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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说原因，我怎么帮你们调停？”

“我没让你帮忙调停，赫特·潘兹，我只需要知道乔尼去哪儿了。”

“可我总得知道原因。”赫特·潘兹坚持，“这样才能判断应不应该告诉你。”

迪亚哥不耐烦脱下大氅，恕他从地狱走得匆忙，没抽空了解一下现在人类的时尚已经进化到什么程度，着装还维持着上世纪五十年代冬季的模样——尽管现在外面日均气温已经三十摄氏度以上，不过赫特·潘兹的城堡地下室阴凉得像恐怖片片场，所以恶魔还没烦躁到一把火烧了浑身的古董衣物。

“你确定你想听？”

“你这么一说，”赫特·潘兹敏锐地觉察到什么，“我突然不是很想听了。”

“但是我不说你就不会告诉我乔尼的所在地。”

“你大可以满世界亲自去找。”

“效率，修女，我以为天堂最注重这个。尤其是那个瓦伦泰开始管事之后，和乔纳森简直一拍即合。”

为了躲避工作狂大哥无情施加的业绩压力，乔尼从不情不愿地追杀迪亚哥，变成了又情又愿地和迪亚哥一起演戏糊弄上司，一直这么糊弄到工业革命，他俩的小九九才被两边家长发现。那时候迪亚哥认识的赫特·潘兹还是个沉默寡言，不怎么起眼的普通天使，天堂联谊大会的时候唱诗班会被塞到最后一排的那种。现在就大不相同了。如果迪亚哥学会二十一世纪的语言，至少会用朋克来形容现在的她。

朋克修女看了看阴森可怕，结满蛛网的古堡，“你难道看不出我已经跳槽了？”

“哦，我以为你只是突然动了凡心，想体验一下生活。”迪亚哥挑一挑眉毛。

“这么说也不算错。”赫特·潘兹不愿多谈，她敲敲棺盖，上面凭空多出两杯五十年陈的咖啡，每个干在杯壁上的褐色泡沫都表示它们被泡出来的时候苏联还没解体。

“有话快说，把我从长眠里叫醒的火烤蜥蜴。我困得很。”她说。

迪亚哥不是怕脏，他是怕一会儿如果碰见乔尼，略微有些洁癖的天使会拒绝进入他直径五十米内。他明智地后退两步，离这个不知道多少年光睡觉没洗澡的吸血鬼修女远些。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床的时候出了那么一点点小意外而已。”迪亚哥说，“你知道的，自从迪奥被乔纳森一拳揍到南美洲之后……”

“停一停，”赫特·潘兹满脸困意地坐在棺材里，折坏的木板全都是被迪亚哥蛮力撬开的证据，“虽然我们都有着无限的生命，不过我实在懒得从创世纪开始听，所以请你在二十字内总结。”

“我用手指捅了乔尼的屁眼，然后他被辣到了。”

“……其实你可以委婉一点。”

“那就会超过二十个字。”

赫特·潘兹表情扭曲了一瞬。“还好我已经跳槽了，不然光是听这话都有堕天的风险。”

“是你让我说的。”迪亚哥淡淡回道，“如果堕天这么容易的话，迪奥早就把他和乔纳森的爱恨情仇印成小册子满世界发来刺激乔纳森了。”

“现在已经不流行印小册子了。而且他也不是没试过，结果是除了他，连他自己手下都不信那些，哦上帝，我都说不出口的事发生过。”赫特·潘兹挖苦道，“你看吧，违反神谕的结合只会招致痛苦。”

“不，只是我切完魔鬼椒之后忘了洗手而已。”

“……”

“这个眼神不错，你已经可以通过初级恶魔资格评定了，潘兹。”迪亚哥说，“我和乔尼之间，做饭的是我，这很奇怪吗？”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赫特·潘兹板正了脸，“乔尼怎么可能吃你给的食物，他就不怕永远回不去上面吗？”

“我倒是想，从来没得手过。”迪亚哥遗憾地说，“那是瓦伦泰从伊甸园摘的，当做年终福利发。他真是个省预算的天才，不当总统屈才了。”

“不不不等等，伊甸园怎么会有魔鬼椒？！”赫特·潘兹差点从棺材里跳起来，“你说的是我知道的伊甸园吗？”

“我很确定不是十五哩外那家伊甸园脱衣舞俱乐部，而是住了一堆老不死天使的地方。如果人类继续这么放纵下去，地狱的胜利就不远了。”

赫特·潘兹插嘴反驳天堂会胜利，而迪亚哥只是无视她继续说道，“所以我说事情要从迪奥在南美说起……人类一般管这个叫做生物入侵？总之，被恶意投放到天堂的魔鬼椒没天敌，在伊甸园疯长，因为名字让看守天使们恨得牙痒又除得焦头烂额。有人觉得是迪奥用某种诅咒改变了它们的生长速度来羞辱天堂。这些都是小道消息，瓦伦泰瞒得挺紧，因为这件事太有失他作为管理者的颜面。”

赫特·潘兹的内心精彩纷呈，忽然深深地为遥远的最终决战日担忧起来。天堂也算是她的前东家，怎么会堕落至此，连几颗小小辣椒都搞不定！

“要不是迪奥特别喜欢这东西，也不会给它命名成魔鬼椒。”迪亚哥说，“不如说恶魔都喜欢它，我也是。乔尼不喜欢，他一吃辣的就会喘气。所以我更喜欢了。”

赫特·潘兹觉得，如果瓦伦泰知道自己的省钱小妙招最后变成了乔尼的资敌行为，说不定也会气到堕天。但她又想了想沉迷辣椒的地狱君主，和他因为辣椒和男友大吵几十年的弟弟，又觉得天堂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

“好吧，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不过你确实告诉了我原因。”赫特·潘兹在棺底翻了会儿，拿出一块黑色的像玻璃一样的东西，“拿着这个，然后诚心诚意地默念三遍‘迪亚哥·布兰度是创世以来最讨厌的混蛋’就可以接通了。”

“这是什么？”迪亚哥用两根手指拎着这块凉凉的硬板，上面有乔尼残余的气味。

“好像叫手机，人类新发明的通讯工具，乔尼说他稍微改造了一下。赶紧解决的，下次别再存我这儿了。”

迪亚哥闻了闻这东西，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看得赫特·潘兹鸡皮疙瘩一身（虽然她现在的肉体没有这个功能，但意念上的鸡皮疙瘩已经立起来了）。不管她还是不是天使，都对地狱这帮家伙野兽一样的做派倍感不适。

恶魔专注地盯着镜面里的反光，默念咒语。渐渐地，镜面另一端的他的倒影上有火焰缭绕，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迪亚哥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不多会儿，屏幕亮起，白到刺眼的画面里乔尼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奇怪，为什么没有爆炸？！”

“哦，宝贝，你以为我都认识你几千年了，这点小把戏还看不透吗？”迪亚哥马上就学会了该如何使用这个现代文明的利器，挑了个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的角度，“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气总该消了吧。”

“……”

“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我们为什么吵架。”

“就是忘了。”乔尼理直气壮，天使都有这个天赋，把理亏的事正气凛然地说出来，就好像事实本该如此一样，“反正不是你错，就是你错，或者你错。而且你居然没有老实被炸，更让我生气。”

“差不多行了，我要真被圣水洒一身，你还不知道会怎么后悔。”迪亚哥说。末端带点火星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他没错过乔尼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的尾巴。如果真的愤怒，乔尼只会怒瞪他的正脸。通过一系列的推导可以得出的结论和直觉猜的一模一样：乔尼没有说的这么生气，相反还挺想念迪亚哥的。

“我、我没……”

“别勉强自己了，乔尼。”迪亚哥曲起指节敲敲屏幕，乔尼连连躲闪，“你以为故意让我念错密语就能被炸吗？天使是不能说谎的，所以我随便就能猜到真正的密语是什么，然后默念三遍‘乔尼喜欢迪——”

他果然没猜错，特殊处理让这东西能够传导力量。因为乔尼直接让它在他手上炸了。

纷飞的碎片变成结晶一样的东西，刺入恶魔皮肤内的都转化成纯粹的力量，被吸收入体。是暌违数十年的乔尼的味道。

“一点都没变，姑且算是好事。”迪亚哥抖抖外衣上的残渣，叹口气转过身，“尤其是他和以前一样爱我这一点。你说是不是，潘兹——”

而赫特·潘兹背对他，缓缓拉上了棺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