，


后来的一次重伤，是在天内理子的任务结束之后。那一次，因为伏黑甚尔的闯入，那大概是五条悟唯一一次的重伤，以及夏油杰唯二的重伤。


夏油杰去找了家入硝子治疗，五条悟在死亡前一秒觉醒了反转术式。回到高专的时候，五条悟问夏油杰，要去吃冰吗？


“好。”夏油杰说，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3.


18年的冬天，五条悟成功从狱门疆里出来了，他出来后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冰。


“诶，五条老师，现在可是12月啊，而且你才刚出来，这样吃真的没问题吗？”虎杖悠仁半信半疑地问。


“不行，无论怎么样都不行。”乙骨忧太的态度很坚决。


“与其吃冰，吃火锅才最实在吧？”野蔷薇嚷嚷道。


“老师的钱都暂时由我来保管了。”伏黑惠一脸平静地说。


“诶~大家都好过分啊，老师我好不容易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的说。”五条悟扭扭捏捏地说着，试图软磨硬泡，让大家最后都能屈服。


“五条老师去年年底的时候，也吃了很多冰吧？还吃得停不下来。”乙骨忧太翻起了旧账，“您说是为了庆祝新年，但是那个量实在是太离谱了，最后身体都……”


“哎呀，我不是还有反转术式嘛。”


“有反转术式并不是您一直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理由。”伏黑惠说着就把手里的一袋喜久福放到五条悟跟前，“这个是给您最后的限度了。”


“一会儿大家会煮火锅一起吃，五条老师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钉崎野蔷薇说完就跟大家一起出去了。


虎杖悠仁还没走，大概是要留下来监督五条悟。在听到大家的脚步声都渐行渐远的时候，五条悟拉住虎杖悠仁地手把他拉近，而后靠近他的耳小声地说道：“悠仁，你最听老师的话了，你去帮老师买吧，一根就好了，我想要草莓冰。”


“可是……”


“拜托啦悠仁！！一根就好了！！这是老师最后的请求啦！！”五条悟又是耍小动作又是装嗲音的，弄得虎杖悠仁很不自在。他涨红着脸把五条悟推开，说：“我会去买的，五条老师在这里乖乖躺着别动哦。”


“好哦，辛苦悠仁啦！！”


虎杖悠仁的体育是超乎常人的好，不到半分钟他就拿着根草莓棒冰回来了。五条悟看到了忙伸手去要，却又被对方制止住了。


“为了防止五条老师一下子啃太多，我还是先替老师切成小块吧。”


“怎么这样，悠仁好严格哦……”五条悟趴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虎杖悠仁在那里细细地将冰切成小块。五条悟还是难得见到虎杖悠仁这么细心，他以前听野蔷薇说过，虎杖悠仁为了救一个孩子，一个莽撞就把墙打翻了。而现在，那个莽撞的孩子正拿着小刀一点一点地切着，每一块的大小都差不多，看得出他很认真，完全没有平常的鲁莽。


“好了，老师你可不要吃得太快。”虎杖悠仁把碗递到了五条悟前面，五条悟刚要接过，虎杖悠仁拿碗的手又缩了回去，“算了！！我怕老师会使诈，就由我来喂老师吧！！”


“诶？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悠仁好歹相信我一点点嘛~”五条悟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确实有一点心虚，额头上不由得冒出几滴冷汗。


虎杖悠仁夹起一块冰往五条悟嘴里送，他看到这个大人闭上了眼，微微张开嘴，一脸幸福地等待自己喜欢的草莓。这让虎杖悠仁不由得手抖——他在电视上看到过，一般女方想要索吻的，她们都会是这个表情。五条悟的睫毛和他的头发一样，是白色的，睫毛很长，下眼皮有好一部分被盖住了，屋里的暖气还在流动，五条悟的睫毛也在那里轻颤着。虎杖悠仁咽了咽口水，心想再不吃冰就要化了，便忙把它送入了五条悟的嘴里。


“为什么这个季节了，五条老师还那么喜欢吃冰呢？”


“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奇特的爱好嘛……啊！！”五条悟突然大叫了一声，“糟糕，是惠的玉犬！！”


一黑一白的两只玉犬突然从床底下冒出，看来在这里待得有一段时间了。


“乖狗狗，我给你吃冰，你们不要告诉你的主人好不好呀？”五条悟话音刚落，门那边就传来了动静，之后，伏黑惠就走了进来。


“五条老师，您果然还是吃了吗？”伏黑惠的脸很阴沉，看样子特别生气，“竟然沉迷吃冰沉迷到都没察觉我们的存在。”


“唉……惠，不要生气嘛……吃一根没什么大不了的。”五条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而且他的撒娇攻势对伏黑惠向来不管用，每一次都是伏黑惠摆一张臭脸给他，在伏黑惠小时候是，现在也是。因此，他也就不敢再像之前对虎杖悠仁那样对伏黑惠。


“五条老师吃了多少。”


“只有一口哦……”这是实话，所以他说的有一点委屈。


“那就好。”说着，伏黑惠就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草莓甜筒，“那就请老师再吃一点这个吧。”


“诶？诶诶？？真的吗惠！！”五条悟突然两眼放光，从床上蹦了起来。


“太卑鄙了吧伏黑！！竟然背着大家偷偷给五条老师买！！”虎杖悠仁大喊道。


“你才是最没有资格说我的吧！！”伏黑惠也不甘示弱，说着他就挤到虎杖悠仁旁边，把包装袋拆开后，他用手沾了一点甜筒，伸到五条悟前面继续说，“为了防止五条老师一口气吃得太多，我也有必要自己喂。”


“诶~这真的是，我的学生们怎么这么会替我操心呢。”五条悟拉起他的手，眼睛盯着对方食指上的一点粉红甜筒，他就这样用嘴含了上去。伏黑惠一开始的手很冰，在碰到那甜筒之后就变得更病了，他是在想不通五条悟为什么喜欢吃冰吃到这种程度，，尽管冰也算甜食吧，但这也太夸张了。然后，五条悟的嘴含住了他的右手食指，上下的唇包裹住他的一小节指头，软软的，湿湿的，还很烫。他的舌头还缠绕在自己的指头是，把上面的冰舔了个精光后居然还没停下了，伏黑惠忍不住了，一下把手指抽了出来，骂道：“请您适可而止啊！！”


“诶！但是惠的手摸起来很冰嘛。”





4.


去年的平安夜，五条悟的手上多了一摊血，不过那不是他的血。


清洗完并处理好学生那边的事情后，他便又去买了冰，一买就是半个冰箱的量。


房间里没开暖气，他就躺在床上啃冰，寒气扰得他的牙床嘎达嘎达得响着，但是五条悟并没有停下来啃冰的动作。


“老师！您在干什么啊！我已经敲了好几次的门了！！”乙骨忧太的声音闯入了他的耳内，他才停止了动作，冰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头晕。


“忧太，你怎么……嘶……”五条悟不禁紧闭双眼，用手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脑门。


“老师，这种天气您在吃什么啊？一根就算了，您都吃了多少了？”乙骨忧太一把夺过五条悟手中的冰。后知后觉地，五条悟抬起头，才发现床底下已经有一堆包装袋了。


“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嘛，今天还是平安夜，而且你们今天也立了大功，忧太解除了诅咒，这当然得值得庆祝啦！”五条悟轻飘飘地说道。


“但是无论怎么样都该有个度！！”


“我这不是有反转术式嘛，没关系的，忧太。”


“但是，老师，这不是您可以随意摧残自己身体的理由。”乙骨忧太的声音低了下去，五条悟似乎看到他的身上冒出了一串黑影，有一瞬间，他以为“里香”又要出来了。


“对不起啊，忧太。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五条悟抚摸着学生的头，轻轻捋平他的发丝，“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我记得五条老师以前有那么说过对吧。”升上二年级的乙骨忧太已今昔非比，他阴沉着的脸，和去年那个简直一模一样。


“诶……这个嘛……”五条悟用手抓着脸，视线也移到了一边，须臾，他又说，“忧太就不要怪悠仁和惠啦，是我自己要吃的，不怪他们。”


“算了，吃两口就好了。我从国外带来了很多特产，钉崎同学他们正在那里做成火锅，老师，您现在也过去吧。”乙骨忧太笑道。





5.


五条悟很喜欢吃甜食，尤其爱吃冰。


曾经他和一个人一起放肆地吃着冰，啃来啃去也不怕冻着牙齿和脑袋。后来的后来，他就一个人独自吃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喜欢吃。有的时候在大街上，有的时候在校园里，有的时候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一点一点地啃着。冰很甜，尤其是草莓味的，他之前买过香草味的，不过因为觉得还是草莓味更甜就抛弃了。五条悟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冰山体质，不是指性格，而是指胃口。不过，他自己倒真的有一块冰，冰冻住了他的心，让他感觉不到任何事。他坐在冰山上，看深黑的天空吐出鹅毛般的大雪，但他没空去欣赏，甚至可能压根看不见，只是一个劲地沉浸在自己嘴里的味道中。


冰，如果只是普通的冰的话，他是不爱啃的，他倒是会在夏天的时候把这些普通的冰块塞入谁的背后。但如果在这些冰块里注入味道，比如五条悟最喜欢的草莓味，他这就一定是世界上最甜的冰了。


只是，现在的草莓丢了，他成了一块普通的冰。他啃不动自己，别人也无法将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