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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米仏

作者 : 四色棋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 脱离原型

原型 黑塔利亚 aph 阿尔弗雷德·f·琼斯 ,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标签 米仏 , 自由组 , aph , 黑塔利亚

296 7 2023-2-18 16:23
导读
  -架空世界又古又现,普设,战争背景。cp米仏。近一万八。

  -音乐:https://music.163.com/#/song?id=22682819

  -原pa:https://thenate.lofter.com/post/30afc26e_2b85174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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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是由鸟语、花香和弗朗的小提琴乐组成的。十岁的阿尔弗雷德沐浴着美好醒来,打着呵欠伸一懒腰,跳下床推开窗户,露出今日第一份灿烂若阳的笑容。

  “弗朗吉!早上好啊!”他挥手,对着站在隔壁楼栋阳台上正练习曲乐的弗朗西斯。十六岁的弗朗西斯这才放下执弓之手,无奈而笑,“怎么这时候才起啊,阿姨也不管管你。”

  阿尔弗雷德撇下嘴,阳光的心情瞬间消散,“爸爸去外面打坏人了,妈妈又要去参加宴会,没办法陪我,”又弯唇对他笑,“今天我家没人,你来我家玩吧!”

  “小可怜,要不你来我家好了,我爸妈今天下午有场音乐会,正好我们带你去玩。”

  “好啊好啊~”阿尔弗雷德开心地应下,留下句我现在就过来,啪一声关上窗户去找管家奶奶。换好衣服用餐,由称职的管家联系过宴会上的琼斯夫人获得应准后,被管家带着直接一路小跑着冲到了波诺弗瓦宅邸门口——弗朗西斯也换了身精装小西装立于大门,在阳光下挺拔俊秀。

  瞧见人身影,阿尔弗雷德立刻舍了管家冲进弗朗西斯怀里,抱着他的腰脑袋一拱一拱,任他一只手落在自己发顶轻轻抚摸。自动屏蔽管家和他交代了诸如我家少爷就拜托您了,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他晚上来接就行的各种无聊话,两只胳膊环住弗朗西斯抬起头来瞅他,说:“我想吃你做的点心~”

  “给你准备着呢,小馋猫。”弗朗西斯都笑了,戳戳他的额头,“来我家了就要听我的安排,不能到处乱跑,知道吗?”

  自然是满口应好。

  尽管在家里用过早点,但阿尔弗雷德的肚子永远为弗朗西斯的点心留着位。先见过波诺弗瓦老爷和夫人,扑在他们怀里也一番撒娇收了两件礼物后,大人们笑着把阿尔弗雷德又交给弗朗西斯,任他们满宅随意玩耍。阿尔弗雷德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点心。

  午休也和弗朗西斯枕着一个被窝过了去,下午悄然而至。弗朗西斯在自己那几排墙高的大衣橱里挑选去参加音乐会的礼服,阿尔弗雷德嚼着糖果看他指挥家里的仆人到处挑,很是不解:“你要上台吗?”

  “我不上啊,我的专场音乐会是下周末,这次是我爸妈的乐团交响曲。”

  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试这么多套衣服?”

  弗朗西斯一撩长发得意洋洋,“小阿尔这就不懂了吧,金色音乐厅可是音乐家的圣堂,在世界范围内都赫赫有名,能够进入音乐厅本身就是音乐家的一种荣誉。我是去朝圣的,当然要庄重了。”

  高深的词汇立刻引发小孩的表现欲,阿尔弗雷德咬碎糖果跳下座椅,“我知道!圣堂就是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这么说倒也没错啦。”

  闲聊中弗朗西斯终于试好了满意的衣服,穿戴一身宝石点缀的华服,也给阿尔弗雷德换了个金线编织的外套,牵着他出门,由波诺弗瓦家人带着阿尔弗雷德去参加音乐会。

  金色音乐厅宏伟辉煌,门口一座音乐之母的雕像手持古老旧琴琴弓指向正前方,身姿挺拔。

  尽管不是第一次瞧了,阿尔弗雷德依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起父亲去战场前教导的执剑手法,拉着弗朗西斯小声问:“为什么她是这个动作?有点像拿着把剑……”

  “对哦,你最近跟叔叔学了剑法吧,所以看出来了。”弗朗西斯也抬头看向雕像,“索莉提尔大师虽然是一位杰出的音乐家,但她最后是为了守护众生而亡的。据说她演奏的音乐可以引来天堂的圣歌,让人得到神圣的祝福洗礼,整片大陆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当时有很多国家的王都想邀她去演奏,甚至不惜挑起战争,大师最后把所有国王的聚在一起演奏了一场,据说当时所有人都听见了圣歌。那一场之后她就精力耗竭离世了,大陆的战乱也随之结束。所以金色音乐厅建立的时候,就在这里为她立了雕像啦,纪念她以琴弓为武器,牺牲自己平息战乱。”

  眼前的金色音乐厅也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阿尔弗雷德看看音乐厅,又看看那座雕像,皱起眉不赞同地摇摇头,说:“怎么可能有这种音乐家,还能让国王都为了她的音乐挑起战争?还能召唤天堂圣歌?那得是魔法师了吧。书上明明都说魔法师上古时期就绝迹了,她也不是上古时期的人啊。”

  “你小子说话注意点,音乐家怎么就不能让国王挑起战争了?”弗朗西斯挂起微妙的笑容,用力捏起他的脸拉扯,“音乐可是能跨越生死超越时间,拥有无穷力量的!你不能这么看不起音乐家,而且在古代,他们还被认为是神的使者呢!”

  狂妄的小子龇了一下牙,不服输地拉住他的手往外拉扯,声音铿锵:“那又怎么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嘛!”

  大了六岁的力气根本没让他拉开,弗朗西斯又使劲捏了捏,幽幽补充:“她姓波诺弗瓦。而且她的雕像还是当时的琼斯家主建的。”

  阿尔弗雷德瞬间收起牙乖巧起来,眼泪汪汪瞧着他:“对不起,我家史还没学到这段……”

  使劲揉搓了两把手里的团子脸,弗朗西斯才放过他,嗯了一声说:“不过我也觉得传言夸张了,魔法怎么可能存在嘛,谁都没见过。”

  本来还在低头皱着眉揉搓自己脸的阿尔弗雷德立刻抬头抓住他的衣袖,大声道:“魔法一定存在的!”这声引来众人侧目,见是孩子,都露出善意的慈笑。

  摇摇头,弗朗西斯也摸摸他的脑袋笑:“是是是——不过你那些书看看就好,不然下次叔叔考较你的功课,你就过不了关咯。”

  一边嘀咕着我才不会过不了关我之前可是满分,阿尔弗雷德牵着他的手步入音乐厅。尽管已有千年历史,但音乐厅的石料建筑在有人经常维护的情况下依然稳固;平滑整洁的地面,拱形穹顶,穹顶呈蛛网散开的玻璃天窗,今日天晴阳光温和。耳边不时萦绕不知哪个厅漏出的音符,祥和的气氛里,来来往往的听者与乐者举手投足具皆优雅有礼,这里是上流人士彰显高雅的艺术场,也是爱乐之人的天堂。

  波诺弗瓦夫妇给孩子们指了专座儿,在他们眉心留下一个吻,便携着乐器准备入场。弗朗西斯带着他进入单独厢房,和他共坐在一张软椅上互相挨着聊闲天。聊琼斯家作为国家军事统帅确实太忙了,甚至父亲还去了战场,母亲还得在社交界斡旋稳固资源和人脉;聊战场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危险,然后以阿尔弗雷德“我爸爸是最厉害的肯定能打跑敌人才没有危险!”结尾;聊波诺弗瓦家的音乐有多么厉害,弗朗西斯得意洋洋表示邻国的知名音乐家不日还想来拜访交流。聊天聊地,直到舞台灯光暗下,自小的修养令他们同时住了口。

  乐团交响乐总如大海。平静的海面波浪摇曳,海鸥绕旋天际啼鸣,忽而有一只鸥俯身冲下捉住一尾大鱼,海鸥群开始了它们的捕猎;游鱼没有翅膀,但依然愤而搏击,几尾协力撞开海鸥解救它口下同类,又有以尾对击扇开鸟喙,但游鱼再努力也仍是鱼,没有翅膀,只能群聚而散逃。远处的海面掀起了风暴,暴风呼啸而来,吹刮起海下的鱼群,也卷曲空中的飞鸟,暴雨倾盆而至,哗啦啦肆虐着海面摧毁着所有一切,又呼啦着远去,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音乐结束了。阿尔弗雷德听得鸡皮疙瘩一身起,愣了好半晌,才随终于回过神的弗朗西斯一起鼓掌,大厅内掌声越来越响,组成了一波浪潮向着舞台灯光照耀下的波诺弗瓦夫妇。

  这是波诺弗瓦的音乐,这是我亲爱的叔叔阿姨。阿尔弗雷德的自豪油然而生。

  弗朗西斯在掌声里侧耳对他说话:“下次你来听我的音乐,我母亲说我天赋很高,已经超过他们了。”

  下次,下周末,十岁那年第五个月的第三个星期日。是阿尔弗雷德对这位从小黏到大的哥哥,第一次的怦然心动。

  …………

  ……………………

  每日的清晨都由弗朗动听的提琴乐唤醒,还是由琼斯夫人特意请求让弗朗西斯早点醒来练琴,早点把他叫醒,阿尔弗雷德现在起得很早,他今年十二岁,十二岁的阿尔弗雷德要踏入社交界了。琼斯夫人早早便忙于给孩子挑选合适的礼服,见他醒了直接把孩子带到更衣室,让一众仆人给他换衣打扮,折腾了一早上总算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可以出去见人。

  “阿尔,妈妈之前教你的那份名单记住了吗?”

  “记住了,军事家族有琼斯、狄更斯,艺术家族有波诺弗瓦……”阿尔弗雷德背了一遍各领域的家族名,还背了一遍家主名以及近亲名,最后列举了总统一家的名称。

  琼斯夫人非常满意,蹲下身亲亲他的脸,再次嘱咐:“这是你的首次亮相,你是琼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所有人都会从你身上窥探琼斯的未来,你的压力会很大,有信心吗?”

  “当然了!妈妈放心吧!”阿尔弗雷德挺起胸膛,一副我很可靠的模样。

  “我最亲爱的宝贝,”琼斯夫人把他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妈妈当然相信你,不过你也可以随意一点,我们可是琼斯家的人,哪怕那帮人有疑虑,也不敢说什么的。你只要像平时一样就行了,”她忽然转过头,“咳。”轻咳一声。

  “妈妈?”阿尔弗雷德立刻担忧地拉住她的衣服,抬头望着她,“你最近经常咳嗽,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琼斯夫人笑了笑,温柔道:“没事的,只是这两年忙太久了而已,现在是战场的关键时刻,我们这边必须要支持爸爸才行。有些家族,”琼斯夫人捂了一下唇忍住咳嗽,才放下手继续,“有些家族害怕帝国的国力,想求和,但帝国根本没打算收手。我们这头撑住,只要国内压力小点,爸爸那边的压力就会小些,再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了。”

  “嗯,我知道。”阿尔弗雷德抱住她亲了亲脸,内心快速过了一遍现在的局势。前线作战艰难,但帝国的兵力损失不小,只要能够守住目前的阵线,帝国也会考虑暂时放弃进攻——毕竟周围还有其他国家虎视眈眈。只要撑到那时,爸爸就能回家了。

  为了战场上的爸爸能早日回家,这次的社交亮相阿尔弗雷德也下了一番苦功。当弗朗西斯在宴会上看见他时眼前也一亮,一身低奢谈吐有礼举止有节的阿尔弗雷德着实吸睛,尤其那小包子脸还没完全褪去。

  此次宴会的主角就是阿尔弗雷德,弗朗西斯也没急着围上去,小家伙应付着周围一圈人已经够累了。捻起一只杯尝了尝美酒,味道不错。宴席间还接待了几位前来攀谈的客人,一直到阿尔弗雷德微笑表示暂时去歇歇,弗朗西斯才放下酒杯告辞也去了休息室。

  刚刚在休息室的沙发坐下,刚喘了口气,就看见弗朗西斯推门走了进来,阿尔弗雷德的眼睛顿时闪亮:“弗朗吉!”冲过去抱住他发出一声长叹,“好累啊……”

  “刚刚还那么威风呢?”笑他一句,拍拍他的背,“辛苦了,第一次亮相是会挺累的,去坐着歇歇。”

  哪怕坐下,那双抱紧的手依然没松开。半大的孩子个子窜得快,已经到了自己的锁骨,弗朗西斯忆着他两年前还是个胸口高的孩子,叹了口气捏捏他的脸,“怎么长得这么快……”

  “我以后肯定比你还高。”阿尔弗雷德声音也有点懒懒,看来确实是累着了。抬手揉揉他的太阳穴,笑声道:“那可不一定,我也还在长呢?”

  “反正我肯定比你高。”阿尔弗雷德哼唧两声,把头埋在他怀里沉默着歇了会儿。就在弗朗西斯以为他会睡过去时,他掷来一句:“我喜欢你。”

  “嗯?我也是,歇会儿吧。”

  “我的意思是,”阿尔弗雷德抬起头神色愤懑,“我对你,是爱情上的,喜欢!”

  “我对你还没有这种感情呢。”弗朗西斯干脆切断他的念想,又看着他露出委屈的眼神,补充:“你才十二岁,哪怕亮相了也还是个小孩,等你到十六岁正式成年了,再考虑这些事。”

  “那时候你都二十二了,肯定连未婚妻都有了……我要是现在不考虑,你不就会被别人抢走了吗?”

  弗朗西斯终于听出点门道,问:“你受什么刺激了,刚才那些人跟你说什么了?”

  “……”阿尔弗雷德抿抿唇,“他们说,家里的姑娘,如果一个能嫁入琼斯家,一个能嫁入波诺弗瓦家,就太有福气了。”

  这话居然直接对他说?弗朗西斯拧紧眉:“……那些人你之后不用理了,他们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谈婚论嫁总得到你十六岁成年礼之后才对。”

  “不要转移话题!”阿尔弗雷德抬手把他的眉头抹开,“那时候你会有未婚妻吗?”

  他好像真是认真的。弗朗西斯挑了一下眉,对着他上下打量两番,说:“我这么抢手,说不准家里想安排呢。不过我也不着急,多等几年也没关系。”

  看小朋友的表情从低垂失落一秒转为灿烂开朗实在有趣,弗朗西斯继续逗他:“但是你家里怎么办,你父母不会同意你交往男朋友的吧?我家倒是无所谓……”

  “我的父母会支持我的,绝对。”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眼神明亮如昼,“所以你答应我了吧,会等我到十六岁,到时候我再和你表白,你一定要接受哦。”

  “……等你和答应你表白是两回事……”阿尔弗雷德又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弗朗西斯看着他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好吧,如果你到时候还是喜欢我的话,我就答应你。”

  下半场宴会,所有人都发现阿尔弗雷德比之前还要精力十足,那压抑不住的活泼甚至带动了全场,在热络的气氛里阿尔弗雷德举杯感谢大家的到来,琼斯家小少爷的初次亮相圆满结束。

  …………

  ……………………

  清晨已不用弗朗的提琴唤醒,十四岁的阿尔弗雷德换好衣服打开窗户,看见弗朗西斯提着小提琴准点来到阳台。交换过眼神后,阿尔弗雷德撑着脸闭上眼,静静地感受天籁的熏陶。这份待遇甚至是独一份的,众多爱乐者听说这件逸闻后都羡慕不已。

  对于阿尔弗雷德而言,这就是普通的早晨罢了。一曲毕,他睁开眼看向弗朗西斯,笑意满溢眼底,启唇:“我喜欢你。”这句话从十二岁起已经成为日常的每一天。

  弗朗西斯轻轻一拉弦拨奏,柔和曲调传达了他的语言,问:“你猜我说了什么?”

  “我觉得……”阿尔弗雷德回忆着刚才的音色,“你在说我也是?”

  “嘀嘀,猜错啦,再听听。”弗朗西斯又轻拉拨奏,音调与刚才无二。阿尔弗雷德仔细听,有些不确定地问答:“你在说谢谢吗?”

  “是‘非常感谢’。”弗朗西斯笑了笑,“谢谢是这个。”他又摁提琴双弦一拉一顿,音浪泛出又极速收回。阿尔弗雷德一鼓掌:“好!这个我记住了!”

  这才放下手里的小提琴,弗朗西斯摸了摸下巴问:“我听说帝国准备和我们议和,叔叔要回来了吧?”

  “对,爸爸来消息说这两天会回家,这几天我家的人忙上忙下可紧张了,等他回来后就把宴会邀请函送到你们家。”

  “那我也跟我父母说一声准备准备,出去这么几年终于回来了……”弗朗西斯叹了口气,“打仗真难啊,希望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这谁知道呢。阿尔弗雷德想着前线的战报和情报,帝国这次虽然收手但不定什么时候卷土重来,笑着耸了耸肩说:“嗯,我也想和亲人多待在一起。”

  这个话题揭过,弗朗西斯又关怀两句:“阿姨的身体还好吗?据我母亲说,她们上次茶会,她都咳嗽不止了……”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一下,“之前就请了医生开了药,妈妈也都在按时吃药,不过忙的事还是太多了……有些事以我的年龄还不好完全接手,爸爸回来后应该就能好好休息了吧……”

  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好谈的,弗朗西斯划了个十字祝福他们,反而是阿尔弗雷德笑着说怎么那么严肃没什么大事啦,把气氛调整回来。

  琼斯家主回城那天,满城挂彩,车队排成几大纵列穿行而过,车队正中车头立有一座金像的车辆内,就坐着本次自由国抗争帝国的英雄、琼斯将军、琼斯家家主。都城的百姓们都夹道相迎,彩炮烟火喜迎门,掷果盈车庆胜利。

  这种热闹事儿肯定少不了阿尔弗雷德,他硬把弗朗西斯偷偷拉出来,和他穿着朴素的袍子混在人堆里,也买了街边几袋塑料假花和水果跟着往上扔。平日里总讲究优雅的弗朗西斯许是心中有所触动,很快融入了欢庆大军。

  在英雄家主去见总统阁下期间两人又偷摸着回了家,还好没被人发现端倪,阿尔弗雷德示意着下次还有这种热闹事儿再一起去玩儿,弗朗西斯嘴上这不太好却牵着他的手眨了眨眼。琼斯少爷带着满身的好心情潜回宅邸。

  最让人担心的去前线的父亲也回来了,以后一定会好的。

  翻回房间换了服装,阿尔弗雷德想着要去大厅等父亲,推开房门。却见一向井然有序的家里人都急忙奔跑着神色焦急,几位仆人看见少爷,立刻赶来声音带着哭腔:“少爷,您到底去哪儿了啊,夫人突然病急晕倒了,您快去主持大局。”

  “……”阿尔弗雷德愣住了。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立刻跟上仆人的脚步冲往母亲卧房。靠谱的管家奶奶已经请好了医生,阿尔弗雷德稍微缓了口气看向床上的母亲。记忆中母亲总是仪态端方,此时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流出刺目的红血。

  “……母亲怎么了?”

  医生叹了口气:“夫人身体底子薄,可能有些基因遗传病,这几年操劳过度,诱发了病症,以后,”他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以后需要静养,情绪得保持平稳,才能安稳过这一生。”

  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让人理解,却又有点困难。阿尔弗雷德迷茫地看向苍白的母亲,轻声问:“如果没有的话?”

  “……容易诱发急死。”

  死。这个字一下子刺痛了他,也刺醒了他。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气,挺直身板,吩咐道:“医生,麻烦你在我家多待几天看看情况。管家,立刻去联系父亲说明情况让他回家,庆功宴现在开始由我主办,把资料都交给我。”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书房去,让其他仆人都散开各司其职,留了平日里服侍母亲的仆人去照料。

  宴会参加起来还算有些玩头,但筹办起来可让人愁坏了头。阿尔弗雷德现在才算明白母亲为什么总是念叨他哪怕不感兴趣也要多学着点,你爸爸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到时候只能靠你云云。他依然不感兴趣,但琼斯将军的庆功宴不仅是庆功宴,也是彰显国家胜利安民心的标志仪式,万不能出错。

  父亲很快就回了家,阿尔弗雷德还记得早上时他意气风发在车队里对众人挥手开怀模样,但现在只有一个满目焦急的中年男子。父子俩紧急又简单地交代完目前极需处理的正事,琼斯将军摸摸他的脑袋,说:“你长大了。”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你去看母亲吧,她需要亲人陪伴。”

  送走了父亲,阿尔弗雷德继续伏案、起早贪黑。琼斯家主这头照顾夫人,还好夫人病情逐渐稳定,只需要卧床静养;那头又担心孩子累坏,赶紧请来波诺弗瓦一家,把埋在筹备工作里的阿尔弗雷德拉出来歇歇。

  波诺弗瓦家人看着阿尔弗雷德连抖擞呆毛都塌下来的样子心疼坏了,波诺弗瓦家主让他坐在旁边对孩子嘘寒问暖,还帮着叱责琼斯家主不会当家长。这场景将坐在沙发上和波诺弗瓦夫人聊天的琼斯夫人也逗乐,跟着责备了丈夫几句,琼斯家主只能低下脑袋不断点头称是。

  “遇见这么大事要说啊,你是不是傻,”弗朗西斯坐到阿尔弗雷德另一头,有点恼地揪住他的耳朵,“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文史课军事课实战课这些,不找人帮忙,你怎么忙得过来啊?”

  “我觉得我可以嘛……毕竟你们也三天两头还有音乐会,还要出国汇演什么的……”

  “我的傻孩子,”波诺弗瓦夫人叹了口气往他怀里塞珠宝,“哪怕琼斯分家的人不可信,但是我们你总可以依靠,你都算我们家半个儿子了,哪儿有不帮着自己孩子的。筹办宴会我们也可以帮衬,现在筹备到哪里了?”

  经过了两天高压折磨之后感受到的这份温暖,令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直接掉下眼泪,还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倔强地擦了擦,小声开始交代筹备进度。他确实是极为优秀的小天才,各方面都筹划得极佳,只需要不时进行事项的监督和调整。

  有了波诺弗瓦家的帮助,阿尔弗雷德终于能够从重压中解脱,甚至现在连弗朗西斯也暂住琼斯宅帮忙规划。天天能够和心许之人相约,日日能够与亲切长辈撒娇,小少年很快就精神起来,还趁弗朗西斯暂住家宅拉着他陪自己上课。

  琼斯少爷上的课程与波诺弗瓦少爷两相迥异,琼斯将军回来后甚至取代了原本的军事和实战老师,亲自给孩子上课。在叔叔面前,弗朗西斯也不能太随意,被拉来便只好跟着好好学。

  今天的军事实践课是讲解具体的武器。琼斯将军带着两个孩子去库里,将自己拥有的武器都展示出来。硕大仓库中左一排放列战场上缴获的帝国产坦克装甲车大炮,右一排放列本国产步枪坦克火炮。弗朗西斯开了眼左瞧右望惊叹连连,阿尔弗雷德一眼便看出两边武器的差异,凑到帝国武器前仔细观察。

  “……爸爸,他们好像装备比我们要先进。”

  “对,”琼斯将军点点头,“这次我们能议和,是因为有邻国的武器援助,而且帝国边防也需要士兵,他们攻打我们的兵力不到他们国力的二十分之一;这次战场上,我还看见了他们的战机,我方现有防控措施很难阻截……如果不是有周边其他国家的支援,我们很难取得如今的战果。”

  尽管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装备直观摆在面前给人的震撼依然不同。阿尔弗雷德咬咬唇摸了两把坦克腿,入手冰冷,听见弗朗西斯疑惑着问:“既然其他国家支援我们,那应该还好吧?说明他们也不希望我们太糟糕?”

  这个问题甚至连阿尔弗雷德都可以回答:“但是死的是我们的人,如果人没了,装备再多再好也没用。现在只能,趁着帝国还没进行下次的侵略,赶紧提升自己。”

  弗朗西斯眨一下眼,问:“我不太懂军事所以随便问问,我记得帝国的人口比我们要多多了,国土面积也比我们大得多,我们,确实没事吧?”

  阿尔弗雷德也想知道有没有事,抬头看向琼斯将军。将军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问:“如果有一天,邻国不帮,帝国要杀,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会守护大家。”“我拼死也要保护所有人!”

  将军笑了,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说:“你们都是男子汉,如果有一天要上战场,千万记住这个感觉。”手起刀落,他们的手掌裂开一道口,血液渗入掌心纹理。

  从小到大最大的伤口就是磕破皮的弗朗西斯猝不及防,这一下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还好伤口并不深,甚至很快就止了血。他忙去瞧一旁的小少年,心想这种刺激他能受得了吗,一张眼眶发红眼泪大颗掉的脸落入眼帘。

  “好痛……”阿尔弗雷德吸了吸鼻子,“我讨厌血……”

  没忍住噗嗤一笑。在他扑来哭之前摆正脸色望向琼斯将军,问:“以后连我也可能上战场吗?”

  琼斯将军点头,弗朗西斯抿了抿唇。阿尔弗雷德依然在委屈,过去抱住弗朗西斯,“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们上去的,呜,痛,黏糊糊的好讨厌……”

  这下子倒是把凝重气氛给击破,弗朗西斯笑出声:“噗嗤,你这样很难让人信服诶,怎么又怕疼又怕血,连我都不如,这样还想当大将军?”

  “那又怎么了嘛,”阿尔弗雷德脑袋拱拱他,“反正我就是要当大将军!我的枪术沙盘战局推演都那么厉害了,稍微怕一点不行吗!”

  琼斯将军无奈地摇摇头,说:“你都十四岁了,确实该去军里锻炼锻炼了,可没有这样的将军。”

  这堂课终结于家主把弗朗西斯送回宅邸,又拽着狂喊不要的阿尔弗雷德去了军队。

  …………

  ……………………

  今天是阿尔弗雷德十六岁的成年礼。他一早便爬起来,寻了个物件绑上绳子掷上隔壁波诺弗瓦阳台的大理石栏杆,绳索顺惯性绕了数圈成结,拉一拉确认坚固,将绳子在床脚系紧。阿尔弗雷德翻身上窗抓住绳索,仿佛一只轻盈的鸟,掠过绳子跳上阳台。

  锻炼成果一览无余。他侧身立于阳台大理石栏杆,躲开落地玻璃的可见范围,稍待片刻,敏锐捕捉到一阵轻盈的脚步,他弯起唇角。

  哗啦。落地窗开,一只脚迈入阳台,阿尔弗雷德立刻蹬脚扑去,在来人哇啊的惊呼内将他压上石栏低下头,笑盈盈道:“今天我十六了。”

  弗朗西斯握紧琴缓了缓心跳,“啊……十六,对,你十六了。”重复了一遍笑出来,抬头,这个孩子已经比自己还高上两分,放下琴弓伸手摁住他的后脑,凑近——他笑意的蓝眼惊讶圆瞪放大——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阿尔弗雷德的脸蛋霎时红透,“你,你怎么把我想做的事先做了啊……”

  “你昨天还在跟我表白,总不能今天忽然反悔吧?”弗朗西斯把他轻推开,拿起琴弓,“怎么过来的?”转头,才看见一道悬挂空中的绳索,不由得眉心一跳,“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种小动作才不算胆子大,”阿尔弗雷德从后抱住他的腰,“今天我要这么听你的琴,下午的成年礼,你要做我的舞伴和我一起入场。”

  “好啊,”弗朗西斯把他的脑袋勾到自己右肩,往左低头夹住了琴身,“这么抱,就不影响我演奏了。”

  阳光明媚,夏风卷来暖意抚上面庞摇了发丝,鼻尖是清香的玫瑰味道,怀里的人儿温暖又鲜活。阿尔弗雷德枕在他的右肩闭上眼,耳边是静谧轻快的音乐……这个旋律……是“我爱你”。唇角弯起。

  阿尔弗雷德总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快到他和弗朗西斯跳了一曲又一曲都无法满足,快到父母看出他们的关系留下一句记得从分家过继孩子也无法阻止,快到都已经挑好明天要去听弗朗西斯新曲发布会的衣服和礼物躺上床睡了去。甚至连梦里都是他收到礼物的惊喜模样。

  心脏扑通扑通,紧张兴奋。凌晨的一道风声都能叫他眼睛张开,他迫不及待起床又去与恋人换了一吻,弗朗西斯把他赶回房间:“别闹了,我和我父母现在就出发去音乐厅,你赶紧去换衣服和叔叔过来,这可是我的新曲发布音乐会,你可不能迟到啊!”

  回家后稍微冷静了些,呼一口气,去见过母亲,说:“波诺弗瓦家邀请我们去弗朗的新曲音乐会,我和爸爸稍微出去一会儿。”

  “你恐怕不止出去一会儿吧,”琼斯夫人点点他的额头,“昨天尽忙着成年礼了,今天你去和他好好聚聚。”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内心翻涌阵阵幸福暖意,亲亲她的面颊,拿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才和父亲离开了家。阿尔弗雷德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问:“就不能开快一点吗?”

  琼斯家主答:“瞧你这猴急的样子,明明都教过你要稳重了,今天你不就能和他玩了吗,急什么。”

  “我就是想嘛……好吧,我忍一忍。”阿尔弗雷德撑着胳膊望窗外,金色音乐厅已经很近了,觉得阳光如此灿烂,夏风如此温暖,鲜花如此娇艳。

  鲜花!阿尔弗雷德嘶了一声,忙叫停父亲:“我只顾着买礼物忘了配花了,你们先去,我马上就过来!”

  “瞧你那猴急的样儿!”阿尔弗雷德抱上礼物,把父亲的笑骂抛之脑后,也差点丢下自己的随行护卫。

  金色音乐厅附近就是都城繁华的商业街,他记得弗朗西斯最爱逛的花店就在这里。抱着长盒子的礼物走入花店,向店员描述了一番:“我需要你们用鲜玫瑰装上这个盒子,我的爱人很喜欢玫瑰,我希望他打开就能开心,钱不是问题,但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包装完毕。”

  加急件又是熟人贵客,成品很快出来。阿尔弗雷德检查了一下,玫瑰娇艳欲滴,整齐地落于在盒内空处,簇拥着一把曲线优美的小提琴。这份礼物他绝对会喜欢的!关上盒盖,阿尔弗雷德放下钱,叫了一辆小马车,直接拒绝了护卫的代拿请求,小心托着琴盒前往金色音乐厅。

  他会露出什么表情?会忍不住抱着我吻我吗?越想越乐,金色音乐厅的拱顶也越来越近,他都能听见心跳怦怦激烈跳动,下了车快步走向音乐厅大门,从今天开始,他的崭新人生就来临了——

  嗡嗡嗡,嗙,轰。先是耳朵捕捉到异样之声,金色音乐厅的拱顶在他眼前炸开,碎石飞溅,石质墙体自顶向下皲裂,终轰然倒塌,墙面砸下,砸扁了人群喷溅出血花。世界在一瞬间静默,下一瞬间,凄厉的尖叫哭喊冲上云霄。

  诶?身体依着惯性往前走,又被冲回的人流撞开,像弹珠游戏里的珠,要往出口落下,又碰撞周围障碍不得不来去弹动,甚至会被出口摆棍迅速弹回高处,远离出口音乐厅。

  等等。阿尔弗雷德终于开始发颤,寒意渗入骨髓。他咬住自己的手深呼吸,使劲拉住礼物,撞开那些迎面而来疯狂尖叫逃跑的人,又往音乐厅大门冲。还有人从音乐厅逃出来,内部好像还有空间,没事,一定没事。

  嗡嗡嗡。克制不住地一抖抬头,轰炸机投影下来,盖住了他眼前一片白昼。他从来没觉得轰炸机能这么大,影子这么长,这么黑。嗙,轰。他眼睁睁看着一团黑影砸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仅剩的石墙塌落哐当砸地,大门碎了。

  “……不,”扔掉礼物,琴盒哐声弹开,猩红花瓣飞散,“不——!”阿尔弗雷德冲向废墟。

  死神的阴影盘旋着轰鸣。昔日金碧辉煌的金色音乐厅只剩下最边缘的残砖碎瓦堆积成山,阿尔弗雷德手脚并用爬上石山,中央大厅的焦黑废墟落入眼底。波诺弗瓦家一定用中央大厅,父亲一定在中央大厅,第一枚炸弹炸了拱顶,第二枚炸弹炸了中央大厅,目标明确,这就是一场恐怖袭击。

  父亲肯定在第一次炸弹就立刻带着他们躲到安全地方了,他们肯定没事,我只要把他们救出来就行,绝对没事的。阿尔弗雷德艰难地抬腿踩过碎石往中央厅奔跑,被脚下竖立的石块绊倒又立刻爬起来,他跑到应该是中央厅的位置,满眼的碎石无从判断,跪下来抓住石块往外扔。

  遮天蔽日的硝尘缓缓落下,暴露少年的歇斯底里。

  一道人影冲出尘嚣把他架起,拖着他往外逃,阿尔弗雷德都要疯了,眼球红丝一片,毫无章法拳打脚踢,这样不行。护卫大喊着:“夫人还在家里!”

  临行前母亲憔悴温柔的笑闪现脑中。如同被强行关机的机械,少年霎时静默,眼睁睁瞧见音乐厅废墟越来越小,天际的嗡鸣震耳欲聋。刚被强塞入车,又感觉到大地的震动,又听见炸弹的轰鸣,又看见音乐厅被炸得崩裂更碎。

  他在一口狭小黑盒里,望着逐渐缩小的废墟。惨白阳光下是塌掉一半的雕像,是歇斯底里的人群,是满鼻的血腥,是庞大的阴影。但这些都逐渐缩小远去了,他一时不知死的是谁,好像是他自己,不然怎么这么恐怖的场景,又没有那么可怕了呢。

  阿尔弗雷德的手不由一动,撞上了什么,他转头看去。是一只已经打开的落有碎花瓣的琴盒。他听见心脏突然发出了震天响的咚声,耳朵一片咚鸣,眼前霎时漆黑。

  

  清晨是刺耳的嗡鸣、欲裂的头痛和迷茫组成的。再次睁开眼睛,阿尔弗雷德看见卧房熟悉的天花板,他茫然地眨了下眼,缓缓坐起,起到一半动作一顿,看见了趴在自己床头的母亲。

  妈妈的头发怎么白了?今天不是要去听弗朗的音乐会吗?我得快点起,不能迟到了,他会生气的……阿尔弗雷德坐起来对着母亲刚说了一个字,却发现耳鸣嗡嗡根本听不见自己的话语,他只得皱起眉试图驯服自己的嘴,努力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妈妈,醒醒,你怎么了?母亲依然没有抬头,阿尔弗雷德有点着急了,抬手去轻轻推了推她。妈妈,醒醒,你不能在这里睡,病会更重的。妈妈,妈妈!

  他的声音肯定是变大了,不然管家怎么会突然打开房门走进来,看见他们就露出惊恐的神情。紧随其后的几位医生快步走过来,小心地拍着她的背,随后又转头喊了什么,叫人拿来担架,将妈妈架上去。

  阿尔弗雷德突然掀开被子抱住担架上的人,你们要把我妈妈带去哪儿!他肯定是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不然嗓子不会震到刺痛,那些任性妄为的家伙也不会一脸悲哀地看着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不准这么看着我,我有什么值得被怜悯的吗?

  一阵嗡嗡机械声在耳边响起,阿尔弗雷德一颤,左右看去,没有轰炸机。在他想起轰炸机的同时,金色音乐厅的废墟和鼻腔里的血腥味占据了所有感官,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一柄自内向外的钝刀,要把他切裂开但又磨着血肉滋滋啦啦,紧绷的肉筋被磨断啪一声,溅出白的红的液体。阿尔弗雷德只能抱住自己的脑袋弯下腰去,头颅剧痛,嗓子疯狂震动喉间气流喷出,肠胃在剧烈蠕动仿佛也要喷出什么,也许他发出了很可怕的叫声吐了很脏的东西,但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耳边只有嗡鸣眼前只有音乐厅废墟。

  有人把他抱起来给他灌水喂了点什么,阿尔弗雷德呛了一口水只能吃下,脑子里的钝刀慢慢不磨了,肠胃逐渐平息,耳边的嗡鸣也缓缓消退去,眼前的废墟和鼻尖血味也缓缓消失,他重新看见一脸紧张的管家和医生们。

  “少爷,”是管家奶奶抱着他,“……您要振作。”

  阿尔弗雷德看着她花白的发,嗯了一声。从她的怀里站起来,看向担架上已然面无血色的母亲,抬手上去摸了一下她的手臂,僵硬而冰冷。

  收回手,阿尔弗雷德呼出一口气,问:“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

  在阿尔弗雷德晕倒后,护卫把他带回了琼斯宅,一队人里只有阿尔弗雷德和这位护卫在音乐厅袭击事件中幸存。管家通过护卫的口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勒令不准散播出消息,考虑到夫人的身体,也瞒下了夫人,悄悄请来医生想先给少爷治疗,让他醒来主持大局。可是少爷晕睡了一整天根本没醒,不得已之下管家只好向夫人禀报,夫人立刻要求派人去挖掘家主和波诺弗瓦家人的遗体,并且强烈要来看望少爷,命令所有人都离开这个房间。一直到今天早上。

  嘶。太阳穴在刺痛跳动,阿尔弗雷德抬手揉了揉,说:“去打探一下外界消息,看看外面对音乐厅遇袭的传闻传成什么样了,遗体搜寻的进展如何?有没有人员损失,那边有敌军的轰炸机,不安全。”

  顿了顿,阿尔弗雷德又说:“车上有把琴,放在哪儿了?”

  “为您收拾好了,放在库房。音乐厅的轰炸机已经被驱离,只不过遗体搜寻……还没什么进展。”

  “嗯,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我,”阿尔弗雷德看身上还算洁净,披上外套,“去通知那家棺材老店让他们今天内把五口棺送来,搜寻有进展了就让入殓师给他们装扮再装进去。我先去一趟军部,一会儿来人把外界传闻都告诉我。”

  “……遵命。”管家恭敬地低下头。

  阿尔弗雷德临走前让随身侍从听从医嘱拿上了药,坐着车驰行至军部。叫来了父亲的左右手,将音乐厅遇袭的事通知了他们,并明确指出一切权力都由自己接管。早先已经收到消息的两位干将面对这位在军部待了两年表现极其优异的小将军,都行礼低头,宣誓了对琼斯家的忠诚。

  “那架轰炸机机身形制明显是帝国制,也没有隐去标识,近期前线有无异动?”阿尔弗雷德问。

  “有,是昨天晚上的最新战报。”一份资料被呈递上来,阿尔弗雷德翻开一看,欧罗巴交界线有交火报告,也有百姓被屠杀的人坑。他沉默地翻看着具体情报,随后说:“派人去检查友军的防空识别系统,进入战备状态。”

  在他井井有条吩咐一切之时,外界传闻的消息也终于传入他的耳朵。舆论沸沸扬扬都在传琼斯家全家都死透了,战神英雄后继无人,本国要完蛋。这种消息一听就不对劲,阿尔弗雷德立刻去了个电话给管家,吩咐她立刻开始准备家主交接仪式并且放出琼斯小将军还健在的消息。

  防空识别系统的确认工作也立刻结束,阿尔弗雷德刚挂电话就听见有人敲门说来汇报,而后确认了别国支援的防空系统正常工作运转没有异样,那么就是帝国本身动真格出动了最高尖的武器。阿尔弗雷德又动身直接前往总统府。

  总统正在见另一位军事家族狄更斯的家主,狄更新家是有名的鸽派,这次谈话基本不用想都是劝和。阿尔弗雷德毫不客气地闯入议会厅,把情报拍在桌上,与狄更斯老家主和总统大人开始了一轮唇枪舌战,最后硬是从狄更新嘴里挖出了四成兵力用于前线作战,说服了总统准备全国撤离,用狄更斯的六成兵力拱卫都城并进行全国撤离工作。

  阿尔弗雷德说:“事到临头了,你们可别光顾着夹着尾巴自己逃跑,哪怕是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能撑几年,让绝大部分百姓都能撤到友国继续生活。”

  “就你们琼斯家有骨气是吗!别看不起我们!”

  “那你再调三成兵力给我们。”

  狄更新家主立刻改口祝琼斯好运。这边事了,阿尔弗雷德又动身准备回琼斯宅收拾包袱。

  在他返程的途中,下属终于送来了音乐厅废墟搜寻工作的进展,说是陆续找到了可能是老爷和波诺弗瓦一家的遗体残骸,由于都已经成了模糊的血肉断成数截,只能勉强靠服装辨认。阿尔弗雷德抿了抿唇闭了闭眼,说:“修复回原样下葬吧。”

  脑中的钝刀又割了一下,耳朵好像又开始嗡鸣,肠胃又开始抽搐。他掐着自己的手保持冷静,别想,没人可以帮我了,我不能倒。他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耳鸣慢慢静了下来。

  奔赴前线作战,还需要准备三天,他还有时间举行一个家主交接仪式,一场葬礼。交接仪式在第二日举行,哪怕时间仓促,但琼斯家本身足够豪横的底气也撑起了场面,上流阶层无一不给面子,阿尔弗雷德在接受了神圣洗礼,并对着圣经和家徽发誓的仪式后,立刻又转赴军部进行资源的交接。

  第三日是葬礼。五口棺材由人抬棺入葬,阿尔弗雷德行车至最前开路,去过教堂进行了临终祷告,又将棺材送入家族的墓葬地点。送葬的车队很多,他挺拔地站在原地,看着五口棺材逐一抬离又落入土坑内,用宽大的衣袍盖住手掌的颤抖,没让任何人发现将军的动摇。

  他想见他们最后一面,但他不能。如果最后一面还是血肉模糊,他也一定受不了。

  入土仪式结束后,阿尔弗雷德一刻也待不下去,硬着脸踏着沉稳的步伐,逃离了他的地狱。

  接下来他会带上收拾好的行李奔赴前线,对帝国宣战。行车抵达前线作战厅需要几日,他便趁着这几日好好整理接下来的战局思路。帝国虽然霸道强大,但除了欺负欺负他们这样的小国也不敢做大动作,只要能保留火种……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接着去想在帝国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之下该如何作战,都城被轰炸原将军被暗杀给军心带来的损失如何弥补……整理了几页纸的方案,写到实在困顿,才停笔枕上车座准备小歇片刻。

  梦里一片浑浊,什么都看不清。半晌,才出现一只红通圆润的苹果,阿尔弗雷德看见一把刀插了进去穿透又拔出来,苹果喷出了鲜红的血、白烂的肉、腥味扑鼻。他醒了。

  一看时间,过去了五个小时,足够支撑工作。阿尔弗雷德和手下干将们通电话,一边商量着作战方案的可行性一边继续往前进。

  每夜他都能梦见那只苹果,重复看见苹果被捅透喷出腌臜物。这场梦醒他总会不舒服,但又不是无法忍受,吃下随行医生开的药,继续维持着精神的稳定,终于来到前线。

  前线的风光并不美丽,距离帝国上次暂时议和也只有两年,建筑依然保留着被轰炸断塌的墙体,偶尔见到人也都行色匆匆,担忧地盯着天空像老鼠一样窜入安全的地洞。阿尔弗雷德也成了一只老鼠钻入地洞中,不过他很快就遇见了一般老鼠处理不了的事。

  边防指挥官逮着一只八九岁的小老鼠来面见将军,阿尔弗雷德听他细数了一系列这个小女孩如何听信帝国宣传动摇我军军心,并拿出了切实的证据指控,女孩不断挣扎不服气的模样,叫着:“我们本来就打不过帝国啊!只有你们这些高官才想着为了自己的利益送我们去死!投降了还能继续生活,我只是想让更多人活下去而已!”

  阿尔弗雷德笑了一下,对指挥官道:“她还是个孩子呢,你别这么粗鲁,放开吧。”在女孩惊疑的目光下笑容开朗地和她唠起家常,女孩见他比起周围凶巴大人显得稚嫩的脸,又见他如此真诚热情,慢吞吞地交代了自己家的情况,不出意料地生活艰难。

  阿尔弗雷德:“你是想和家人一起活下去吗?”女孩点点头,拉住他的衣袖:“大哥哥,你好像很厉害,你能帮我们吗?”

  “我理解,我也想和我的家人一起活下去……”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贴近她的耳朵,和她说了句悄悄话。女孩的眼睛亮起,连连点头,摸摸她的发,阿尔弗雷德让指挥官别再追究,放她回家。

  指挥官的神情明显不服,但又碍于不敢对将军说些什么,只能遵命行事。在二人离开后,阿尔弗雷德调来承自父亲的亲信,给他现场指了条地图线,说:“如果你今晚在这条路上看见了刚才那个小女孩以及她带的人,格杀勿论。记得伪装成帝国人干的,把尸体留在明早巡逻兵能发现的地方。”

  “是,将军。”

  阿尔弗雷德当晚的梦又起了新变化,他梦见这个女孩兴高采烈地带着同样充满了对生之渴望的家人踏上他亲手指出的冥途,他们被利器割破刺穿的身体里喷出了鲜红的血、白烂的肉、腥味扑鼻,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又都在死亡降临后同时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以怨毒与憎恨的眼神诅咒他。

  阿尔弗雷德是被自己的肠胃绞醒的,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他颤抖着手找出配好的药,但架不住身体反应又急又快,只得扶着药柜门弯腰吐了起来。口中腥味无比,酸腐非常,阿尔弗雷德一瞬间有一种他也喷出了脓血烂肉的恶心。弗朗西斯最讨厌不干净的东西了,思及此他的肠胃又一阵翻涌,催他又恶心一次。

  药片已经在他刚才的颤抖呕吐中落在地上,地洞里没有琼斯宅的白瓷砖瓦,没有什么护佑洁净。阿尔弗雷德心想还好不是掉在呕吐物上,捡起吃了。叫人收拾房间,等待他们收拾完毕,阿尔弗雷德重新回到自己的洞里,躺在床上,他却睡不着了。

  这样可不行,会影响第二天精力的。他爬起来想找点除了药片的东西来松松神经,在行李里找了一圈,获赠的礼物都不敢碰,还是抱起了琴盒。打开琴盒,里面的玫瑰花瓣已经萎缩发黑,阿尔弗雷德用手轻抚着琴弦,用手轻轻拨拉。

  小提琴发出的音色完全不是记忆里弗朗西斯拨拉的曲调,阿尔弗雷德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在他想教自己拉琴的时候没有学。但这个问题不能深想,因为他本来以为可以永远都听见他的琴声。怎么还是想了,肚子又开始难受了……阿尔弗雷德闭上眼把额头搭上琴弦,试图在这里找到弗朗西斯的记忆。

  回忆是金灿灿的,闪耀着温暖的光,但它们照耀不了阿尔弗雷德,因为近到他身旁的只有惨白天光,照耀得他的脸也仿佛失去血色苍白一片。我真的拥有过那一切吗?阿尔弗雷德望着那些温暖的光有些迷茫,随后他又摇摇头说服自己,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开始怀疑以前了,那明明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但是好远,真的好远,只会越来越远吧。

  弹弹琴这一招还是有效的,至少阿尔弗雷德还算是睡了个好觉。醒来时他听见下属的汇报,说巡逻兵凌晨在国界发现了被帝国人杀害的普通人家的尸体。这可是天大的事,将军简单洗漱一下便出门主持大局。

  亲自前往去悼念受害者遗体,又去走访了一圈他们的地洞村,聚拢来所有百姓,将军颤抖着唇掉下了泪,说帝国军真是残暴,连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可怜的一家都不放过,说他之前听说那帮人每过一村就会屠戮百姓填战壕人坑,说我们一定会誓死保护大家。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泪目哽咽,纷纷发誓一定听从指挥跟帝国狗贼势不两立。

  民心定了,军心定了。阿尔弗雷德的心重重坠落下去,永不复归。

  实际交战起来才知道父亲当年面对的是什么,帝国军的武器装备,尤其那防不胜防的空军简直令人窒息。阿尔弗雷德早受过教导早有准备,但望着残垣断壁横尸遍野,还是必须攥紧拳头才能稳定理智。

  不止一人夸过阿尔弗雷德于用兵谋略一道乃旷世奇才,事实也的确如此。帝国军几次攻破的防线,又在他的指挥下几次抢攻夺回,拉扯来回;期间对阿尔弗雷德的首脑暗杀行动不知几起,最危险的一次是他夜半犯病恶心时刺客来袭,刺客一枪击穿他的小腿,也被他一枪爆头。

  血喷溅到他手上,小腿疼痛轻轻抽搐,阿尔弗雷德睫毛轻颤,放下枪喊人来收拾医治。查处内奸又是一番功夫。

  梦里怨毒诅咒他的人越来越多,面目也越来越模糊。阿尔弗雷德必须每晚都弹一小段不成曲调的琴,将最闪耀温暖的记忆勾起对抗梦魇——尽管勾起记忆也会引起头脑钝刀割磨——才能勉强入睡。

  睁开眼便是上阵杀敌,闭上眼便是梦魇缠身。帝国投入的兵力愈多、装备愈精尖,战线只能不断后撤,但在优秀将军的指挥以及友国的支援下又不时反夺抢占了时间。他坚持了四年,在这日的清晨终于收到狄更斯来信说撤离完毕,阿尔弗雷德舒出一口气,笑了。

  这日他开战术大会,制定了新一步的任务目标,阿尔弗雷德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保留尽可能多的根据地,为日后卷土重来打下基础,帝国军势强,不能让我们的人去硬碰硬,活下来更多的人,自由国才更能延续。”没有人质疑他的判断,各自分兵执行命令。

  阿尔弗雷德坚持给各部断后,理由是他的部队最精锐,他的指挥最周全,帝国最想杀的是他,他最能有效争取时间,并把自己培养的接班人送至其他部队后撤。断后就是十死无生,但没人能反对将军理智到冷漠的判断,因为他甚至培养好了接班人。大军分散开后,他回屋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

  镜子映照出他的模样,胡须有点拉茬,剃须刀剃净,剃着剃着想起以前弗朗西斯最喜欢留点胡子说男人要这样才优雅,又留了几根看看。

  “……根本就不适合我嘛,净骗人。”剃掉,镜子里又是一张干净的脸。岁月已在他面上削磨,镜中的青年早已没有年少的憨态,一双眼睛鹰般锐刀般利,也刻着难以消磨的沧桑。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忽然闪现了那日的音乐厅废墟和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骨,阿尔弗雷德忽然笑了一下,在肠胃开始恶心前吃了几片药。抱着那只琴嘎吱拉了两下,睡了。

  次日奔赴战场,阿尔弗雷德的部下都明白自己的使命,都明白自己要面临什么,但无一人逃跑,发誓与将军共存亡。帝国军的攻势简直可以称得上摧枯拉朽,但在众兵士顽强的战斗意志,与阿尔弗雷德出色的战场指挥下,竟然足足拖延了十日。

  最后一支亲卫队眼含热泪对他敬礼,抱起枪冲出地洞冲向战壕,阿尔弗雷德听见炸药轰然爆炸的声音,听见轰炸机在他头顶嗡鸣,他依然会双手发颤,但他现在会握住枪炮。

  敌人的脚步声近了,口中喊着杀了琼斯封官加爵,他们都冲进了地穴,一个两个三个……不够,先进来的人已经对他举起枪,才十个,不够,子弹咔哒出膛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才二十个……不能再等了。阿尔弗雷德启动了炮弹,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世界摇晃,天塌地陷,他的手最后抓住了身边的琴。

  有些事他不敢深想,比如如果那天自己没有软弱晕倒,母亲是不是就不会离世;比如如果他那天早上硬缠着弗朗西斯让他只陪自己,至少他能不能活下来;比如如果没有去配花,能不能和他们一起死;比如他们临死前究竟看见了什么,是这样的场景吗。但是现在可以多想想了,他终于敢想了,因为他就快要死去。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格外轻松,空气是温润暖暖的,背后靠着柔韧的软凳,咦?熟悉的感受唤醒了他的记忆,记忆里的金色音乐厅就是如此舒适,就连前方的衣料摩擦声都如此熟悉。

  是你吗,是你吗,你终于来看我了,那么久你都不来你好过分,睁眼,为什么不能睁眼。热泪自眼角滑落,有无数亡魂的漆黑的眼睛在盯着他在诅咒他,他无法睁眼。耳边提琴的旋律,如此陌生,但又如此熟悉,他好像在无数个清晨已经断续拉给自己听过了。

  …………

  ……………………

  弗朗西斯意识悠悠转醒时,他看见自己站在昏暗的舞台上,拿着一把崭新的提琴。金色音乐厅永远明亮的厅堂也是一片昏沉,天际一束光落入观众席,照出了阿尔弗雷德疲惫的脸,他被一片黑雾罩住,挣扎着无法逃脱。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脑中忽然闪过厅堂炸开轰塌一块石墙砸来的画面。弗朗西斯愣了一下,无奈地笑笑,提起了手里这把没见过的新琴。新曲名为《我的挚爱》,灵感是每日清晨与他琴语交流的每一枚音符。他一直很想完整奏给他听。

  在乐声里,阿尔弗雷德睫毛颤抖着落下泪,弗朗西斯望着远方的他,手中旋律忽然一变,曲调转高转急激昂起来,震回了那个傻小子的眼泪,震散了他缠身黑雾。

  激昂的曲乐中,弗朗西斯从无数梦魇里夺走了阿尔弗雷德的灵魂。

  END.

  

  临死前的究竟是幻想,还是神异显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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