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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送达

作者 : 说话很啰嗦的拉莫斯

七年,可以彻底忘记一个人。
不知道是哪个科学家说的,不管有多么深刻的伤痛,只需要七年都会痊愈。
七年的时间可以把我们全身的细胞都更换掉,每过一天,那些想念你的细胞就会死掉一些,总有一天,会干干净净。
可是重新记起一个人,只需要回头的一瞬间。

1.
“安达!”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安达正匆忙离开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安达,真的是你。”
安达愣在原地。
3分钟前。
今天前辈破天荒的没有给自己安排额外的工作,整理好桌面,安达便背起背包转身出门。
“好的,明天我会准时来报到,以后还请课长多多指教!”
一只脚刚迈进电梯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不远处响起。安达猛的一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慌慌张张的按下了关门键。
“呼…”安达靠在轿厢墙上长出一口气,随即又觉得好笑。不过是不习惯单独和别人同乘电梯罢了。只是那声音…确实和他好像。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一楼,安达走出电梯不由加快了脚步。尽管知道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一种愈发强烈的预感还是让他感到不安,又或是有些期待。
直到被人从身后叫住。
“安达,真的是你。”
他听到身后的人停下脚步,努力压制着急促的喘息,沉默的等着他的反应。
似乎在给他机会,再一次夺路而逃。
可他知道,他已经逃了很久了。畏罪潜逃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回头。
那张熟悉的脸,在一瞬间收起了不易察觉的紧张,又从表情库里挑挑拣拣,才找出一个大方又不显得过分热情的微笑挂上嘴角。
“黑泽…好久不见。”
“是啊,安达…你…”黑泽话才出口,却觉得有些唐突。现在的他和安达,或许不该再用这么亲切的方式问候。只能把那句“你还好吗”生生咽下。
“好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吗?”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像是七年前那句樱花树下的告白,轻的像是生怕吹散了捧在手心的棉絮。

2.
第一次见到安达,是在大一新生报到的那一天。
学校的宿舍建在一片山坡上,从教学区到宿舍楼,要走过一段很长的上坡路。这条路是轮滑爱好者的天堂,却是报到新生的地狱。
很多之前没提前来考察过的学生,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看着眼前漫长无尽头的上坡路心生绝望。
而周全如黑泽早早的就把学校的环境摸了个清,来的时候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包,装着必要的证件和卡折。到了宿舍区便利店把生活用品采购齐全之后,又去收发室取回了妈妈从老家邮寄过来的一大包衣服。这会儿他正骑着从学长手里低价收购的N手自行车在校园里遛弯了。
远远的看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同学,像一群忙着搬运食物的蚂蚁。
其中有一只看起来搬的格外卖力,他不仅提了两大包行李,背上还背着一大卷被褥,最上面还顶着个枕头,几乎把整个人都埋住了。
黑泽觉得有趣,便用力蹬了几步赶上去。
“同学,需要帮忙吗?”
迎接他的是一双清纯可爱的小鹿眼,因为负重爬坡累的气喘吁吁,白皙的脸颊带着微微一层薄汗,透出一片桃红。他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礼貌的拒绝的黑泽的好意。
后来黑泽才知道,因为对尘螨严重过敏,不敢用学校提供的被褥,只能从家里背来专门进行过除螨处理的。
“还真是娇弱呢。”黑泽总是这样说着,却又仔细的把安达身边的桌面擦了又擦,尽可能的避免让安达接触到灰尘。
虽然不是同一专业,但是很多重合的公共课都被安排在一起。当黑泽在偌大的教室中一眼看到那双过目难忘的小鹿眼时,仿佛窗外的阳光都明媚了几分。
一开始安达并没有在意这个常常坐在自己身边的帅气男孩,倒是女生们格外热情的目光提醒了他身边人的存在。像黑泽这样耀眼又活跃的男孩想在大学里出名并不难,甚至说想保持低调才更不容易。怎么看都不应该和除了泡在图书馆看书就是窝在宿舍看漫画的安达有什么交集。
只是交集这种东西,一旦想有,便自然会出现。从躲在课桌下分享一本漫画开始,到便利店里把手伸向同一包零食,从餐厅里面对面的用餐,到明明不是本专业的课也不介意坐在后排旁听。
就像夏日的鸣蝉与冬夜的落雪,为什么会聚在一起,旁人无从得知,本人也未尝理解。
情愫初始总是一团乱麻,看似越理越乱,却不知不觉便拧成一股清晰的线,非要把人拉向一个并不寻常的结局。
毕业典礼那天,作为学生会主席的黑泽坐在观众席欣赏着自己策划的最后一场演出。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安达站在讲台上紧张不安的发表着毕业演讲。
心中都在酝酿着相似的情绪,仿佛今晚注定成为两条相交线距离最近的交点,却也会成为他们分道扬镳的起点。
“安达,我有话对你说。”
安达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他结束演讲走过后台的路上,黑泽从身后叫住了他。
低着头跟在后面一直走到礼堂外的回廊上,太阳快要落山,把路边樱花树的影子投向斑驳的砖墙。黑泽转过身来,愈发高挑的身型遮住了眼前大片的阳光。风吹过,扬起花瓣洒落一地,在金色的日辉与粉红的花雨中,他听见他说:我喜欢你。
安达回忆不起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因为心跳的声音太过聒噪,他也没有听见自己说了什么。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沉默了许久,然后攥着衣角逃跑了。
一路从教学去跑回宿舍,这条走了四年的上坡路早已不再是什么挑战,可这一次,他却跑的胸口生疼。一路飞奔到宿舍顶楼,天边的落日终于把最后一抹光辉也藏到山脊之后。安达望着逐渐黯淡的天色,默默的给出自己的答复。
我也喜欢你。

3.
七年来,忘掉黑泽已经成为安达每天起床的必修课。他觉得他就快要成功了。
毕业之后,安达留在东京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文具公司。他删掉了黑泽所有的联系方式,也不关注同学的社交网站,似乎要把四年的大学记忆通通清除。
出身书香世家的安达,从小受着传统而严格的家庭教育。似乎就是长辈口中总爱提到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性格乖巧。他的人生本该沿着父辈早早为他铺就的轨道平稳前行,而黑泽成了这条路上不该出现却格外迷人的陷阱。
如果那天他再多迟疑一秒,或许就会被卷入其中无法自拔。他庆幸自己逃的够快,逃的够远,远到黑泽明明已经伸出了手却无法将他抱紧。
大学四年他一直单身,同学开玩笑说,是因为和黑泽走的太近,身边的桃花都被黑泽吸引了去。那黑泽又为什么一次一次的拒绝那些示好的女孩子呢?
原因他知道,只是他做不到。
从小到大读过的每一本书,听过的每一句教诲都在告诉他,不可以,太超过了。
他像一个畏罪潜逃的罪犯,尽可能的躲藏自己,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了罪行。
他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这样应该就不会有精力胡思乱想。
公司里也有一些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可是始终没有一个恰好的人,能填补内心的空洞。
他以为七年已经够久了,久到他几乎就要忘了那个人。命运却偏偏不愿意就此宽恕,非要让他受法伏诛。
“好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吗?”
安达点头,确实不知道久别重逢的…同学之间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打破尴尬。
他向来不善交际这点黑泽再了解不过,从不会让他为难,便再自然不过的接过了话。
“那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呢…啊…我今天约了人要迟到了,明天公司见?”黑泽脸上的喜悦看起来那么自然,抬手看表时的焦急也十分真切,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演技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嗯…那…明天见。”
像是再常见不过的街头偶遇,点头告别后便低头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却似乎很默契的在几步之后双双站定,抬头、闭眼、深呼吸。像一对演技精湛的演员,在导演CUT之后,瞬间出戏。
那天回到家,安达辗转反侧了整晚。黑泽的样子,黑泽的声音,在脑海中转个不停,与七年前那些就要泛黄的回忆重叠在一起,密不透风的把他裹的透不过气来。
而到了第二天,却没有出现什么让他无从应付的场面。
黑泽是他们公司从同业手中高薪挖来的销售王牌,第一天来上班,在办公室引来一阵骚动之后便急忙外出去联系之前在东京的客户了。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外勤,所以在公司里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
只是骚动不会因为主角的缺席而平息,一连几天,公司上下还涌动着“营业一课来了一位绝世大帅哥”的风波。
这样的场面再熟悉不过了,在学校的时候,凡是有黑泽在的地方,从来少不了关注的目光和窃窃的议论。这让向来内向的安达无所适从,站在黑泽身边就仿佛置身风暴之中。然而经历过风暴的人都知道,风暴再猛烈,风眼所在都是平静安宁。而在这场以黑泽命名的风暴里,让他得以安身的风眼,就是黑泽那双浓郁而深邃的眼睛。每当安达望向他,总能收获恰到好处的温柔。
明明忙着处理一堆紧急的文件,关于黑泽的回忆不知什么时候占满了脑海。安达回过神来,狠狠的拍着自己的脸,才发现脸颊红的发烫。
偏偏在这个时候,营业一课的吉川前辈带着黑泽走进了办公室,径直奔着安达的工位走过来。
“黑泽,这位是安达前辈,分析报表数据类的工作他最擅长,有时间多向安达前辈请教请教,尽快熟悉东京市场的客户情况啊!”
“安达,这位是我们新来的业务员黑泽优一,他刚从大阪来到东京,对市场还不是完全了解,还请安达多指点指点呐!”
安达忙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慌乱的抓着后背。
这是安达紧张不安时候的习惯动作,一般人不会在意,偏偏逃不过黑泽的眼睛。
他抬起右手轻抵鼻尖以掩饰条件反射般的浅笑。
这是黑泽心猿意马时候的习惯动作,一般人不会理解,偏偏安达心知肚明。
两人有些尴尬的相向而立,稍微调整了一下入戏的状态,认真的回应起吉川前辈的引介。
“你好安达前辈,我是黑泽优一,往后工作上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前辈多多指教。”弯腰行礼,恭敬满分。
“黑泽你…太谦虚了,谈不上指教,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可以尽管找我。”微微点头,虽然磕磕巴巴,总算勉强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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