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很喜欢应星的眼睛，下垂的眼角让百冶大人看上去十分无害，里面点缀着的红色的眼眸像是硬质糖果，让人不由得想吃掉。

    “怎么了？枫？”看到盯着自己不说话的挚友，应星问道。

    “……”对方只是沉默着走到应星身后，抱住了他，略带委屈地说，  “饿……”

　　坐在椅子上的应星抬起头，丹枫的手刚好环着他的脖颈，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蹭的他痒痒的。他看向颈窝处的脑袋，每天都被侍女们打理的好好的黑色头发已经被对方蹭的乱七八糟的，呜咽的样子像是被抛弃的狗狗。

　　这幅样子要是被龙师们知道了又该被说教了吧。

　　应星突然感到几分好笑，抚摸着大狗狗的头：“难道堂堂龙尊还会被亏待饿肚子不成。”

    “也罢，既然来了我这里也不会让你饿着肚子走。”

    “想吃些什么？”

    “……”丹枫想了想，扭头看向应星看向自己带着笑意的眼睛，“想吃糖……”

　　应星还在微笑的脸上不由得鼓起十字，半晌，叹了口气：“唉，你可真是……我认输了，谁叫大话已经说下了呢，糖就糖吧。”

　　拍了拍丹枫手臂示意他松开，想去买材料的应星看着不肯撒手的丹枫又叹了口气，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让对方抱一会，今天的龙尊让应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易碎感。

　　过了一会儿。

　　应星掰了掰环在脖子上的手臂，没掰动，对方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反而又紧了紧。

　　应星：“……”

　　应星：“够了！你是想勒死我吗！”

　　丹枫这才不甘心地松开手臂，站在椅子边看着应星准备。

　　拿好东西的应星看着呆立在一旁的丹枫，忍不住扶额：这家伙还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啊。

　　走过去抓着对方的手腕：“走吧，先去买材料，你可以趁这个时间想想要什么口味的。”

    “颜色也可以想想。”

    “咱们一次可以多做一些，给景元他们也送去点。”

　　看着牵着自己手走在前方絮絮叨叨的应星，丹枫的心里像是平静的海面被一艘小船拨开阵阵涟漪，小船虽小，存在感却大到占据了他整颗心脏：“好。”

　　他垂下眼眸快走两步与应星并肩前行，在对方松开手的一瞬间握了回去，十指相扣：“我想要红色的糖。”

　　原本被他的动作惊到的应星遂被转移了注意力：“味道呢？莓莓果？”

    “……随便。”丹枫偷偷把玩手中的手指，看着上面的疤痕。

　　若是让外人来评价，恐怕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会说应星的手没有丹枫的好看，丹枫的手指白皙修长，让人想起古老典雅的乐器，或是画栋雕梁，丹楹刻桷的富丽门楼里漫不经心说着话的贵人；而应星的手虽然也被仔细保养着，但在锻造时总免不了磕磕碰碰，手掌附近经常握锤子的地方也有了老茧，让人实在无法与美丽二字联系起来，但在丹枫心里，那确是一双美丽的手，自己的手只会握枪，夺去一道道鲜活的生命，是一双杀生的手，而应星的手会做武器，更会做很多精巧的玩意儿，附近的小孩子们都很喜欢他，是一双创造快乐的手，也是一双匠人的手。

　　丹枫突然有了亲一亲这双手的想法，那只手却被应星抬起来，他顺着十指相扣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双红艳艳的眼睛。

    “丹！枫！”那双眼睛的主人听起来十分生气，“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说要吃糖的是你，结果出来了你却什么都不说，双眼迷瞪瞪的——”

　　恍惚中被想起来了。

　　对啊，我想吃糖……吗？

　　丹枫有些困惑地想着，陷入了某种奇妙的情绪：我不记得为什么想吃糖了……

　　那人红色的眼睛在他面前迅速放大又迅速缩小，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丹枫？能 听 到 吗——”

　　应星拿手在丹枫眼前晃了晃，从刚才起他就觉得丹枫今天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在来商店街的路上，他已经拽了丹枫不下于五次，就为了不让他撞在电线杆上或是路旁的桌子上。

　　自己的另一只手现在还被他牵着，说是牵着但实际上也很用力，就像怕他跑了一样。

　　气恼的情绪在脑袋里很快划过，对朋友的担心占了上风，应星问：“不然今天就先回去吧，你好好休息——”

　　话没说完就看到丹枫又抓住了自己唯一一只自由的手。

　　好嘛，这下两只手都被握住了。

　　应星死鱼眼地想着，却看到下一秒对方踮着脚亲了上来。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应星的眼睛周边，他被惊得瞳孔巨颤，仿佛坠入一片空白的深渊，满脑子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像是不满足一样，丹枫的吻渐渐向下转移来到唇边，先是试探性地用唇瓣磨蹭了几下，随即微冷的舌滑入口中，却在紧闭的牙关面前犯了难，舌头舔舐着牙齿希望对方让自己进去，对方却像是吓呆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终于，丹枫失去了耐心，他松开一只手，扣住应星的后脑勺，用力一按，两人的牙齿磕到一起，应星吃痛地张开嘴，丹枫的舌头便滑了进去，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对方的气息，探索着每一处不曾被人到访的角落。

    “唔……”

　　应星无力地试着推开对方，却没有成功，丹枫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肉里一样的用力，最终在对方越来越深的吻中，他的手无力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两个人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般拥吻着。

　　等丹枫终于离开自己的嘴唇时，应星已经快连站都站不住了，他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想憋死我吗……”

　　看着丹枫的头又继续往下，应星有些慌了：“你，你等等！还在街上呢，你干什么？”

　　他四周看了看，现在四周人还不算多，大家都在工作，他们俩可以说是翘班出来的。可即使这样，时不时有路过的人要么一脸祝福的笑意，要么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惊讶地看着他们，撞到电线杆上都没注意。

    “啊啊啊啊啊！”

　　应星红着脸，掏出挂在腰间的锤子给了丹枫一下，“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没在多看路人惊恐的表情，应星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拖着满脸迷茫的丹枫离开了商店街，离开前看着街边的糖果店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买了一些，随即风也似地跑走了。

　　回到工造司自己的房间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丹枫回想起自己当时失了智一样的表现，不由得有些尴尬，不过……他舔了舔嘴唇，那时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上面，他从未有过那样美好的感觉，心里不再觉得空落落的，都被那个人填满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他看着应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背影，敏锐地发现对方的耳朵几乎红透了。

　　他轻笑一声，看着对方更加僵硬的身影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对方。

　　感受到怀里的人慢慢放松下来，丹枫低头看向对方白嫩的脖子，只觉得牙痒痒的，想咬，想做个标记，让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是属于他的。

　　说干就干，丹枫一口咬了上去，随即松开口轻轻舔舐着自己咬出来的齿痕。

    “别——”应星推了推他的头，没推开，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脖子上肆意妄为。

　　过了一会，看着丹枫还舔个没够。应星拍了拍对方的头，“好了好了，别舔了，一会真的舔破皮了，要是嘴巴闲不住，那有糖。”

    “不是我做的，谁让你今天……”

　　说着就又红了耳朵，应星走过去拿起一颗红色的塞到丹枫的嘴里，问道：“甜吗？”

　　看着丹枫点头，便又拿起一颗塞到自己嘴里，却皱紧了眉头：“好酸啊。”感受着嘴里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浓重的酸苦味，混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甜味，应星皱眉，拿起一颗糖果仔细看着上面的包装，“人生百味？”他不由得笑了，“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糖果。”

　　应星忍不住捏住了丹枫的脸：“你是不是味觉失灵了？这能叫甜吗？”

    “很甜。”说着，丹枫吻了上去。

　　那一天后来的事，丹恒不记得更多了，只剩下口中的甜味，和喉里压抑的风暴。

    “咳，星，你觉不觉得丹恒老师今天怪怪的？”三月七捅了捅星的腰眼，惹得对方不自觉的一扭。

    “是哦，是怪怪的，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星拄着棒球棍，思索着说道。

    “杨叔！”三月七眼尖地看到走过去的身影，一把揪住，“你说丹恒老师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嗯……年轻人的事我并不太清楚……”杨沉思片刻，也拿不准。

　　三人就一直盯着丹恒看，换做以往，对方早就像猫一样炸毛跳起来了，今天却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一样，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果盘沉思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啊！姬子阿——姐姐，”星说，“我们在观察丹恒老师，他今天很奇怪。”

    “没错。”三月七搭茬，“说不定是被某种奇怪的太空生物入侵了脑电波也说不定。”

    “直接问问不就好了吗。”说着，姬子走到丹恒身旁坐了下来，即便这样，丹恒依然直勾勾地看着茶几上的果盘。

　　是有些不对。

　　姬子想着，望着对面的三人，星和三月七甚至举起拳头为她加油，嘴角不优雅地抽了抽，问道：“怎么了？果盘不和你的心意？”

　　丹恒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没有……”

　　姬子依旧笑意莹莹地看着丹恒。

　　丹恒只好继续说：“我只是在想，红色的糖果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三月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大大咧咧地说，“真是的丹恒老师，原来是想吃糖却不好意思说啊，害得我们担心，喏。”她拿起一颗红色糖果扔进丹恒手里，“尝一尝不就知道了吗。”

    “……嗯”

　　丹枫剥了一颗放进嘴里，三月七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嗯……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啦，丹恒老师。”三月七不满地蹙了蹙眉，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这不是很甜吗！”

    “……”

    “哦~我明白了，丹恒老师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评价糖果好不好吃啊。告诉你哦，丹恒老师，糖果只要甜就够了，甜甜的糖果就是最好吃的。”

    “嗯，知道了。”丹恒说道，看着三月七和星打闹的身影，咬着口中的糖果，心里想着：

　　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甜。

    “我回去了。”咬碎口中的糖果，丹恒转身走回智库。

　　微硬的糖果碎片滑入食道，带来一些肉眼不可见的伤痕，却并不会影响什么。

    “诶？丹恒老师呢？”三月七在打闹的间隙扭过头来才发现丹恒的座位上空了。

    “他回去了。”姬子说。

    “对了，姬子姐姐，你怎么想起来买糖了？还都是一个味道的。”

    “……是别人送的哦。”

　　丹恒望着窗外的星空发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纸上画出了一双眼睛，虽然还没有上色，但丹恒很清楚那双眼睛的颜色。

　　在风中扭曲着，燃烧着的，烛火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