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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奥比克
即使是融入人类社会的妖怪,也奉行着这样一条准则:绝不与人类产生过多的联系,特别是情感联系。人类的寿命与妖怪相比,如樱花般短暂,社会变化又极快,以妖怪的时间来衡量,简直是一天一个样。一旦对某个人、或者某个地方、某个时代产生过多的眷念,只会暗自神伤,走火入魔。
总之,不可结缘,徒增寂寞。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意外,比如彦野街的奥比克。
奥比克原是千年前一个居住在彦野街的普通人类,那时候他通常被叫做阿彦公子。和其他年过四旬的大叔不同,他对烟酒茶女人之类的并没有普通男人那么热衷,在这方面的兴致简直和孩童差不了多少。唯一让他着迷的,只有包裹着沉静夜色中的彦野小村。每天,他都会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着夕阳缓缓落山,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边,直到星月完全占领夜空。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蝉鸣蛙叫的声音。常有人说阿彦看彦野村的目光特别温柔,像极了看情人的眼神。或许彦野村对他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吧。也正是因为这分过于浓烈过于炽热的情感,导致他即使肉体消逝,灵魂也未能就此飞升,而是被留在了这片他寄托了大量情感的土地上,化为妖怪。
在彦野街一带尚未开发时,这片区域是奥比克的乐园。夜幕降临,黑暗将村落静静地包裹住,属于奥比克的游乐时间开始。躺在黑夜中的村落宁静祥和,像一个在母亲怀里安然入睡的婴儿。偶有一两盏灯火亮起,那是半夜从睡梦中惊醒的孩童。尚是人类时,奥比克就被此情此景吸引,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心爱的村子。执念至深,以至于死后无法成佛,成了地缚灵,以妖怪的方式永远与这片土地为伴,生生世世再也离不开这个村落。
地缚灵这类妖怪并不在少数,但是大多是因生前沉冤未雪,有仇未报。他们不会无故伤人,只是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帮助其升天的方法没有别的,只有帮其了却心愿。可是奥比克这样的地缚灵,或许从诞生那刻起,就注定了没法升天。
奥比克一直以人类的样貌居住在彦野街,夜晚,扮作卖荞麦面的老板,和友人影法师一起行动,与这座小村落愉快地相处。偶尔兴致起来,玩心大作,就和影法师一起捉弄夜半时分独自回家的人类。
“来玩呀,和奥比克一起玩吧!”他用童真的语气在人类背后笑着说。传说听到呼唤之后,千万不能回头,否则就会被丢入锅子里吃掉。实际上,奥比克并不会真的伤害人类,只是把回头的人放入影法师藏着的那口通到古井的锅子中,不过受害者往往会因为受到过度惊吓而一夜白头。
不知火平日里并没有同他有什么联系,只是偶然从几个小妖怪嘴里听说过奥比克的故事。
“他与人类走得太近了,早晚会受伤的。”小妖怪说。
“听说最近彦野街一带和附近山区即将被开发成为商业区和健康中心,奥比克怕是在那里待不了多久了。”另一个额上长着角的红发妖怪说。
“那样一来夜里也会很热闹,岂不是更好玩了?”
“你笨啊!奥比克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只能呆在黑暗中的妖怪,开发区建成之后,他就没地方住了!”
“可是他能去哪儿呢?奥比克是地缚灵啊,又不能像我们这样想去哪就去哪儿。”
“我看到他这两天在捉人类呢,好像是像阻止开发进行。”
“欸!他居然开始吃人了吗?”
“胡说什么呢!只不过是让影法师把他们传送到古井里面而已,现在谁还会吃人?不被鬼王大人打死才怪。”
“那些人后来也被找到了,只不过头发全白了。就因为这样,搞得TPC的胜利队也出动了,在到处调查呢。”
“他们查到什么了吗?”不知火终于开口问道。
“似乎已经找到线索了,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开始消灭活动吧。”红发小妖怪叹了口气。“奥比克肯定活不长了。”
“不知火大人,您能帮帮他吗?奥比克好可怜啊。”
“抱歉,我无能为力。虽然没有伤到人类的性命,但是毕竟是奥比克主动出手,一旦牵连到TPC,就涉及到人类高层管理的事情了。强行插手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如今和人类交手我们并不占优势,更何况现在还来了个向着人类的迪迦奥特曼。”
“奥比克好可怜。”
“死生有命,且随他去吧。你们不要跟去凑热闹,当心丢了性命。”
不知火虽这样警告别人,却完全没有要身先士卒的意思。派出的火蝶在傍晚少来消息,胜利队将于当晚在彦野街展开行动,抓捕奥比克。
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无法看到妖怪,除非是像奥比克那样主动显露灵体。因此不知火并未作什么伪装,在日落之后静静地站在彦野街头,等待着即将上演的故事。彦野街地势稍高,站在街边轻易地就能将村子尽收眼底。
“这里的夜景很漂亮吧。”一位卖荞麦面的光头大叔对她说。
不知火心中了然,眼前人便是奥比克。
“是啊。”
“我与鬼王一派从未有来往,阁下今夜为何突然造访。”
“胜利队今晚要来了,你知道的吧。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我只是想守住村子而已。不过,这是最后一晚了。”秃头男人笑道。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看我笑话的?”
“不,我只是有预感,那位叫迪迦的巨人将会在这里出现。我是来看他的。”
奥比克发出一声冷笑。“有什么区别吗?”话音刚落,他凭空幻化出法杖,在锅子上敲击了一下,藏匿在锅子里的影法师倏的一下腾跃而起,盘旋在他身后,摆出进攻的姿势。
不知火并未惊慌,甚至连头都没回。像奥比克此类的地缚灵并没有很强的攻击能力,更何况眼下他赖以生存的从前的彦野村正逐渐消失,力量大不如前。
“奥比克,现在的是你赢不了我的。”不知火语气平静,像在安抚一个生气的小孩。
“离开我的地盘!”奥比克驱动影法师朝不知火袭来。影法师根本没来得及接触道不知火,在距离她一小臂的距离处被翻飞如刀剑的火蝶击退。冲天的火光狠狠灼伤了奥比克与影法师,两人一下被击倒在地。不知火收起火蝶,没有再乘胜追击。
“留点力气吧,奥比克。今晚你少不了有一场恶战。”说完,不知火便化作火蝶姿态消失在奥比克眼前。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钟后,胜利队便追上了奥比克。趁奥比克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与胜利队战斗上之后,不知火恢复身形,站在昏暗的窄巷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为了抓捕奥比克,TPC提前与彦野区相关部门联系,入夜后熄灭了所有的灯光。用车辆灯光包抄追捕。终于,奥比克败下阵来,无路可逃,在与不知火相遇的那片高地上停住脚步。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奥比克似乎又看到了从前的村子。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
“那儿跟以前完全一样,一样的黑暗。看呐!那才是以前村庄的夜晚,我们村子又回来了,以前的村子又回来了!”他兴奋地指指点点:“那是村子的瞭望台,在那儿,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的对面是莲藕池。村子又回来了!村子又回来了!回来了!哈哈哈哈!”他越说越兴奋,像个孩子似的抱着锅子手舞足蹈。
胜利队的人似乎调查过了奥比克的故事,见此情景,众人都有些动情。他们放下了海帕枪,一时,众人默然。最终,大古,那个迪迦的人间体出声打破了奥比克自顾自的幻想。
“奥比克!”他顿了一下,稍作思索后还是狠下心来继续说道:“那不是村子。在那一片黑暗里,已经没有从前的村子了。”
奥比克此时完全没有听进去大古的话,或者说 ,他并不愿意接受。“你骗我,我都看见了!以前的村子!”
“以前的村子早已经消失了。”大古依旧没放弃劝说。
队伍中唯一的女队员丽娜或许是有些不忍,开口叫了一声“大古”。似乎想阻止他再说下去。
大古向奥比克伸出手。“跟我走,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给你住,一定能找到的!”
“我才不要呢!”奥比克任性地大喊道。“如果说这不是以前的村子的话……”奥比克逐渐由痛苦转向疯狂,眼中爬满了红血丝,泪水渐渐充满整个眼眶。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如果不是以前的村子……我就把这地方给毁掉!瞬间,妖力剧涨,奥比克与影法师融为一体,身形变得足有四五十米巨大。队员们立刻散开,大古趁机变身。他虽不愿与奥比克战斗,但身为普通人类的责任感让他无法逃避。
迪迦始终没有主动对奥比克发起攻击,只是不停地挡下他的攻击。奥比克并无战斗经验,攻击可谓是毫无章法,迪迦应付起来完全无需费力。混战中,奥比克嘴里吐出的火球朝不知火站的位置袭来。不知火原想召唤火蝶挡下攻击,未曾想到迪迦快她一步,替她格挡下这一击。原来巨人早就察觉到自己站在这儿。不知火有些惊讶。
“我并非人类,你为何要救我?”不知火派出一只火蝶飞到迪迦身边,问道。迪迦看了站在巷内的大妖一眼,一瞬间有些怔住。他并未回答不知火的问题。他清楚这位看似瘦小的女妖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脆弱,即使自己放着不管也不会出任何意外。但是身体还是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奥比克终是意识到从前的村子再也回不来了,心如死灰的他摆出佯攻的姿势,让迪迦以为要放大招,在对方反击时,张开双臂接下了这致命一击。在场所有人都被奥比克的举动震惊了。迪迦单膝跪地,将奥比克的尸体抱在怀中,从巨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重的悲伤似乎有传染性,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让身为旁观者的不知火心里堵得慌。片刻之后,两人一同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