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您。”

怎样的冲动会令心声脱口而出，咒语出口的瞬间便已后悔。

博士的房间里放着花，花香令人松懈，温暖的空气令人松懈，博士的手一下下捋着他的头发，令他昏昏欲睡。

傀影突然惊醒，带着惶恐与小心翼翼的试探抬头去找那人的表情。

博士对他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的爱语。

他砰砰跳动的心就落回腹内，沉进深渊里。

傀影道了声抱歉，宁静地告别，像只幽灵一样飘回自己的房间。他独自蜷缩在床上，那一晚他又做了梦。


漆黑的巨大影子笼罩住他，魔鬼对他耳语：

理所当然的回应，得寸进尺的下场。

你爱他？不，可怜的孩子，你只是需要他。沼泽的深渊凝视你，窒息你的口鼻；过去的罪恶如影随形，扼住你的喉咙。你要放弃自我，你要一个人来主宰你的生命，给你确凿无疑的命令，令烦恼和困惑消失。

黑影分裂开，用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呼唤他，血钻，卢西恩。

你和过去别无二致，你反抗我们，毁灭我们，转头寻找新的主人。

剧团的亡灵们歌唱，黑影模糊，消失，出现带着面具，穿着戏服的虚影，用他的声音开口。

博士当然看穿你了，没有什么瞒得过他。

他或许会安慰你，可怜你，但不会爱你，不会如你期望的那般支配你，你注定无法得到永远的心安。

傀影在刹那间感到巨大的痛楚，意识到他们是对的。

若是不能被博士的目光注视，若是不能成为他手中的利刃，他身后的一片影子，成为他的一部分……

这沉重的负荷，博士没理由承担。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回到孤独的黑暗中去，那才是罪人应有的归宿。


傀影以为博士会疏远他，但是并没有。

他听到博士的脚步声，那日莽撞的记忆在心头复苏，他变得窘迫起来，想化作一片轻烟消失。在发动源石技艺前他听到博士喊他，“傀影。”

他凝固住了身体，博士从暗处走到他身边，他的身体绷紧，耳朵耷下来，等待审判来临。

“别那么紧张，只是和你聊聊天。”博士的声音，不在战场上的时候是很温和的，“还记得我给你的第一道命令吗？”

傀影记得，那是他刚来罗德岛不久，博士对他的第一份指示。

“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那之后类似的指示还有很多，它们往往无关任务，只关乎他自身，但有时候执行起来却意外困难。

某次因医疗部的状告，傀影在博士面前垂着头一言不发，等待责罚。但博士没有惩罚他。

“那些要求，我希望你不要将它们当做命令，而是和我的约定。”博士说。       

天光将要破晓，微弱的光亮和清晨的雾气笼罩着驶出黑夜的钢铁巨舰，笼罩着博士的脸。

博士的气息凑近，傀影的手被握住了，那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吹起气流，他的心也跟着晃荡。

“现在，再和我做一个约定吧。”

“      ，好吗？”

博士的气息退开了，手心的温暖也消失了。得到他的应允，博士露出傀影熟悉的神情，放松的，但望着他的眼睛专注，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为了看到这个表情，他愿意答应任何条件。

“遵守不了也没关系，但我希望你记住它们。这不是指令，只是我的愿望和期许。”


当不死的亡灵找上门来，傀影悄无声息地从罗德岛消失。这一次不是短暂的源石技艺，而是真正的远行，他在心中对博士说抱歉。

他必须得返回一切罪孽的发源地，去直面自己的过去，为了明确“我”为何物，为了斩断过去的余孽……为了明了那些约定的含义。

“别去否定自己，好吗？”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事与愿违。当傀影在古堡醒来，浑身是血，伤口刺痛，他花了一点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处境，又后知后觉地在聚焦的视网膜中捕捉到博士的脸。羞愧感席卷而来，他意识到自己又给罗德岛，给博士添了麻烦。

“很痛吗，抱歉，下手重了点。”博士伸出手，摘下手套，温暖的皮肤触碰他的毛发，揉了揉他的耳朵，“我们回家。”

那次救援行动结束后，傀影迫不及待地想要弥补，结果却只是增加了工作，减扣了薪资。

他困惑茫然了。为什么——？有个声音在心中呐喊着。为何不责罚他，不厌弃他？

但他又害怕博士真的厌弃他，不再需要他，那他又将再度失去容身之所。

“这就是你的反省吗？”听完他绞尽脑汁写出的报告，博士笑到，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

傀影又惶恐起来，我令他不满了吗，可他听起来像没有生气……

“停，不要去揣摩我的意图。”

博士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傀影。他用修长的手指挑起菲林胸前的领带，三两下解开来，用那柔软的布料蒙住他的眼睛，绕过一圈轻轻系紧。

傀影看不到博士的表情了，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轻缓地流淌。

“我想听到的是你的真话。这次行动虽然莽撞，但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吗？”

他紧张地吞咽，思索，想搜刮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我是傀影。”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再如舞台上般真切，在装置的抑制下像笼着一层纱，却令他心安。

“不是剧团的血钻，不再是了，即使未来有一天……”他停顿了一下，“我或许会沉入黑暗，或陷入疯狂，在那天到来之前——”

博士没有说话，但傀影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温和地鼓励着他，于是他轻咳一声，继续说下去。

“……我无法保证不会再为您带来麻烦。”他握住的双手颤抖着。

“即使如此，我也希望您能……允许我留下，留在您身边。”

他无法再说下去了，他的鼻腔，喉咙像被堵住了，傀影在布片的遮盖下闭上眼睛。

我爱您。他在心中念到。

即使您不需要，即使我没有资格得到您的爱。

他的耳朵突然立起来，转动一下。博士在靠近，一步，两步，几乎要贴上他的身体。随后他感到那人踮了踮脚，一片柔软的温度压在他嘴唇上。

傀影呆住了。布片被扯下，他看到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为什么？

这次他一定问出声了，博士终于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笑完擦擦眼角的泪花。

“傻猫猫。”他说，眼睛里盛着柔和的光。

“我一直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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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小甜饼，虽然没赶上七夕x

关于博士为什么一开始不回应猫猫：因为他爱猫猫，愿意肯定他，希望他获得幸福，发展与自由，而不是让他在精神上完全依赖自己，与他发展成一种依赖共生（symbiosis）关系。
博是某种意义上的纯爱党。【博：我想要真物x】


*此文为作者看心理学书籍时瞎代餐产生的产物【？】，下次还想再整点精神控制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