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rthday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尽管是午歇时间，但我还沉浸在尚未理出头绪的案卷里。让我骤然分神的，是忽而递至耳畔的熟悉旋律，来自不同人的嗓音，略有些参差不齐地欢声吟唱，向我办公桌的方位缓缓而来。
    讶然地抬眸，程澄站在一小撮人的前头，手上稳当地捧着一只奶油蛋糕，款式很简单，但意味不言而喻。
    “亲爱的，生日快乐。”
    “你们……”
    我连忙站起来，迎上前去，却一时说不上话来。
    “哎哎，你可别感动哭啊，这是我和左然商量好的事，从今年开始，但凡忒弥斯有哪位生日，我们都会办个小型的庆生会，偏巧你是第一个，所以呢，该你赶上这份惊喜。”
    翟星姐自是最有话语权的，闻言大家都在拍手叫好。她趁机凑到我身边，贴着我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有些揶揄地冲我眨眨眼。心领神会间，自然了悟，瞒着我这件事，多半还是左然的意思。
    “可惜某人在外头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不管他了，你先许愿、切蛋糕吧。”
    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其实也分明比谁都清楚，左然一早就告知我，要和一个比较重要的客户共进午餐。原本该是晚餐，可是他说，
    “你的生日，我该把晚上的时间都留给你。”
    “哦，那你是不是不舍得我一个人过呀？其实没关系的，之前也差不多都是一个人简单过的。”
    “嗯。你现在有我。”
    闭上眼睛应该是许愿的，而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暖人心的回忆片段。
    “诶？左律师你回来得正好，快过来。”
    听得这样的话，早已顾不上所谓的生日愿望，急切地睁开眼。
    左然立在二楼办公室区域的玻璃门边上，似是有些被围在我身边的热闹景象惊住。而我，更惊讶的是，他的怀里拢着一捧花束。并不算特别的粉色玫瑰，满天星点缀，与一袭正装的他相衬，生出一份温柔浪漫来。
    “啊，谢谢左律师！真是麻烦你了。”
    行政小姐竟是在这一刻迎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那束玫瑰，又兴冲冲地跑回来递到我手里。在一堆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弯起眉眼俏皮地一笑。
    “别紧张啦，放心，不是你男朋友送的。”
    好似是刻意地一顿，又冲我挤眉弄眼。还是早上在茶水间说起的话题，程澄说起一楼的实习小律师老清老早就收到男友的纪念日花束，眼馋艳羡极了。
    “可，如果是我的话，尴尬的感觉更多些吧。”
    倒是免不得要被她们笑话不解风情，我倒并不想过多分辩和解释。彼时，拿着杯子进入茶水间的左然打断了她们，也替我解了几分当刻的尴尬。
    “是之前翟星姐让我安排订的。早上花店打电话来说没时间送上门，正好被左律师听见了，就只好麻烦他了。”
    行政小姐倒是有些歉然地看了左然一眼。
    “刚巧顺路，举手之劳。”
    他淡笑着示意，又慢慢走到我面前。视线相触间，便有无限微妙的情愫在流淌。不自觉地，我们都羞怯地挪开了目光。
    “以后大家生日的时候也都有的啦，鲜花、蛋糕都不会少的。”
    “诶诶，那轮到我的时候，我不要玫瑰，我要向日葵……”
    一句话将方才有些静默的气氛又重新扯回喧闹欢腾中去， 我和左然又相视一笑，他低声说，
    “你先给大家分蛋糕吧，我放下东西洗个手就来。”
    “好。”
    左然走开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要瞄向他的身影。或许别人都没来得及留意，可我却在他出现的那一瞬，捕捉到他曾将花束上的卡片悄悄抽出的小动作。心头的疑问暂时未解，不成想倒招来吃瓜群众的新鲜疑惑。
    “等等，我突然发现，刚刚说起男朋友的时候，那谁没有否认诶！”
    “诶？”
    这时，才陡然记起行政小姐最开始的那句玩笑话。
    “快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又把话题的中心聚焦在我身上。我抬眸，左然已重新跃入我的视线，他笑了笑，故作不解地问众人，
    “在说什么？突然这么热闹。”
    “左律师一定知道什么！”
    “不过，你们能从左律师口中得到什么信息么？”
    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只留下将话题扯远后，又天南地北瞎聊的哄笑声。这时，程澄贼兮兮地用手肘顶了顶我的胳膊，问我，
    “晚上需要我陪你过生日吗？请我吃饭吧。”
    蛋糕切块装盘，放到程澄手里，顺势来拿蛋糕的翟星姐笑意更甚。
    “别没眼色了，人家既然有男朋友了，当然是要和男朋友一起过了。”
    左然的手垂在桌底下，不经意地碰了碰我。回眸仅一眼，便是心头一动，悄摸也将手探到桌下，小指勾了勾他的。
    拉钩的约定是不许变的。
    从今往后，生日，都要和身边的这个人在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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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lentine's Day

    电影里的女人将往日点滴道来，几分宛转几分轻描，把男主角的一锅鲫鱼汤叙述得回味无穷。我在这一刻选择侧过身，伸手环住左然的腰，撒娇般地把脑袋往他胸膛间一搁。
    “累了吗？”
    “就突然觉得，感谢和赞美都要及时表达出来。”
    “嗯？”
    “我是说，晚餐很好吃，我很开心。”
    “都是家常菜，和平日里你过来没太大差别。”
    我闷闷不语，只是把人抱得更紧。除了能放假的，我似乎对一切讲究专属仪式感的节日都没什么概念，也谈不上有所期待。像平时一样，彼此都没加班的需求，就一起下班去他家里。等他做一顿简单又美味的晚餐，而后，看看电影聊聊天。时间晚了，他便会送我回家。
    可我好像忘了要确认他的想法，毕竟这是我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菜肴很家常，鱼肉拆了骨，炖在汤里，入口绵密又鲜甜，融入了他一贯的细心和熨帖。只是我看得很明白，他今晚的心思在甜点上。一份巧克力挞，难得地用了心形的模具，点缀的装饰还是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玫瑰花瓣。像变戏法一般，呈现在我眼前。
    “在想什么？”
    左然任由我黏着，手臂揽过我的肩，向内收了收力，好让我完全窝到他的怀里去。钻入耳中的，是他有力的心跳声。呼吸随着不算匀稳的节奏起伏，就算不说话，我想，这位知名影评人的注意力此刻也定然是没能在影片上了。
    我忍不住想要探询他的心思。他顿了一顿，鼻息间伏出一记无奈的笑意，温柔地回答，
    “抱歉，我其实思考了很久，又怕过多的安排，你会觉得唐突。不过现在，你会不会觉得太简单了？”
    闻言，我不禁仰起了脸，目光相触，陷落在满目柔情中。像被熠熠的星光吸引一般，不由稍稍挺身再凑过去一些。呼吸的中心点全数落在他的下巴处，再用一枚轻吻回应他的一瞬不安和不确定。
    “爱对了人……”
    “嗯？”
    我故意拖了长音又不肯再说下去，左然的疑惑也只换来我又一次羞涩地往他怀里躲的耍赖暗示。
    “你啊……”
    淡淡的笑意飘在头顶，随之而来的是温热鼻息轻悄地钻入我发丝之间，暧昧地摩挲着，生出百般眷恋之意。或也无需再将那一句词补完，仅仅这几个字，对左然，已是足够。
    “不是我对你这个男朋友还有所保留哦。我是真的，对情人节没什么想法。”
    “嗯。我了解了。”
    “大概是生性不喜欢需要扎堆凑热闹的噱头吧，唔，说起来，七夕就更不喜欢了，且不说民间传说里牛郎吸引织女的手段有多卑劣，就算有几分真爱吧，一年到头只能见一面的恋人……”
    我自顾自说了一堆，左然只是静静地听。
    “怎么不说了？”
    他一个低眸，撞上我笑意融融正恰好抬眸凝望他的目光。
    “我是不是太多话……唔……”
    这一下是左然堵住了我的唇，没让我再说话。他吻得轻柔，好似本也无心纠缠太过，不一会就退开了几分，稍显凝重的呼吸里带出缱绻笑意，低声说，
    “我很愿意像这样，听你说些有趣的想法。我想，更靠近你，了解你更多。”
    “我也是。所以，要是左律师很想过节的话，也要告诉我。”
    “其实，我也没什么概念。”
    左然这样说着的时候，耳根微微泛红，眼睫翕动间不经意向我透露的是些许情怯和几分青涩。好似在无声地告诉我，他第一次恋爱，要我多包涵。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背过身去斜斜地倚在他身上，手又顺势握住他的，手指一一挤入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电影已经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尾声，屏幕黑了一片，又简单直白地映出了四个大字，呼应了片名。我没问身后影评人的观感，我猜他今晚定然是和我一样，并没记住多少情节。
    “爱情不需要神话，珍存当下，有你就好。”
    耳畔有窃窃私语，听不真切，甚至有一瞬我以为是我的幻听。但他的气息如柔软轻羽，一下下扫过我的耳廓，我又总想相信，左然贴在我身后，说过什么要紧又好听的情话。
    我猛然回过一眼，却是见他眸色间不经意地慌乱了一秒。旋即，他便涩然地笑了笑，搂紧了我低声呢喃，
    “毕竟，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
    “诶？”
    “说得不对吗？一些耳熟能详的歌，我也有听过。”
    不知为何，我竟在他的话音里品出一丝委屈。
    “左然……”
    “嗯？”
    “和你在一起，我从没觉得会乏味。所以，请左律师把心放回去，好不好？”
    我扭过身去，掌心轻轻覆上他的心门，红着脸柔声安抚着他的些许不安。而他轻轻笑着，捉住了我的手。
    “好。”
    手间裹上一层温度，心头一热，不由想要再给他一些确定，
    “给我点时间慢慢去习惯更多面的左然。”
    “那，今晚还可以再多留一会吗？”
    我笑而不语，只是抱着他，一刻都没有松手的意思。他轻缓地舒出一口气，回拥住我，松快的笑意蕴在呼吸里，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此刻的他像是讨得了糖块的小朋友。
    “话虽如此，我的男朋友居然连一枝花都没送呢……”
    电影结束后，视频平台就自动轮番播着推荐的短片。刚刚谁都没能留意，现在彼此都不说话，才发觉不知何时竟播起了广告，此时的这一支正在推销鲜花售卖平台。这让我想起，下午替左然搬了一大捧红玫瑰的事。
    999朵玫瑰，只是他的委托人让他帮忙代管的。可是被秘书小姐追着好奇了一下午的我，免不得也在三言两语中徒添了一丝期待，以至于真相道破时，又难免有一些失落。
    “嗯？你不是不喜……咳，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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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e Valentine's Day 

    “喏，你这一次的鲜花，我给你拿上来了。”
    我一个抬眼，就已经见到程澄把一束花插进了我桌上空置的花瓶里。而边上，已经另有一束开得正艳的鲜花被放在了另一个花瓶里。
    “你这都可以开花店了，是不是太占地方了？”
    程澄揶揄地瞟了一眼我的办公桌，不大的地方，堆了一桌的资料，再放两束鲜花，确实显得很拥挤。而且，不怎么靠近窗户，大好的阳光也似乎很难眷顾到这份春日的美丽。
    “给你个建议，你可以……”
    程澄凑了过来，坏笑着努了怒嘴，指向的方位是左然的办公室。再靠近多一些，就将暧昧的悄悄话送入我耳中，
    “男朋友不送花已经很不对了，还不能借用他的地方养一养自己订购的花了？”
    说完，就机敏地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wink，满目黠然，又含笑接着说道，
    “或者，你也可以主动些，送花给他啊……”
    “诶？”
    “唉……白色情人节快乐。”
    程澄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瞪圆了眼睛望了我半晌，终究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转身不再多言。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而我将目光落回到那两瓶花束上，不由牵起唇角。
    也没来得及和程澄解释，这回也并非是左然不解风情，恰恰相反，花，是他用我的联系方式在平台上订购的。本意大约是他终究明了我怕面对被议论的窘迫，可现下，却又好像是拥有了一个独属于彼此的秘密一般，意外地令人心悦。是心照不宣的低调浪漫，又尽显他的温柔熨帖。
    隔着那一方繁密交叠的小花海，我向左然的办公室张望。磨砂玻璃映出他正起立收拾案卷的身形，心头一动，便随手拿了其中一瓶花，走了过去。
    “怎么过来了？”
    左然听见我装模作样的叩门声，抬眸就轻浅地笑着。纯澈的眸子盯着我手上的花束，上下扫过一眼后，又略略有些讶异，眉间不经意一蹙，柔声问我，
    “是不喜欢这次的花吗？”
    像是配合这个节日的名字一般，这次的花束以粉白淡雅的洋桔梗为主，不似上一束橘色调的搭配那般热烈。我笑笑没有搭腔，而是熟稔地一路走到他办公室的窗台前。这里是那面磨砂玻璃的视线死角，他倒也不客气地挨到我身后来，双手撑在窗台边，将我完全圈在其中。
    “程澄说，白色情人节要给男朋友送花，所以我就来送了。”
    我笑着低了低头，不经意地避开他扑在我耳边的温热吐息。却是这一眼，我才发现花束里缠着一张小卡片。心想，大约是在运送的过程中往里头掉落了。我适时抽出那张精美的小卡，没有落款，只有一行花体字，像是诗句，却又没头没脑地写着——
     「当情人一笑如玫瑰绽开，而情人一吻入巧克力入口。」
    我不明所以，却因知晓左然定是也看了一个一清二楚而脸热。羞恼地扭过身去，将卡片拍到他怀里。他顺势按住了我的手，也只在我别扭着挣脱开的时候，讪然地接过了卡片。左然微微侧过脸，我一眼就捕捉到了他耳根后已微微泛起的红晕。
    像是要掩饰自己的羞涩，他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竟是敛了几分笑意对我说，
    “每一件证物都可能会有被眼睛遗漏的细节，所以，要记得仔细确认后才可以呈交。”
    “诶？”
    他将卡片递还给我，这时我才察觉到，一直被拇指捏着的一角，在遮掩之下其实还烫印着一个小小的标记，细细一看，像是一只鸟。
    “是知更鸟。”
    左然轻声解释说，我心下不由一怔。依稀记得情人节的那天，我和他坦白，当被秘书小姐探听私隐，问起那一大束玫瑰花左律师准备送给谁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却也早就预设好了很多个尽量避免被起哄的说辞，然而……
    “当然是想要男朋友逢年过节时不时送送花的小惊喜，我不是不喜欢收花，只是怕被围观。”
    “好，我知道了。”
    他那时若有所思般地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可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平台送来的第一束花。同事们只是一瞬好奇，但当留意到只是知名鲜切花平台的订单时，大家又好似地了然着见怪不怪了，于是，也没有几个人会再诸多留心留意。
    原来，左然他，不仅仅只是把我的小心思妥帖地放在心里。事实上，他早已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情意都藏在这份惊喜里，回味过来后，全是说不出来的感动和心动。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收花是元宵，你没有备注留卡片吗？”
    左然没想到我会突袭，不禁一怔。眸间隐去一抹光彩，又不由染上一丝紧张，下意识地瞥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呃，抱歉……之前我，下单时有些着急，所以忘了。”
    我笑了起来，实在觉得他有些慌乱的样子很可爱，踮起脚尖向他的气息凑近，就在几乎快要贴面的时候，我眸光一转，又伸长了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掌心触摸到他松软的发丝，感觉就像他这个人一般，令人柔软又舒适。
    不过，其实只在我面前好脾气的左律师，此刻也有些没好气，皱了皱眉，正声说，
    “你啊……快别闹了，被你弄乱了，我等下怎么见客户？”
    “哦，对哦。你是不是到点要走了？”
    话音刚落，我知道左然也没必要回答我了，因为他的手机在这一刻响个不停。
    “看到她进了你办公室，所以多给了你们一点时间，不过左然，你的女朋友不会跑的，客户会，还不下楼？”
    左然挂了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对我说，
    “翟星在催了。”
    “嗯，我就是把花拿过来晒晒太阳的，等下就回去。”
    “没关系，你想在我办公室看案情资料也可以，我回来和你说上午交给你的案子。”
    其实没人会在意我留在左然办公室工作的，虽然大家习以为常的是，都默认左然在工作上，就是个魔鬼搭档。想起某些同事私下的吐槽，我陡然笑了起来，而左然在和我对视一眼后，眼梢也扬起了一抹笑意，如和煦暖阳，扑洒在我们之间，留有百般缱绻。
    “那我先走了。”
    “左然。”
    他回过头来，而我四下张望了一下，捉住了他的领带又将他扯回相对隐蔽的死角，再次踮了踮脚尖，轻柔一吻，触碰在他的唇间，
    “情人节快乐。”
    我抽了一张纸巾塞进了他的手心里，示意让他记得擦一擦唇上的口红印。
    “左律师，我诚实地和你耍个赖皮，这一吻还要算上元宵欠你的。”
    因为我突然有点想起来，那行诗句的前后究竟是什么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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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Birthday 

    我再次开启左然藏在卧室矮柜里的盒子，果然比上一次多了一张小卡片，却和白色情人节的那一张如出一辙，只是上头的诗句不同——
    「你问我情人哪一天过节？是七夕吗，天河也可渡？还是上元呢，花市好等人？」
    “如果你不满意的话，之后恰好是元宵，我补给你可以吗？”
    也有人说，元宵才是传统的情人节。我只是对这番说法莞尔一笑，故意逗着左然给他出难题，
    “你不可以这么纵容我的，我可是会更过分的哦。那我要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情人节，你有想到吗？”
    左然稍稍恍了下神色，旋即难得地挑眉冲我笑，胸有成竹地对我说，
    “我有想到，你想猜猜看吗？”
    我猜不到，后来也困倦地懒得搭理他，疲累的我窝在他怀里安心满意地度过了情人节的夜晚。
    元宵那天，他还是说到做到了。那束花是左然捧上来的，为了避免尴尬，他刻意将订单信息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适宜地配合了我是自行在平台订购的戏码。可是，我其实也有留意到，他似是有将什么从花束中抽起，又悄悄放进了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
    当时没有在意，后来想来，全是他慎重小心却又步步为营的浪漫心意。怕唐突会偷偷藏起一些热烈，就像我生日那天，花束上的那一张贺卡原来也被他扣留了下来，悉心地放在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礼盒中。
    可这世上，唯有爱，总是忍不住又收不住的。我会发现这个盒子，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那日，我一个人在他家里对着视频学做鱼汤，第一次料理对我而言比较难处理的鱼，难免会磕伤自己。
    “你……以后我不在，乖乖地不要自己动手，听到没？”
    伤口有些深，我没办法了，只好远程求助左然。闻言，他也是冷声说了我一通，直到听见我微微抽泣的声响，才不由喟叹了一记，软了语气哄，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医药箱在鱼缸底下的柜子里，自己能处理吗？我尽快回来好吗？”
    按照他的指示，打开柜子，找到了清创的药剂，处理了伤口。放回医药箱的时候，底下有一个漂亮的礼盒吸引了我的目光。略略一想，我回忆起那是我早前送他礼物的盒子。那份礼物我不记得他有没有拿出来摆放，可鬼使神差地，我竟伸手将盒子捞了出来。
    有一些重量，但也不是原来那份礼品的重量。盒子本身的图案是卡通风的，其实有些幼稚，上面散乱地涂鸦着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我还记得，当时我只是觉得狮子这种动物，特别映衬左然。
    好奇打开盒子的那一刻，我愣住了，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每一件又分明都和我息息相关。各种被整理妥当的票根，有一起逛过的展览、一起看过的电影，甚至能追溯到我们还没确认关系的那些时间里。并不多，但确实，我们外出约会的辰光也有限得很。
    然而，最让我讶然的是，还有一张被透明塑封纸包好的创口贴，浅蓝色的卡通小胖鸟图案，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可是，我又怎会忘记，那是很早以前，他为保护我而被玻璃划伤时，我满怀愧疚为他贴上的。
    “这也能留着吗？”
    我喃喃自语，声音却忍不住有一丝哽咽。鼻间一酸，眼眶已有湿意，情不自禁的泪珠缓缓而下，晶莹的一滴，落在了一条发带上。那自然，也是属于我的，只是有一天我寻不见了。其实是在某一刻有想起来，是那晚，他醉得厉害，缠着我不放，大约就是在那时留在了他家里。
    一根发带而已，我不会锱铢必较地追着左然讨还，可是，他却收得那样好。
    最惹人注意的却是底下并不起眼的一张贺卡，卡面设计得有些花俏，LOGO很显眼，是忒弥斯附近的那家花店。我也不会记不清，生日那天收到的花就是出自这家店。我很疑惑，左然为什么在第一时间收起了卡片，直到我翻开它，默然念了一遍其中大抵是被花店主人摘抄的一阙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唯你的生日才是，我命中注定的情人节。」
    “你想猜猜看吗？我想到的，关于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情人节。”
    4月26日当晚，左然在自家的露台上找到我。我站在泳池边上，举着手里的红酒瓶朝他晃了晃，扬着欢心的笑意这样问他。他笑得有些无奈，似是并不打算在这一刻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脚步有些急切地向我走了过来。
    “是想要在这里吃晚餐吗？”
    今天我故作可惜地告诉他，下午约了委托人，不知何时会结束，看起来只能在家里陪他过生日了。他当然会迁就我，于是计划通。我早早地来到他家，炖好了鱼汤，炒了一些家常小菜，顺手还做了一个极简的戚风蛋糕。
    左然低眸望着已然摆在小桌上，被精心布置过的晚餐，眼神里的惊喜久久都没能散去。我将红酒倒入杯中，瑰丽又通透的红映着月色，蔓上旖旎浪漫。
    “你……是想灌醉我吗？你知道我酒量不太好。”
    我心知他心情万分愉悦时，也会同我玩笑。我顺着话意更进一步地说，
    “我酒量好就行了，今晚任凭你怎样缠我，我也会留下的。”
    左然就坐在我的身边，彼此相依着，细微的感受都能迅速地在两人之间传递。我感觉他身体微微一僵，稍顷，又笑着与我碰了碰杯。
    “你要先拆礼物，还是……”
    我话音一顿，他便会忍不住侧过身来探询我此刻真实的意图。四目相对，借着昏黄的又好似被泳池水波晃过的光阑，总有暧昧的又炽烈的情愫在我们之间涌动。鼻息凑近而来的时候，我忙躲开了视线，指节悄然覆上他的唇瓣，调皮地眨了眨眼，嘴上推拒着他说，
    “礼物在那边。”
    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座，眼神又瞥过小方桌上的一切，继续说道，
    “晚餐在这里，左律师准备先享用哪个？”
    “那我想，先看礼物。”
    我不意外他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我发现他早已朝那个礼盒看了好几次，毕竟和他藏在柜子里头的是同一款。
    “这是……票夹？”
    他打开盒子，最先取出的，是一本暂时还挺轻薄的本子。
    “嗯。虽然我们现在一起看过的电影、剧目和展览还不多，但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对不对？”
    “好，我们一定会慢慢将它都填满的。那之后，我们在一起挑一本新的。”
    也许很快，也许以我俩的忙碌程度又会很久，但我现在和他一样，满是希冀，满口答应。
    “这条领带……颜色很特别，不像是我常用的。”
    “那你没觉得它有一点点眼熟吗？”
    那是和那根发带同色的。
    左然稍稍发了会楞，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又终是没再揭晓答案，而是不好意思地问我，
    “你是不是……看到了些什么？”
    “我……不小心发现的，对不起，是不是侵犯了你的隐私了？”
    “傻瓜，家里的这一切你都可以随便翻动。我只是，会担心你会不会介意我藏了你的东西。”
    “我人都是你的了……”
    “嗯？”
    我嗫嚅的一声他似乎没听清，而我咂舌，才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虽霸气却又令人害羞。悠悠别过脸去，轻声回避，
    “没、没什么？啊对了，这是你的生日花束。”
    好像只是我瞬间寻得的借口，让我迅速转移了话题。将桌上包装好的一束花丢到他怀里，说是花束并不客观，它们都还没绽开。几支绿叶的点缀间，那匿在其中的花骨朵像是一颗颗汤圆一般圆润的小球，只是或娇艳或粉嫩的颜色，格外可爱。
    “这是……”
    “是芍药。呐，我的真心实意能不能绽放出美丽，就看左律师怎么呵护它了。”
    “你呀，怎么那么爱给我出难题？是我在工作中为难你了吗？是的话，要记得告诉我，我会改。”
    “你这么说的话，是在暗示我，要改一改忍不住要欺负男朋友的坏毛病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我娇嗔地重新赖回他怀里的时候，他伸手拢住了我，也不由笑了起来，
    “我总说不过你。但我能分辨，这是你对我的与众不同，所以，我很喜欢。”
    我默默地没有接话，只是整个人都蜷上了沙发，安心地靠在他的身前，欣赏着他家露台上，月光掩映着碧波和灯光的绝美夜色。
    “左然，月色很美。”
    “嗯。”
    “唔，我好像之前也说过，你家这边看出去的夜景，真的很美。”
    “你喜欢的话，可以……每天都留在这里，我陪你一起看。”
    我低眸一笑，小桌上一束被夜风拂得摇曳的烛火映入我眼眸，我才想起还有最重要的话没有说。
    “左然，生日快乐。又或者说，我们的情人节快乐。”
    他收紧了力道，将我稳稳搂住，迫使着我要扭过头去。我一心想寻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如蓝宝石一般晶亮的眼眸染上欣悦的笑意，不由问我，
    “你也偷藏起了贺卡吗？”
    “没让店家写呢，要不然，我背诵给你听吧。”
    「你的降生是爱神所授意。」
    「你一笑，是爱神在示宠。」
    「而一吻，是爱神亲口用烧红的火蜡缄封。」

—— Fin.——
注释：所引用的诗均选自余光中的《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