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喻幼稚园1
不可言喻幼稚园开学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被迫去上学时哇哇大哭的小朋友们逐渐交到了新朋友,为了能和好朋友一起玩儿,上幼稚园也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比如天堂班的克劳利小朋友,每天都在盼望着和同班同学亚茨拉斐尔小朋友一起玩滑梯。因为亚茨拉斐尔有些胖胖的,如果他先滑下去的话,克劳利小朋友就可以趁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时“呲溜”冲下去,撞在亚茨拉斐尔的身上——软软的弹弹的,特别舒服。
亚茨拉斐尔小朋友也是这样——他也好喜欢那个每天缠着自己滑滑梯的小朋友,只是他有些太瘦了,细细的小身板上挑着一个大脑袋,看上去像一根豆芽菜。亚茨拉斐尔每天都想带多一点零食分给克劳利小朋友吃,他觉得凭一己之力把风吹就倒一样的克劳利小朋友喂得肥肥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可是每次他拿出零食的时候,明明想一人一半的,却分着分着就被自己都吃光了。时间一久,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的体型悬殊越来越大:亚茨拉斐尔小朋友的小脸儿饱鼓鼓的,好像是颊囊塞满了坚果的小仓鼠;克劳利小朋友在天堂班统一配发的均码长外套里晃晃荡荡,只有吃饱了饭的时候,小肚肚有一点点凸出来,很勉强撑起校服。
天堂班的小朋友们都喜欢互帮互助一起玩儿,但是克劳利偏偏不喜欢别的小朋友找亚茨拉斐尔,一有谁来找他,克劳利要么蛮横霸道地把亚茨拉斐尔直接拽走,要么自己跑到一边生闷气,要等亚茨拉斐尔拿小蛋糕来哄才好,即使他并不喜欢吃小蛋糕:他只是想看看亚茨拉斐尔会不会用他最喜欢的零食来哄自己罢了——当然了,每次哄完了小蛋糕还是被亚茨拉斐尔吃下肚;他还不喜欢班长路西法,因为他顶喜欢在亚茨拉斐尔被叫走的时候来缠住自己,叫他陪自己玩一些并不怎么好玩的游戏——哪里有游戏能赶得上和亚茨拉斐尔滑滑梯好玩呢?退一万步说,他只会答应亚茨拉斐尔一起玩无聊游戏的要求呀。“克劳利,你不能把亚茨拉斐尔霸占成你自己的呀,要和每一个小朋友都打交道做朋友喔。再说,人家亚茨拉斐尔小朋友也不一定就只喜欢和你玩啊,是不是,亚茨拉斐尔?”在又一次克劳利找不到亚茨拉斐尔,忍无可忍在身边转来转去的路西法发了脾气之后,老师赶紧过来调节矛盾。
“我最喜欢和克劳利小朋友玩!”亚茨拉斐尔憋红了脸,拆老师的台也不是不拆也不是,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
“……那好吧。”老师很无语地摇摇头,看在亚茨拉斐尔是乖孩子的份儿上没有再计较,“克劳利,要学会分享喔,还有,不要总是和班长闹矛盾,听到没有?”克劳利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放开拽住亚茨拉斐尔衣角的手,很有些不服气地点点头。老师扭头看向路西法:“你呢?路西法?”路西法也点点头。“好了孩子们,到外面去玩吧。”
克劳利刚被老师数落过,老老实实地自己蹲在滑梯边上刨土坑玩。然后就听见路西法在另一边大声嚷嚷着:“我就是敢去亲亲我喜欢的小朋友!你们不敢干嘛要说我不敢!”
“谁信呀!”加百列小朋友一脸看戏的表情,“你们难道相信路西法敢亲喜欢的人吗?”他回头问问围成一圈的小朋友们,大家都嬉笑着喊叫着,“我不信!”“我才不信呢!”“谁信谁是猪!”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那我要是亲了怎么办!”路西法小朋友的脸涨得红彤彤的,高高地扬着脑袋,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我把我今天带来的小零食都给你!”米迦勒大喊一声。
“我也给!”“我的也全给你!”“我明天的也给你!”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地叫着,“你赶紧去呀!去亲呀!”
路西法小朋友叉着腰,一脸豪横地把围成圈看热闹的小朋友拨拉开一个口子,到处找人。他的眼睛在幼稚园的小广场的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总是离群索居的那一小条儿。他有些着急,到处探头探脑,后面跟着一大群起哄的天堂班小朋友。
“你是不是骗人的呀!”有小朋友偷偷问。
“我没有!我现在找不到他,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找到了——”路西法蹲在地上,刚好看见在滑梯边蹲着闷闷不乐抠沙子的克劳利。
“找到啦!”他连蹦带跳地跑过去,把克劳利小朋友从地上提溜起来。冤家路窄,正在气头上的克劳利小朋友看着面前的大脸,嘎嘣嘎嘣压着指关节,“怎么,想打架吗?”
路西法小朋友把豆芽菜按到滑梯边上,低下头很用力地吻了一下克劳利的嘴唇。他的唇软软的凉凉的,好像果冻喔。路西法小朋友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克劳利,刚才因为生气泛起来的红晕还没褪下,现在因为害羞,脸更红了。
“怎么样?我没骗人吧?”他骄傲地挺着小胸膛,看着眼前满眼都是仰慕小星星的小朋友们,“零食呢?”小朋友们有的叹气有的服气,耷拉着脑袋去拿零食了。
被莫名其妙在几乎全班围观的情况下抢走了初吻,克劳利小朋友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嘴唇被路西法摔断一半的小奶牙硌得生疼,麻呼呼的感觉还没消掉,刚刚还围成一圈的人就都作鸟兽散了。
“我被路西法亲了?”克劳利小朋友抬起脏兮兮的手背抹抹嘴,得出这个结论以后委屈地都要哭了。他扬起脸,刚好看见闻声而来的老师:“老师……呜……路西法他……”老师粗暴地打断他:“是不是你又和路西法闹矛盾了?你们两个呀,天天找事。”他透过窗户看见路西法像地主老爷一样抱着一大堆零食,小山一样都快抱不住了,小朋友们还在排队往上送,“路西法还抢了别的小朋友的零食……”他把克劳利夹在咯吱窝底下,冲进屋里另一只手拎起路西法,零食抖了一地,“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被天堂班开除了,以后就去地狱班好了。”说完,他松开两个头毛凌乱、小鸡仔一样的小朋友,回办公室做登记去了。
路西法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到嘴边儿的零食插上翅膀飞了,但毕竟还是和克劳利一个班嘛,在哪上学不一样;但是克劳利小朋友的眼圈儿立刻就红了:他和亚茨拉斐尔就不一个班了呀。他站在原地抠了一会儿手指,抽抽发酸的鼻子,委委屈屈地跑回滑梯边上,一钻进背面的小角落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他抱着膝盖蜷成小小的一团儿,狠狠咬着嘴唇不哭出声,扯着袖子抹眼泪。
从老师捉住他问他喜不喜欢和克劳利玩之后就再没露面的亚茨拉斐尔手里紧紧捂着一个纸杯蛋糕,出现在滑梯背面。他四处望望没人注意,猫着腰钻进了小角落。他心里光顾着盘算怎么偷偷把这个小蛋糕吃掉,压根就没注意缩在一边的克劳利。克劳利抽抽搭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看见鬼鬼祟祟的亚茨拉斐尔。
亚茨拉斐尔刚想到自己的恰独食专座上好好享用蛋糕,抬起头来就看见小脸儿脏兮兮这儿一道泥那儿一道灰的克劳利。他吓了一跳,小小地“呀”了一声。
克劳利被这声不大不小的惊叫吓得一个激灵,打了一个好大声的哭嗝。他立刻把脸埋进胳膊肘来回摩擦,擦干眼泪假装自己没在哭。刚才玩土时手上的灰尘全都抹到了脸上,越抹越脏;再加上眼泪,和成的泥现在全抹在了白净的校服袖子上,一堆颜色不均匀的黑杠杠;刚才被老师拎起来的后衣领还皱皱巴巴的,红色的头毛也乱七八糟,撅着嘴巴,胸口不停起伏捯气,整个人还在拼命抽噎,脸上明摆着一副受了委屈但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哭了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小受气包。
“你怎么啦?”亚茨拉斐尔暂时把偷吃小蛋糕的事情放在一边,“你怎么哭了呀。”说着拉起自己的一角膀克劳利擦脸,“是不是路西法又欺负你了?”
“没……没有,我没哭。”克劳利一讲话,吹出一个大鼻涕泡,“我被罚到地狱班去了,以后,以后——唔呃——就不能和你一个班了。”克劳利小朋友说着说着,强忍住的眼泪又开往下掉。什么嘛,自己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不仅被当众夺去初吻还被罚到地狱班,克劳利小朋友委屈极了。“呜呜呜都怪路西法……他——嗝——他偷偷亲我呜哇哇……他磕得我的嘴好痛……”克劳利小朋友忍哭失败,自己喜欢的小朋友又在眼前,彻底放弃大哭起来,“呜哇哇我想和你一起玩儿……我不想去地狱班……他们我又不认识……”
“哎哎哎你不要哭啊……被亲了怎么了?没关系呀又不会少块肉……”亚茨拉斐尔看见克劳利这么伤心,更慌了。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他呀。”克劳利委屈死了,笨蛋亚茨拉斐尔,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啵。”克劳利突然感觉脸颊上一热,然后嘴里多了一大块甜甜软软的东西,还香喷喷的。他又打了一个哭嗝,瞪大了眼睛,眼睫毛上还挂着没来及滴落下来的泪珠。“好啦,我也亲了你一下啦,刚才路西法亲的那个就不作数了。”亚茨拉斐尔笑眯眯地看着克劳利,“吶,我的小蛋糕分给你吃,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小蛋糕呢,特别好吃!你赶紧尝尝嘛。快嚼。”亚茨拉斐尔按着他鼓囊囊的腮帮子,“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多大点事呀,去了地狱班怎么了,自由活动时间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呀,比如现在,我还可以给你带小蛋糕吃。”
现在轮到克劳利脸红了。他感觉整个脸都热辣辣的,一直烧到耳朵根儿,像个开水壶一样噗嗤噗嗤冒着气儿。他机械地咀嚼起来。
小蛋糕的确挺好吃的。
但是不如亚茨拉斐尔刚才的那个吻香甜。
(分班一个礼拜以后)
“亚茨拉斐尔怎么还不回来呀……都好多好多天了。”自由活动时间,克劳利坐在滑梯背面的小角落里,“老师说他有事情,可是这也太久了呀……”克劳利扳着手指仔细数着日期,“都三天没来上学了呀。到底是怎么了呢……”
“你们看!他在那儿!”嘈杂的声音传来,克劳利扭头从设施的间隙向外看去,哈斯塔带着一帮地狱班的小朋友正向他跑来,“抓住他!”克劳利起身就往外跑,慌不择路在台阶上一脚踩空,胳膊为受力点摔倒下去。
“嘶……好痛啊。”克劳利眼里噙着泪水,整条胳膊传来巨大的痛楚,“去喊老师啊,我的胳膊好痛……动不了了。”这个平时怎么欺负都不讲话的倔小孩儿这回疼出了一头汗,哈斯塔他们吓坏了,一股脑儿跑走去叫老师。
于是手臂骨折的克劳利小朋友也不去上幼稚园了。
等他下一次去幼稚园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两个礼拜,亚茨拉斐尔早就回来上学了。
又到了自由活动时间,亚茨拉斐尔跑到地狱班门口等克劳利下课。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克劳利打着石膏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到小凳子边坐下。
“克劳利你怎么摔成这个样子啦?”他心疼地摸摸克劳利细瘦的后颈,那里被用来吊胳膊的纱布勒出一道痕。
克劳利:“啊……我跑得太快了,那个台阶嫉妒我,就把我的胳膊弄骨折了。”
亚茨拉斐尔皱皱眉头:“真是个坏台阶,我帮你去打它。”他哒哒哒跑过去踹了台阶两脚,又哒哒哒跑回来,“克劳利以后跑步也要小心喔,不要被台阶盯上啦”
克劳利:“我……但我当时……我当时只是……” 他的脸突然红了,“哼,反正我才不是因为想你才摔跤的。”
亚茨拉斐尔眨眨眼睛,眉眼有些低垂,“克劳利不想我吗……可是我这几天很想克劳利啊。”
克劳利的脑子里像是塞入了蒸汽机,突突突往外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诶? )亚茨拉斐尔有想我吗?”
亚茨拉斐尔立刻从刚才低落的神色里跳了出来,兴高采烈地点点头,“嗯嗯!我真的超级想你!每天都在盼着你来上学!我还给你带了小蛋糕!”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一点点压变形的小纸杯蛋糕。
“谢谢你!”克劳利刚想伸手想去接,牵动了胳膊,疼得呜咽一声。
亚茨拉斐尔连忙缩回拿着小蛋糕的手:“啊啊啊!克劳利很疼吗?”
克劳利瘪着小嘴,泪水在眼框里疯狂打转转:“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我是地狱班的坏孩子,我才不会疼呢!”
亚茨拉斐尔小心翼翼捧着石膏,撅起嘴巴吹气:“克劳利不是坏孩子!我帮你吹吹,痛痛就飞走啦。”从侧面看,他撅起的唇珠好像一颗饱满的小樱桃,粉嫩嫩地闪着水光。他笑眯眯地摸摸胳膊:“现在痛痛飞走了,就不疼啦!但是你的胳膊不好动,那我来喂你吃蛋糕吧!”
亚茨拉斐尔掰了一小块蛋糕送到克劳利嘴边,“张嘴——啊——乖嘛,这就对啦。”克劳利老老实实张开嘴,浓浓的香橙气息在口腔中散开。
“好不好吃!好不好吃!”亚茨拉斐尔眼睛放光。
“唔……好吃。香橙味的诶。”克劳利险些被噎住,呜噜噜地回答。
“那太好啦!”亚茨拉斐尔掰了更大的一块塞进自己嘴里,话也说不出了,满脸幸福。
在克劳利咀嚼吞咽完第一口蛋糕之前,亚茨拉斐尔就嚼完了,再把剩下的那一块儿整个塞进了自己的嘴巴,“真的好好吃诶。”
于是克劳利只吃到一口这个特意带给他的小蛋糕。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呢,克劳利想,被投喂的感觉真好,要不以后就不要拆石膏了。
克劳利小朋友眼睛里还带着刚才疼出来的眼泪,这会儿就已经笑起来了。
一个关于蛋糕的小番外:
“小蛋糕和克劳利,你选一个吧。”圣诞节联欢会上,玩游戏输了的亚茨拉斐尔看着最新口味的小蛋糕和坐在地狱班首列的克劳利,小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快选呀!”不可言喻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又开始起哄了。
亚茨拉斐尔皱着眉头,伤心欲绝地狠狠盯住小蛋糕,好像要用眼神把它吞进肚子里一样。他脚趾抓地地站在讲台前面,胖乎乎的小短用力绞在一起,指尖都变白了。他抬了抬手,然后迅速垂下来,向克劳利走去。
不可言喻幼稚园的大礼堂里爆发出“亲一个、亲一个”的欢乐笑声。
亚茨拉斐尔苦着脸,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挪到克劳利身边,扭扭捏捏拉起他的小手。
他弯腰凑近克劳利的耳朵,小声说道:“Ma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My Darling.”
“他说的是‘亲爱的’!”偷听的哈斯塔大叫起来。
亚茨拉斐尔假装没有听见,无视掉克劳利红透了的耳朵,轻轻吻了他的眼睛。
克劳利的脑海里炸开了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